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之初 第七十九章 嚴禁犯夜

作者 ︰ 梁簡兮

王初回神來,兩人錯身而過時她沖慕容翰點點頭,慕容翰勒住馬在王初身邊停住,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王初沒有留意,她已經繼續往前行去了。

走了十來步遠,王初忽然心有所感,她回頭看時見慕容翰仍停在原地,淡淡地月華與明滅的樹蔭將他的身影映襯地無比孤寂。剎那間王初仿佛又看見當日那個冷漠孤高卻不失赤子之心的少年,看見他在漫天雪花與紅梅中如狂風般舞刀,這一刻她突然很想流淚。

她對身後的李桓說道︰「不用陪著我了,你先回府去,一會兒我自個兒回去就行。」

李桓也回頭看見慕容翰停在那兒,他對王初說道︰「李桓不敢擅離職守,除非小娘也一道回去,否則李桓萬不敢拿小娘的安危冒險。若是小娘有話要說,李桓遠遠地跟著小娘就是。」

他對慕容翰的印象向來是很不好的,即使慕容翰有一身好武藝,李桓卻從不信任他。這麼晚了,他又怎麼會同意王初單獨與慕容翰呆在一起?

听他說的在理,王初點點頭︰「也好,你在這里等我。」

李桓果真留在那兒沒有跟上來,王初掉過馬頭,緩緩的行到慕容翰身邊。

仿佛沒有感覺到她的到來,慕容翰沒有言語,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王初也不出聲,兩人都靜靜的望著月亮。

半晌,慕容翰叫她的名字︰「王初。」

「恩?」王初望向慕容翰。

慕容翰仍望著月亮︰「你怎麼這麼晚還到外面來?」

「這話該我問你吧?」

慕容翰淡淡答道︰「心中積郁,出來走一走。」

王初如實說道︰「我也是如此。」

慕容翰沒有問她為何積郁難消,王初也沒有問,這一刻他們默契地不再提起這些糟心事。慕容翰忽而一笑︰「明月何皎皎,咱們且將別的事都放一放,莫辜負了如此良辰美景才好。」

「正是。」王初也淡淡地笑了一笑,心中卻愈加黯然,明月何皎皎,慕容翰到底有多少憂思,才能將這句明月何皎皎說的如此順口。

後來慕容翰追她或者她倆確定關系的時候,慕容翰寄了一首擬明月何皎皎給她,傾訴愁腸與思念。

靜謐的春夜,兩人牽著馬,漫無目的的行走,李桓安靜地幾乎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是遠遠跟在王初與慕容翰身後。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秦淮河畔,河岸的花草遍生,皎潔明亮的月光傾瀉在河岸花樹上,而河面水汽在這夜晚形成淡淡的薄霧,一切都像披上了一層薄紗,美的不真切。

「你變了好多,」慕容翰看著王初說道。

王初輕輕地嘆了口氣,甫一見面那天他就說過這話,原來每個人都變了。

見她嘆氣,慕容翰輕聲一笑︰「我知道我也變了。」他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而後轉臉望著河面飄渺的薄霧沉默不語。

王初望著他的側臉,慕容翰是她來到晉朝後,真正傾心相交的第一人,或許目前為止,他仍是王初唯一不帶一點功利,沒有任何私心去交往的,最純粹的朋友。但直到現在,王初才開始想,對于慕容翰,她自己真正了解多多少?他曾是多麼孤傲的一個人,但現在他竟然也有了那麼多無奈,那麼多讓王初看不懂的秘密。王初所認識的,是當日在洛陽時的他,而不是如今的他。

「真懷念當日在洛陽的時候。」王初輕聲道,那時候生活那麼簡單。

她嘆了口氣,抬頭望著天上的那彎明月,沒有看到慕容翰轉頭看她時候眼中流露出同樣的懷念。

「似乎今夜你總在嘆息。」慕容翰道。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嘆嘆氣有什麼好奇怪的。」王初故作輕松的笑道。

兩人不再言語,沉默的望著為微波蕩漾地水面。突然听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瞬時打破了月夜的寧靜。王初與慕容翰對視一眼,同時向上面望去。

「什麼人?」只听李桓厲聲呵斥道。

「你是什麼人,已經宵禁了不知道嗎?」。只見一隊巡城的士兵經過樹蔭的黑影處小跑過來,團團圍住李桓。

那士兵隊長眼楮逡巡了一周,見有兩人站在河岸邊,喝斥道︰「那兩個人,過來」

慕容翰以手指指自己,不相信似的問道︰「軍侯可是在叫我?」

士兵隊長道︰「對,說的就是你們,少磨磨蹭蹭的,快給我滾過來。」

王初暗嘆流年不利,這麼好的月亮照著,偏偏有這麼多樹蔭擋住視線。若是早看到是巡城士兵,她定然會先躲一躲,王初苦著臉說道︰「我不能被他們發現,否則明日一早那劉隗定然會參我一本,到時我阿叔又要被他奚落。」

前幾日劉隗才彈劾了王敦的大兄王含,說王含倚仗王家位顯勢強,貪贓枉法,魚肉百姓。雖然司馬睿沒有處罰,但對王家的聲譽還是有些影響,王初不想在這時候再給家里添麻煩。

慕容翰點點頭︰「你同我一道過去,旁的不要管,我來應對便是。」

他和王初一同走到那隊士兵面前。

見他們兩人從河岸走來,原本一直盯著慕容翰的士兵隊長卻慢慢地把視線轉移到王初身上︰「這位女郎——」他盯著王初,面上現出努力回憶的神色。王初被他盯得不自在,難道他見過我?她心中緊張,死死地低著頭,一點一點地往慕容翰身邊躲去。士兵隊長仿佛听到了她的心聲,猛然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士兵隊長說完見兩人皆不理睬自己,喝道︰「抬起頭來」

王初心中暗暗叫苦不迭,她悄悄地扯了扯慕容翰的袖子,他趕緊想辦法。

慕容翰隔著袖子輕輕握了握王初的手,王初吃了一驚,忽地抬頭瞪他,慕容翰感覺到她的目光,偏過頭不易察覺對她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王初見他如此鎮定,自己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慕容翰慢慢放開王初的手,他壓根不看那些士兵一眼,只是仰著頭,鼻孔朝天,做出一種極其傲慢地姿態說道︰「我是長安來的使者,爾等何事?」

那一口流利的河洛官話表明他是從洛陽隨著當今聖上同去長安的,看樣子不是積年舊臣便是高門子弟。

士兵隊長一愣,稍微收斂了些氣勢,他問道︰「早已宵禁,使者怎會在此?」

「我見今日月色尚好,便出來走走,幾位軍侯有何異議?」慕容翰不耐煩地說道,特意將軍侯二字加重,言語之間很是不屑。權貴們向來視軍戶士兵為下等人,如此言語倒更是契合了他的身份。

听了這話,又見慕容翰如此傲慢,士兵隊長頗有些躊躇,他吃不準慕容翰這話的真偽。長安這些時日倒是隔三差五的便有使者來,但以他的職位,長安來使又豈是他能見到的。

「敢問使者可有憑證?」那士兵隊長恭謹地問道,看樣子他是不太相信慕容翰的話。

王初有些緊張的看著慕容翰,他這謊話不好圓啊。

「放肆」李桓擺出一副豪門惡僕的架勢,他怒喝道,「我家郎君也是你們這等老兵奴子說查便查的?」

听他出言侮辱,那隊士兵氣憤地嚷嚷起來。那名士兵隊長臉上閃過一絲怒色,卻生生壓了下來,他倒是能沉得住氣。他先是對李桓拱拱手,又對慕容翰拱手笑道︰「卑下不敢,只是若見不到憑證,卑下也不好交差,還望使者體諒。」

看來這士兵隊長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王初和李桓同時將目光轉向慕容翰,那隊士兵也緊盯著他,大家都在等著看他如何證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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