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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家出了一個王妃娘娘,即使是側室,也足夠長興坊這一片的人震驚的了,尤其是現在的郢王早就不同之前一樣,在經過一系列雷霆手段之後,李站的位置已經足夠長安所有貴族能看見的了。
所以這幾日魚家很熱鬧,無數的人想過來與魚家套套近乎,鄭氏又是個喜歡炫耀的人,自然大大歡迎,幼微被一波又一波的人給弄得煩不勝煩,幸好,這日早,同昌派人來告訴她今天她們要一起去念慈觀。
她欣然同意,收拾了東西,又帶了些杜五娘平日喜歡的胭脂,坐上車走了。
念慈觀是座香火很興旺的道觀,還未真正到達跟前,幼微就遠遠看見源源不斷前來上香拜佛的人,不過,清一色都是女性。
念慈觀,還真如傳聞中的一樣,沒有男子的出現。
同昌與她同乘一車,這會子正興高采烈地看著她笑︰「惠娘,你可謂是苦盡甘來,我四哥最會疼人了,你以後可就享受吧。」
幼微嗔看她一眼,但這兩日她已經被人開慣了這種玩笑,便沒有露出太過害羞的神情,只是提到李,她的臉色便帶著一抹憂郁。
同昌眼尖看見,便湊過小聲問︰「怎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四哥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
四哥的風流與花心,她可是自小听到大的。
幼微搖頭,繼而又將心里話月兌口而出︰「沒什麼,只是他這幾日一直都沒有與我聯系……」話未說完,她已經後悔得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同昌卻拍著手樂︰「惠娘,沒看出來,你對我四哥這麼在乎。」她拍拍幼微的手︰「好了,不逗你了,四哥這幾日都在宮中與父皇待在一起呢,我可以向你保證,他絕對沒有出去沾花惹草。」
幼微的臉便羞紅了,接著便是為李擔心︰「他吃住都在皇宮?」
她眼中閃過一道濃濃的擔憂,現在她已經知道惠孝皇帝憎恨李的原因了,又在回家之後將李近日的所作所為都了解清楚了,她自然不會相信皇上對李沒有戒備之心,那他吃住在皇宮,不知道安不安全?
同昌卻沒有像她想那麼多,或許兩個人都是她的至親之人,她完全不擔心其中一個會傷害另一個,她點點頭,為父皇與四哥終于和好而欣慰︰「是啊,四哥這幾日與父皇關系很好呢,父皇似乎終于放下那個心結了。」
幼微看了她一眼,還是把已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惠娘,你們的婚期什麼時候定啊?」同昌轉移了話題,興致勃勃地問。
幼微的眉便不易察覺地蹙了蹙,她想到李先前說的話,她笑著搖頭︰「不知呢,但這婚事應該是由聖上裁定的吧?」
她一普通百姓,哪里有資格對婚期指手畫腳。
「對哦。」同昌想到這一茬,拍拍自己的額頭︰「把這個忘了。」她望著幼微笑︰「你別急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會多在父皇面前說你的好話,讓他盡快把你們的婚期給定下來。」
緊接著她便感到有一絲奇怪,不是應該在頒發聖旨的時候就要將婚期定下來嗎?不過又想到以前也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便沒有多想。
幼微為她的心意而感動,笑眯眯的點點頭。
在念慈觀二門處下了車,幼微跟著同昌朝里走去,一個看著非常威嚴但又非常有涵養的尼姑接待了她們,幼微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念慈觀的主持。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很漂亮,一身素藍色道袍,寬大的袖子邊與袍底有著黑白兩種花紋,輕移蓮步間,便能看出那與眾不同的但又蠱惑人心的嫵媚。
這樣的道袍,幼微很熟悉,前世她幾乎穿了十年。
「惠娘?」大概看到了她的愣神,同昌悄喊了她一聲,她抬頭,才發現原來同昌早就同這主持談好了,她們能去看望杜五娘了。
幼微很激動,慌忙跟在同昌身後往里走著,在走到一間樸素的方方正正的木屋旁,那美麗的主持停下腳步,向兩位伸手︰「施主請。」
幼微看到這木屋後面便是一大叢竹林,還是新竹,想必是杜家拖了關系特意新移栽的。
杜五娘喜歡竹子,即使在她出家之後,那麼,想必她現在的心結已經打開了吧?
幼微的心便怦怦地跳個不停,其實很奇怪,她在下邽五六年,與杜五娘的關系頂多只能說是合作的關系,但不知為什麼,回到長安後,兩人之間卻一下子親密起來,比閨中密友還要親密的那種。
她似乎能感受到杜五娘的所作所為,後者也能感受到她的想法,她們就好像是遲了半拍的知己。
同昌能看出她壓抑的興奮之色,撇撇嘴,不甚情願地說;「你先進去吧。」
幼微愣了一下︰「什麼?」她反應過來,忙笑道︰「咱們一起進去。」
同昌這樣子的表現算是吃醋了嗎?
同昌卻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才不願看到那個驕傲得如孔雀的杜五娘呢。」她與杜五娘的關系,很復雜,也很奇怪。
幼微笑看她一眼,同昌便往前推了她兩下︰「去吧去吧,這麼長時間沒見,你一定也有很多話要跟她說,沒關系,我在外面等等,到時再進去就是了。」
她說出的話倒是出乎意料的誠懇。
幼微便沒再耽擱,向她點點頭,走到木屋門前,抬手輕敲了敲門︰「五娘,你在嗎?」。
里面沒有應聲。
幼微又再次敲了兩聲,但里面好像是沉寂千年的墓穴一般,除了四周淡淡的風聲沒有其他聲音。
同昌轉轉眼珠看看四周,一揮手便帶著自己的侍衛婢女們離開了,而那主持也同其她兩個道姑轉身離去。
四周空無一人。
幼微又再次試探性地敲了敲門,這次,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穿著素藍色道袍的人站在幼微面前,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龐,熟悉的眉眼,一切都那樣熟悉,但一切又都那樣陌生。
杜五娘瘦了,她比之前發現梁君背叛她後的那段日子還要瘦,寬大的道姑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掛在木樁子上一樣,她臉色慘白,是比瓷器還要雪白的那種,而與之相反的,卻是她的神情,很淡然,仿佛是高山流水的隱士,又仿佛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無悲無喜。
她的變化出乎幼微的意料,再次見到她,她幾乎都看不到當初在下邽初次看到的那個風流嫵媚、張揚恣意的杜五娘了。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同樣的,愛情也可以。
幼微的唇無聲蠕動著,最終說出來的卻是含著隱隱的哭腔︰「五娘,你怎的……」
不過是半年不見,你怎的就變成這幅樣子。
這樣的杜五娘好像失去了靈魂,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施主,貧尼已經出家,法號為無欲,前塵往事已與貧尼無關,還請施主慎言。」
冷漠的語氣,冷漠的神情,幼微怔怔地看著她,沒有辦法把她同之前的那個杜五娘聯系起來。
雖然她知道她會度過一段艱難的時期,知道她可能會性情大變,但她確實沒有想到杜五娘竟然是安心當一名道姑的,不問世間萬事。
幼微傻乎乎地呆站在那里半晌,杜五娘神情未動,淡淡問︰「不知女施主找貧尼可有事?時辰不早了,貧尼該去念經了,如若無事,還請施主速速離開。」
幼微不可思議地望著她,又上下細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體,冷笑︰「杜五娘,你既然口口聲聲稱你已然出家,世間萬事都與你毫無關系,那你能告訴我,你這形銷骨立的模樣是為何造成的嗎?你在撒謊,倘若你當真已經放下萬事,你就不會憔悴如此,就不會故意把我當做陌生人……」豆大的淚珠在她眼眶中打轉︰「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嗎,我一次又一次地來到念慈觀,乞求著能見你一面,可是你都狠心地決絕了,今天若不是我帶了同昌公主,你也照樣不肯見我,是不是?你這樣封閉自己,懲罰自己,有什麼用?能讓你的痛苦減少一些嗎?能將你曾經所承受的一切都消除掉嗎?你報仇了,你將梁君徹底毀了,那麼接下來的是你要更加勇敢努力地活著,為自己爭取幸福,而不是躲在這里像個縮頭烏龜一樣,去躲避所有的一切,你這是懦夫,我看不起你!」
她很激動,或許說是失去了理智,她的聲音很大,隨著大聲嘶叫,眼眶中的淚終于流了下來。
杜五娘望著她臉上的那兩行淚,無喜無怒的眼波終于動了動,但她還是面無表情地說︰「施主你失態了,還請離開吧。」
不等幼微回答,她就轉身回了屋子,將門緊緊插上。
「杜五娘!」幼微喊了一聲,又使勁敲著門,但里面仿佛又變成了剛那個墓穴一般,死一般的寂靜。
幼微咬著唇,看著那矮小狹窄的木屋,靜待了好半晌,才啟唇道︰「我每天都會來,不管你會不會見我,我都會來看你。我要讓你知道,一個梁君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失去了他,你還有我,還有你的家人,你不該就這樣放棄。」
她幽幽嘆口氣,轉身離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