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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消息最靈通便是那些山精野怪,遷徙的候鳥,消息網龐大的鼠族……幾日間,木鬼雖沒能將雲派上下弄得一清二楚,但那道人的出身還是打听出來了︰雲派長老,姓徐,築基末期,號稱雙余真人,在墨螺山一帶名聲極響,喜歡煉丹,平時喜歡收集些靈草靈藥,有些貪婪,無利不出,白雲觀主能叫他來助拳,就是付出了全身大半家當的前提。
玄蘊听得連連搖頭,道號沒按輩分排行,身為長老竟然生性貪婪,若這個雲派真是大師兄傳下,還得費心思好好教。
即使得到的答案不盡如意,但玄蘊的心情還是不錯,開山立派並非容易事,與其等凌芸築基後打出名聲再尋靈脈建山門,不如直接入主雲派,即便衰敗了也有基礎架子在,重建要簡單多了。
他如此想著,抿著清茶,雙目緊盯院門,神識早已穿透門板,徘徊在雲派道人身上,但眉頭卻慢慢皺起來。
雙余真人沒帶幫手,身後跟著兩個七八歲的童男童女,肌膚白女敕一看就是好人家出來的,可惜雙目渙散毫無神采,走路也手腳僵硬,瞧著跟僵尸似的。
「奪魂攝魄符?」
玄蘊輕哼,捏茶杯的手一緊,臉色嚴肅起來。
「什麼是奪魂攝魄符?听起來好像很厲害!」凌芸沒玄蘊的本事,哪怕用著同一雙眼楮,玄蘊可以穿透木門看到外面,她卻只能看到兩塊門板。
「奪魂攝魄又稱傀儡符,非遇到罪大惡極之人不可亂用,等你到了練氣三階,自然會教你,如今知曉那些是好高騖遠。」
玄蘊沉聲告誡凌芸,心下有些惱怒,雲派號稱名門正派,並不是自己說出來的,全靠弟子門人的維系,雖說門內典籍千萬,甚至魔功邪術都不少,只要得到師長同意,可以盡情翻看,遇到想學的也盡可學,但門規規定,凡是凶符凶術,非情況危急、非遇到惡人,不可隨意使用,眼下這個雙余真人,竟然將傀儡符下到兩個孩童身上,若是在外界,定要壓他去掌律峰冰室面壁十年。
雙余真人經過上次一戰,覺得輸給個小妖女,青嵐劍毀了不說,還丟了個幼年火靈,浪費一張遁地符才逃出生天,怎麼也壓不住氣,心想著若不是他真正的絕技缺少祭品不好施展,哪容得對方囂張,于是顧不得養傷,找到兩個陽月陽日陽時與陰月陰日陰時的童男童女,立馬就殺上門來。
「咦?」
雙余真人正要揮劍劈開院門,卻瞧見院門上貼著紙符,頓時一愣。
這紙符怎麼如此眼熟?好似在哪見過……
雙余真人雖然疑惑,但並未深想,數百年前,雲派藏經閣失竊,被偷得干干淨淨,連根玉簡都沒留下來,指不定這家的小妖女就跟那竊賊有關系,將她抓了來,用搜魂術一搜,若是有了答案,回頭掌門之位大師兄非得退位讓賢不可!
如此想著,雙余真人激動起來,劍上凝聚靈力,就要劈下去!
玄蘊臉色鐵青,那紙符畫的掌門令,身為雲派門人,竟敢不敬祖宗,簡直是……
「放肆!」
玄蘊怒喝,身影一閃,竟用出了縮地成寸的仙術,在雙余真人劍劈下來之前揮袖開了門。
雙余真人劍舉在半空,瞧見氣勢逼人,明明身材矮小只是個孩童,卻仿佛巍峨高山般令人難易仰止的玄蘊,莫名的心中生怯,想伏身拜倒。
但若是這樣就會被嚇倒,他就不是敢朝幼童下傀儡符的雙余真人了!
雙余真人一咬舌尖,色厲內荏的吼道︰「妖女!乖乖受死!本真人留你一個全尸!」
玄蘊聲音森寒的道︰「吾看死的恐怕會是你。」他單手掐訣,朝門上的紙符拜了拜,「大師兄,今日師弟要逾越一次,替你清理門戶了。」
雙余真人有備而來,豈會坐以待斃,只見他腳踏九宮步,身影如風,拿著塊墨黑的玉牌念念有詞,周遭陰風乍起,天色沉下來,一股股黑煙從他身上冒出,伴隨著「桀桀」的鬼怪笑聲。
「噬魂鬼?你竟敢養這樣的凶鬼!」玄蘊驚呼出聲,他本想看在大師兄的份上,給雙余真人一個面壁思過的機會,眼下見到被招出的惡鬼,立馬給雙余真人判下死刑!
這鬼一現身,玄蘊就知道了那對童男童女的用處。
祭品!竟然拿活人當祭品!
鬼怪吃人是天理循環不算大罪惡,但用人養鬼就是罪大惡極,更何況是拿無孽債在身的幼小孩童!
「桀桀……桀桀桀……餓啊……餓啊……」
「前輩,請用。」
噬魂鬼怪叫著,雙余真人將童男童女推入黑霧。
玄蘊插身上前,搶在兩個孩子被黑霧吞噬的前一剎那,一手一個,將他們扔進院內,吩咐木鬼關門。
「嗷吼……餓啊……」
噬魂鬼見祭品被搶,頓時瘋狂的翻涌著,將玄蘊吞沒。
「哈哈哈!小妖女你狂呀!盡管狂……」
雙余真人撫須大笑,下一刻,笑容僵住。
「啊——」
噬魂鬼淒厲尖叫,一道清光將黑霧劈成兩半,玄蘊拿著一把拂塵走出來,周身籠罩著熒熒光芒,仿佛發光的明珠,她單手掐著法訣,嘴里念著咒文,黑霧在她身側翻滾,卻怎麼也逃不出她周身一丈方圓,並越縮越小。
雙余真人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到墨黑玉牌上,催動全身靈力擁進玉牌。
噬魂鬼的叫聲低了一些,但馬上又叫得越加狠,玄蘊看了眼一臉猙獰的雙余真人,咬破食指,以空氣為紙、血為墨,凌空畫了幾下,一道血符成型,猛地爆發強光,霎那間,仿佛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血色。
「諸邪消散!還歸空靈!滅!」
玄蘊聲音落地,噬魂鬼不甘的發出最後一聲歷吼,化為一縷青煙消失。
血光散去,天空恢復湛藍,白雲朵朵,清風徐徐,山間飄蕩著果實成熟的甜香,除了院門前的地上多了一圈焦黑的土,前一刻鬼蜮般的情景仿佛一場噩夢。
「不……不可能……」
雙余真人捂著心口,喉中咕嘟,嘴里涌出黑血,然後耳朵鼻子眼楮……七竅都溢著血,他哆嗦著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符,想要撕破。
玄蘊一拂塵掃過去,拍落他手中的遁地符,將他掀翻在地,劈頭蓋臉的打起來。
「第一下,不查因由,不究根底,以雲派門人之名出手傷人,該罰!」
「第二下,以童子之命養鬼,牽連無辜之人,該罰!」
「第三下,養鬼不為罪!將凶鬼煉成本命神是罪中大罪,該罰!」
「第四下,見師門令符,不拜不跪,視之無物,該罰!」
「……」
玄蘊把拂塵當鞭子,一下一下,抽得雙余真人皮開肉綻,先還有氣破口大罵,但噬魂鬼湮滅,他受到反噬,內傷嚴重,被這麼一打,漸漸的,聲息弱下來。
識海中波濤翻涌,仿佛一個暗流就能將凌芸吞沒,凌芸在驚濤駭浪里浮沉,她首次看到玄蘊這麼嚴厲的樣子,雖然鞭子沒打在她身上,但身上莫名的覺得隱隱作痛,暗自慶幸自己沒將師父大人惹到如此地步過。
凌芸以前覺得玄蘊很高深莫測,經過多次試探後,自以為模清了些對方的脾氣,如今才知道,那是師父大人不跟她一般計較。
別看師父大人相貌年輕俊美,其實跟老家九十多歲的太爺差不多,童年的記憶里,老太爺對小孩子和藹可親,若是調皮搗蛋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不該說不該做的事,他不過笑笑好脾氣的縱容著,除非有人來告狀了才不輕不重的說幾句,但若要調皮過了頭,比如去大河模魚進礦井探險,他立馬就月兌下慈祥太爺的皮,揮舞著拐杖,揍得人三天下不了床!
現在想起來,大多數時候,玄蘊是不管她的,偶爾有說教,也是以長輩訓斥小輩的口氣,關于她的試探,沒過火的就不痛不癢根本不接這個茬,但若是過火了,直接一道掌心雷劈下來,痛得你哭爹喊娘。
搞得好像真一心把她當徒弟教似的!
凌芸暗自嘀咕,因為實力懸殊,戒備不戒備根本沒用,但疑心卻一直沒消,她不信玄蘊初時說的那番話,有緣無緣先不論,她一個啥能力都沒有的孤魂怎麼可能搶得過道法精深的高人,即便機緣巧合真是自己搶了,就憑他不打招呼就能將自己拎進拎出的手段,只要他想要,她根本沒辦法爭,好吧,就算是他不想當女人所以便宜了她好了,但別忘了,收徒的一個目的,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什麼樣的任務卻根本沒說,萬一是做了靈魂要下地獄的壞事咋辦……
總而言之,凌芸這段時間里,明明玄蘊對她夠厚道夠容忍,她依舊總想著把腦袋里的不定時炸彈弄成啞炮,就是怕這個任務!
玄蘊自覺光風霽月,沒什麼不可說,不告訴凌芸任務的原因只是怕她分心,又自持身份不肯透視小姑娘的心思,以為是因為他管得嚴了,這徒弟是個跳月兌的,所以使性子給師父找麻煩,沒往那方面想,導致誤會一直持續到凌芸築基成功。
不過眼下,凌芸將所謂的任務拋到九霄雲外,玄蘊責罵雙余真人的那些話,她句句听在耳里,總感覺師父大人是在告誡她不要犯同樣的錯。
「師父……人已經死了。」
凌芸怯生生的提醒,語氣沒有了平時的輕佻。
「青芸。」玄蘊扔掉拂塵,淡淡點名。
「師父,弟子在。」凌芸不敢多說一句廢話,生怕以後師父大人把掌心雷變成鞭子,鞭子抽上去,一痛就得痛好幾天,還痛的是靈魂,她寧可挨雷,反正雷雷就雷習慣了。
「以後你若敢跟他這樣,目無尊長,濫用修為,禍亂天下,為師就會像今天這般清理門戶,听清了嗎?」。
「听清了!」
凌芸很大聲的回答。
心內哭泣︰嗚嗚,師父,你這麼正義凌然,竟然不是反派,弟子好「感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