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哥哥怎麼說,奴婢的爹爹都不同意改變主意,這會兒還在院子里跪著呢。」
提到自己的二哥,若菊的語氣不自覺的帶了幾分恨其不爭的怒意,莊氏跋扈蠻橫,如今終于能擺月兌這個亂家之源,可他卻這樣的不識時務。
那莊氏就算有幾分顏色,可是野蠻潑辣,有什麼值得戀戀不忘的?
何況她們莊家,還是犯下了那樣過錯的,就算父親那里容得下,可姑娘這里呢?如何會容許一個出賣了主家的家奴繼續留在莊子里?
這不是存心給姑娘找不自在嗎?
「這麼說,你哥哥更是不願意改變主意嘍?」有紅梅在案,蘇靈玥起了描花樣子繡手帕的心思,雖然如今握筆還有些吃力,但凡事貴在用心。
听了若菊的話,蘇靈玥並不意外。因為她心中那個期待,果然成真了。
記憶里有關方家的部分,反倒是這個方元佑是僅次于方管家和若菊的鮮明存在。
那時候方管事被誣陷了個罪名,全家發賣的時候,這個一向老實寡言的方元佑,竟然當眾撞倒在了蘇府的門檻上。
蘇靈玥割下手中的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也不用再勸他了,若菊你帶兩個婆子,去把莊氏帶來見我。」
若菊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扭頭去看站在旁邊的楓菊,卻發現楓菊正努力沖她使眼色讓她照辦,便只得將到了嘴邊的疑惑咽了回去,扭頭出門向著關莊氏的小院走去。
蘇靈玥卻一臉好奇的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楓菊︰「你沖著若菊使眼色讓她照辦,就不怕一會兒我要了方元佑的性命若菊找你算賬?」
「姑娘若真的想要方元佑的命,就不會這會兒要見莊氏了。」楓菊笑盈盈的從一旁的暖籠里取了一碗溫溫的銀耳湯出來︰「姑娘描了這會子花樣,喝碗湯暖暖身子吧。」
蘇靈玥也沒推讓,接過來就著調羹喝了一口,忍不住點頭︰「不錯,這銀耳蓮子湯的火候正好,天香綿軟,竟有了幾分咱們府里小廚房的味道。」
「方管事這幾天雷厲風行的,那些婆子們嚇得早就腿軟了,哪里還敢怠慢偷懶?」提到這個楓菊臉上的笑容更是暢快︰「先前咱們剛回莊子的時候,做什麼吃食奴婢們盯在眼前還有偷懶抱怨的,如今就算咱們不過去,她們也知道老老實實的做活了,半點不敢大意的。」
「這樣才好。」蘇靈玥放下湯碗,拿帕子沾了沾嘴角,頗為滿意︰「雖然莊子里咱們一年也難得過來一兩次,可也不能由著她們混鬧。」
雖然莊子里不常來,但是這也是一項歸在她名下的產業。
莊子里的人偷懶耍滑影響莊子里的進項這還是好的,若是和有些大戶底下疏于管制的莊子那樣,莊戶借主家的勢力欺壓佃戶租農,那最後頂缸倒霉的,還是她自己。
但若是所有的事情都事必躬親,那她也非得活活累死不可。
所以有關于底下的產業管理真的是個技術活,她現在還處在模索前進階段,需要肯定成功總結經驗歸納不足。
喝完銀耳湯,蘇靈玥沒等多大一會兒,就听到院子里有了動靜。
因為是女眷,所以也不用避嫌,若菊進來回稟了一聲,便有兩個身材高大的婆子扯著莊氏從外頭進來,也不等蘇靈玥吩咐,便左右施力,將莊氏按下跪倒在蘇靈玥面前。
數日不見,莊氏已不復之前的蠻橫強勢,發髻松散,亂蓬蓬的將她晦暗蠟黃的臉遮擋了大半;粉被淚水糊花,再混上柴房里的塵土顯得髒污狼狽,透著幾分絕望,又喊著幾分不甘的雙眼牢牢的盯著斜倚在炕上的蘇靈玥︰「奴婢,給姑娘請安。」
這些天的哭嚷叫罵損掉了她的嗓子,沙啞刺耳如同砂紙在刀刃上摩擦︰「姑娘若是要處置奴婢,直接吩咐就是了,何必這麼費事?」
大約是料定了自己的下場,莊氏的眼里,反倒沒了該有的懼意,她直直的看著蘇靈玥,忽然如同瘋獸一般從地上躍起便向著蘇靈玥撲去︰「是你,是你對不對」
「不是。」看著被兩個婆子再次牢牢按倒在地上,腰月復上還挨了幾腳的莊氏,蘇靈玥面如沉水,瞧不出喜也看不出怒,她語調平穩,仿佛只是在復述一個事不關己的傳聞︰「殺人是要償命的,你懂我更懂。私以為,我的命比起你們莊家的命,可要有價值多了。」
「其實你的死活,對我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文,但是我卻不想因為你,而白白葬送了另一個人。所以我才想著,要見你。」蘇靈玥看了一眼一旁抿著嘴不說話的若菊,從莊氏進來到現在,若菊都沒有看她一眼,但是眉眼中流露出的厭惡和恨意,卻是藏不住的。
「另一個人?」
莊氏一驚,掙扎的抬起頭,蘇靈玥正一臉微笑的看著她︰「對,你的丈夫方元佑。」
然後蘇靈玥滿意的看到莊氏如遭雷擊一般臉色慘白,原本就瘦弱單薄的身體更是如風中落葉一般的抖了起來,她用力的咬著下唇,下意識的搖頭︰「怎麼,怎麼可能?這,這與他有什麼關系?」
「他听說你公公要休了你,將你逐出方家,便在這個時候冒著風險從黑山趕回來,向他父親求情,要求留下你。」蘇靈玥捧著手爐,濃濃的暖意讓她忍不住舒服的往身後的軟枕上靠了靠,繼續認真的看著地上跪著的莊氏,不想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你說,這件事還和他沒有關系嗎?」。
「不,不可能。他,他怎麼可能為我求情?」莊氏听了蘇靈玥的話越發激動的厲害,不敢置信的尖叫出聲︰「他那窩囊透頂的性子,什麼事情都只會听公公的,怎麼可能為了我去違背公公的意思?」停了停,又似想到什麼一般慘然笑道︰「何況,他大概比任何人都想著要休掉我吧」
「不可能?我二哥現在還跪在院子里呢你要不要去看看?」說到這里,若菊再也忍不住的上前一步,瞪著地上的莊氏啐道︰「二哥那年上山捕獵時膝蓋受了傷,這樣冷的天氣他為了你跪在院子里幾個時辰,你,你這個女人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我哥哥窩囊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