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易家獨子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流氓,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是個專騙女人感情的王八蛋,是易家有名的混世大魔王……
易誠實眨巴著眼楮,盯著頭頂上雪白的天花板,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他的大腦尚未完全接收完畢信息,但就只是那麼一點,都讓他想立馬撞牆自殺,這個身體的原主人有那麼糟糕嗎?
他究竟是作了什麼孽,才會被神術塔的老家伙不小心弄死,還沒來得及復活,靈魂就被送進了這個奇怪的身體里。他的本名自是不叫易誠實,現在的他來自于異界,原是一名神術師,一個專精修行治療、戰斗能力極渣的絕對能力者。
身體兼容性比例均勻嗎?易誠實忐忑不安的睜眼胡亂瞅著。
「少爺,少爺醒了。」一個僕佣推門進來,看到易誠實睜著眼楮,又急急的出去報喜了,不到三十秒,一陣紛亂雜沓的腳步聲從外面傳進來,走進來幾個人目測是易誠實父母。
易振剛雖然很滿意兒子醒了,但礙于面子,咳嗽了兩聲,威嚴的道,「醒了就好。」易母紅著眼眶撲到那波普藝術味兒十足的大床前,抓著易誠實的手眼直掉淚道︰「你個小兔崽子,可擔心死媽媽了,我原打算著你再不醒,我就叫人把那個女學生綁來殺了。」
易母隨便月兌口而出的話,讓易誠實額角猛地冒出一顆豆大的汗珠。他心中咋舌,這個媽太彪悍了吧,別動不動就殺人啊,眾生都是有好生之德,我們應該尊重生命,原宿主你兒子調戲了人家女孩子,你還要殺了人家,這叫什麼理兒!
易振剛見兒子的眼珠子倏地瞪大,還以為他又盤算著什麼齷齪的事情,頓時不滿的皺眉罵道︰「你個孽障,又在打什麼壞主意!」易誠實抬眼看「父親」,目光驚懼,微微瑟縮。易振剛見狀,以為自己猜對了,道︰「你既是醒了,回頭就趕緊到學校給人家女生道歉!」想到這孽障的丟人行為,易振剛甚覺面子掛不住,老臉一沉,甩袖大步流星的出房門離去了。
易母見易誠實一動不動的盯著易振剛離去的方向,抓著易誠實的手低聲道︰「別听信你爸的話,道歉?開什麼玩笑,兒子,听媽的,不用道歉。那女生猛的將你推開,你後腦勺流了那麼多的血,我還沒找她算賬呢!」
嘰嘰喳喳的在易誠實的耳邊說著話,易誠實有一搭沒一搭的听著,若那是他原本造的孽,以他綿柔的性子,道歉行禮是必然的,可想到這原主人無故死亡,想必那女生出手也太重了點,不過就是模了你的胸兩把,用不著置人于死地吧,真不是人。易誠實在心中微微下了個決定,絕不道歉。
突然,大腦以及身體,俱一陣撕裂感傳來,像是快要靈魂出竅般,易誠實輕聲「啊」一聲,正在絮絮叨叨說著話的易母嚇得大驚失色,忙讓女佣叫「醫生」。易誠實察覺到了,似乎是原主人平凡人的身體與他濃厚的元素之力,一時半會無法兼容造成的不良後果。身體的撕裂感加劇,易誠實的臉開始發白,整個身體顫抖縮成了一個蝦米。
像是痙攣的癥狀讓易母嚇得面無人色,她沖著門口嚷嚷道︰「人呢!醫生呢!都死了嗎?」要是她兒子死了,那些相關之人也一個活不了。
易振剛得知剛蘇醒的兒子又抽搐又痙攣,臉色很難看的又趕緊上樓去看兒子,心中思忖著,難道是自己剛才話太重了?不就是讓他道個歉嗎?額頭突突的直跳著,沖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給兒子道歉,「誠實,爸不說你了,爸對你的所作所為沒意見……」滿臉擔憂的看著床上面無人氣的兒子,易振剛可後悔了,易母本打算斥責丈夫的話在看到丈夫那麼後悔的模樣也釋然了,此時都只是希望兒子趕緊醒來,他們也放心。
醫生讓人按住易誠實的四肢,翻了翻他的眼皮,又幫他把脈,情況似乎沒有半點好轉,梁醫生十分認真的看著易振剛夫妻道︰「易先生,易少爺還是趕緊送往醫院治療比較好。」
易振剛聞言,轉頭看向床上死氣沉沉的易誠實,心想,要是送往醫院,想必易誠實受傷這件事就瞞不住了,他爺爺還有親戚們必然會殺到醫院去看誠實,盡管有心不將事情鬧大,但兒子看起來情況很不妙,易振剛猶豫了三秒,道︰「那就趕緊送醫院吧。」話是這麼說,但易振剛心中是怎麼都想不通,受傷不是在後腦勺嗎?怎麼好好的會出現全身抽搐痙攣這種癥狀呢?
易誠實的名字土歸土,但那是代表著全家人的希望,希望他誠實待人、嚴于律已,謙虛、果敢、不撒謊,不欺騙。
但很多時候,你會發現,一個人的名字跟性格完全南轅北轍。千萬不要看易誠實名字土,就以為這位是傳說中的土鱉,恰好相反,整個上京幾乎都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誰要是沒听說過易家的「混世大魔王」才真是奇怪了。
人類傳播信息時,幾乎每經過一個人的嘴巴後,那信息的內容就開始從直線變為曲線,就像是易誠實的病情,從第一通電話傳出去後,再經過眾親戚的相互傳播,最後一個人知道時,已然從「腦袋給磕到了」到「受重傷住院」再變為「病危快死掉」,等易家一干親戚全都聚集在病房時,易振剛對易母早就耳提面命了,不許提是人家女生推了易誠實的事情。
易母當時十分不滿的問為什麼,易振剛額際冷汗直流的回答,本就是兒子的錯,兒子只是住院而已,卻被誤傳為病危的信息,要是讓人知道是別人推了易誠實,這些個如狼似虎殺氣騰騰的親戚,尤其是易家老爺子,那麼疼愛易誠實,還不得立即讓人砍了那女孩子謝罪。
易誠實的爺爺今年七十多,精神矍鑠,神采奕奕,此時他雙眼微眯,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一只蚊子了,那古典風格十足的拐杖在地上敲得篤篤作響,吼聲如雷︰「是誰將我孫兒傷了!」
一眾親戚們見老爺子發火,沒有幫襯著打圓場,反到都在火上澆油。
老爺子又火大的吼了幾聲易振剛,不外乎是怎麼做父親的……易振剛覺得頭頂的白頭發在一天之間多了幾十根,他實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拉著老爺子出去簡單的道明了原因。
易老爺子盡管滿心不快,可還是下了決定,暫時先救易誠實要緊,易振剛一顆懸掛的心這才放下來。他們家在上京的新聞夠多了,不用再添一樁綁架女學生的。
當然,易家的人也不是都沒事干的要在這里守著易誠實醒來,易誠實昏迷三天不醒時,基本上人都散去了,只剩下老爸老媽,老爺子臨走前只留下一句︰什麼時候誠實醒了通知他!易振剛當時自然是連連稱是,爸,你放心,他要是有醒的動靜,我立刻就通知您。
任誰也沒想到,易誠實這麼一睡,就是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一個學期四個月,兩個月就是半個學期,他從剛開學的二月底一直昏睡到了四月底,馬上就入夏了。醫院的頂級病房像是被易家包下了似的,易母更是一度傷心也隨兒子昏迷過去,她哭叫著說是兒子成了植物人,會不會一覺不醒,易振剛安慰她說沒得事,誠實一定會醒來。
易誠實做人著實失敗,昏迷這麼久,居然只有學校的幾個老師前來探望過他,沒有一個同學和朋友前來,看來「魔王」之名相當「深入人心」。
四月三十號,易誠實終于蘇醒了,他先是轉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到插在手臂上的「營養針」後,他皺了皺眉,是這個東西在維持著他的生命力嗎?但是既然醒了,就不再需要了。
于是伸長了脖子,抬起因長久不活動肌肉略微僵的左手,一把扯下了輸液管——
易母每天都會在這個時辰,端著一盤子的隻果進來,給易誠實削,她想著,要是兒子醒了,想吃的話立刻就可以吃到,這不,今日剛做著例行的任務,推門而入,就被蘇醒的易誠實嚇了一大跳,準確的說是被他的行為嚇到了。
托盤「啪」一聲掉落在地板上,易母急慌慌的撲到了床邊,「兒子,你可醒了,終于醒了。」抱著易誠實哭的稀里嘩啦、好不淒慘。
易誠實在前世是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的孩子,如今卻感受著母親溫暖的擁抱,緊張的手都不知該往哪里放,終究是放在了易母的背上。下意識的輕拍著,讓她不要緊張。
病房內沒有人,易誠實手掌心自動現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也沒有人看到。易母在這溫和的拍擊下,情緒很快的恢復了平靜,她心中的躁郁也似乎一掃而空,她只當這是看到兒子蘇醒後心情好,松開了抱著易誠實的雙手,「看我這著急的,媽去給你倒水~~」
動作不怎麼的利落的,從保溫瓶里倒了一瓷杯的白開水,端過來,遞到了易誠實的嘴邊,「快喝。」
易誠實接過杯子,那黑色的眼瞳直盯著在瓷杯中打轉的白開水,抿了一口,白開水似乎都泛著香甜的味道,咕嘟咕嘟的將剩下的水都喝完了。
易母接過杯子放下,旋即坐在床邊,神情慈祥的看著兒子,只要兒子好,一切都好。
這就是媽媽!易誠實緊盯著她滿是慈愛的眼眸,眼圈下掛著兩行清淚,他有些疑惑的伸手,修長白皙的手指刮了一道淚水,指頭送進了自己的口中,嘗了嘗,皺著好看的眉,冒出兩個字,「咸的。」
這個神術修行笨蛋沒見過人哭泣,也不懂得那就是眼淚,那傻傻的嘗別人眼淚的動作,惹的易母一陣破涕為笑,「傻孩子……」說罷又掉淚。「我還沒給你爸打電話呢。」
她的兒啊。
易誠實看著滿臉是淚的母親,動作笨拙的伸出手幫她拭去了淚,語氣溫溫柔柔的說︰「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