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防萬一,她早就派人連夜趕制了一百多只弩箭,並且分派給了這次派遣來保護她的侍衛。如今形勢發生改變,她便立刻下令用弩箭攻擊那些埋伏者。伴隨著噗嗤噗嗤的聲響,對面不時有人發出慘叫聲,顯然已經是中了招。
只是,尹慕遮卻並沒有什麼歡喜的情緒,她不知道對方到底派來了多少人馬,如果對方是早就準備好的埋伏,那麼,肯定是不死不休。對方的人數,肯定在他們之上,然而弩箭也是會用完的,到時候就只剩下這一百多人的護衛,根本就是殊死搏斗。
面對面的較量顯然是行不通的,那麼,便只能逃了。只要到了雲州城,這些危機便能夠甩開。
「世子,快換上衣服,馬上走!」凝霜的聲音響了起來,尹慕遮這才發現,凝霜居然已經打扮成了她的模樣,很明顯,她打算用自己來引開追兵。即使剛剛心里也有過這種想法,尹慕遮卻也覺得感動而又愧疚。
「凝霜、、」
「世子,保護你是屬下的職責,你必須馬上離開!」
尹慕遮知道,現在不是猶豫不決的時候,她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看凝霜,沉聲道︰「記住,你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她騎上馬,身邊只跟著十個貼身暗衛,悄悄地消失在了樹林之中。而凝霜,卻是故意露出了身形,引開了那些人的視線,向著與她離開的方向相反的地方跑去。
凝霜,還有上百名侍衛的生命,只是為了能夠讓她安全離開,這一刻,尹慕遮的心中多了一種悲壯的情緒,更多的,卻是一股堅定。
馬不停蹄,終于,在天色微微亮的時候,他們終于趕到了雲州城。尹慕遮直奔城主府,扔下令牌,在一個房間里面,看到了閉目沉睡的尹灝天。
雲州城的多數將領以前都是尹灝天的手下,雲州城主更是曾經被尹灝天救過一命,對他十分感激。因此,在這段時間,尹灝天得到了很好地照顧。听將士們說,那天在戰場上,勇猛殺敵的尹灝天忽然間精神恍惚,這才中了敵人的暗箭。
他身上的箭傷已經處理好了,傷口也慢慢恢復並無大礙。然而奇怪的是始終不能醒來,太醫們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尹慕遮神色幽暗,這分明就是有人動了手腳,一定是中了毒,只是旁人無法輕易察覺罷了。這雲州城里面必然有奸細,而她,絕對會好好地肅清的。到了雲州城,她甚至沒來得及休息,親自照顧尹灝天,也打算看看尹灝天身上,到底有什麼異樣。
她給尹灝天準備的藥都隨身帶著,很顯然在受傷之前他吃過,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尹灝天腰上掛著的一個錦囊,眼神頓時閃了閃。
伸手將錦囊取下,她毫不猶豫地打開,里面裝的是一張平安符。她下意識地嗅了嗅,頓時皺起了眉頭。她到底是跟在素老頭身邊學過一段時間的,加上本身就十分敏感,自然覺察到了這東西的不對勁。可是尹灝天是一個多麼謹慎的人,怎麼可能會把這種東西隨身攜帶,除非,他根本就沒抱戒心。
「大姐來看過你了嗎?」
「你說若水啊,她來過、、、、」
難道,尹慕遮眯起眼楮,神色凌厲,尹若水,你怎麼能!連爹你都敢算計,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饒恕你!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她咬破了指尖,將自己的血擠到了尹灝天口中。素老頭說過,她的血堪比起死回生的靈藥,爹他,一定會沒事的!
守在尹灝天床邊,她再也忍不住疲倦閉上了眼楮。陷入了沉睡的她沒有發現,床上的人在那之後不久忽然動了動手指,眼皮震動,仿佛下一秒,就會醒來。
「開城門,你們這些鼠輩,躲了這麼久,還不敢出來嗎?」
「尹灝天你不是什麼戰神嗎?現在怎麼變孬種了?快出來跟本大爺一戰啊!」
雲州城門外,粗俗不堪的叫罵聲從城門下傳了過來,守城門的侍衛們個個面色鐵青,卻堅持著沒有任何動作。他們絕對不會被激怒做出沖動的事情來,只是,那眼中的隱忍仇恨之色,卻是分外明顯。
尹慕遮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面。城門下站著一隊西涼國的人馬,大概有千人左右,很明顯只是來叫戰,挫挫眾人的銳氣的。而很明顯,他們的計劃成功了,自從主帥受傷,他們的士氣便降低了不少,可是,仇恨的種子卻已經埋下,只要適當的引導,不無可能變成另外一種力量。
「將軍!」守城的士兵們看到她,頓時紛紛行禮,然而神色間都有些輕視和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盛京居然讓一個女人成為主帥,根本就是放棄了他們。哪怕尹慕遮是大將軍的女兒,是王府的繼承人,可是,那也僅僅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哈哈哈,你們天垠王朝是沒人了嗎?居然派一個女人來當將軍!哈哈,小美人兒,要是你下來伺候一下哥哥,哥哥要是滿意了,說不定就不攻打你們了,哈哈哈!」
出現在城牆的那一剎那,西涼國人就看到了她,即使她穿著一身戎裝,那縴細的身材和過于精致秀氣的容貌,還是讓人一眼就認出了她女子的身份。城牆上的士兵們眼中的憤怒之色更重了,臉上的神色更是又愧又惱。
「哪來的瞎了眼的狗,到處亂吠,真是討厭!」
冷哼一聲,尹慕遮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她對著那出言不遜的人揚起了手,下一刻,那人忽然抱著額頭慘叫起來。等到松開了手,那人的左眼已經多出了一個血窟窿。
「將軍,將軍你怎麼了?」
「我的眼楮!我的眼楮看不見了!」
噗對遣聲。「下次再有瘋狗在這里亂吠,本將軍便要了他的命!」
「你這個賤人,到底使了什麼妖法?啊——」
一枚鐵球再次出手,伴隨著噗嗤一聲血霧,那人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後勁頓時出現了一個血洞,嘴里更是鮮血淋灕。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就在眨眼之間傷了兩個人,甚至連怎麼樣動能手的都不知道。這下子,西涼國的將士們頓時紛紛亂了起來,紛紛看怪物一樣看著城牆上傲然站立的女子身影。
「妖怪!快撤,快撤!」
「將、、、將軍?」
守城的士兵們張口結舌,不敢置信地看著尹慕遮,原本的輕視和不屑紛紛消失不見。
尹慕遮卻是沒有搭理他們的感嘆,看著撤去的西涼大軍,她轉過頭問道︰「本將軍打算到附近查探一番,你們拍個熟悉路線的人跟我來!」
「將軍,小的從小在雲州城長大,也一直負責看守城門,對這附近地方都十分熟悉,讓小的陪你去吧!」一個士兵頓時走了出來,積極地開口道。
「好,那就你了。」
尹慕遮點了點頭,她決定要熟悉四周的地形,城門外是一大片空地,不遠處是一大片樹林。那個叫王岩的小兵盡職盡責地介紹著,到了一個山坡的時候,他卻有些畏懼地開口道︰「將軍,這個地方是處理、尸體的亂葬崗,一到了晚上甚至還有鬼火,怨氣極重,我們還是不要再次逗留,以免引發怨靈。」
「無礙,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尹慕遮搖了搖頭,她自然知道什麼鬼火不過是無稽之談,不過是那些白骨發生的化學反應,空氣里的白磷遇到高溫自燃罷了。她走進了一看,卻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原來,這山居然還是一座死火山,因為附近的溫度比較高,所以才總是會出現墳地鬼火的情形。她在山腳下居然看到了硫磺,問了問王岩,才知道這東西居然在山上到處都是,只是因為味道難聞又沒有用處,一直在這山上無人問津。
尹慕遮眼前一亮,心中頓時有了主意,有些這些硫磺,不用一兵一卒,她便能滅了那些西涼大軍!
「爹,喝藥。」
雲州城中,尹慕遮吹了吹發燙的藥碗,送到了尹灝天手中。她剛剛回到營地,便听說尹灝天醒了,頓時大喜不已。即使臉上的神色還有些蒼白,尹灝天的精神頭卻十分不錯,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身上更是沒有什麼力氣。
「幕兒,你這個傻丫頭,戰場之上危機重重,你一介女子,難道想讓爹擔心死嗎?」
「爹,現在不是還有你嘛!你不知道盛京的情形,更何況,我也擔心你的安危。」
尹灝天眼眶微紅,心中的情緒十分復雜,他怎麼也沒想到,大女兒居然會設計暗害他,反而是小女兒不辭艱險,親自趕到戰場上御敵。猶記得離開前,他還讓小女兒多多考慮一下血脈之情,現在想來,真是無比後悔。
罷了,他尹灝天就當沒這麼一個女兒,回去之後,休怪他無情!
「我听說你讓那些士兵們去臨山搬那種黃色的石頭,還要在凌晨把東西都鋪在城門外那一片空地上外圈,再用干草堆鋪上,這樣大費周章,你到底想干什麼?」
听說了女兒在城牆上露了一手,把西涼人嚇走了,尹灝天心里是極為得意的,只是,女兒的舉動未免太過奇怪,就連剛剛對她有了好感的士兵們都覺得她是在故弄玄虛。若不是自己醒了,明確軍令不可違,恐怕還不知道引起什麼樣的動亂。
「爹,到了明天你就會知道了,這是女兒送給你的一份大禮,你只要好好看著就行了!」尹慕遮淡淡一笑,卻不做解釋。她今天用小鐵球傷了兩個西涼大將,無非是因為自己的臂力驚人,再加上距離不遠才能得逞。而西涼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明日一定會攜大軍過來報仇雪恨。
既然都送上門來了,她也得好好地招待一下對方,順便,重整一下士氣才說的過去。
翌日上午,尹慕遮剛剛用了早膳,便听到緊急軍報,說是西涼國大王子帶著一萬大軍前來叫戰了。她緩緩勾起了嘴角,心中冷笑,來得好,還免得她等呢!
「爹,我們出去吧!」
城牆外,喊殺聲震天,此時此刻的西涼人被挑起了怒氣,不再是以前那樣逗著玩似的叫罵而不出站。尹慕遮到達的時候,戰斗的號角已然響起,西涼國人的先鋒軍已經沖了上來開始攀岩城牆,城牆上的士兵們奮力投石射箭,阻攔者往上爬的敵軍,地上更是多了一堆血淋淋的尸體。
「殺啊!」
「撞城門!」
「王子殿下,就是那個女人傷了將軍!」
尹慕遮覺察到一股陰冷的視線直直地看著自己,她抬起頭,目光凜然地迎了上去,與那個被重重護衛擋在身後的駿馬上的男人視線相接。這是一個高大陰鷙的男人,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嗜血的霸氣,讓她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心中不喜。
眼神露出一抹冷意,帶了這麼多人,不過是用來送死罷了!她對著身邊的侍衛吩咐道︰「來人,點火把!」
「是!」
她刻意調派了一千人分頭準備,在早上露水凝結出來之後的時間在方圓百里的地方,以城牆為直徑畫了一個半圓,這個半圓邊緣處用硫磺連接,中間的地上更是鋪滿了干草,一旦她點燃了牆角下的草堆,西涼人的大軍,在頃刻之間便會被火海包、圍!也許,在以前她還會有一絲猶豫,而現在,她的心中,卻是無比的堅定。
「放!」
「轟!」
火把跌落在地上,很快的便燃燒起來,她繼續吩咐道︰「守城眾人,準備口罩戴上!」
燃燒的硫磺會放出毒性巨大的二氧化硫,因此,她讓雲州城的婦人們連夜趕制了一批口罩,沾了水戴上,便能隔絕毒氣。與此同時,在守城眾將士目瞪口呆的視線之中,熊熊的大火燃燒起來,映紅了大半個天空,滾滾濃煙更是冒了出來,被圍在半圓中的西涼人兵荒馬亂,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這是怎麼回事、、、、」
尹灝天瞪大了眼楮,他自然不相信那點稀疏的干草會有這麼大的效果,莫非,是那些黃色的石頭起的作用?不費一兵一卒,一萬西涼大軍就這樣葬身火海,毫無一絲招架之力。
「咳咳,快撤!保護大王子!」
「撤退撤退!」
「救命,咳咳、、、」
「嘶——!」
尹慕遮眯起眼楮,她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箭,對著煙塵火光之中,依然被重重保護著的男人,眯起了眼楮。那些硫磺燒完了便不會再有效果,而且,今天吃了這麼一個大虧,西涼人是不可能再敢到城門附近叫囂了,擒賊先擒王,只要解決了那個什麼大皇子,讓他們自亂陣腳,才是上上之策!
她就不信,西涼國的實力會如此雄厚,在損失了大王子和二王子之後,還敢舉兵再犯!這樣一番震懾下來,邊境的危機便能夠暫時解除,也能為雲州城的將士們爭取到養精蓄銳的時間。只可惜,來的人不是西涼國王,否則的話,那才是真正的沒了後顧之憂。
手中的箭以一股凌厲的破空之勢朝著西涼國大王子射去,她看到那人似乎覺察到了危險,驚恐地睜大了眼楮,然而想要做出自保的動作,卻根本就來不及了。噗嗤一聲,利劍刺入了胸口,帶著不甘和恨意,那人緩緩地閉上了眼楮,從馬匹上栽倒了下去!
「中了中了!將軍射中了西涼國大王子了!」
「將軍!將軍!」
「戰士們,大家沖啊!殺了西涼人,捉住大王子,無論生死,重重有賞!」
「轟!」
城門大開,雲州城的士兵們用一種勢如破竹的氣勢,帶著古怪的口罩,神色激動地沖進了戰場。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勝利,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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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盛京。
「王爺,李公公傳來消息,陛下醒了!」
景福宮中,慕容錦之匆匆忙忙地趕了過去,看著床上睜開了眼楮,恢復了神智的景帝,一貫清冷鎮定的他險些落下來淚來。這一場重病,景帝已經瘦得不成人形,若不是因為大皇子膨脹的野心,他如何能受這樣的苦楚?
「父皇,您終于醒了!」
「錦之,這是怎麼回事?」vzqx。
從清醒過來的那一刻,景帝敏銳的觀察力頓時就覺察到了異常。他是皇帝,自然能夠感覺出來宮中的氣氛頗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更何況,他的身體自己知道,明明已經好轉了,卻忽然間變得糟糕起來,這絕對,不是一個意外!
因此,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該死的混賬東西!」景帝暴怒地開口,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慕容錦之心中一急,立刻上前拍著他的背,急切道︰「父皇,你沒事吧?」
「咳咳咳、、、」
捂住嘴,景帝終于松開了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灘殷紅的血跡!
「父皇!」慕容錦之大駭,景帝卻是擺了擺手,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