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午的吃飯時間,龍俊麟臉色鐵青地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他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到鈕若琳了,她總以工作繁忙為由拒絕和他約會,他尊重她不打擾她,可她總不能得寸進尺……不,她的確是在工作,她真的很忙,但她……
他知道她大嫂生了,母子均安,她大哥總算能安心地回公司坐鎮,而她的父親身體也都恢復健康,照理說,她應該可以抽空和他約會的,但她還是很忙,一天到晚和康文輝出差,和康文輝拜訪客戶,和康文輝「順便」去吃飯……
「我和康副總在青青百貨附近拜訪客戶,等會要順便一起去吃午餐。」半個鐘頭前,她便是以此借口拒絕他的午餐邀約。
他氣得頭頂直冒煙。他不懂,她明明是她大哥的秘書,為什麼還要一天到晚和康副總去拜訪客戶?為什麼她可以和康副總順便去吃飯,就不能來和他順便去吃頓午餐?
龍俊麟深吸一大口氣,很多不合理的事,但他不想「質問」她,他選擇相信她,他知道她和康文輝之間是因為公事才會接觸頻繁,絕對沒有其他可能,只是他還是得提防「近水樓台先得月」這種事發生,但礙于男人的大氣度,他始終沒有使出杜絕後患的手段,譬如……
「我一定要把那個賣香草的老板推到水溝里,讓他渾身發臭,沒人敢再靠近他!」正在思忖之際,Hank突然氣急敗壞地推門進入。
把人推到水溝里?這是國中生才有的蹩腳招數,用這招來對付「情敵」也太遜了!
不過眼前這家伙……「Hank先生,請問你來我辦公室大呼小叫有什麼事?」不敲門就直接闖入,他以為這是他家嗎!
「總經理,你還是把我調去台南廠好了!」
「才調回來沒多久,你就想台南了?」
「不是,是因為台南那邊賣香草的是個女老板。你就不知道Teresa有多過分,我前腳出門,她後腳就跟著走,老是去膩在我家附近那間賣香草的店,誰、誰不知道她就是看那個老板年輕溫柔又體貼,才會一天到晚黏在他身邊,活像在跟他談戀愛似的!」
「也就是說,你對Teresa一點都不溫柔體貼,所以她才會去黏在那個男人身邊,尋求一絲慰藉?」龍俊麟涼涼的說。
Hank一怔,「是這樣嗎?」上司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將他打醒。「所以,如果我對Teresa溫柔體貼一點,她就不會去和香草老板勾勾纏嘍?這麼簡單的方法我怎麼沒想到,還想著要把那家伙推到水溝里去,萬一對方摔傷,我恐怕不只得賠醫藥費,還得吃官司咧!」
原本只是想反諷下屬的話語,在當事人身上繞了一圈後,卻登時讓龍俊麟靈光一閃,因為他沒有和若琳一起吃午餐,所以才會讓康文輝有機可乘,所以只要他積極地去找她吃午餐,她就不會和康文輝共進午餐了。
她忙,他也忙,她會拒絕他,體諒他的成分肯定大一些,既然她忙,那他直接去找她不就得了,吃頓飯又不至于會佔她太多時間,何況,他是她的男友,晚餐她想陪家人他無異議,但午餐總得給他騰個位吧!
這麼簡單的事,還得Hank這個豬頭來擾他一番他才想得到……
他不禁暗笑,一涉及跟若琳有關的事,他自己也快和Hank一樣變成豬頭了。龍俊麟邊想邊抓起車鑰匙,大步離開座位。
「總、總經理,你是不是要去吃午餐,我們一起去嘛!」
步至門前的他,頓下腳步,回頭,眉一挑,嘴角斜揚,「我是要去把某個人推到水溝里!」語落,人咻地一聲就不見身影。
「蛤?不、不是!總經理,你千萬別做傻事!我隨口說說的,沒真要把香草店的老板推到水溝里啊,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成兄弟看待,但你千萬不要為了我去犯罪呀……」
Hank一臉惶然的追了出去,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語,「我有跟你說是哪一家嗎?就算要去幫我出氣,你也千萬別打錯人,是在我家附近的那一家……」
晚上,龍俊麟右手提著平西餅和銅鑼燒,左手拎著一盒法式泡芙,沒有通知鈕若琳一聲,便徑自前往鈕家拜訪。包裹著白豆沙的平西餅,是她父母鐘愛的台式餡餅,銅鑼燒則是拿來巴結他的小情敵小智,至于法式泡芙當然是為若琳買的。
如此大費周章,是因為他中午踢到鐵板,當他興致勃勃去找若琳一起吃午餐時,孰料她已經和康文輝正在用餐了,于是他只好無奈地接受康文輝一起共享午餐的邀請,更無奈的是,若琳和他根本說不到兩句話,用餐時不斷和康文輝討論公事,彷佛他只是一個找不到座位,和他們並桌的路人甲。
她很明顯地不太理會他,他虛心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想到上午和Hank的對話,往往認為最簡單的事,卻是最常做不到的,他想,也許自己很少主動來拜訪她父母惹她不快,她雖聲稱晚上想在家陪父母,實則應該是想讓他主動前來,只是他一直誤以為她不想被打擾……
不管他的臆測是對或錯,誠心拜訪總是好事一樁,于是,他來了。
他這個不速之客,獲得鈕家上下熱烈歡迎,她的父母見到他來喜出望外,連向來視他為敵的小智,都因吃了他買來的銅鑼燒而棄械投降,唯獨她,一整晚表面雖微笑以對,眼神卻一直回避,也鮮少和他說話。
「伯父伯母,時間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他起身,和鈕家兩老打過招呼,接著視線便落在她身上。
「若琳,替我們送一下俊麟吧。」身體才康復的鈕明富,咧著嘴,笑著說。
不想讓才出院不久的父親起疑擔憂,鈕若琳微笑的點頭,「俊麟,我送你。」說完,她徑自往門口走去。
和鈕家人道別後,龍俊麟跟著步出大門,一個箭步跟上前到車旁,思念情緒翻涌,他忍不住從身後抱住她,未料卻被她反應極大的用力掙月兌。
「別這樣,萬一被佣人看見……」她眼神閃爍的避開他。
「若琳,我到底是哪里做錯惹妳不高興,妳要這樣躲著我!」她方才的反應讓他更加確定這些日子她以工作繁忙拒見他,全是借口,她很明顯在生他的氣,不願讓他踫她。
「你……」鈕若琳蹙眉,差點就月兌口質問他,「我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為什麼要躲著你?」
這陣子她的心很紊亂,她該快刀斬亂麻,當面質問他的,接著等他道歉,她便退出,干淨利落地結束這段三角關系。
可她做不到,事情拆穿後,她注定是該離開的那一方,但她不想離開他,偏偏又氣他瞞騙自己已另交女友一事,他讓她又愛又恨,無所適從,束手無策的她只好拒絕再見他,以逃避的心態拖過一天是一天。
「倒是你,你有做什麼虧心事嗎?」她忽然單刀直入的問。
「我?我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啊。」他坦蕩蕩的回答。
她眼里閃過一絲失落,他變了,以前他即使明知自己和學姊在紅茶店喝飲料聊天會惹她吃醋生氣,他還是坦言不諱,並向她解釋只是剛好遇到又是同系,偶爾請人家喝杯飲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他態度大方沒有曖昧,事後她靜心細想也覺得是自己太小家子氣。
如今,他已不那麼誠實,懂得巧妙地隱瞞已有個交往五年的女友……她暗中輕喟,這事不再是態度大方說明就可解決的,所以他才絕口不提吧……
「那就好,」她冷然道︰「很晚了,你回去吧。」
她急著想回屋內,怕再待下去,偽裝的淡然會瞬間崩潰,自己會情不自禁的伸手環抱他,哭著不要他走—他是愛她的,這點無庸置疑,光是他不計前嫌願意一再探望她父親便可得知。可她不要他為了愛她,為了保全他們的愛,去傷害另一個女孩。
五年,或許說長不長,說短倒也不短,但絕對足以讓一個女人為一個男人傾盡所有的愛。
「若琳。」他在她轉身時,拽住她的手,深幽的黑眸,流露出一絲被她拒于心房外的痛苦,「妳沒忘記這個星期日是什麼日子吧?我會訂好餐廳等妳,妳一定要來,我有話想對妳說,老地方,我們不見不散。」
幽幽地看他一眼,鈕若琳不確定自己有無響應,只知道她撥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向屋內,連句「再見」都沒說。
瞅著她背影的眼神在瞬間變得黯然,龍俊麟只覺得自己內心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沮喪,他不知道她為何拒絕他,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不知道……
喪氣地坐入車內,她的父母在家,他不能追進去問個詳細,即使找個借口進去,依她現在的狀況,定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苦惱不已的他,雙手用力握著方向盤,重重喟嘆了聲,不管有什麼疑惑困擾,一切都等到星期日再說。
那天,是他二十九歲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