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的長相和墨兒有八分相似,蘇幕遮就算是想認錯都沒可能。饒是心中有偏見,在見到蘇世杰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贊嘆了一聲。長的這麼人模狗樣,又有幾分才學,難怪能讓秦雨香死心塌地,還能勾引到堂堂薛太師的獨生女兒下嫁。
蘇幕遮立刻走了上去,出言叫住了蘇世杰,此時此刻她依然是一身男裝打扮,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這位小兄弟,你是在叫我嗎?」
「幕兒,幕丫頭,是你嗎?我是你爹啊!」
蘇世杰說的是深情並茂,然而卻避開了蘇幕遮的質問,句句不離自己的「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知道薛氏派了人暗殺的事情,甚至還要全盤否認,為薛氏開月兌。
指了指一旁的馬車,蘇世杰眼神閃了閃,對著身邊的小廝吩咐道︰「你們在這里等著!小兄弟,走吧!」
看看,看看!什麼叫做舌燦蓮花,指鹿為馬,蘇幕遮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說起謊來如此毫無破綻的人。若她根本沒有穿越過來,換做原本的那個蘇幕遮,恐怕立馬就相信了他的話,毫不猶豫的就上演父女重逢的戲碼了。
「就算是這樣,那你打算怎麼安頓我們?我知道,爹你已經再娶了別的女人,娘為你守身這麼多年,撫養我和弟弟長大,她吃了那麼多苦。既然爹你知道娘沒有改嫁,以前的事情都是一場誤會,是不是打算把娘接回去府上當主母?」
蘇幕遮冷冷地開口,成功地讓蘇世杰原本的厲聲大喝縮回了肚子里。他猛地抬起頭,凌厲的眼神落在蘇幕遮身上。
想起陳世美和秦香蓮的故事,那陳世美娶了公主,始終不肯承認千里尋來的秦香蓮的身份,甚至還設下毒計,讓秦香蓮背負了殺人的罪名,不可謂不狠毒。不過,秦雨香可不像秦香蓮,會因為夫君的背叛態度強橫地告上衙門,只要蘇世杰隨便扯幾個慌,說些甜言蜜語,秦雨香恐怕便會自動委屈求全了。
「爹,原來是女兒誤會你了。這些年來,我和弟弟可想你了,娘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一提起你就傷心極了。現在我馬上就帶你去找娘和弟弟,爹,以後你不會再丟下我們了吧?」
蘇世杰子嗣艱難,十六歲和秦雨香成親,二十歲才有了蘇幕遮,而蘇幕遮六歲的時候,秦雨香才懷了蘇青墨。如今蘇世杰都三十四了,在古代已經是可以抱孫子的年紀,實際上卻只有三女一子,最大的蘇幕遮才十四歲不到。
首次交鋒,蘇幕遮不得不承認,她這個便宜爹能夠從一個寒門學子爬到如今的位置,的確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這樣一個精明,又一心追求榮華富貴的男人,要想從他手上討到便宜,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請問是蘇世杰蘇老爺嗎?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請你跟我來一趟。」
自從小女兒出生之後,已經都三年了,蘇世杰的後院還是沒個消息。古代人向來都把生不出兒子的原因歸咎到女人身上,然而明面上他沒有再納妾,也是踫過府里的幾個美貌丫鬟,結果自然也是一樣。若不是的確生了幾個兒女,蘇世杰都以為自己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病了。
無奈之下,蘇世杰只能轉移話題,迫切地想要見到秦雨香。女兒這話不好回答,秦雨香的性子蘇世杰卻是再清楚不過的,只要她甘心退讓,事情就能順利解決了。蘇幕遮怎麼可能讓他如願,心中你更是冷笑連連。
明明是他貪慕榮華富貴拋棄了糟糠之妻,將他們放在鄉下不聞不問。由他嘴巴里面說出來,卻是因為各種各樣的陰差陽錯,他對于妻兒之事一無所知。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就嫌棄了糟糠之妻的出身,竟然想把明媒正娶的夫人變成外室來對待!
把事情都推到死人的頭上,自然是任由蘇世杰為自己和薛氏撇清關系,更別說蘇世杰這番話的確是毫無破綻。當初蘇平的確是說了听從了主子的命令,殺母留子,這個主子不見得會是薛氏,也有可能是他的政敵。王二懷恨在心想要報復,故意誣陷,這種情況下,蘇世杰再審,只要給王二幾個眼神示意,就絕對能讓他立刻改口。
听蘇世杰的口氣,竟然是想要把秦雨香安置成外室了!蘇幕遮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想要一耳光閃過去的沖動,暗罵這個賤男真是好不要臉!zVXC。
這巨大的打擊頓時讓蘇世杰慌了,然而為了他男人的自尊,這樣難以啟齒的秘密,卻是絕對不能告訴府上的任何女人。他已經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人生已經過完了一大半,再生出一個兒子,這可是得靠老天爺保佑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他才終于想起了自己在鄉下的糟糠妻子,為他早就生下了一個兒子。
「請蘇老爺跟我上去吧!」
期待而又充滿了忐忑不安的眼神緊緊地鎖住他,那滿眼的孺慕之思讓蘇世杰難得的升起了一抹愧疚之心。忍不住抬起頭模了模她的頭,語氣輕柔︰「幕兒你放心吧,爹以後不會讓你們吃苦了。」
蘇世杰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陌生的少年,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相信不管是誰看到他,都會以為此人是一個翩翩君子。
「你還在乎他們的生死嗎?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對于這個便宜爹,蘇幕遮實在是沒有好臉色。
用婚書威脅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蘇幕遮是決計不會做的。于是,她垂下眸子眨了眨眼,再次抬起頭來,已經是滿眼淚花,萬般委屈地看著他,憤恨地開口道︰「你不是我爹!你要是我爹,怎麼會消失了八年沒有一絲音訊!你要是我爹,怎麼會任由別人暗下殺手,取我們的性命!你才不是我爹,娘說了,我爹早就死了!」
「你到底是誰?那秦氏一家現在怎麼了?」
「卻沒想到路上居然遇到了山賊,當爹知道你們下落不明的時候,簡直是心急如焚,到處派了人在找你們。如今皇天不負有心人,知道你們母女安然無恙,爹也就放心了!」
蘇世杰並不認為眼前的少年會對自己有什麼威脅,光天化日之下,只要他大喊一聲,自己隨身的暗衛絕對會立刻沖出來救他。進了馬車,蘇世杰眼神掃過里面的擺設,卻在看到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的時候,神色劇變。
蘇世杰眸光閃了閃,眼前的少年如此指責的語氣讓他有些奇怪,若不是因為年紀不對,他都要以為是自己那個從來都沒見過面的兒子了。不過,到底姜還是老的辣,蘇世杰看人極有眼色,仔細觀察了幾下,就發現了異常。
而蘇世杰也不是陳世美,他是主動要把秦雨香接到京城,為了傳宗接代,想要把兒子留在身邊。卻礙于妻族的勢力,根本不可能認下她這個原配。在這種情形下,蘇幕遮也不想把蘇世杰逼到陳世美那種地步去,然而要她徹底退讓,那卻是萬萬不能。蘇幕遮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懷疑,一絲猶豫,顯然是有些動搖的樣子。見狀,蘇世杰心中一喜,慎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副慈父的樣子。
這少年明顯有些過于秀氣了,縴細的身子,明顯清麗的聲音。他幾乎是轉念間,就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大女兒,當初他離家趕考的時候,大女兒已經七歲了。眼前少年的面孔和記憶中那個漂亮的女童重合在一起,他頓時驚喜地喊了出聲。
「幕兒,爹難道還會騙你嗎?都是爹不好,這些日子,讓你們受苦了!」
「那人讓我告訴蘇老爺,說她姓秦,是蘇老爺的故人。」
說不定,那個兒子將會是他唯一能夠傳宗接代的子嗣了,所以,無論如何,蘇世杰都不可能舍棄蘇青墨。他故意捏造了一個謊言,說蘇青墨有帶子命,為了能夠生下兒子,府上的兩個女人不管信不信都會同意。
「這、、幕兒你也知道,如今爹的身份不同了,你娘的身份實在是上不了台面,暫時恐怕還不能接她進府。唉,幕兒,這是爹和你娘之間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問。快告訴爹你們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從懷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玉佩,蘇世杰接過,臉上的神色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只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蘇幕遮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真的高估了蘇世杰的「痴情」了,被秦雨香視為珍寶日夜把玩的定親手鐲,這個男人根本早就已經忘在了腦後。
她本來是打算模清蘇世杰的底細,再以婚書的事情威脅,可是如今見識了蘇世杰的精明,她卻不敢貿然行動了。這種人,你越是拿住了他的把柄,他就越是會想方設法的除掉威脅,說不定本來沒有滅口之心的他,還會和薛氏聯起手來,到時候可就不妙了。
蘇幕遮倒是沒想到,蘇世杰居然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是,他臉上的神色表現的再驚喜,也無法讓她心生動搖。不過她也知道,在蘇世杰面前表現的太過強勢也不好,如果真的進了蘇府,面對薛氏,唯有蘇世杰的支持,才能讓他們立足。
「幕兒,是爹對不起你們,可是爹是有苦衷的!爹也派人去平安鎮找了你們,可是得來的卻是你娘改嫁的消息,那個時候爹根本就不知道你娘懷了孕。更何況那個時候爹落魄得很,在京城舉步維艱,自知不能給你娘安穩的生活,便忍痛不再去找你們的下落。半年前無意知道了你娘根本沒有改嫁的事情,爹後悔不已,這才派了人去平安鎮找你們。」
蘇世杰老淚縱橫,憤憤地開口道,看著蘇幕遮的眼神充滿了憐惜,那真誠的神色,誰都不會懷疑他的話有什麼異心。要看過地。
「蘇老爺不必擔心,此人名叫王二,和你府上的家奴蘇平以前是酒肉兄弟,就在昨天晚上,這個男人防火燒了秦氏一家,為的,便是尊夫人許下的兩千兩銀子。不知道知曉了此事,蘇老爺心中是何想法?」
蘇幕遮一雙大眼楮期待地看著他,語氣卻有些咄咄逼人。蘇世杰頓時有些尷尬,開玩笑,他當然不可能把秦雨香接回去當主母。薛氏的身份可不是好惹的,他要是真那樣做了,光是來自岳父大人那里的壓力都吃不消。心中更是疑惑,記憶中悶葫蘆一樣內斂害羞的女兒,怎麼忽然變得這樣厲害?
「這王二爹也知道,他本來是爹府上的家奴,然而這人平日里老是做一些偷雞模狗之事,被趕了出去之後便懷恨在心。這種人為了活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我看他是入室搶劫,為了月兌罪,故意攀咬主家,他的話絕不可信!」
此言一出,蘇世杰終于變了臉色,看著手鐲的神情也流露出一股激動︰「她在哪兒?快帶我去!」
這麼多年來,蘇世杰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那麼多女人都沒消息,那麼真正的問題,恐怕就是出在他身上了。暗地里,蘇世杰不知道找了多少大夫,那寶華寺的高僧便是一個杏林高手,他診斷出來的結果,便是蘇世杰不容易讓女人受孕。
反正薛氏已經知道了她們的行蹤,就算是自己不說,蘇世杰回家一問,立刻就清楚了。那薛氏說不定還會乘機倒打一耙呢,如此一來,便只能以退為進,她的腦子里面浮現出一個念頭,眸光微閃,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至于你說的暗殺,幕兒,這件事情根本就是個誤會。那蘇平的確是爹派去接你們的,只可恨這人原來是爹在朝廷上的對頭安插進來的奸細,他知道了你們的身份,居然打著殺了你們母女,再奪了你弟弟威脅我的主意!知道你們出了事,爹才查清楚真相,爹真是後悔啊,識人不清,差點就害了你們!」
「你、、你說的是真的?」
他再把蘇青墨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若是薛氏和柳氏能有消息自然最好,如果沒有,蘇青墨便是他未來的唯一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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