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眼見小家伙低頭沉思,微微一笑,走到一株合抱粗的松樹面前,向他招招手,說道︰「謙兒,你過來。」
楊謙依言走近,問道︰「干什麼?」
楊過手指松樹,道︰「給我推斷它。」
楊謙眼見松樹高有十米,粗如水缸,咋舌不已,連連搖頭。
楊過笑道︰「你害怕了,是不是?」
楊謙道︰「我不是害怕,只是人力有時而窮,不願白費力氣罷了。」
楊過搖頭笑道︰「怕就怕了,何必找借口?我跟你說,要想領悟‘神聚氣凝,抱一含元’八字真訣,除了推樹,別無他法。你瞧好了。」
說話間吸一口氣,左手緩緩提起,垂自胸前,一起一合間已蓄滿了無窮勁氣。猛听得他一聲長嘯,左掌揮出,巨力轟卷。砰的一聲巨響,那株大樹重重倒在地上,只將滿地塵土攪得不住飛揚。楊謙看那樹時,見它齊根而斷,斷口處平滑如鏡,心悅臣服到了極點,贊道︰「好快的手法,好霸道的掌勁。」
楊過拍拍衣裳,笑道︰「這一掌我使得不算完美,沒有發揮全力。否則應當能在一丈之處,憑虛切斷樹身。」楊謙乍听之下,張大了小嘴,顫聲道「一丈……憑虛……」
楊過見小家伙滿臉艷羨,在他身上輕輕一拍,柔聲道︰「謙兒,你也來試試。」楊謙道︰「我……,真的要試麼?」楊過點點頭,說道︰「當然要試了,你不去親自試練,又怎能體會‘神聚氣凝,抱一含元’八字真訣。我告訴你,光站在岸上看別人劃水,一輩子也學不會游泳。」
楊謙點點頭,當即走到一顆古松面前,凝起雙掌,也學楊過的樣子推了出去。這一推,只把楊謙震得手掌發痛,那松樹只不過晃動了兩下,便將他推力化解得干干淨淨。楊謙不肯服輸,氣凝雙掌,虎吼一聲,再次推了出去。這一次給他震落不少松針,可畢竟還是無法推斷古樹。
楊謙見倆次無功,不由得微微嘆氣。楊過在一旁卻瞧得暗暗點頭︰「這小家伙,內力果然不弱。」眼見楊謙雙袖一掄,又要往前推出。當即說道︰「你這樣推下去,就是推一輩子,也推不斷這株樹的。」楊謙臉上一紅,說道︰「那怎麼辦?」楊過笑道︰「至于方法嘛,要靠你自己領悟。你要明白,旁人幫得了你一時,也幫不了你一輩子,我送你一句話‘橫盡虛空,天象地理,無一可恃,可恃者唯我。’」頓了頓,道︰「不過我可以給你減點負,讓你推小一點的樹。」
楊謙不依道︰「不,我就要推這顆樹,爸爸既然做得到,那我也做得到。」楊過笑道︰「小家伙有志氣是不錯的,不過你修為不夠,須明白,人力有時而窮,明知不可而為之,只會自討苦吃。」
伸手向一棵碗口粗的松樹一指,道︰「來,用這棵樹試試。」楊謙無法,只得過來。
楊過道︰「謙兒,你在這慢慢練,我去四周逛逛。最後送你一句話︰真正一流的功夫不是用手腳練的,要用心。」
楊謙仔細咀嚼︰「用心,用心,可到底該怎樣用心呢?」
他思索之際,楊過早已走遠。楊謙目視松樹,吸一口氣,雙掌推出。
烈日下只見一個小身影不住晃動,無片刻停歇。楊謙初時出掌感覺無處著力,每每掌勢剛及樹體,給松樹一搖,立時化解于無形。到後來他慢慢領悟一些訣竅︰要將樹木一掌擊斷,唯有出掌極快,才有可能。楊過之所以能夠一掌斷樹,便是因為他掌力極快極猛的緣故。他自己內力深厚,掌力之猛,已是沒有問題。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高出掌速度了。于是便反復揣摩如何出掌更快,怎樣才能出手更迅捷,每想到一點道理,便拿松樹試招,這樣下來,逐漸給他領悟到一些奧門。
楊謙拍了幾百掌後,時已正午。烈日高空,照得他汗水直流。他到此時,領悟的道理愈來愈多,每次出掌之時,都比先前快了不少。可他雖有進步,到最後關頭總是差了一點,楊謙心知自己定是還有一處地方沒想明白,只要把這個問題搞清楚了,那斷樹之時,也就指日可待。
他練到此時,已將浮躁之氣盡去,知道眼下雖沒想通,但只要堅持下去,定能成功。因此用功得更加勤快,如此一來,他手掌已撞得通紅,刺疼難忍,可進展卻偏偏就此停頓。
楊謙心下不解,這才明白楊過說的「一流的功夫要用心來練」這句話的深意。就在此時,一白衣女子緩緩走來,腳步輕盈,雖在遠處,仍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楊謙心中一喜,叫了聲「媽媽」,向那人跑了過去。
來人正是小龍女,她在古墓中等到正午,見楊過父子練功遲遲不歸,生怕他們餓著了,于是便做了午飯親自送來。到得樹林,遠遠就瞧見楊謙揮掌擊樹,用功正勤,心下甚慰。
小龍女來到近處,楊謙早跑過來一把將她抱住,撒嬌道︰「好媽媽,怎麼才來?我都快餓死了。」他看見小龍女提著食盒,便猜出她此行目的。
小龍女見楊謙滿臉汗水,拿出一絹手帕替他細細擦拭,動作溫柔。她擦了好一會,才將楊謙身上汗水灰塵抹淨,一張手帕卻已由白變黑。
小龍女將手帕收起,輕聲叱道︰「怎麼如此調皮,衣服又髒又臭,快成小泥猴啦。」楊謙笑道︰「怕什麼,衣服髒了有媽媽幫我洗,我才不擔心呢。」
小龍女微微一笑,問道︰「可餓了麼,快吃點東西吧。」楊謙拍拍肚子,笑道︰「你听,早餓得咕咕叫呢。」
小龍女將食盒放在地上,尚未打開,楊謙鼻尖一動,用力吸了兩下,贊道︰「好香啊!」伸手去提盒蓋,打將開來,里面四菜一湯︰一盤八寶醉鴨,一碟宣威火腿,一碗紅燒肉,一份話梅山藥小番茄,外加一碗荷葉蓮藕湯,另有許許多多米飯,再配一碗玉米粥。
菜肴豐盛,陣陣香氣傳出,楊謙食指大動,拿起筷子,正要開吃。小龍女笑道︰「別急,去叫爸爸過來」楊謙嗯地一聲,去請楊過。
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家常飯。楊過胃口不是特別好,只吃了倆碗飯,便即停筷。小龍女要注意身材,更是吃得少,只吃了一碗。楊謙可不客氣,他練功耗力極大,直吃了四大碗飯才住口,又風卷殘雲般將所有菜肴全給消滅了,最後還沒過癮,咂咂嘴巴,又將一大碗玉米粥喝了下去。
楊過見他狼吞虎咽,笑道︰「小鬼,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瞧你這吃相,有多嚇人!」
楊謙笑道︰「沒辦法,飯菜做得太好,我又太餓,一吃就停不下來。」
小龍女得他稱贊,微笑不語,心中甜滋滋地極為受用。不料楊謙先褒後貶,話鋒一轉,道︰「飯菜雖然可口,但少了我最愛的叫花雞,未免美中不足。」
小龍女白了他一眼,不滿道︰「小鬼,你當叫花雞很容易做麼?既要裹荷葉,又要抹泥巴,還得抓雞殺雞,埋土烘烤,沒有兩個時辰,可弄不來。你這麼喜歡吃叫花雞,干脆入了丐幫,當叫花子算了。」
楊謙問道︰「什麼是丐幫?」
楊過道︰「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麾下弟子數十萬。鎮幫絕學有二,一曰降龍十八掌,一曰打狗棒法。北宋之時,大英雄蕭峰執掌大權,丐幫風頭之勁,一時無兩。到了本朝洪七公前輩手里,丐幫更加興旺,抗金拒蒙,行俠仗義,隱隱然有執武林牛耳之勢。」
當下又將蕭峰,洪七公的英雄事跡簡略說了,雖是長話短說,卻也言簡意賅,明明白白。
楊謙听得悠然神馳,佩服之至,贊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說的不就是蕭大俠跟洪老前輩麼?」問楊過道︰「爸爸,你說蕭幫主,洪老前輩還有神雕俠,這三人武功,誰更厲害些。」
楊過道︰「洪老幫主武功跟我當在伯仲之間,蕭大俠神勇無敵,卻更勝一籌。想當年少寺山一戰,蕭大俠以一人之力,獨抗三大高手,修為之高,膽略之壯,百年後回思,仍是蕩氣回腸!」
小龍女柔聲道︰「我的過兒俠肝義膽,武藝超群,絕不比蕭大俠差!」楊謙道︰「是啊,爸爸當年大勝關獨敗金輪法王,襄陽城智救郭大俠,萬軍之中力斃蒙古皇帝,可不知多威風呢。我和媽媽,都以你為傲的。」
楊過得小龍女母子稱贊,又是高興,又是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