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之初 第五十五章 和尚、王爺與王初

作者 ︰ 梁簡兮

原來南頓王和王初竟是相識的,司馬紹喜道︰「這更好了,阿初與我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好友,不知叔祖怎會識得阿初?」

這南頓王似乎又喝了酒,眼神有點迷蒙,眼楮周圍帶著點輕淺的紅暈,面若桃花。這群人身上酒氣沖天,燻地王初忍不住捂著鼻子。

「在洛陽時常見著她,」南頓王道,他歪歪斜斜地站在那兒,仿佛站不穩似的左右搖晃著身體,吐字卻還算清晰︰「阿紹,小王初,你們怎麼到這兒來了?」

「深公邀阿初來此,我便陪她一道來了。叔祖怎得也來了建初寺?我記得叔祖對禮佛之事並不甚喜歡。」

听到司馬紹的問話,南頓王臉上滿是後悔不迭的神色︰「還不是听說今日有一位極出名的西域胡僧在此講經,孤便來瞧瞧這禿子當不當得起如此高的聲譽。誰知道竟然來了這麼些人,滿屋子淨是腌氣,忒是無趣,孤便先行出來了。」

原來他也受不住那般擁擠,王初在旁邊輕輕笑起來。

「小王初,你笑我?」南頓王斜眼看著王初,口中慢悠悠地指責道。

「沒有沒有,初怎麼敢笑南頓王呢。我是笑若今日這麼多蜂擁而至的信眾都如南頓王一般想法,也不知下次康僧淵再講經還會不會有人來?」王初趕緊將放下捂著鼻子的手放下,連連擺手否認道,這南頓王不是個省事兒的人,還是不要輕易與他結怨。

「呵呵,」南頓王用他那雙略帶迷離地的丹鳳眼不信任地瞅了王初兩眼,忽然笑道,「說的是,下次這禿子再講經,孤是一定不會來的」

「叔祖現在是要到哪里去?」司馬紹問道,他顯然也看出南頓王又喝醉了。

「到哪里去?」南頓王有些困惑地重復道,他慢慢轉頭問身邊的俠士︰「咱們這是要到哪里去來著?」

「去找深公。」一名俠士提醒道。

「哦,對,就是去找深公。」南頓王雖有些醉意,卻也條理清楚。

「怎麼南頓王也要找我阿叔?」王初笑著問道,她心中啐道︰喝了這麼多酒,又帶著武器,也不怕褻瀆了佛祖

原本是興致勃勃的來建初寺,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個南頓王。這且不提,只說他這一幅燻燻欲睡地模樣,還不趕快回府睡覺去,卻要找竺道潛作甚?

「正好,我與阿初也要去看深公,咱們一同過去。」司馬紹爽快地說道,王初不滿地扯他袖子,司馬紹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她,王初小聲道︰「他喝了酒不去歇著,干嘛要找我阿叔?」

司馬紹笑笑︰「知道你怎麼想的,放心吧。我叔祖雖然簡傲,但他生性俠義重情,素日他與深公也是相識的,不會鬧事。」

南頓王停住腳步搖搖晃晃地回頭道︰「你們倆嘀咕什麼呢,還不快跟上來。」

「就來。」司馬紹答應著,拉了王初上前,王初滿心不情願地跟著他走。

南頓王徑直走到一處禪房門口,他對身邊眾人道︰「深公不喜喧嘩,諸位在外間等我。」

「深公,」南頓王一看見竺道潛,便親熱的湊到他身邊,緊挨著他坐下,又招呼司馬紹與王初︰「快坐快坐,別見外。」說著他便解了佩劍,隨手丟在一邊。

南頓王這一連番的動作毫無阻滯,猶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優雅順暢的很。王初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真當這里是自個家啦

竺道潛溫和地笑道︰「阿初來了,坐。」

他只一笑王初便心生親近之意,仿佛真有一種奇妙的親緣關系連接著她與竺道潛,這是在王敦與王導身上王初都不曾體驗到的。

「阿叔,」王初乖巧地喚了一聲,雖則他早已出家為僧,還是叫阿叔親切些。

竺道潛點點頭,以王初阿叔的口吻對司馬紹說︰「勞煩世子送我家阿初來此。」

王初這下更是對他親近了,其實按說他的年齡與王初實際年齡也差不多,但王初卻覺得他就是自己真正的親長。

身邊的兩位長輩,王敦雖然很疼王初,但他脾氣暴躁,不易親近,又有夢魘中那段前塵往事橫在王初心中,王初與他很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王導雖然對她多寵愛,但他身上似乎總有一些令人無法親近的距離感。

這兩人始終讓王初感覺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屏障,但竺道潛身上沒有任何阻隔的東西。他清逸超月兌卻溫潤隨和,令人見之忘塵,王初不自覺的便對他心生親近,孺慕之情。

南頓王笑道︰「深公見了自家姪女就不理孤了?」

「去給南頓王煮碗醒酒湯來。」竺道潛依然是很溫和的對小沙彌說道。

「這才像話。」南頓王滿意地點頭,在等醒酒湯的時候,他不知不覺歪在座塌上睡著了。

「不知阿叔喚阿初來可是有事吩咐?」王初問道。

「我得知你今日能出門了,所以叫人請你來散散心。」竺道潛道。

王初開心的笑道︰「阿叔真好,多謝阿叔。」

司馬紹道︰「我還不是一听說你能出門了,大早上就跑去找你,怎麼也沒听見你有一個謝字?」

王初道︰「這怎麼同呢,咱們是一起長大的。我記事以來,加上今日才是第二次見阿叔,但他卻如此關心我,我能不感動嗎?」。

司馬紹瞅了瞅王初,輕聲笑道︰「原來是因為我一直對你太好,所以你就不覺得了啊。」

「喂,你怎麼說話呢,難道我對你不好嗎?」。王初大言不慚的問他。

司馬紹輕笑道︰「你對我也是很好的。」

王初咬著唇不說話,她自然知道自己對司馬紹的那點好,絕對比不上他對自己的萬分之一。有時候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他對自己是毫無保留的最純粹的友好,但自己接近他打從一開始就是有目的。

「得了得了,你以後多對我好些就是。」司馬紹看不慣王初這種低落的樣子。

「恩。」王初笑著應道。

「對了,阿叔,你怎麼認識南頓王的?」王初好奇道,這南頓王滿身地浮華疏狂之氣,而竺道潛卻是最清逸出塵不過的一個人,他倆怎麼會這麼熟的?

竺道潛笑道︰「我與南頓王自幼便相識。」

「阿初你不知道,深公曾救過叔祖,是以叔祖對深公一向很看重的。」

「是嗎?」。王初驚訝道,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南頓王也有需要別人救命的時候。

「那時叔祖只有四,五歲,我從曾祖因事被害,」見王初欲問,司馬紹解釋道︰「也就是叔祖的父王。叔祖趁夜逃了出來,在半路上差點被抓住,是深公救下了他。」

竺道潛淡然道︰「前塵往事,不提也罷。」

王初看向挨著竺道潛酣睡的南頓王,原來他也不是一直都生活得養尊處優,那麼小父親就被人害死了,王初不禁心有戚戚焉。

南頓王皺眉哼了一聲,似乎睡的不好,他慢慢地睜開眼,有些茫然地望著在場的人︰「怎麼這麼多人在這兒?」

王初頓時哭笑不得,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才睡了一會兒就失憶了。

「叔祖醒啦?」司馬紹笑謔地看著南頓王。

南頓王坐起身︰「阿紹也來了?」敢情剛才他就沒認出來。

「叔祖不記得啦?」司馬紹依然一臉笑意的望著南頓王。

「恩,我想想,」南頓王以手捂著額頭,又按著太陽穴輕揉幾下,「哦,對了,我夢到剛才在路上遇見你啦。好像,好像還踫見小王初了,我好幾年沒見過她,怎麼會夢見她呢?」

……

「噗,」王初忍不住笑出聲,這南頓王竟把真事兒當成了做夢,這酒喝得也太離譜了吧。

「小王初,真的是你呀,」南頓王轉臉看見王初,得意地笑道,「看來我的記性還不算差。」

「瞧瞧你都長這麼高了,」南頓王打量著王初又說道,這簡直是一個大人看到幾年沒見的小孩必說的套詞,虧他還這麼若有其事地對王初講。

「謝南頓王。」王初有禮卻疏遠地答道。

「這麼客氣干什麼?怎麼說咱們都是親戚,論理你該跟阿紹一樣叫我叔祖呢。」南頓王眨著他水波粼粼地丹鳳眼笑道。

「叔祖是什麼樣的輩分?」王初問道,怎麼他們司馬家的人都這麼愛跟旁人攀親戚。

「叔祖——就是你阿父的阿叔。」司馬紹好心地解答王初的疑問。

王初差點沒拍案而起,月兌口罵出髒話來。竺道潛與他年齡相仿也不過是王初的叔叔,憑什麼他南頓王這麼年輕,卻有如此之高的輩分

「禮不可廢,我還是稱您南頓王吧。」王初安然坐在座塌上,臉上帶著點淡淡地笑意,這麼吃虧的事就讓給司馬紹好了。

司馬紹輕笑著瞅瞅王初,王初立馬有種被他看透的感覺︰「你這麼看著我干什麼?本來就是你叔祖,我充其量是一個普通官員家的女兒,哪里高攀得起皇家貴冑呢,你說是吧?」

司馬紹對她點點頭︰「就你會說。」

「我說行就行。」南頓王笑容有點沉,狹長的丹鳳眼里射出不善的光。王初叫苦不迭,哪有這樣非要做人家長輩的。

竺道潛安然一笑︰「阿初叫我阿叔,你卻是她叔祖,我以後可不敢于南頓王您同坐一處了。」

竺道潛這意思很明白,而南頓王卻不置一詞。

司馬紹也笑道︰「就做我司馬紹的叔祖也沒什麼不好,這小丫頭不認你,咱們還不樂意認她呢。」

雖是替王初解圍,但他這話說得卻讓王初不能領情。

南頓王被他哄地開心,揶揄道︰「听見沒小王初,咱還不樂意認你呢。」

竺道潛見狀吩咐道︰「把南頓王的醒酒湯端上來。」

「多謝世子,」王初壓低聲音地對司馬紹咬牙笑道。

司馬紹看了看王初,沒有言語。

本來是來建初寺散心的,讓南頓王這一鬧,別說散心,沒憋一肚子氣就算好的了。

一向家中眾人都算隨和,就連紫玉這個包藏禍心地也多是暗中使絆子。在外父親與叔父地位聲譽日益高漲,別的貴家子弟也不會輕易與她結怨,司馬紹這個地位高過她的好友又一直平等待她,所以她倒沒有感到憋屈的時候。直到今日遇見南頓王,王初方才知道什麼叫權勢逼人。

聯想到那位被庾家處死的侍從,王初深有觸動。在古代如果權勢地位高的人要殺你,真是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那句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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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進入下一卷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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