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山危不危險?有沒有派人跟著?」尹慕遮開口問道,不管怎麼說,還是小心為上。
看她的態度嚴肅,原本並不怎麼在意的十五公主也正了正色︰「十四皇兄身邊有暗衛跟著,應該不會有事,不過表姐你說的也對,我現在叫人去後山看看,反正差不多他們也該回來了。」
說著,便對身邊的僕婦吩咐了一聲,尹慕遮看到有人跟著去了後山,這才松了口氣。而與此同時,客人們也逐漸到來,場面頓時變得熱鬧,尹慕遮看了看對面來往的世家少年,又看了看上官飛燕,也不知道誰家的少年,能夠娶了她。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去,聚集在了一起。尹慕遮和慕容飛燕對視了一眼,遠遠地看到上官貴妃也走了過去,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十四皇子受傷了,來人,快宣太醫!」
該衛應度。「快讓開!太醫來了!」
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了過來,兩人頓時色變,立刻起身往前方走去。郡主和淮安王妃出面,那些人自然不會阻攔,走了過去才發現,一群人將一個腿上受了傷的少年圍在中間,那少年眉目俊朗,忍著痛意扯起一個笑來,安慰著身邊哭泣不已的上官貴妃。
「母妃,兒臣無事,只是不小心扭到腳了。太醫包扎一下,很快就好了!」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粗心大意?只是去玩一會兒就能把腿給傷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別想瞞著本宮!摔一跤能把腿傷成這樣子嗎?」
上官貴妃嚶嚶地哭泣著,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尹慕遮仔細一看,慕容軒渾身狼狽,衣服上面有許多污泥,頭發散亂,右腳小腿庫管已經是鮮血淋灕。太醫過來包扎,還沒成親的女子們都紛紛避開了。看起來,卻好像是被什麼重物砸到一般。
太醫診斷之後說並不嚴重,尹慕遮這才松了口氣,她原本還在懊惱自己沒把月澗草帶來,那東西止血效果快,治療外傷再好不過。
「皇兄,你別再嘴硬了,沒看到母妃現在擔心的要死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娘,公主,還是由小生來說吧!」
就在這時,一個十五六歲,一身藍衣的少年走了出來,此人也十分狼狽,一身的土屑,神色慚愧地開口道。
「十四殿下是為了救我們才受傷的,我們到了後山,無意中看到了一些野物,便起了興致。一起追到了林子里面,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只發了狂的野豬,我們吊在一個不高的陡坡上才逃過一劫,結果那陡坡承受不了我們的重量,眼看著大家都要掉下去了,是殿下仁厚,為了救我們自己松了手,從陡坡上滾了下去,這才傷到了腿。」
「殿下如此宅心仁厚,我等實在是慚愧又感激,此事是我們貪生怕死才讓殿下受了傷,還請娘娘責罰!」
幾個一起的少年紛紛跪下,那臉上的神色都十分自責,知道了原委,上官貴妃要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軒兒可是皇子,他要是遇到了危險,這些人身為臣子,哪怕是犧牲了性命也要護得他的安全。然而今天這件事卻顛倒了過來,反而讓堂堂皇子保護幾個下臣,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些少年都是文臣,手無縛雞之力,十四皇子的暗衛又要對付那野豬又要救人,偏偏十四皇子倒霉,他們當時攀著的是陡坡上面長的一種根睫粗大的藤蔓植物,十四皇子就在最下面,就算是要救人,也得從上往下。當然,這也和當時為了保護他,讓他先下去月兌不了干系。
「母妃,其實這與他們無關的,那藤蔓本就支撐不了幾個人的重量,我又在最下面,眼看著那陡坡不是很高,知道摔下去不會有事的。而且當時的情況太危險了,安遠兄和鄭言兄為了救我也跳了下來。本宮不是不講理的人,誰是誰非,本宮心里清楚。」
十四皇子趕緊笑著開口,然而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神色卻凝重了起來,這也讓某些人微微一顫,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
尹慕遮在一旁認真地觀察著,嘴角卻是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看來,她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了。這個才十多歲的少年,有著仁厚的性格,卻絕對不軟弱讓人算計宰割,她忽然有些明白,慕容錦之和景帝,為什麼這樣喜歡他了。
至于這場事故,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相信十四皇子比她更清楚該如何處置。隨後的時間,她便專心只做一個看客,等到宴席結束,這才起身回到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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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府邸。
「一些蠢貨!本宮要的是他斷腿而不是擦傷,你們這些廢物是怎麼辦事的?給你們的毒難道都沒用上嗎?」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子怒氣沖沖地對著跪在地上的幾個侍衛吼道,臉上的神色充滿了不愉。
「回稟殿下,我們的人本來打算行動的,可是緊要關頭卻還有一個人跟著十四皇子跳了下去,有那人看著根本就找不到機會下手。不過請殿下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取得了十四皇子的信任,下次找機會,一定能夠成功的!」
「下次?有了這一次,十四肯定心生警惕,以後跟在他身邊的守衛絕對少不了,再找機會可就不容易了!」
「皇兄,你先別生氣,他說得對,只要我們的人取得了十四的信任,就不愁沒有機會。再是謹慎,總也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三皇子開口勸道,大皇子嘆了口氣,神色陰冷地開口︰「你說的本宮何嘗不知道?可是一想起我們的計劃不但沒有傷了他分毫,還白白給他做了嫁衣,得了一個宅心仁厚的好名聲,本宮心里如何能忍得住這口氣?」
「父皇現在對十四是越來越看重了,再這樣下去,父皇恐怕真的會偏心立他為儲!本宮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大皇兄,你可是嫡子,背後還有薛家,十四想成器還早著呢!你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我看,一定是十三弟妹的話讓你想的太多了,預知未來,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真的知道那麼多?我看她就是故意騙你的!」
三皇子紛紛地開口,在他眼中,慕容熙就是嫡枝正統,誰也別想覬覦那個位置。可是最近因為尹若水,大皇兄的自信卻仿佛少了許多,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她是十三弟的正妃,和我們同氣連枝,她費盡心思這樣騙我做什麼?更何況,她預知的地龍翻身之事千真萬確,最近也為我們出謀劃策,哪件不是在她的預料之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本宮在前世真的無法登基為帝,那麼這一次,一定要扭轉乾坤!老九和十四,都是必須除掉的!」
大皇子眯起眼楮,臉上的神色堅定。三皇子其實也只是對尹若水一個女人,居然敢在他們面前指手畫腳而不滿罷了,既然大皇兄都相信她,他也沒什麼話好說。
天氣漸漸地炎熱起來,八月份的太陽灼熱而刺眼,各種消暑的水果貢品紛紛從大江南北運到盛京。夏天最好的消暑聖品,自然是西瓜了。不過在這個時代,西瓜卻是屬于貢品,一般人別說吃了,連見都沒見過。除了皇宮里面的貴人,淮安王府也有幸得到了幾個。
來到這個世界,尹慕遮還是第一次吃到西瓜這玩意兒,一口氣就消滅了兩個,惹得慕容錦之將剩下的都藏了起來,就擔心她吃壞了肚子。
不過,她倒是沒什麼事情,翌日,卻從宮中傳出了一個讓人震驚不已的消息。
景帝病了!
听說景帝難得的和妃子兒女們賞月乘涼,小酌了一番,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感染了風寒,那情況听起來還相當嚴重。一向勤政的景帝居然罷了早朝,皇宮之中,如今已經慌成了一片。太醫們一大早就趕到了景帝居住的景福宮,為景帝看病診脈。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時候,尹慕遮和慕容錦之面面相覷,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他們一直都擔心景帝會出現什麼意外,而這次的風寒到底是人為還是偶然?他們根本無法放心。
「幕兒,我們立刻趕去宮中看望一下父皇吧!」
「好,只是我們要不要把素神醫找來,讓他進宮給父皇看看?」
「暫時不用,否則的話也太草木皆兵了,如果真的只是風寒,太醫院的人見了,恐怕只會以為我們懷疑他們的醫術,這樣反而不美。素神醫做的解毒香囊父皇隨身帶著,應該不會有事。」
慕容錦之要投否決,兩人一起進了皇宮,這才發現除了他們,幾位皇子和公主都已經聚集在景福宮大殿里面,臉上的神色都帶著焦急。除了未成年的皇子還住在宮中,其他都是在外面有自己的府邸,因此,慕容錦之一進來,便朝著十四皇子走去。
「十四弟,父皇他現在怎麼樣了?」
「太醫說只是風寒,並沒有什麼大礙,再喝幾服藥,好好調理一子便可。其實父皇是累病了的,昨天晚上的冷風只是誘因。這些年來,父皇一直勤于朝政,都沒有真正放松休息過。身為兒子,我們對父皇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
慕容軒嘆息了一聲,臉上的焦急擔憂之色毫不作偽,慕容錦之沒說什麼,心里卻深有同感。
從太醫口中得知,景帝全身酸痛,後腦強痛,脖子僵硬,怕寒怕風,鼻塞,幾乎風寒所有的癥狀都落在了他身上,可謂是來勢洶洶。病來如山倒,這次的風寒卻並沒有如同太醫所說,很快的好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急壞了整個後宮和滿朝文武,慕容錦之再也忍不住,征求了景帝的允許,將素神醫半夜偷偷帶進了皇宮為景帝把脈。
「風寒入體,那些太醫開的藥性溫補,根本不能徹底根除,反而把病癥拖延了。如今已經從風寒轉為高燒,再這樣下去,人命都得去了半條!一時半會兒想根治不太可能,我在這里開一個藥方,先吃著幾天,若是有了好轉再說。」
素老頭神色嚴肅地開口,刷刷地開始寫起了藥方子,之後又從懷里掏出一瓶藥丸,頗有些肉痛地給了慕容錦之︰「每天一顆,省著點給他吃啊,多了可就沒有了!」
若不是為了幕丫頭,他老頭子才不肯到皇宮里了來呢!皇帝再大,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個病人罷了,開了藥方,素老頭便毫不客氣地轉身閃人了。他輕功出眾,進入皇宮就跟無人之地一般,不過,總不能看了病卻不給診費,眼珠子一轉,某個老頭子決定去掃蕩皇宮的太醫院的藥庫。
一副藥下去,景帝原本昏昏沉沉的狀態頓時清醒了不少,看著守在床邊的慕容錦之,頓時勉強扯了扯嘴角。
「錦之、、、、」
他張了張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居然嘶啞的不像話,慕容錦之立刻斷了一杯熱水過來喂他喝下,扶著他的身子躺在了枕頭上。
「父皇,你好些了嗎?」
景帝點了點頭,神色間有些疲憊︰「父皇老了,一個風寒都能弄成這個樣子,倒是讓你們擔心了。」
「父皇你說的什麼話,擔心父皇的身子,本就是兒子們的職責。這幾日看著父皇您受苦,兒子真是寢食難安。父皇你放心,兒臣請了素神醫給您看病,此人雖然性子古怪,一身醫術卻是無人能及,他肯定能治好父皇的。」
慕容錦之開口勸道,一開始他還擔心是有心人在暗中使了手段要暗害景帝,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想了。只希望,他的猜測,能夠一直這樣錯下去。
「不管能不能治好,父皇老了這可是事實。以前還總想著要多考驗看看,現在看來,還是要早些立儲的好了。如若不然,再遇到現在這樣的情況,豈不是會引起國家動亂?」景帝咳嗽了一聲,蒼白的臉色多出了一縷異樣的紅暈。
在慕容錦之的印象之中,父皇一直都是強大的,這種死氣沉沉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從他的嘴里說出了來。一時之間他只覺得心情沉重,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錦之,你說說看,你的幾個兄弟之中,誰,最有資格,成為未來的儲君?」
「這、、、、」
「如今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錦之你不必顧忌什麼,直言便是。」景帝眼神灼灼地看著他,語氣堅定,顯然是非要听他說出個好歹來了。
「父皇英明,想必心中早有決斷。依兒臣所見,當屬、、、、、」
夜色深沉,涼涼的夜風從臉上拂過,格外的清涼舒適。容嬤嬤忍受著手腕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主子,我們回吧?」
深吸了一口氣,薛皇後松開了手,容嬤嬤懸著的心終于放松了下來,看著手腕上殷紅的鮮血,尖利的指甲差點掐破了她的血管,可以證明此時此刻身邊的主子,心中有多麼的憤怒和不平靜。而她一個下人,除了忍耐,卻是連呼痛都是奢侈。
「本宮今天不曾來過景福宮,你記清楚了嗎?」
涼涼的聲音低低的,卻充滿了一股殺意,守門的小太監瑟瑟發抖,不停地點著腦袋保證。薛皇後這才起身,搭著容嬤嬤的手緩緩離開。
「那太監換班之後,找個理由殺了,不要留下活口!」
「奴婢明白,請娘娘放心!」
鳳鸞殿中,薛皇後狠狠地咬著牙,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好個慕容錦之,幾十年來,本宮就養了這麼一個白眼狼!就跟他那個賤人母親一樣,都是吃里扒外的東西!這小賤種,本宮就該派人殺了他,也免得留下這麼一個禍害跟本宮的兒子作對!」vtux。
「還有陛下,他怎麼能這麼偏心?當初為了那個賤人,他置我于何地?即使那賤人死了,他也要護著慕容錦之這個賤種,讓本宮養他,給他嫡子的名分,還威脅本宮,若是他出了什麼意外就唯本宮是問!本宮是造了什麼孽,才會遇到這種事情?」
「熙兒有什麼不好?他文武全才,又是名正言順的嫡子,陛下他為什麼總是看不到這個兒子,反而想著別人的賤種?上官雲生的那個毛頭小子,如何能跟熙兒相比?陛下竟然中意他,就連慕容錦那個孽種都寧願不認自己的大哥而選了他!還有尹慕遮那個賤人!定然是她在慕容錦面前念叨著上官家,才會讓那個孽種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仿佛要宣泄掉心中的郁憤,薛皇後竟是不管不顧地破口大罵起來。今晚上無意中偷听到的事情,徹底打亂了她的理智。此時此刻,她恨不得殺了那些賤人以泄心頭之憤。
「 !」
「 啪!」
耳邊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薛皇後將她手邊有的東西都砸了個粉碎。容嬤嬤一聲不吭地任由她發泄著情緒,將小宮女們紛紛趕到外面,關上了殿門,不讓薛皇後嘴里的話有機會傳到了別人耳中。
「容嬤嬤!」
「奴婢在!」
「明日一大早,讓大皇子到本宮這里來!」此時此刻,她絕對不能自亂了陣腳。陛下還沒下詔立儲呢,就算真的有這個打算,至少也要等到他身體健康了之後。而這段時間,只要能夠剝奪了十四的繼承資格,一切,就還有轉機!
自從景帝生病,原本對尹若水還質疑的三皇子都信服不已,果然就在她說的這個時間,父皇染上了風寒。而大皇子也听從她的話,每天早早的到了景福宮給景帝請安侍疾,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不管別的皇子們要做什麼,他決定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然後搶到自己手上,處處表現出自己的孝心。
然而他卻不知道,有些事情過猶不及,他的積極看在景帝眼中,卻是連這麼一點微末功勞都要從兄弟手上搶走,心胸如此狹隘,如何當得起一國之帝?那心中的天平,更是緩緩地朝著十四皇子那邊傾斜。
「如今朕身子不適,然而早朝卻不能一直不上,朕決定選一個皇子,暫時代替朕處理朝綱,你們意下如何?」用了藥,景帝看著殿中的幾個皇子和大臣,沉聲問道。一旁的大皇子等人心中一喜,眼神之中更是露出了一絲急迫和期待。
「父皇,兒臣以為大皇兄最為合適!大皇兄很早就接觸了朝廷之事,已經有了經驗。更是我們的大哥,由他來為父皇分憂,名正言順,自是再好不過了!」十三皇子和三皇子對視一眼,立刻跪下為大皇子請命。
「陛下,臣也以為,大皇子代理朝政,最是適合不過。」
「十四殿下年紀雖幼,卻機靈聰慧,處事穩重,臣認為十四殿下不錯!」
「淮安王、克勤克敏、、、、」
一時間眾說紛紜,諾大的景福宮仿佛成為了菜市場,景帝皺了皺眉,神色間已經出現了一絲不耐。這些人各有各代表的勢力,自然支持他們背後的主子。景帝忽然發現,自己詢問這些人,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行了,這件事情朕自有決斷,你們都先下去吧!」景帝揉了揉太陽穴,表現出懨懨的模樣,眾人識趣地退下了。
雖說有些不甘心沒有听到結果,不過眼見著有那麼多人支持,大皇子才志得意滿地離開了景福宮,而他一出現,便發現了母後身邊貼身伺候的容嬤嬤在一旁等著他。
「大皇子殿下,皇後娘娘有請。」
「母後找我何事?走吧!」
大皇子沉吟了一番,立刻跟著容嬤嬤去了鳳鸞宮,他也準備將這件事情告訴母後,也讓她在父皇面前多說說自己。
鳳鸞殿,薛皇後靠在軟榻之上,容顏疲憊,神色焦急。她昨晚上輾轉發側,始終不能入睡,一到早便醒來等著,只希望早點見到兒子,好好商量一下此事。
「不可能!父皇他不會那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