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台上已然落幕,所有一切都在這一刻止休,沒有刀光也殘了劍影,蘇顏華眉回怔怔的目光,怕他會一丁點兒的受傷,倘若他要有事,她必定讓耶律瑤歌陪葬!
垂首一看,耶律瑤歌已經陷入昏迷,碧玉脖子上血跡未干,似一道細細的紅線,蘇顏華將她小心的放在一方坐椅上,從懷里取出一方雪色繡著梅花的絲絹和一個碧色瓷瓶,打開藥瓶,小心翼翼的涂了些藥,正欲包扎,耶律瑤歌疼得抽了一口氣,幽幽轉醒,瞧見是蘇顏華時微微怔了一怔,她這不是已經死了嗎?難不成還活著,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楚讓她眉心微微一皺,她還活著,如果死了就不會感覺疼痛,這個認知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本能地問出聲︰「你……為什麼要救我?」
蘇顏華頓住動作,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願意?」
耶律瑤歌眸光一閃,微微閉了閉眼楮,聲音听不出情緒︰「既不願意,何必強求自己,太子妃不怕日後我對殿下不利?」
蘇顏華接著替她草草包扎了傷口,然後頓住,揚眉,鳳眸微眯,聲音冷淡︰「若你動他分豪,我必取你首級!」16022327
耶律瑤歌垂落眼眸︰「那又何必救我呢?」
那空茫飄渺的聲音輕地近似嘆息!
蘇顏華抬頭看上高台上的一身紅衣的男子,眸光閃過溫柔︰「不過是為了他!」
耶律瑤歌閉了閉眼楮︰「如果我說,這一場殺戮是因我而起,你還會救我嗎?」
腦海中浮起今日一早紫衣男子出現時梅林時的場景,他仍是雍容華貴,氣質冷淡,看向她躺在梅樹下時,聲音冷淡︰「姑娘,敢不敢與我打個賭?」
「今日,這皇城應該是百姓同歡,普天同慶吧!」耶律瑤歌沒有睜開眼,聲音輕地近似呢喃︰「二皇子,想要賭什麼?」
「沒錯,皇城確實喜氣沖天,你想不想知道,其實他心里是有你的?」夜北冥依著她坐在地上,一地的枯葉,一園的清香,白衣女子如同誤入凡塵的精靈。舒殘璨
「知道又如何呢?」她的聲音像是在嘆息,散在雜亂無章的梅林中,她這幾日,閑來無事便鬼使神差的來到這片梅林,時常一坐便是半天,看似雲淡風輕實則內心波動不已。
怕,听聞那個消息,可忍不住又去猜測,這樣的惱人!
夜北冥席地而坐,聲音淡淡地︰「听我講一個故事吧!」
她猶豫了很久,終于輕輕點了點頭,她其實私心里,一直是想知道他到底還在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把她忘記了,為那僅存的希望,她同意听了他的故事。
只是沒有想到,夜北冥思慕的其實是蘇顏華,即將成為他大嫂的女子。
鬼使神差地听完那個故事,她點頭同意了,為自己,也為夜北冥,為那一份微薄卑微的思慕,可是,她更沒有想到的是,事情會是這樣的變化……
蘇顏華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白衣女子大半個身子陷入扶椅里,唇角蒼白,半晌,極力攢出一抹模糊的淡笑︰「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可憐人罷了!」
耶律瑤歌渾身一怔,死死的盯著她的眼楮,良久,輕輕道︰「蘇姑娘不也是嗎?」
蘇顏華手指一顫,廝厲出聲︰「你——」
而白衣女子嫌累似的閉了閉眼楮︰「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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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直昏迷不醒,太子殿下也幾日不曾上朝了,朝堂動蕩不安,似乎有一股漩渦隨時蜂擁而起,將這大好河山染上血雨腥風,一方是力挺太子殿下繼承大統,自古長幼有序,立嫡不立長,而太子殿下可是皇上唯一的嫡長子,舍他取誰?而另一方是支持二皇子殿下夜北冥,二殿下這麼多年被老皇帝一面壓著一面用著,卻著實辦了不少正事,再加上花貴妃在暗中做了不少動作,拉攏人心,所以朝堂之上,分為兩派各執一詞,爭論的不死不休。
還有一些人還未表明態度確定歸于哪一方的則是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避不見客,就怕沾了一些朝堂事非,而其中又最為人所矚目的便是蘇家,蘇家手握重兵多年,卻一直未有表態,蘇老將軍自那一日女兒大婚出事之後據不露面,說是染了風寒,受了驚嚇,回去後便臥床不起,而花貴妃三番四次的派人請他入宮,他都避而不見。
所以大家都翹首以待蘇家到底是支持太子殿下還是二皇子,畢竟太子殿下可是蘇家的未來的女婿,倘若他登了帝後難保蘇家不榮華富貴,不過蘇家一直未有表態,態度不明,讓眾人如墜迷霧,京城里危險暗中,峰煙四起!一時之間,夜家江山飄浮不息。
軒王宮落梅殿前,蘇顏華看著院子里那一株白梅微微出神,眼前總是浮起前幾日映雪台前耶律瑤歌的臉,猶記得軒王及太子殿下被眾護衛、內侍擁回宮後,所有的軒王族成員皆追隨而去,冰天雪地里,只剩下她和耶律瑤歌兩人,想起她曾說過的話,眉眼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斂!唇瓣無力的扯出一抹淡笑,那樣的笑淡如雲煙,可凝眸深處,卻是那樣的悲哀!
耶律瑤歌,縱然有忘情丹,他潛意識里想要保護的還是你啊!唇畔扯開一抹涼薄的笑,目光悠然落在重重梅花上,積雪壓的白梅似彎了腰,寒風吹過,似在枝上瑟瑟發抖!
「華兒,你站了許久,該歇息一會兒了!」身後一個極其清悅的聲音突然輕聲開口。
蘇顏華身子未動,目光仍是落在白梅上,那狹長鳳眸像是死了一般︰「我不累!」未曾回頭,便知身後來人是誰,除了他,這宮中還有什麼男子敢闖入這落梅殿呢?
夜北冥啊夜北冥,你到底想做什麼呢?心底微微一嘆,腦海已然清明,眼前梅枝重重,而她心頭思緒如同這滿院的白梅,紛亂不清。
夜北冥仍是一身紫衣,外面罩著同色的披風,滾著微紫的毛邊,整個人站在白梅林外,依是風清俊雅,猶若天人,如此俊美的神色,連女人都自嘆弗如啊!他抿了抿嘴,唇色依是飽滿鮮艷,色澤如血︰「華兒,我听宮人說,你一日不曾用膳了!」
蘇顏華轉過身子,怔怔的看著面前絕色傾城的男子,有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少年時候的夜蒼和,也是這般絕色,只是如今夜蒼和眉眼多了一份冷硬,面相與眼前的男子也僅有幾分的相似了,他亭亭立于白梅下,涼風襲襲,吹動他翻飛的衣角,身上有幾許梅香拂過,淡淡盈繞空氣中,眉眼深藏百無一害的笑意︰「多謝二皇子關心,顏華給二皇子請安。」
「華兒,你從來不曾與我這般疏離過——」清冷的艷容上浮出一抹驚訝,似乎不可置信一般,面前的女子一身水藍宮裝,長及拖地,襯得畫顏白玉無暇,只是眉骨處卻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是被鉻印上去一般,而她的眉眼是慣有的冷淡,這張臉明明是熟悉至極的,可她臉上的神情卻是陌生的,那樣的疏離,那樣的淡漠,仿佛面前這人再也不是昔日年少的玩伴,再也不可同日而語。
年少時,她最喜歡不依不撓的喚他二哥哥,那時他曾戲言二哥哥不會是愛哥哥吧!她大惱,掄著小拳頭看也不看他,他只能低聲求饒,我不過同你開玩笑呢?
雪然這所兒。昔日戲言仿若在耳邊回旋,而面前的女子卻仿佛遠若天涯,再也踫觸不到!
不過七年,一切時境變遷,她不再是昔日不識人間疾苦的少女,而他也不是年少輕狂初識情滋味的少年,她與他終究隔了萬水千山,終究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他們到底是誰辜負了年少時的柔情,這一刻竟然陌生至此呢?
蘇顏華接過話來,聲音依是不卑不亢︰「二皇子說笑了,顏華自幼與二皇子身份雲泥之別,豈能尊卑不分,不顧王族禮儀,二皇子若是沒什麼事,顏華先行告退了。」
那一瞬間,夜北冥眸底翻滾疼痛,嘆息似地開口︰「華兒,你何必如此呢?」
她眸光一閃,卻很快黯淡下去,白梅下細長的鳳眼猶如星辰一般,灼灼生輝,她自他身前經過,他一把拽住她的衣袖,她卻未有半點停頓,水藍的錦緞自他手中滑落。
他像是痛苦的不能自己了,胸口像是砥了一塊巨石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半晌,終于吐出兩個字︰「華兒——」卻是那般纏綿哀傷。15e8D。
而她已經走遠,白梅似景,映得女子高挑的身段柔軟又纏綿,水藍宮裝如一方模糊不清的景,終于暗暗隱了下來,直到那片衣角徹底消失在殿外,夜北冥仍是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像是要抓住些什麼,可越是想抓住的東西越是流失的快,他最終什麼也沒有抓到,目光茫然的收回,聲音像是散落在風中,「華兒,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惜,沒有人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