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老者絕學被破,驚懼難言,怒道︰「好小子,看不出年紀輕輕,內勁如此了得。」
楚妍然想起紅衣老者手段之狠,兀自心有余悸,怒道︰「臭老兒,方才欺負的姑娘好狠,咱倆可不能就此算完,來來來,再斗三百回合。」
紅衣老者昔年縱橫一方,什麼高手沒見過,豈會把楚妍然放在眼里?當即冷笑一聲,道︰「小妞兒不自量力,一心尋死,老夫綽號勾魂手,今日就送你一程,讓你做我掌下第三百零七個亡魂,也算對的住你。」
楚妍然秀眉一軒,冷冷道︰「臭老兒胡吹什麼大氣,就你這把老骨頭,我一根手指就捏碎了。」紅衣老者冷笑道︰「哦,是麼?那就試試吧。」楚妍然道︰「試就試,還怕了你不成?千萬別客氣,就用你那套七煞掌。」
紅衣老者一聲冷哼,右手微微運氣,一只手掌頓成黑紫之色,楚妍但覺一道蝕骨寒氣逼來,心下一緊,瞥眼一瞧,紅衣老者右手已被純陰內勁罩了一層薄冰,正自絲絲冒著寒氣,一望便知威力駭人。
正思忖間,忽覺冷風襲體,眼前衣影一閃,紅衣老者凌厲陰寒的掌力已經拍了過來,這一掌說到就到,直有神鬼莫測之能。楚妍然心下一涼,腦中一片空白,就此怔住。
正茫然無措之時,一道青影卷來,隨即「砰」的一聲響,來人已和紅衣老者交了一掌。楚妍然心下一喜,凝神一瞧,來人劍眉星目,豐神俊朗,不是楊謙還有誰?
紅衣老者給楊謙掌勢一拍,一股純正陽和的真力沖至,四肢一麻,骨骼直欲散架。心下驚懼無以復加,竊自憂心之際,忽覺掌上一涼,順勢一看,手上那道寒冰已給楊謙真力洗淨,化做了滴滴水珠,掉落地上。他見楊謙隨手一掌,便將自己「七煞掌」化解得無影無蹤,心下如何不懼?暗暗起了一股心思,自覺楊謙如此神功,實非人力所能,想到此處,更增畏懼。
楊謙眼見紅衣老者面色驚恐,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轉眼看著楚妍然,柔聲道︰「你先去旁邊休息,這里交給我。」
楚妍然笑道︰「好,記得幫我狠狠揍老家伙一頓出氣!」
楊謙點頭答應,腳步略移,無巧不巧地踏中八卦「坤」位。坤者為地,楊謙這麼隨意一踏,足間立地生根,與大地融為一體,縱有千斤巨力,也難撼動半分。
紅衣老者見他若有意,若無意,足踏方位不偏不倚,正好克制了自己「七煞掌」中的起手式「程門立雪」。
眼見楊謙料敵機先,心下惴惴,勸道︰「閣下年紀輕輕,原本大有作為,又何必為了一介女子開罪明月山莊合莊上下四百零三位高手?」楊謙淡淡一笑,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倆件事。」紅衣老者神色異常,道︰「你說。」
楊謙道︰「第一,你口中的女子不是別人,她是我媳婦兒。第二,並非我要得罪明月山莊,而是你們處處跟我們為難,不肯放過我們。」紅衣老者聞言臉色一寒,道︰「如此你是拿穩主意鐵定護著小妞兒了?」
楚妍然怒道︰「什麼小妞兒,可有多難听。」楊謙向她一笑,道︰「不錯,我不想傷你,你若識趣,趕緊離開。」紅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小女圭女圭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學了幾手功夫,就目空一切,可未免將雲夢雙怪瞧得輕了。」
楊謙略略一笑,道︰「柳二長老,我有幾句話要告訴你,不知你想不想听。」紅衣長老道︰「有話但講,又何必藏著?」楊謙笑道︰「第一,我楊謙從未小瞧過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們雲夢雙怪在內,在下迫于與你們過招,也是情非得以,實非本願。第二,在下年紀也不小了,希望你莫要叫我小女圭女圭,這一次我就當沒听見。」
紅衣老者尚未回答,大水缸已然發作,只听他怪笑數聲,說道︰「哈哈,明明年紀輕輕,卻偏偏要人小鬼大。柳長老年紀比你大得多,叫你一聲小女圭女圭怎麼了?」
楊謙冷眼覷他,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大水缸道︰「老子姓莊名希,向來隱居山澤,想來你也不認識。」
楊謙道︰「莊希,可是塞北暗器名家,人稱無憂雙童子的那位?」
莊希頗感訝異,笑道︰「好小子,老夫二十年未曾出來闖蕩,你居然能道出來歷,見識倒也不凡。」
楊謙道︰「好說,那麼站在你旁邊的,定是金玉堂了?無憂雙童子形影不離,果然不假。」說著向那眼如豆,手如竹的矮人一指。
那侏儒矮人嘿嘿一笑,道︰「不錯,我就是你金爺爺,還不過來叩頭?」
楊謙笑道︰「你要我給你叩頭,憑什麼?」
金玉堂道︰「憑什麼,就憑我這套朱砂掌。」一面說話,一面走到石小侯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少主,借你佩劍一用。」
石小侯所持寶劍給楊謙震斷,此刻只剩下一副空劍鞘,聞言扔了給金玉堂,道︰「拿去折騰吧。」
金玉堂接過劍鞘,目視楊謙,道︰「臭小子,今日就讓你開開眼界,瞧仔細了。」雙手一合,連搓了數下,頃刻之間將三尺來長的劍鞘搓成一個徑約數寸的鐵球。
楚妍然伸了伸舌頭,輕聲道︰「大哥,這小矮子好霸道的掌勁。」
楊謙點頭贊成,目視金玉堂,淡淡道︰「好一個朱砂掌,不過劍鞘是死的,搓起來容易,要搓活人嘛,又另當別論了。」
右手輕輕一抓,拂中金玉堂手腕,隨即倏進倏退,手掌攤開,已多了一枚鐵球,笑道︰「變戲法嘛,我也會的。」雙手運勁,如拉面條,將鐵球來回拉動,頃刻之間一變二,二變四,連變得七八次,鐵球幻化成二百五十六根鐵絲,細如發,輕若羽。
這手功夫一露,金玉堂面如死灰,顫聲道︰「不……不可能,收發由心,世上怎……怎能有如此變……變態的武技。」
楚妍然笑道︰「怎麼沒有?你親眼瞧見了,還不願承認?」痴痴凝視著楊謙,說道︰「大哥,你這手拉面絕活可真好玩,干脆入了咱們聖教,去做面點師好了。」
楊謙道︰「好啊,不過我做的東西可不太好吃。」
金玉堂雙唇顫抖,目光中盡是畏懼,問莊希道︰「大哥,對頭扎手,怎麼辦?」
莊希道︰「事到如今,只好出絕招了,師弟,暗青子招呼。」
兩人一般的心思,同時伸手入懷,雙手齊揚,數十件暗器勢夾勁風,上中下三路夾攻,射向楊謙。
楚妍然叫道︰「大哥小心,這是漫天花雨灑金錢。」
楊謙笑道︰「無妨。」手腕探出,施展天羅地網勢,左一抓,右一抓,上一抓,下一抓,隨抓隨扔,頃刻之間,地上多了三把飛刀,四枚鋼鏢,六柄袖箭,八塊飛蝗石,十七根銀針。
楊謙抓得性起,不由分說,雙手齊出,扣住莊金二人胸口羶中穴,手臂一振,神力迸發,兩人身子拋飛,騰雲駕霧般摔在十丈開外,雙眼一閉,活活給震暈過去。
他出手如風,金頂門的何長老,金剛門的肥頭廚,使「金鐘罩」的「遼東蒼鷹」,練童子功的「漠北鐵塔」四人同時咦了一聲,贊道︰「好女圭女圭,真有你的。」
四人左腿跨出,一邁五米,邁得三步,便跟楊謙貼面相對,五人鼻對鼻,眼對眼,呼吸可聞,楊謙駭了一跳,輕輕一縱,後退三丈,說道︰「四位大師傅,有何指教?」
肥頭廚粗啞著嗓子,說道︰「小女圭女圭,叫你見識見識佛爺的金剛大手印。」
何長老陰陽怪氣地道︰「金剛大手印算根毛,又怎及得上我金頂門的鐵頭功?乖乖滾一邊涼快去吧。」哇哇一聲怒吼,氣貫頭頂,風行電掣般向楊謙撲到。
他跟楊謙相距幾有十米,但說到就到,一個呼吸間就已逼近楊謙三尺之內,彎腰一頂,大如鐵鍋般的光頭狠狠頂在楊謙小月復。何長老外門硬功登峰造極,頭皮磨練得比堅鐵還硬上三分,一下撞出,力逾千鈞,能一口氣撞碎三塊花崗石板,曾經跟一頭瘋牛對撞,牛骨碎裂而頭顱無恙。
楊謙猝不及防之下中招,護體真氣自然而然反擊出去,九陰真經的大威力爆發,何長老抵敵不住,連退十八步,踉踉蹌蹌,左搖右擺,一顆油光 亮的腦殼高高腫起,雙眼金星亂冒,終于一聲怪叫,倒地不起。
楊謙此時神功大成,內息蓬勃,萬物莫能傷。何長老不自量力,少不了自討苦吃,幸好他撞的是小月復,反震之力不強,若撞的是胸口,非得立時斃命不可。
肥頭廚皺眉搖頭,忽然間雙手箕張,向楊謙胸口抓去,「遼東蒼鷹」不甘落後,豎掌如刀,從右夾擊。
楊謙認得肥頭廚這招是金剛門中絕技「金剛舉鼎」,「遼東蒼鷹」那一拍是「金鐘罩」外門硬功,摧筋碎骨,有開山裂石之能。不敢大意,吸一口氣,雙掌交錯,以攻對攻。他左掌托在肥頭廚腰間,右手按在「遼東蒼鷹」前胸,均是後發先至。
「砰砰」倆聲悶響,肥頭廚腰間中掌,三百斤重的龐大身軀凌空飛躍,重重摔地,遼東蒼鷹」下場更慘,他一身「金鐘罩」號稱刀槍不入,給楊謙內勁一沖,卻痛入骨髓,胸口氣血翻涌,被楊謙施展隔物傳勁之法震碎後背衣裳,破布飛舞,露出一身精悍結實的背脊。
「遼東蒼鷹」但覺天旋地轉,面頰漲得通紅,雙膝發軟,四肢無力,栽倒在地,嘴中只是呼呼喘氣。
楊謙目光如電,落在「漠北鐵塔」身上,說道︰「戚老大,你要不要上來玩玩?」他對江湖人士來歷了如指掌,一眼就認出漠北鐵塔身份。
「漠北鐵塔」神色大變,尷尬笑道︰「在下這點微末功夫,如何是少俠對手?不勞小兄弟動手,我知道怎麼辦。」左掌在頭頂一拍,自己打暈了自己。
到得此時,楊謙連敗六人,石小侯面色陰沉,在雲夢雙怪腰間一推,說道︰「快去對付他。」
綠衣老者跨前數步,說道︰「楊少俠神功蓋世,咱兄弟二人少不得還要領教。」
楊謙道︰「不用客氣,你二人一起上吧。」
紅綠二尊者更不打話,均知單打獨斗不是楊謙對手,對視一眼,心意相通,一左一右,包抄合圍。
呼呼呼,雙掌齊至,左面一掌滾滾如熱浪,右面一掌森森如寒冰,一者純陽,一者至陰,陰陽互補,威力激增四倍。
掌風刮面如刀,楊謙心中一凜,屏息凝神,施展「周流無極」法門,體內真氣一分為二,以硬踫硬,跟二尊者閃電般對了一掌。
轟,氣流激蕩,三人身軀巨震,同時後退。楊謙叫道︰「痛快,再來。」吸一口氣,掌影翻滾,再次拍出,勁氣彌漫,有如泰山壓頂,又如萬川歸海,勢不可擋。
「雲夢雙怪」哇哇怪叫,各盡全力,一使七煞掌,一使滅妖拳,奮力反擊。楊謙掌勢不變,敵強自強,又加了三分力道,來拳破拳,來掌破掌。這一次交手,楊謙紋絲不動,二尊者卻連退七步,退一步,踏碎一塊石板。
兩人驚駭莫名,忽然間左穿右插,前趨後進,瞬息間圍著楊謙轉了三圈。
楊謙見二人步伐精奇,配合處絲絲入扣,心中一亮,明白倆人使的是一套小巧陣法,心中暗贊︰「好家伙,真有兩把刷子。」
眼見二人須發飄拂,衣裳鼓蕩,那是實力提至巔峰的癥候,暗中戒備。他一時之間參不透陣法奧妙,不敢貿然出手,決定以靜制動,以守代攻,雙臂蓄滿真力,引而不發。
紅衣老者叫道︰「師兄,風雲聚會。」左掌輕揚,使一招「密雲布雨」,綠衣老者不假思索,立刻使一招「狂風朝夕」,風起雲搖,雲動雨生,相生相克,威力不容小覷。
楊謙心中一動「風生雲,雲生雨,反之則雨克雲,雲克風。」一念及此,成竹在胸,雙掌交錯,左手使一招「狂風朝夕」拒紅,右手使一招「密雲布雨」迎綠。
他雙手分使雙招,正是不傳秘術「雙手互搏」神功。這門功夫學自小龍女,練習此功,須得心思單純,靜如止水,若有一絲雜念,再也休想學成。自周伯通創立此術以來,數十年間,只有四人得窺門徑,楊謙就是其一。
紅衣老者愕然失色,叫道︰「師兄,這小子怎麼會使大風掌?啊,他偷學了本門武功。」綠衣老者皺著眉頭一言不發,心中震驚絲毫不在師弟之下。
楊謙雙掌來得好快,氣浪奔卷,兩人身不由己,只得咬牙硬拼。呼呼兩聲響,二尊者身軀騰空,向後摔出。綠衣老者身子一貼地,立馬爬起,紅衣老者卻雙目緊閉,活活被震暈。
楊謙初次施展雙手互搏,立奏奇功,心中竊喜。這門武功他未臻圓滿,收發不能由心,出招之時,勁氣均分,五五互開,不能如周伯通般隨心所欲,或「左八右二」,或「左三右七」,無所不能。而掌中真氣也是涇渭分明,左掌純陽,右掌至陰,不能如郭靖般陰陽互融,陽中有陰,陰中帶陽。但饒是如此,還是輕易取勝。
綠衣老者功力較深,接下楊謙五成掌力,盡管氣血翻涌,尚能屹立不倒,紅衣老者遜色許多,加之先前受傷,給楊謙掌勁一沖,支持不住,生死難料。
綠衣老者扶起師弟,怒視楊謙,問道︰「你把我師弟怎樣了?」楊謙道「尊師弟不過功力全失,從此以後,終身不可動武,性命卻是無礙。」向石小侯看了一眼,道︰「石少主,你還有何話說?」
石小侯憤憤不平,沉聲道︰「今日之辱,石某絕不敢忘,以後無論用毒,或是刺殺,總之諸般手段用盡,石某也要叫你人頭落地。」楊謙淡淡一笑,道︰「很好,我等著你來報復。」眼神中精光一閃,喝道︰「還不快滾?」
石小侯給他凌厲目光掃視,心下惴惴,滿腔豪氣盡消,手一揮道︰「走!」眾人唯唯應諾,眨眼間遁逃無蹤。
楊謙回過頭來,去尋楚妍然。只見她笑嘻嘻走近,手上拿著一個錢袋,裝得滿滿,晃了兩晃,笑道︰「大哥,收獲不小。」
楊謙沉著臉道︰「你在賭錢,是不是?」
楚妍然道︰「是啊,你跟雲夢雙怪比斗,我閑著沒事,便開了個賭局,打發時間。」
楊謙似笑非笑,道︰「賭什麼?」
楚妍然道︰「賭輸贏啊。我買你贏,旁人押雲夢雙怪勝,一不小心,一百兩銀子就進了腰包,嘻嘻。」
楊謙氣得胸口發痛,冷冷道︰「我為你拼命,你卻在一旁賭錢,到底有沒有良心?」
楚妍然見他神色不悅,笑道︰「大哥,你生氣了,是不是?」
楊謙不答,轉身就走。楚妍然急道︰「大哥,你要丟下我不管麼?你若一走了之,石小侯又來找我麻煩,可怎麼辦?」
楊謙道︰「你功夫如此高明,誰敢找你麻煩?」繼續前行,並不止步。
他越走越遠,楚妍然急得不行,忽然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道︰「你走,走得遠遠的。爹爹不疼我,姓石的又來欺負我,現在連你也不管我,就讓我孤孤單單,自生自滅好了。」一開始只是假哭,哭到後來,觸動傷心事,淚水一顆顆滑落,低聲抽泣。
楊謙見她神色淒楚,心中一痛,嘆了口氣,轉身回到她身邊,柔聲道︰「別哭別哭,你一哭我就心亂。好啦,我錯了,不該丟下你不管,跟你道歉。」楚厭然展顏一笑,道︰「你說話算數,可有騙我?」楊謙無奈苦笑「我怎麼敢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