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暴曬下的P市很安靜,所有的生物都懶得動,路上稀疏的幾個行人都貼著商店門口的屋檐有氣無力地走著,不願被太陽曬到半寸肌膚。
我困在這輛傳說值十幾個億的銀白色豪車里,沒有一絲坐豪車的優越感,因為車廂里另一個人是個十足的綁匪——道理跟他講不通,漢語跟他說不明!
「我發誓我真的不認識你!」我抓著東方天煞的椅背解釋道。
這是我在車里重復了第十次的話,他卻悠然開著車,經過一條條我熟悉的街道,最後開進富人小區前面的路。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里?」我慌了,因為富人小區對面的窮人小區某間地下室就是我的「賊窩」所在,難道他已經查到了?
「你挑,去你家還是我家?」東方天煞突然放慢車速,轉過頭來看我,高挺的石膏鼻子不經意擦過我的下唇,一股激流瞬間竄遍我全身,我一時忘了該做什麼反應,直到他那張石膏臉湊過來,我才驚覺自己被非禮了。
「!」我雙手一推,整個身體往後倒向座椅,狼狽地擦拭被觸踫過的唇,臉皮一陣陣焦灼。
「你真沒接過吻?南宮成武這麼多年也沒踫你?」東方天煞不知收斂,反而調侃似的問出令人更加尷尬的問題。
我即刻吼道︰「不關你事!現在最好是你回你家,我回我家!要是南宮找到我,你就死定了!」
「他要是能找過來最好,正好我想會會他。」毫無懼意的石膏臉瞟了一眼前方路況,又回過頭來看我。
我別過臉,不去正視他那雙時不時發出電流的單眼皮黑眸,冷冷說道︰「既然你們認識,就去酒店或者旅館開個房間慢慢談好了,不要扯上我!」
你們要搞基還是找女人NP都不關我的事,若不是為了梅紫芸那一萬塊錢,我梅馥愛怎麼會跟這種滿腦子老橋段的男人扯上關系呢!
東方天煞只是笑,沒有回答我,卻直接把車開進富人小區並停在專用車位上。
怎麼回事?不要告訴我︰東方天煞就住在這里!
「你不可能住這里!」我在對面小區住了二十多年都不曾見過你——後面驚險的半句話被我硬生生咽下喉嚨,塞回肚子,在大腸里一陣陣地回響。
我差點就泄露自己的窩點啦!
「怎麼?難道你也住這里?」石膏臉一邊解下安全帶,一邊狐疑地回頭看我,我即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驚恐,仿佛被殺死之後暴尸在公眾場所。
「我不會去你家的!你要是強迫我,我就咬舌自盡!」我拉緊左右兩側的車門,防止東方天煞開門拉我出去,不料他卻直接從駕駛座鑽過來,一百九十公分的龐大身體幾乎縱橫了整個車廂。
「你不會的,因為你怕痛。」石膏臉兩只同樣白皙的大手包住我的肩膀,篤定說道。
好吧,我承認自己這個弱點,不可能咬舌自盡,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我是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再者,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毀之不孝啊!
可是,這個男人明明是今天才認識的,他為什麼那麼了解我的心思呢?
我蹙眉瞅向他,東方天煞卻依舊戴著一張微笑的石膏面具,實在令人難以猜測他的真實心思。
「你還有十秒鐘的時間考慮告訴我你的住址,不然我就當你默許去我家。」他的猿臂緩緩移向我的左手背,從手臂一路滑過去,像毛毛蟲在爬行似的,惹得我一身雞皮疙瘩。
「南宮成武很快就會來了!」我戰栗地縮回右手,才意識到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奪走開車門的權利。
卑鄙!
「歡迎他來!正好我想對他說——以後你就交給我了,不需要他多管閑事。」東方天煞半似開玩笑半似認真地看著我說道。
「我交給你?真是天方夜譚!我除了知道你叫東方天煞,除了知道你30歲,是東方傳媒的總裁,其他我一無所知!你是想報復我對不對?因為我幫梅紫芸強吻你?可畢竟沒吻成,你怎麼可以因為這種小事糾纏我?」我理直氣壯地指控道。
沒想到第一天當惡魔,第一天執行任務,第一天對一萬塊人民幣那麼渴望,結果卻遇到東方天煞這難纏的石膏臉!
正當我陷入無限懊惱中,車門忽然打開了,那個溫柔得令人心里發毛的聲音就傳入耳中︰「我沒有任何報復你的意思,只是敘敘舊。你想讓我牽著你的手回家還是抱著你的身回家?還是……你喜歡用扛的?」
牽!抱!扛!威脅指數一個比一個高!
「我不要!都不要!」我死死抓著右側車門的扶手,卻見東方天煞那只白皙的大手緩緩向我伸過來,像來自地獄的鬼爪,令人如墜黑夜恐懼中。
「小愛……」溫柔的嗓音又傳入車廂里,白爪在我跟前晃了晃,狹長的單眼皮眯成一條縫,石膏臉似乎耐性漸消。
「南宮成武很快就會來了!他是美國哈佛大學著名的心髒科醫生,只要一針就能結束你的性命!」我說著實話威脅他,東方天煞臉上卻看不到一絲懼意。
「我是發自內心地歡迎他,要說多少次你才會相信呢?」這張立體的石膏臉本應目露凶光、凶神惡煞,卻總以柔情似水的微笑呈現,總是令本該陷入危機感之中的人在看到他的微笑之後完全放松了戒備。
「那……那就在這里等他來!」我越往右側車門縮,東方天煞的白爪就越往前探,他甚至以哄小孩的口吻說道︰「乖,過來,我們只是敘敘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敘個皮蛋啦!一男一女皆成年,共處一屋敘舊情?是個人都知道這里面的潛在含義!
如果跟了這個男人去他家,那就等于送羊入虎口、送女進青樓、送命下陰曹!
「小愛,我記得你最怕癢癢了,你不會希望我對你使用這一招吧?」東方天煞探進車廂半個身子,張牙舞爪向我逼過來。
我一驚,差點直接從座位上蹬起來,恨不能飛天遁地,這個男人連我致命的弱點都知道,他究竟雇了什麼國際級的偵探啊?
不等我回應,東方天煞已經逮住我了,他雙臂一撈,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從車廂里弄出去,勞斯萊斯車身折射的銀白色光炫耀得令人無法睜眼。
尖叫——沒用!
掙扎——徒勞!
抓撓——無效!
一個有血有肉有理想有追求的女人被一根擎天柱強抱著,簡直大損顏面了!
我做出最後的妥協︰「東方天煞!我選一,我選牽著走!選牽手還不行嗎!?」
東方天煞用腳關上車門,低頭回以我溫柔的微笑,卻說出氣死人不償命的話︰「讓你光著腳走路,我會心疼的。」
「啊!鞋還不是被你沒收了!你簡直……」我狠狠抽了口氣,恨不得當場把自己的心髒挖出來劃兩刀,讓這個男人看到我血腥驚悚的一面!
冷靜!冷靜!挖心會有生命危險的!傳說比干自己挖心之後慘死,如果我梅馥愛今日倒在富人小區這石膏臉的面前,這石膏臉豈不直接就地將我先那個啥再殺、再那個啥再殺?
噢邁嘎!我梅馥愛這輩子還沒得到父愛,難道就要在這里結束了嗎?
「小愛,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呢?」石膏臉又在我耳邊吹著熱氣,他的提醒令我不自覺撫向自己的臉頰,掌心的觸感是冰涼冰涼的——像模著死人的臉似的!
轉眼一看,周圍的景物全變了,不再是太陽底下空曠的小區空地,而是某處不知名的陰涼的室內,透明的電梯間就在跟前!
電梯血案!
這四個字竄入腦中,眼前的電梯玻璃隱隱產生血跡的幻覺,我頓覺天旋地轉,大腦嚴重缺氧。
「小愛,為什麼你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難道中暑了嗎?」東方天煞抬手將手背貼在我額頭上,濃眉間又起了褶皺,看似真切的關心,卻令人更加忐忑——野獸在吃掉獵物之前關心一下小動物的健康狀況是必須的!
「大熱天,你悶個西裝外套在太陽底下站幾分鐘試試!南宮成武很快就會來了!」我虛弱地威脅道,盡管知道這祈禱不可能實現,心里還是映出南宮那張英俊不凡、帥氣**的臉。
「我們上去等他吧!」東方天煞抱我跨入透明電梯,聲音輕柔,卻沒有再讓我看到他的表情,仰頭只能看到他留著0。1毫米胡渣子的下巴。
他無聲地按了16,電梯便奮力地往上升。
「16?為什麼又是16?你家在16層?」我頓時活過來,這富人小區的16層是我的夢想,特別這一幢地理位置、通風透光性是最好的!
「16這個數字對我來說有非凡的意義,你應該知道的,所以我把這個小區所有16層的套房都買下來了。」石膏臉俯視著我,溫柔斂去,換上詭異的嚴肅。
「所有16層!」我眼前一片昏暗,原本令人熱血沸騰的百萬夢想突然變成遙不可及的絕望,就像唐三藏帶著徒弟三人去西天取經,佛主卻在半路通知他們經書被妖精搶走!
天意弄人啊!如果戶主另有其人還好商量,現在是東方天煞,他連個小小的撲倒之仇都非報不可,怎麼可能轉賣一小間給我?
原本打算努力買下其中的一套房子,等我爸爸回到P市時,我就可以依偎在他懷里哭訴16歲時發生的巨變以及這26年來我如何度過每一個沒有父愛的春夏秋冬!
可現在,這個心理嚴重變態的擎天柱,為何壟斷了小區里所有的16層!?16對于東方天煞究竟有什麼嚴重的特殊意義?為何毀滅我純真高尚的夢想?!
玻璃外面的樓層從上往下飛速閃過,轉眼就到了16層。
石膏臉輕易抱我走出電梯,臉上不知何時又恢復了虛假的微笑,他甚至和善地安撫我︰「你不必擔心害怕什麼,我們只是敘敘舊,不會進廚房拿刀,也不會進臥室做別的。」
「連廚房的刀都想到了!你還想進臥室做……」這還能是簡單的敘舊嗎?分明是血腥和畫面的預告!
「如果你親口說出16這個數字對我的意義,或許我可以原諒你幫梅紫芸強吻我的事。」石膏臉又微笑說道,似乎沒有把我的驚詫和厭惡放在眼里。
說個皮蛋啦!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蛆、腦里的蟲,我怎麼會知道?
我得對天對地對各路神明澄清一下︰在我過去這26年的所有記憶中,根本沒有東方天煞這號人物存在過啊!
未知東方天煞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