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之初 第一百零六章 朱雀航上

作者 ︰ 梁簡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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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古神話里,朱雀被視為鳳凰的化身,身覆火焰,終日不熄。根據陰陽五行之說,朱雀色赤,屬火,尚夏,在四大神獸中代表南方。

秦淮河上有二十四座浮橋,其中規模最大、裝飾最華美的便是這朱雀航。

朱雀航因與建康城正南門朱雀門相對而得名,它橫跨于秦淮河之上,連舟為橋,一旦發生戰事,就可撤舟以隔斷兩岸交通。因此朱雀航被認為是建康城前最主要的橋梁,亦是出入南郊必經之地。除此之外,朱雀航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用處——這里還是死刑要犯梟首示眾之地。

王初與司馬紹今日到朱雀航不是為了別的,正是要觀看梟首之刑。

這件事還要從京師陷落,皇帝出降,司馬睿準備北伐說起。

在司馬睿籌備北伐諸事的同時,已經變成俘虜的司馬鄴被帶到了漢國都城平陽囚禁,太尉允與群官亦隨從而往。司馬鄴到達平陽的第二日,劉聰上殿,司馬鄴作為俘虜,在他面前叩頭稽首,以表臣服。太尉允看見這一幕,心中悲憤難耐,伏地號哭不止,劉聰大怒,令人將他投入牢獄,允隨即在獄中自殺身亡。

消息傳來,建康城內群情激奮,要求瑯琊王出征的呼聲越來越高漲。

然而司馬睿帶領軍隊在郊外整整駐扎了一個多月,卻一直未見他啟程北上。

建康城中開始有一些不利于司馬睿的猜測流傳開來,百姓們心中激憤難平,流言愈傳愈烈,絲毫不見消退。

就在大家都感到極其失望的時候,一直按兵不動的司馬睿突然貼出告示︰漕運糧草逾期未至,延誤大軍啟程北上之日期,因此將于十二月癸酉午時三刻,梟負責督運之漕運令淳于伯首于朱雀航。

滿城的躁郁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關注的目光投向此事。

此時的斬刑是分時辰開斬的,亦即是斬刑有輕重。在陰陽學說里,陽氣最盛的不是正午,而是在午時三刻。

一般斬刑是正午開刀,可以令犯人保留一絲陰氣,有一個轉世重生的機會;而重犯或十惡不赦之犯,則選午時三刻開刀,因為此時陽氣最盛,陰氣即時消散,選在此時問斬,意即讓其魂飛魄散,以示嚴懲。

建康城已經很久沒有將斬刑定在午時三刻了,百姓們皆迫不及待地盼望著癸酉日的到來,好讓瑯琊王即刻將這個膽敢延誤軍機的淳于伯梟首示眾。

這,便是今日滿城百姓與權貴們全都匯聚在這朱雀航的原因。

雖說一大早雪便停了,天卻沒有放晴,已近午時,天色卻越發顯得陰沉。

馬車在靠近河岸處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王初下了車,發現早有無數的舟船停泊在秦淮河上,朱雀航的橋頭與岸邊聚滿了議論紛紛的百姓。目之所及,皆是人群,烏壓壓地,似乎根本沒有盡頭。不知是為了看得更清楚些還是因為地上實在沒有地方立腳了,有的人甚至爬到了河邊柳樹的樹干上蹲著。

即使同樣是到朱雀航來,權貴們也絕不會同小民百姓們擠做一堆,河面上停泊著的各式船只便是建康權貴們觀刑之處。

河邊瑩白的積雪因為被無數雙鞋子踩過,早已變成了炭灰色。侍衛們將王初與司馬紹護在中間,一行人朝岸邊走去。那邊早有小船泊在岸邊,等著接他們到自家的船只上。

世家子弟們像是約好了似的,大多都選在這個時辰才到場,因此一時間河面上小船穿行不息,而世家子弟們相互打招呼的聲音亦是不斷的在河面上響起。這個一會兒便要行刑的場合,此時竟像是聚會一樣的喧鬧。

溫嶠早早的在船上坐著了,王初與司馬紹上船後,見他坐在船上的小亭里,面對著朱雀航,一個人在飲酒。王初與司馬紹來了,他也不打招呼,仍是自顧自飲酒。

秦淮河足有數百尺寬,可以並排停放許多船只,但今日最好的位置莫過于王初他們的船停泊的地方了。

坐在亭子里,便正對被綁縛著跪于朱雀航刑台上的淳于伯,此處距離朱雀航不過十來丈遠,台上的情形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刑場四面皆是持刀嚴立的士兵,場中的官旗被寒風刮地獵獵作響。在淳于伯身後,站著一名手抱鬼頭大刀的魁梧劊子手。

淳于伯口中被結結實實地塞著一團布,面色青灰,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他身上的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整個人處于半昏迷的狀態,若不是一旁的官兵拽著,定會一頭栽下台去。

不知為何,王初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在看到淳于伯之後變得更加強烈了。

見王初臉色有些難看,司馬紹以為她被嚇著了,擔心地說道︰「往**並不曾見過這等場面,若是覺得不適,不如我先送你回去?」

「我沒事,」王初搖頭道,「既來之則安之,且等一會兒再說。」

溫嶠轉頭看了王初一眼,卻什麼話都沒說,又端起酒觴,全神貫注地看向朱雀航的方向。

前陣子溫嶠與司馬紹常一同到烏衣巷去,王初與溫嶠也漸漸熟識了。她見溫嶠情緒低落,便知他心中定是有煩郁難解之事,因而向溫嶠問道︰「怎得一個人喝悶酒?」

溫嶠一口將觴中酒飲盡,沉聲道︰「女郎可知,這淳于伯因何被瑯琊王問罪?」

王初與司馬紹對視一眼,兩人都看見對方眼中的不解。瑯琊王司馬睿在告示里說的很清楚,淳于伯是因為漕運稽期,延誤軍情被問罪的,怎麼溫嶠還會有此一問?

「世子知曉嗎?」。溫嶠又問。

「依太真之見呢?」司馬紹緊繃著臉道,他感覺到溫嶠話中對自己父王的質疑,心中很是不悅。日流民增多,自己根本顧不上與父王打照面,何況這次父王也不準自己過問軍中的事情。但既然父王都已經準備著發兵北伐了,他溫太真還有什麼可質疑的

「呵呵,」溫嶠望著司馬紹,嘴角動了動,卻緩緩地搖搖頭,轉開眼盯著手中的酒觴苦笑道︰「此事很快就會見分曉,又何須嶠多言。」

天色一派陰陰沉沉的模樣,王初恍然間生出一種已經向晚的錯覺,但隔了一下又記起來那淳于伯還不曾被斬首,這才不過午時而已。

這時一陣震耳地擊鼓聲驟然響起,鼓聲一停,便听見一個中氣十足的渾厚男音拖著嗓子高喊道︰「午時三刻到,行刑」

如同被施了法一般,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等回過神來,船上的人全都緊張地站了起來,王初似乎听見自己心跳聲就在耳邊。所以人都目不轉楮的盯著刑台,集中到那名劊子手的手上。

旁邊的官兵將一盆熱水潑在淳于伯身上,在王初的這個距離,能清楚的看到氤氳的水霧在空中升騰。淳于伯身子一抖,醒轉了過來,他緩緩睜開雙眼,或許還沒鬧清眼下是什麼情況,立在他身後的魁梧劊子手便高高揚起了手中的鬼頭大刀。

王初的眼皮突然猛跳不止,她心中的不安急劇加深,耳邊突然響起方才溫嶠所問的那句話——女郎可知,這淳于伯因何被瑯琊王問罪?

站在王初身邊的司馬紹忽然將手覆在她眼上。

刀,瞬間落下。

她听見遠處有一個男子淒厲地喊道︰「阿父」

听到一個婦人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夫君……

溫嶠握著酒觴的手一抖,他將酒送到唇邊,猛地仰頭灌下。

下一瞬,那哭喊聲便被百姓爆發出地響徹天際地歡呼聲蓋過。

司馬紹將覆在王初眼上的手拿開,王初看見刑台上的劊子手隨意地將刀往身後的柱子上來回抹拭著,似乎是想將刀上的血抹干淨。

就在這時,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刀上的血突然順著柱子急速往上沖去,一直沖出柱子二丈多高才墜下地面。原本還在歡呼的百姓頓時瞪大了眼楮,人群中有一個人高聲喊道︰「有冤情」

「對,一定是有冤情」百姓們回過神來,一時間為淳于伯喊冤的呼聲此起彼伏。

王初驚呆了,居然出現這麼反常的怪事,難道淳于伯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司馬紹緊緊地盯著那柱子,面上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

「女郎看到了嗎?嶠本以為此事要過些時日才能見分曉,可是,連老天都不忍見淳于伯無辜被殺啊。」溫嶠面上籠罩著一種深切的悲哀之色,襯著他今日的衣裳,現出一種灰敗的色澤。

看見溫嶠這幅樣子,王初心中躥起一股無名火,她憤怒地厲聲責問道︰「你既然早知有冤情,為何不說」

溫嶠激動地說道︰「瑯琊王至今都不願見嶠,從事中郎周莚听了我的話根本不予理睬,便是你家……」他忽然停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嘆出,似是要將心中的郁氣全都吐出,聲音攸然一低︰「女郎以為嶠未說過嗎?」。

司馬紹還沉浸在方才的震驚中,他信任瑯琊王,敬重瑯琊王,但在親眼目睹了那一幕,他心中的堅定被動搖了。此事非同小可,淳于伯若真是含冤而死,這其中必有不能言說的齷齪勾當……他猛然道︰「我要去找父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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