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一腳踢開昏倒在地上的胖男人,找了幾個爛竹筐擋住他的身影,墊了墊手里的錦囊,重量居然還不小。打開一看,里面竟是十兩銀子。要知道,就算是薛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一個月也才五兩銀子而已,難怪泠兒願意鋌而走險了。
柳氏倒是精明,沒有給她什麼珠釵之類的能夠看出來屬于綠柳苑的東西,這錦囊也很普通,不過,用來詐一詐泠兒,想來應該足夠了。
姐弟兩人回到了蘇府,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她不打算告訴秦雨香這件事情,免得她在泠兒面前露出破綻。蘇幕遮想了想,決定還是先去找蘇世杰。
果然,蘇幕遮冷笑一聲,她知道,不管怎麼樣,這個泠兒,是絕對不能再留了。
「是嗎?」蘇幕遮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沒想到泠兒的反應居然還蠻快的,「可是為什麼這地方的老鼠會拉肚子呢,我把碎片和泥土拿去給大夫檢查了,大夫說里面有巴豆的殘渣。我心里就疑惑了,墨兒說,他那天早上不只是吃了桂花糕,還喝了你給她的熱茶吧?娘可沒有讓你給大少爺送茶,泠兒,你說,到底是誰命令你的?」
听雨閣,泠兒端著熱茶糕點朝著大少爺的屋子里面走去,敲了敲房門。
「是嗎?那這個東西呢?別告訴我,你也說不認識!」
蘇幕遮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莽撞了,如果她把事情調查清楚,找到泠兒真正忌憚的東西,恐怕不會是現在這個場面了。蘇世杰還在屏風後面坐著,她知道自己恐怕逼問不出什麼了,泠兒分明是下定了決心,絕對不可能泄露出柳氏的秘密。若是她非要往柳氏身上扯,反而會引起蘇世杰的不滿。
「奴婢絕無虛言,的確是大夫人所為,她給了奴婢錢財,奴婢家中貧困,為了母親的病情,不得已只能听從大夫人的吩咐!二小姐,求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今天蘇世杰沐休,這個時候應該是在書房,讓下人稟報了之後,蘇幕遮這才走了進去。
「來人,把她堵上嘴巴,關到柴房去!」
她的語氣驀地變得凌厲起來,泠兒渾身一顫,戰戰兢兢地開口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在說什麼、、、」
「把門關上,過來吧!」
「我看她不像是撒謊,夫人,那位秦氏自從入府以來一直謹小慎微,從那二小姐的神色看來,也是個極有心氣的。老奴看人幾十年了,真正不簡單的的確是那個柳氏。再說了,不管是秦氏還是柳氏,他們誰都不可能動搖夫人您的地位。現在最重要的,是搶回姑爺的心,早點生下嫡子。這次讓柳氏搶了先,也是因為夫人您一直和姑爺鬧別扭,反而將他越推越遠。」
「不承認是嗎?既然如此,你謀害主子,以下犯上,按照規矩,即使是把你杖斃了,也沒人會說什麼!」蘇幕遮冷冷一笑,忽然拍了拍手,房門被打開,兩個身強力壯的家丁提著棍子走了進來。
「爹,女兒覺得此時不宜打草驚蛇,不如爹先隨我去听雨閣,讓女兒暗中審問泠兒。她沒什麼準備,只要女兒嚇一嚇她,她一定會把什麼都說出來的。正好弟弟剛從書院回來,他沒見到薛夫子,現在心里真難受呢,爹你去看看他吧。畢竟,弟弟現在是爹你唯一的兒子呢!」
回答她的,卻是二小姐的聲音,二小姐經常在大少爺的房間里面,因此泠兒並不覺得異常。進去之後,二小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泠兒眸光一閃,急急忙忙地為自己辯解道。蘇幕遮不得不佩服她的反應,簡簡單單地幾句話,立刻就禍水東引,而那個丫鬟是誰,她只要推說自己不知道,基本上就能夠糊弄過去。
然而看蘇幕遮和秦氏不打算罷休,他也不好太過偏心。而且,有了證據,也能讓薛氏收斂一點。
除此之外,身為平妻的秦雨香居然也收到了請帖,要知道這種場合,一般只有主母才有資格受邀。柳氏自然去不了,再加上她懷有身孕,也不敢去那種場合,倒也不怎麼介意。
兩個家丁把泠兒拖走之後,蘇世杰才從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他看了看蘇幕遮,沉聲道︰「幕兒,你放心吧,爹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墨兒是我的兒子,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他!」
「是。」
由于殷夫人的壽宴在即,閨學的課也暫時停了,听說這次的宴會是在李府舉行,因為殷夫人有公主的封號,這次前來參加壽宴的人也大多數身份不凡,听說連宮中的皇子,還有交好的娘娘都會前去。蘇府也收到了請帖,由于蘇家的三個女兒都是閨學的學生,也都在邀請之列。
「女兒謝謝爹!」
肯定地點了點頭,蘇幕遮仔細的觀察著泠兒的神色,發現她的眸光堅定,卻閃過一絲慌亂和痛苦。她知道泠兒是在撒謊,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泠兒寧願賭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也不肯吐露是柳氏指使的呢?
「進來吧!」
「混賬東西!這個死丫頭居然敢如此大膽!」薛氏皺著眉頭冷哼了一聲,心中對柳氏的恨意就更上了一層。
「二小姐饒命,二小姐饒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確是丫鬟傳話給我,說是二夫人交代的,那些東西都是她給我的,奴婢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蘇幕遮的聲音很溫和,還帶著一點點好奇,然而對于泠兒來說,卻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她強自鎮定下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慌失措地開口道︰「二小姐,奴婢只是不小心摔壞了杯子,心中害怕責罰,這才把杯子埋了起來。奴婢再也不敢了,請二小姐饒了奴婢吧!」
「既然還有這種事情!幕兒,你放心吧,爹一定會為墨兒做主的!那個丫鬟,爹會好好審問一番的,來人、、、、、、、、、、」
「是大夫人,是大夫人要奴婢這麼做的!大夫人不喜歡二夫人,更不喜歡身為唯一嫡子的大少爺!她不希望大少爺成才,阻礙了以後大夫人公子的前途,所以才讓奴婢下了藥。」
「她是听雨閣的丫鬟,你要處置她無可厚非。從明天起,爹會叫人牙子上門,讓你們親自挑選可靠的下人。爹把身邊的蘇勇和蘇義調到墨兒身邊專門保護他,有什麼事情就讓他們直接來找爹,爹會親自處理的。」
泠兒徹底的嚇住了,自從進來听雨閣之後,她見識過二小姐的手段,對她話中的殺氣一點也不會覺得懷疑。看這樣子,二小姐居然是真的打算暗地里杖斃她了!不,她不能死!
「幕兒啊,你忽然來找爹有什麼事情嗎?」坐在書桌旁的蘇世杰對著她點了點頭,臉色和藹地問道。
「這樣也好。」想了想,蘇世杰也同意了,他到底還是顧忌著薛太師,不想這樣直接打薛氏的臉。蘇幕遮最後的話也讓他從柳氏懷孕的欣喜中恢復了一點明智。誰知道柳氏肚子里面是男是女呢,而且,墨兒不但是他的長子,還是嫡子。
正房。
「所以,大夫人現在在那個丫鬟還沒有改口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先不要告訴爹,否則的話恐怕會得不償失。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既然蘇世杰這里走不通,那麼薛氏那里至少也要爭取到暫時的聯盟。想到這里,她決定親自去找薛氏說明情況,至于泠兒,她留著她,本來就是為了給薛氏的。
只是,畢竟下了請帖,秦雨香要是不去,反而顯得無禮,無奈之下也只能應了。只希望這麼多年了,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她吧。
「你確定?真的是大夫人?」
「很奇怪是不是?還有更奇怪的呢,我居然在土里面找到了一些碎瓷片,巧的是,這些好像是你昨天送過來的吧?」
蘇幕遮趕緊打斷了他的話,開玩笑,要是讓泠兒大張旗鼓的被審問,柳氏得到了消息,只要用家人威脅,泠兒肯定會咬死了是薛氏不松口的。再加上蘇世杰本來就這樣認為,那麼就會深信不疑,這就和她的用意完全背道而馳了。
難道,泠兒還有更大的把柄在柳氏身上?而這個把柄,甚至超過了她的親人?
泠兒沉聲開口,卻讓蘇幕遮驚訝地挑了挑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面听到的。在這種情況下,泠兒她居然會撒謊,甚至將一切責任推到了薛氏的身上!
「是,二小姐。」納悶地應道,泠兒打開了窗戶,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地面之際,臉上的神色頓時變了變。
「把東西放下吧。」蘇幕遮對她點頭示意,眼神冷冷地看著她,當初薛氏派來的幾個下人,這個泠兒在她看來本來是最听話的,而沒想到的是,最深藏不露的人居然是她。zVXC。
泠兒的臉色驀地變得慘白,她忽然明白,原來二小姐早就掌握了證據,胸有成竹,這天把她叫到這里,就是為了揭發她,讓她招出幕後主使罷了。眼中的神色劇烈地變換著,她咬了咬牙道︰「奴婢答應二小姐,可是,二小姐也要說話算話,放過奴婢和奴婢的家人!」
「這是我給大夫人您的誠意,這些證據還有那個丫鬟,相信只要大夫人您用些手段,一定能夠查出真相的。只是,爹他似乎對柳姨娘十分信任,那個丫鬟嘴巴也很硬,就算是我逼問她,她都不肯說出幕後真相,甚至還推到大夫人您的頭上。」
「當然,只要你說出實話,我絕不食言!」蘇幕遮點了點頭,她剛剛只是威脅泠兒自己已經把她的娘和哥哥關了起來,這些也不過是故意嚇唬她的。
許是真的因為蘇幕遮賣了薛氏一個人情,她居然沒有表示反對,還專門為府上的幾位姑娘準備了衣衫首飾,就連秦雨香也有。倒是秦雨香不太想去,一直出言推辭。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種貴婦人來往的場面,去了反而會為蘇府丟臉。而且,她也害怕會遇到不該遇到的人。
「是哪個丫鬟傳話給你的?」看對讓為。「哦?你說你相信不是我派人做的?」薛氏挑了挑眉,她本來不想見到蘇幕遮,只是身邊有一個從太師府來的薛嬤嬤指導,讓她學會大婦的寬容之道,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慢慢地改變自己,讓蘇世杰回心轉意。
「是有關墨兒被下藥的事情,今天早上女兒在墨兒的房間外面聞到了一股臭味,四周還有老鼠的排泄物,女兒覺得奇怪,便去看了看,誰知道竟然發現了這個。听墨兒說,這是昨天娘身邊的丫鬟泠兒給他送過去的一杯茶水,可是這杯子不但碎了,還被人埋在了土里。」
這位薛嬤嬤可是從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深諳後院之道,薛太師知道自己的女兒那個性子,要真想變成那種表面和善,實際上卻心思毒辣的婦人是不可能的。只能派出薛嬤嬤在她身邊指導,早幾年他就看透了蘇世杰那個妾侍的心計,只是那時候的她根本不敢對身份高貴的薛氏使出手段而已。現在蘇府的格局變了,柳氏又懷有身孕,她不可能不為自己掙一掙。
雖說蘇世杰心中認為是薛氏下的毒手,可是卻偏偏沒有證據。現在听蘇幕遮這樣一說,他想到听雨閣的人都是薛氏安排的,而這個泠兒,顯然就是能夠指證她的人了。不過,蘇世杰其實並不打算繼續追究這件事情,因為他的懲罰其實也就只是暫時冷落薛氏,讓她得到一點教訓,再多的,恐怕也不可能了。
泠兒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是依然听命行事,關上了房門。當她看到房間里面居然只有二小姐一個人的時候,頓時更加的覺得奇怪了。
「爹!」
「嬤嬤,你說那個丫頭的話可信嗎?」等蘇幕遮走了之後,薛氏這才對著身邊的中年婦人開口問道。
「大少爺,奴婢是泠兒。」
「女兒今天出門的時候就把碎瓷片和那泥土拿去給大夫看了,大夫說,里面居然有巴豆的殘渣!而且,女兒今天還意外看到了泠兒出府,听說是給家人送錢去了。這個月的月例銀子還沒發呢,泠兒哪來的錢去送到家里?女兒覺得這件事情有蹊蹺,所以才來稟告給爹。」
「奴婢當時沒仔細看,不過好像是一個生面孔,都怪奴婢太心急了,而且那個時候奴婢也不知道會有人下藥謀害大少爺啊!二小姐,求求你饒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冤枉啊!」
「謝謝爹,只是,那個丫鬟希望爹能夠交給女兒處置!」
蘇幕遮將泠兒的異常,還有證物都一一給了薛氏,這才開口道︰「大夫人,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們,不過我只想說,這蘇府的一切,我和我娘,還有墨兒,都不會覬覦。我們想要的,會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得到,所以,大夫人,你真的不需要一直針對我們。」
掏出那個錦囊扔在了桌子上,泠兒驚慌地抬起頭,這次卻是真正的大驚失色了,然而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卻依然沒有月兌口而出任何秘密。蘇幕遮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走到她身邊,在她的耳後低聲說了一些什麼。
蘇世杰點了點頭,這才起身離開了。想到最終還是沒有達成目的,蘇幕遮頓時有些泄氣,她還是低估柳氏了,也對,柳氏能夠在蘇府的地位根深穩固,在蘇世杰眼中更是賢良淑德的代表。就憑一個泠兒,她就想動搖柳氏的地位,實在是太過想當然了。
她不是傻子,這一次被柳氏擺了一道,下次,她絕對要讓她統統地還回來!
「只要夫人您面上做出大度的模樣,讓姑爺對你尊重信任,再暗中用手段對付那些女人,姑爺根本就不會懷疑到您身上。您看這次柳氏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讓夫人您失了老爺的歡心嗎?」薛嬤嬤沉聲開口,只見她四五十歲的模樣,一張臉看起來格外的嚴肅,顯得十分不近人情。然而薛氏看起來卻似乎很听她的話,認真地點了點頭。
「屋子里面有些悶,把窗戶打開吧!」
三天的時間眨眼就過,這天便是殷夫人的壽宴,一大早,蘇府的眾人便穿戴整齊,坐上了前往李府的馬車。蘇幕遮發現,今天的虞心嵐打扮的十分美麗,依偎在薛氏的身邊,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嬌羞的神色。
蘇幕遮忽然想起,這種場合肯定避免不了見到男眷,而虞心嵐如今已經及笄,顯然薛氏也早就在為她物色未來的夫君人選了。只是,虞心嵐身份到底特殊,也不知道像虞心嵐這樣心高氣傲的少女,會喜歡上怎樣的男子呢?
正在饒有興致的猜測的時候,蘇幕遮忽然意識到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她也年紀不小了,這個冬天的臘月初六便是她十五及笄的日子。而她的婚事必然也要由薛氏和蘇世杰的過目,這兩個人,又怎麼可能真正的為她著想,找一個好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