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為啥都不告訴我?」
一直看著滿臉怒容的邢烈火,連翹迅速打好月復稿完成了戰術預演。
敵聲已至,她要先發制人,鼓起眼楮,狠狠瞪他一眼,這爺們兒,真難伺候!
卻發現——
他黝黑的眸子危險地盯著她,陰沉冷峻的面容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視線所及之處,殺氣騰騰,寒氣逼人。
兩相一對比,還是火閻王的氣勢比較強。
好吧,敵強,我就弱。
她有點兒小糾結,這些倒霉催的事兒咋都落到她頭上了呢?巧,巧,巧,各種巧合就這麼把她活生生的推入了火閻王那高溫的油鍋里。
丫的,多讓人黯然神傷啊?
改變戰術,她暖暖地沖他一笑,眼兒暖暖地半眯著,小手爬到大手上,想要撥開他鉗在手臂上的桎梏。
「那啥,都過去的事兒,還提它干嘛?」
「小丫頭,還真看不出來,挺出息的!」一聲暴怒的低語後,男人幾乎是用拽的將她帶離了院長辦公室,那黑著臉的冷酷樣兒,把那個熱心的女軍醫給嚇了一大跳,真想咬掉自己的大舌頭,千萬別因為自己的多嘴而害了一條命啊。
而華院長只是無所謂地笑笑,多難得看到那孩子這麼富有人情味兒的表情變化啊!
遂對女軍醫擺了擺手,兩人繼續談工作。
★o
軍區總醫院的走廓上,邢烈火情緒莫名的眼眸里倒映著連翹苦逼的俏麗兒面容。
這位爺,真火了!
睨了他一眼,心思又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想不明白,她自個兒的身體,又不能痛到他身上,況且這事兒還過去了,他擺著一副關公臉怒氣沖沖的模樣兒,很容易讓人誤會他有多關心她似的……
可事實上,她不也是為盡快的做好機要參謀這項工作麼?說來說去,罪魁禍首還不是他麼,她都沒地兒找人申冤呢,他到來找茬了。
很快的,她就跟自己找到了對抗黑惡勢力的理由。
一念至此,她便有些不愉了,「喂,邢烈火,你凶啥呢?我就奇怪了,難不成小兵我生病了還不該看醫生了?」
心胸兒一窒。
直直盯著她,邢爺冷冽目光里溢滿了復雜的情緒,凝視了數秒,才緩慢而嚴肅地說︰「連翹,你身上那幾根倔筋長哪兒呢?」
「干嘛?!」
「老子給你抽掉!」
「丫真殘忍,那得多痛啊!」裝神弄鬼,插科打渾是連翹同志的小菜兒。
冷哼了一聲,邢烈火將她垂在褲縫兒間的小手抓緊,「來例假了,怎麼不休息?非得較勁兒?」
休息?!說得可真好听。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連翹反將一軍,「是哪個王八蛋說的,不譯完不許睡覺?」
「你……」
邢爺喉嚨卡殼,又被噎住了,依稀好像記得仿佛這話就是他本人說的。
對他的吃癟,連翹深表同感!
不過不得不無恥的承認,她心里是極其愉快,極其舒服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副又橫又拽又冷又霸王的樣子瞪著自己。
鑒定︰這廝大爺做慣了,容不得反對意見。
一想到自個兒這幾天受的那些氣,胸悶氣短等各種情緒就迅速的滋生了出來,不過,她一直稟呈著革命烈士的光榮傳統,要冷靜,要淡定,目光淺淺地望著一臉冷酷的男人。
——然後,沉寂。
兩兩相望,誰都沒吱聲兒。
瞄著她,邢烈火心里那滋味兒啊,忒不好受了……沒有最煩躁,只有更煩躁。
五味,陳雜。
胸腔里不停竄擾的無名火兒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怎麼著都壓不下去。
連翹想的沒錯兒,他邢烈火做大爺長大的,打小兒就是爺,沒人敢瞞著他,欺著他,逆著他,也正因為他是個爺,他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睨視別人,而他的女人得納入他自己的羽翼,由他來保護,可失敗的是,這個女人需要他麼?
從頭到尾,她從來都不需要。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服下軟,在他這兒有什麼行不通的?
可她到好,一個女孩子來例假了,痛得不行了,還在那兒堅持啥呢?想著她忍著劇痛在烈日下訓練的樣子,想著她一個人偷偷去打止血針,吃止痛藥的樣子,想著她半夜還在譯電室里工作偷偷掐自己的樣子……
而她做的這些,不過都是為了達到他制定的要求!
實事上,她並非是特例,他帶的部隊叫紅刺,是全軍特種兵部隊里的佼佼者,那些看著惹人注目的成績當然不是一彈指就有的,而是兄弟們用鮮血,用汗水換來的,不是針對連翹一人,而是所有紅刺隊員都是這麼訓練過來的,他也從來沒有覺著有什麼不妥。
可對她……
一種他琢磨不透的情緒沖撞著他的理智,堵心,鬧心,痛心,腦袋里天馬行空地思索著,那一向涼薄的唇緊緊抿著,心里被一種特別陌生的鈍痛感佔據著。
為啥?他想不通。
最終不得不喟嘆一聲,攥緊拳頭猛地狠砸在走廓的牆壁上,激起細微的灰塵若干……
帶著一股子莫名的煩躁,他沙啞著嗓子低吼,「連翹,你就可勁兒給我作吧——」
說她作?
這男人有沒有點兒眼力勁兒啊?
混帳!挑毛刺兒誰不會?姑娘打小兒都是仙人球堆兒里混大的,渾身都是刺兒——
翻翻眼仁兒,她撇著嘴,笑得一臉找抽樣兒,「喂,你還指責我呢,我沒找你麻煩, ,當我面兒吧不理人家,背著我就搞小三,搞破鞋!都搞到軍區總院來了!」
老天作證,她就這麼一說,沒有其它想法,可她毫無預警地飆出這句話,卻龜裂了邢爺一直冷硬著的俊臉。
也是哦!
搞小三,搞破鞋,這些詞兒她說得倒是爽歪歪了,可邢爺那臉往哪兒擱?
握著拳頭怒視著她,邢烈火心里滿肚子的火兒,受不了她誤會的話,不由得梗著脖子吼,「你他媽少放屁了,老子清清白白……」
咳,真心話,連翹看他急得臉紅脖子粗的樣子,心里笑得都樂開花了。
不過麼?
抓住一個由頭不好好拾掇他,還是連翹麼?
努努嘴唇,一臉不正經的小流氓樣兒,連翹哼唧著鄙視他。
「喲喲,急了!沒干壞事兒你急個啥,心虛上了?」
「連翹!」
咬牙切齒,幾許狂怒,幾許暴躁,這就是邢爺有全部心里。
他記得自己告訴過她,他邢烈火不管是對家庭、對婚姻還是對她連翹都會絕對忠誠,怎麼可能去搞破鞋?他是這種人麼?這小丫頭就這麼信不著他麼?
盛怒之下,邢爺一點點靠近了她,微蹙著眉的冷峻模樣兒十足一只點燃的煤氣罐……
危險!
連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可嘴上卻不輸半毛錢,「喂,就事論事啊,我可沒瞎說,沒人拿刀逼著你來瞧人家吧?又請專家,又治病的,心疼死了吧?哼,裝啥呢,又沒人擋著你的道兒……」
言之鑿鑿,擲地有聲。
老實說,她不知道是什麼意識支配著自己說出這番話來的,那點子酸味兒連她自己都聞著了……
不是說好了不在乎麼?
不是說好了要守著心麼?
不是明明知道他對那個女人也沒有那麼待見麼?
這種不受理智支持的行為和語言,說明了啥?
腦子漿糊了,她不敢再深想,也許就是總睡一個被窩睡出來的毛病吧?!
被她這一句句夾槍帶棒的話戳了過來,邢烈火陰霾著臉,氣得一言不發,大爺又作風犯了——
問心無愧,無須解釋。
赤紅的雙目瞪視了她良久,他相當不爽地從兜里掏出一根兒煙來,叼在嘴上,‘啪’的一聲點燃,冷眸的黑眸看著那點兒火光微微一眯,接著狠狠地吸了一口……
動作真帶勁兒!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蔫的原因,高酷帥的邢爺居然被煙給嗆住了……
咳,咳!
噗哧——
咳咳是他嗆得受不住的咳嗽聲,噗哧是連翹被逗得憋不住的笑聲兒……
都說一笑泯恩怨,其實一笑也解千愁。
小跨步地往前一步,連翹仰視著冷著臉的火鍋同志,柔聲笑說︰「行啦,咱倆別在這兒丟人了,回去再說,現在能不能麻煩你陪我去看看舒爽咋樣了……成不?親愛的……」
將‘親愛的’三個字兒喊得賊膩歪,連翹料想他也不喜歡在這兒被人圍觀,一定會答應的。
最最關鍵的是,她知道只有火鍋才震得住那個花心大蘿卜衛大隊長,萬一他欺負爽妞兒咋辦?
能使的力兒,她憑啥不用?
果不其然,那只可憐的煙不過只燃燒了幾秒,就結束了它短暫而又輝煌的一生,被邢爺狠狠砸滅丟在垃圾筒里,而它的事跡,將會在煙史上豎上了一座豐碑——為愛捐軀,舍生取義!
「走吧!」
丟掉煙,邢烈火攬著她的細腰就走。
就這一會兒功夫,走廊上看熱鬧的好事者們都已經開始圍攏著竊竊私語了——
冷峻的五官擰緊了,邢烈火突然從軍裝的衣兜里掏出一副大墨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讓他本就囂張霸道的外表多添了幾分神秘。
連翹愣了愣,就納悶兒了!
丫的,又不是大明星,還怕人瞧見?
「至于麼,醫院里,戴墨鏡干啥呢?」
沉思幾秒,邢爺偷偷掐了一把她的細腰,那風流無雙的造型完美得簡直沒法兒挑剔,三分撒旦般冷漠的氣息,三分高貴的倨傲,四分若有似無的戲謔。
不過,很容易看得出來,他心情好了——
「小妮兒,知道軍區總醫院是啥地兒麼?」
這稱呼……
昨晚上激情時刻從他那性感的聲音里冒出來的這仨字兒昵稱,突然大白天的飆出來,讓連翹小臉兒一紅,有些不太自然地白了他一眼,「啥?……不就是醫院麼?」
冷眉微挑,邢爺的視線落在她臉上,「……說你不懂!這里什麼最多?」
「醫生?病人?」
冷眸掃了她一眼,邢爺一臉無害,一本正經,語氣嚴肅,「沒听過傳聞吧?這兒的女兵泛濫成災都快嫁不出去了,個個的搶男人……」
「啊!你?不是吧!」
「爺長得帥,被姑娘搶去了你可咋整?」
一臉錯愕!
連翹神魂錯位了,實在不敢相信這麼惡搞的話是從火哥嘴里說出來的?
爺們兒這是穿越了麼?還是他原本就是這麼能侃的?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還真沒見過火閻王開這麼逗趣兒的玩笑,實在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氣氛很良好,連翹本就是個灑月兌的女人。
為了表示自己是蓋世女英雄,哪里會害怕被人搶老公,她攥著拳頭就在他結實的胸口捶了一把,然後,趁他不備以極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踮著腳尖湊到他臉上‘吧唧’了一口,揶揄著笑得很得瑟。
「放心吧,有本宮在此,誰搶誰歇菜兒,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砍一雙,誰也搶不走!」
一句相當無厘頭的玩笑話,竟讓邢爺黑著了一輩子的臉有些燥熱發燙,心跳不斷的加速,好在有墨鏡兒在,掩飾了他眸子里那抹莫名莫妙的激動。
別扭的冷哼一聲,他罕見的沒維護自己的山大王的土匪地位,由著她逞能,可那吹出來的風兒,明顯灌滿了一個字兒——爽!
反常!
這廝忒反常!
連翹不琢磨不知道,一琢磨嚇一跳!
這種感覺……
怎麼那麼像談戀愛的男女朋友?
不行不行!
換了其他人到也無所謂,可這男豬腳是火閻王,性質可就不一樣了,這家伙慣常的風雨轉型快,這會兒有多愉快,生起氣來就有多可怕。
小步追隨著他,她趕緊申明立場︰「喂,從現在開始,咱倆的帳就算完事了,這篇兒就算翻過去了啊,回家不許再提,更不許翻舊帳找茬!」
「我不找茬,我只找你!」
「你忒無恥吧?」
「……」輕哼一聲,邢烈火氣勢洶洶地瞪了她一眼,可是臉上卻沒有變得難看。
兩個人就這麼招蜂引蝶的斗著晃蕩進了婦科。
按時間推算,這會兒舒爽要做手術也該檢查完了吧,一進婦科……
這個……
嘿,還真如火哥說的那樣,來來去去的都是女醫生或女兵,就連其它的病人都是清一色的女性,當然那些陪著老婆和女朋友來的男人可以忽略不計……
為啥?
有火哥這樣氣宇軒昂的解放軍干部往里一站,那氣勢,那氣場,那氣壓之下,那些男的全偽娘了!
綠軍裝,二毛四的肩章外加一幅囂張的大墨鏡,多打眼兒啊,直接將婦女同胞們的視線給吸引了過來。
老實說,邢爺這樣出色的男人走在視線焦點的集中處,真是世間少見的男色風景線啊,好吧,在眾目睽睽之下連翹真有一種要被搶男人的感覺,沒好氣地拉扯他。
「喂,低調點,沒見都在瞧你啊?」
「酸了?」一只手插在褲兜兒里,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他倒一臉的無所謂,目視前方不偏不倚,像極了一個巡視病房的領導。
「去去!」
他那自戀的樣子,讓連翹恨不得抽他。
算了,由著他悶騷去,找爽妞兒要緊!
可是兩個人轉了一圈兒,除了火哥不被人無限意婬之外,沒見到衛燎和舒爽的影子。
檢查室沒人。
化驗室沒人。
B超室沒人。
手術室也沒人。
這兩個東西究竟跑哪去了?
她拉著火哥就往樓道走,里面太嘈雜了,說話聲兒都听不見,剛走到樓道口準備掏手機給舒爽來一個,卻下意識的站住了……
樓道里,儼然是斗雞一樣互相貶損的一男一女,可不正是找尋不著的衛燎和舒爽麼?
舉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衛燎勾著嘲諷的唇角,模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舒爽︰「妹妹,你說說你丟不丟人?還懷孕呢,還想訛詐小爺呢……結果咋樣?」
關于這事兒,舒爽也很怨懟,哪知道是內心泌失調?她怎麼就感覺像是懷上了呢?
確實是她沒弄清楚,說起話來底氣也就不太足,「我哪知道?反正和你辦了那事兒後,我大姨媽就沒來過,自然以為懷上了!」
「別別,千萬別這麼說……像你們那個行當,上過床的爺們兒你記得誰啊?別逮著一個就亂咬!」眨了眨眼,衛大隊長笑得特別不是個東西。
「惡心!你以為誰稀罕你?多長一條腿兒還是咋的?」
模了模剛才被這女人掐得生痛的胳膊,衛燎搶白著說道︰「沒多長,不過小爺的第三條腿兒比別人中用一點,別說你沒爽到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倆人在這兒討論這麼重要的人生課題。
佩服,真心讓人佩服——
連翹那視線在他倆身上來回轉悠著,實在憋不住了,嘿嘿笑了兩聲兒,將自己看熱鬧不買票的賤樣兒給展現得淋灕盡致,還順便把听牆角也面無表情的火閻王給出賣了。
「啊……」
「啊!」
異口同聲的驚呼……
舒爽和衛燎同時驚悚地轉過頭來,看著一冷一熱杵在一邊兒卻特別登對兒的男女,然後,再彼此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黑線兒直冒頭頂,烏鴉呱呱直叫喚,骨碌碌的毛刺兒都滾完了!
這場面又尷尬又有點傻,下意識地輕咳了兩聲兒,然後華麗麗的囧了。
「連,連子,你來了……」舒爽不自在的理了理裙子,顧不上跟那個討人厭的花心蘿卜逗嘴了,幾步過來就到了連翹跟前兒。
看著她急得紅撲撲的臉蛋兒,連翹直搖頭。
暗忖著這爽妞兒看來中毒太深了,跟衛大隊長吵個架也能吵成這副德性。
還沒等她接話呢,哪料,向來不管這些娘們兒閑事的火閻王卻意味不明地問了一句,「你朋友?」
連翹詫異地轉眸,卻見他滿眼的寒意,線條完美的唇角冷冷地上揚著。
對視,衡量。
他鎮定自若地杵著,可那股子不可一切的氣勢讓連翹又來了氣兒,狐朋狗友也是友不是?
「對啊,我朋友,咋啦?」
「介紹一下。」邢烈火的樣子一本正經,卻帶著一股子復雜的情緒。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衛燎這個人,雖然花花腸子一串串,可絕對不會亂搞良家婦女。
同樣是男人,他當然了解男人都有這方面的需求,雖然他不贊成卻也從來不明確反對手下的弟兄找女人,花錢辦事兒,促進內需,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你情我願的事兒誰也攔不著。
那麼,他小媳婦兒這個朋友的職業就值得商榷,而她跟這種職業的女人來往過密,就更得讓他考量。
這邏輯有點兒強盜,卻相當符合邢爺的性格,別人的事兒他管不著,可事關他媳婦兒就不得不管。
他語氣的冷漠和不悅,連翹哪能听不出來?
一擰秀眉,眉間瞬間就染了一層陰郁,心里月復誹地暗罵著這大爺看誰都不爽,又不得不介紹——
「我朋友,解放軍報實習記者……舒爽,這個我家用的首長,邢烈火……那位衛隊長,衛燎。」
不是她虛榮和看不起,爽妞兒現在確實是實習記者,而且衛大隊長還在那兒,她總不能說這位曾經是帝宮的老鴇吧?
舒爽?!
她就是舒爽!
邢烈火唇角一抽,沒有反應,而衛燎則哈哈大笑起來。
今兒上午在辦公室那份《解放軍報》,那篇寫成了悼文的表彰報道就是出自她手了。
「你好,我是連子的死黨兼閨密,舒爽!」
為了姐妹兒的形象,舒爽將對著衛燎時那副老鴇子的假笑收起來了,得體又雅致地對著火鍋笑了笑。
那神情那動作,舉手投足絕對是好人家的女孩兒,讓連翹都覺著這家伙沒去念表演真是浪費了人才,做老鴇子的時候那風騷勁兒刻畫得入木三分,這會干記者了,竟也能將那份兒漂亮溫婉和優雅大氣學得像模像樣兒的。
可是……
就在舒爽那白蔥般的五指伸出去時,邢烈火只是點了點,便沒有伸手回握。
舒爽窘迫了!
握手,這是基本禮儀吧?連子這都什麼男人啊?
呃,她尷尬不已地縮回手來,卻听到旁邊姓衛那個臭男人笑得諷刺不已。
不要臉!這家伙真不要臉了!
很沒面子還被他嘲笑,怒從中來的舒爽不客氣地瞪向衛燎,語氣十分尖銳,「好笑麼?笑什麼笑?」
「沒,我笑剛才跑過去一只老鼠,吱吱直叫喚!」
衛燎攤攤手,聳聳肩。
見她在老大面前吃了癟,他那小心思愉快得都快不行了,唇角噙著得意的笑,雙手插在褲兜里,要不是穿的是軍裝,怎麼看怎麼無聊,無賴,外加無恥八級——
暗暗咬牙,舒爽看著衛燎那雙妖孽的桃花眼兒,火兒都快狂飆出來了。
四個人。
兩男兩女,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社會地位,臉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可未來的人生道路上,卻譜成了一曲曲同樣的愛之戀歌……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而此時此刻,那兩個針鋒相對的男女將氣氛弄得煞氣橫溢,陰風陣陣,眼看一場就得引發一場戰爭了。
幸好,還有邢爺這枚定海神針在,他擰了擰眉,冷冷的視線慢悠悠地掃視著眾人,一句話就定了乾坤——
「散了吧,明兒晚上我請客,大家一起吃個飯!」
★○
女人喜歡逛街,百逛不厭,男人酷愛看球,興趣盎然,這似乎已經成了大多數人都認可的生活定律了。
連翹也不能免俗,她跟全天下的女孩子一樣,也喜歡逛街,也喜歡看漂亮的衣服。
正如這會兒,她挽著爽妞兒的胳膊走在微風習習的風華路,那感覺就像剛從牢里出來放風的人兒——多舒坦啊!
風華路絕對是個消女人魂兒的好地方,這條號稱百年金街的商業中心,各種商品琳瑯滿目,來往行人絡繹不絕,據說,根據相關的歷史資料考證,這里的商貿經濟可以追溯到軍閥時期。
品味,時尚。
今兒從醫院出來,爽妞兒死活拉著她去逛街,大眼一瞪說她的青春都束縛在軍裝之下了,再不打扮,青春沒了想穿都沒得穿了……
這不打擊人麼?
她本來以為火閻王是死活都不會同意的,哪知道不等她將話說完,首長同志大手一揮,很爽快,很深明大義的就答應了,臨走前,還塞了一張據說可以無限刷的銀行卡給她……
在爽妞驚爆的視線注視下,她那點兒小虛榮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花男人的錢,吃公家的飯,買自個兒的衣服,用不用這麼幸福啊?
真是賺翻了!
話又說回來,她有幾個月沒出來逛過街,沒有感受過社會物質文明發展帶來的樂趣兒了?
緩緩行走在匯集了眾多品牌的各類專賣店,感覺真是就特麼不一樣,風景還是這邊兒獨好。
「連子,這兒,這兒,快,去看看……」
舒爽扯著嗓子拉著她就往一家正在打折的服飾店兒,這件兒比劃比劃,那件兒模模拍拍,兩個妞兒的性子都差不多,有說有笑的討論著,互相調侃著,逛得特別帶勁兒。
「爽妞兒,求你了,別這麼毛躁成不?小心嫁不出去……」
「咳!我這叫童真,童真懂不懂?」
「好吧,我承認,你永遠12歲。」
「明明就是18歲!哪像你,都快成黃臉婆了——」橫著眉毛,舒爽揚著眉毛笑。
揮了揮拳頭,連翹作勢要收拾她,「討打呢吧?」
「連子,你有暴力傾向是不?哎喂,跟你家首長在床上是不是也這麼打來著,誰輸了誰被壓?」
「滾,祝你一輩子被壓!」
這話,不是戳連翹同志的痛處麼?
總被壓,啥時候壓回來?
倆人沿著風華路笑著鬧著逛著,回憶著以前的點點滴滴,這麼一嘮嗑,猛地想到自從上次海鮮酒樓後就沒見過佟大少了。
中間就通過一個電話,听說這小警察升職了,做了一個啥科長,臭屁得不行。
兩個妞兒這麼一合計,決定趁這個時間去瞧瞧唯一的異性哥們兒,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決定來個突擊檢查,最好能在家里翻到一兩個妞兒……
連翹自己開著車挺方便,沒費什麼事兒就載著爽妞兒一路高歌的殺進了佟大少的私宅。
這宅子是佟加維參加工作時父母送他的禮物,一套花園小洋房倒是挺有個性,一應裝修和家俱家電就沒有一件兒是低調的,一個人住極盡浪費。
咳,那時候剛弄好應邀來看過這房子後,把連翹那個嚇得啊,丫的太奢侈了。
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個兒的狐朋狗友里,竟然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富二代。
不過後來,在看到火閻王的景里之後,才深深的知道了什麼叫著奢侈,什麼天上人間,什麼叫著不要臉——
咳,閑篇兒不扯了。
停車,上門,按門鈴。
三步曲完成之後,開門兒的佟大少卻擰緊了眉頭,似乎不太高興她倆的突然造訪。
「你們什麼來了?」
這話說得,連翹斜睨著他,笑眯眯地問,「誒,干嘛啊,難不成你家有啥見不得人的?……不是娶了個潘金蓮藏著呢?」
噗哧一聲兒——
听了這話,舒爽很沒形象的噴了,還是連子夠嘴毒!
娶了個潘金蓮,那佟大少不就是武大郎了麼?
不管,不顧,兩個人推往就要往里走……
「喂!」
輕咳了兩聲,佟加維急得有些臉紅脖子粗,堵住門兒不讓進,「走吧,外面咱找個地兒坐坐!」
靠!有這麼待客的麼?
「人都到家門口了不讓進,上哪兒坐坐?」
俗話說,有妖必有異,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她倆笑鬧著正準備合力擒佟少,突然听到有人在佟少的背後喊了一聲‘哥哥’,定神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怎麼會在這兒,跟佟大少住在一起?
喚哥哥的不是別人,正是在海鮮酒樓蓬萊閣見過的那個老太太。
一身兒干淨的衣服讓她整個變了樣。
這時候,老太太大概是瞧到了連翹,憨憨的臉上寫滿了‘興奮’二個字兒,一臉歡天喜地的笑容,開心地快步過來拉住她的手,張口就叫︰「媽媽——」
汗,老太太還認得她呢?
這稱呼,真尷尬!
看到她現在的模樣兒,應該過得不錯,不過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中原委,只能拿眼楮去看撓著頭窘迫不已的佟加維。
「大少爺,這咋回事兒?」
「啥事兒?沒什麼啊,這不是覺著挺有緣份麼,本少爺壞事做多了,偶爾做件好事有啥奇怪啊?」
佟加難避重就輕地事情的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如何找到她,如何給她治病,又不放心安置在外面兒,索性就弄到這私宅里來了。
不過他絕口不提,是自己不忍心看到某個女人眼底的失望,傷心和難過才做這些的,那天在海鮮酒樓,看到她那種對人情冷暖無奈的小模樣兒,心很抽!
自做多情也罷,傻逼可笑也罷,原本他是準備將這老太太治好了再給她一個驚喜的,哪料到她會突然蹦達過來了——
听完他的話,翹妹兒由衷的感動了,看他的眼神兒都帶著敬重了。
心里有些酸,有些甜,就這樣吧,值得了。
老太太還是很迷茫,弄不懂自己是誰,不過精神狀態卻好了很多,她非常喜歡連翹,怎麼都不讓她走,哄了好一會兒,她才孩子似的嘟著嘴點頭,來來去去就一句話,媽媽肯定不會騙她。
無奈,連翹答應以後會盡量抽時間來看她。
究竟是有緣,還是無意的巧合,世間之事誰又說得清呢,又有誰知道呢?
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一次善良的幫助,會給命運帶來那麼多的轉機。
★o
夜,寂靜。
連翹慵懶地躺在白瓷的浴缸里,白皙的手臂兒擱在兩旁,仰著頭眯著眼靠著浴缸邊沿,舒服的泡著澡。
如此安逸的夜晚,小日子還真是不錯。
嚓——
听到開門聲,她緩緩地睜開染上霧氣的雙眼。
「小心長針眼兒……」
「我來看看。」緩步踱到了她的身邊兒,邢烈火就那麼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浴室里的燈光投影在他冷俊的臉龐上,顯得性感又誘人。
「有啥好看的?」
「老子樂意。」
連翹囧了,光著身子在水里,這男人還目光炯炯的盯著,本來舒服的泡泡浴直接就變了味兒。
「有病不是?」
淡淡地睨著,邢爺到是很坦然︰「你洗你的,我看我的。」
拿他沒法兒,連翹心思一轉,笑嘻嘻地叫︰「火哥。」
「恩?」他的聲音很好听。
戲謔地看他一眼,她招了招手,笑得越發燦爛,「來!」
邢烈火听了,狐疑地瞅著他,沒做聲,
「來啊!」見他沒反應,連翹眨了眨眼。
還是沒搭話,不過,他卻依言半蹲在了浴缸邊兒上。
莞爾一笑,連翹伸出手輕輕撫上那張四季常冷的俊臉,一點一點的下滑,好看的下巴,性感的鎖骨,結實的胸膛……
「挑逗我?」邢烈火雙眼懶懶一眯。
連翹笑了笑,直接撲到他懷里,將他身上的睡衣打得濕透,「咱倆打個賭唄?」
手往里一伸,邢爺沒客氣地吃著豆腐,「賭什麼?」
「如果你輸了,得答案我一個條件。」
「好。」
「那行,咱就賭你一分鐘之內會說出‘好’字來,好不?」
「……」
「好不好?」
「……」
幽黑冷銳的眸色里沒有表情……
真是無語!連翹徹底歇菜兒了,以她多年的打賭經驗,按常規思維都會順著話桿子往上爬的,何況還溫香軟玉在抱,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正常人的腦子?
「賭不起是吧?你到底要不要賭,沒賭品……」
話還沒說完,一只修長的大手指就模進了水里,抓住她光滑的腳踝就往上一提,然後那吻就落在她露出水面兒的大腿上,著力點兒的改變,讓她差點直接撲倒在浴缸里。
「喂~邢烈火,過份了啊!」
男人壓根兒不理會她的嚷嚷,摩擦著,軟柔地吻著,直到將她得氣喘吁吁地直嬌哼……
結果,哪料到——
她將有點感覺吧,這邢爺一把就放開了她的腿兒,猛地站起身來,目光里閃著可以稱之為惡作劇的光芒,淡定地說︰
「好,咱倆賭。」
這時候,一分鐘早就過去了,連翹小臉兒上透著不知道因為生氣還是動情生成的粉女敕色澤。
「……邢烈火,你耍無賴。」
一蹲身,邢烈火探出掌心扣緊她的腰肢兒,用獨有的沙啞微沉的聲線兒正正經經地問︰「連翹同志,你還沒說,你輸了該怎麼做?」
掙月兌不得,連翹氣息不穩地惱了,「你說吧,姑娘願賭服輸。」
俯下頭,邢烈火將唇貼了過去,盡情地描繪著她柔美的唇線兒,那只大手就順著一道道他稀罕得不行的優美曲線到處攀爬著。
被水蒸汽渲染過的空氣里,香味兒裊裊。
被他逗弄得有些意亂情迷,連翹那可憐的小身板兒止不住地輕顫,聲兒顫了,「喂~到底要啥?」
「從現在起,你欠我了,也是一件事兒,我隨時可以討要。」耳朵癢癢的,傳來男人一聲低沉沙啞的話。
「不行,哪有這樣的?」
「由得了你?」邢烈火親了親她的唇,大手抓過她的腦袋來,指尖就那麼纏進了她的發絲。
吻她,吮吸,啃咬。
糾纏的吻,氣息在交融,身體默默相擁。
……
片刻,也或許是過了很久,總之連翹都不知道自個兒怎麼會躺回到床上來了,而頭頂那兩只黑色的眼瞳里充滿了被欲滲過的惑色,而她半濕的頭發就覆在他**的胸膛上。
這畫面,特別的,特別的透著一個‘色’字兒。
實實在在的,他倆單獨在一塊兒的時候,除了辦那事兒都很少其它的交流。不知道究竟是興趣來了,還是心里膈應著某件事兒,反正連翹就沒話找話了,湊過腦袋去近距離的「察言觀色」,眯著眼微笑︰
「火哥~」
「嗯?」
真特麼性感的聲音,她覺得這男人還是用吼的好一點,用這種聲音這種氣息撫過耳垂真讓人受不了,意識差點都飄了。
想了好幾秒,她才想起自己想說啥。
「你說我是不是有病啊?」
「……腦子是不太好使!」
「別貨,我認真的,咱倆又沒避孕,我怎麼就沒懷上呢……唔……喂……」
黑眸一閃,抽風的男人啊,又是一個差點讓她缺氧地深吻,然後不等她腦子做出反應身體就被他猛地翻轉過來,那個粗粗的家伙就那麼從背後闖了進來,擠得她氣兒都不會喘了。
轉過頭來,她一雙濕漉漉的眼珠子就別扭地瞪著他,她恨極了,明明好端端的正題兒,被他這一打岔,又完蛋了。
「丫的……」
「不是想懷上?老子播點兒種進去……」
「……總是這樣。」她氣死了。
汗水。一滴一滴。情濃處,熱似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濃濃的,嬌俏的,**的,骨頭都在酥麻。
唉!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o
翌日晚間。
這是一家典型的川式火鍋酒樓,中式風格的裝修顯得大氣而古樸,雕梁畫棟,紅木家俱更顯格調,
一進門兒,就被陣陣**的火鍋香味吸引住了。
呵,只是聞聞就知道很地道!
跟著火哥直上酒樓的三樓,左拐走到盡頭便是這家酒樓最豪華的包間兒,看上去普通包間來面積略大,門窗全是雕花的,仿古式的花梨木座椅上,靠墊兒都是蘇繡的。
嘖嘖,還有那絲質的宮燈真打眼兒,將這包間照得朦朦朧朧的,十分的精致有趣。
懸掛在包間門口的楷書匾額上大書仨字。
——瀟湘館。
「喲,名字挺雅的麼!」
看了一眼直沖她眨眼兒的舒爽,還有被火哥命令著去接人的衛大隊長,連翹笑得挺得勁兒。
邢烈火將她拉到邊上坐下,便把菜單遞了過去,「想吃什麼,自己點!」
瞟了一眼那菜單兒,連翹就納悶了,上面只有菜名兒,沒有菜價,讓她怎麼點啊?
本想拿著筆亂勾幾個……可是,突然想到那個亂打勾帶來的悲劇,咽了咽口水,還是忍了吧,東西可以亂吃,勾勾可不能亂畫,遂討巧地將菜單遞了回去——
「嘿嘿,還是你來吧,你是首長!」
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邢烈火自然不明白這短短的十幾秒鐘內她腦子里已經千回百轉了若干個詭異的念頭。
拿過筆,他不再言語地勾著。
一會兒,鍋底上來了,名曰——九宮格。
這種造型獨特的湯鍋,顧名思義有九個格子,不同的菜式下在不同的格子里,方便撈取,適應不同的口味兒,火鍋麼,麻,辣,鮮,香一個字都不會少。
老實說,連翹真是挺開心的,她特別喜歡吃辣,吃火鍋那些蘸料更是樣樣都短不了,見著那些菜一一擺上桌面,她都快饞死了,口水咽了又咽,有多久沒這麼享受過吃火鍋的感覺了?
吃吧,吃吧!吃得嘖嘖有聲,吃得眉開眼笑,吃得誰也不搭理,吃得兩排撩人的羽睫撲扇撲扇的招搖著。
邢烈火抬了抬眼皮子,瞧她只顧著小嘴忙碌的樣子,又可恨又可氣!無奈地拿起湯匙,從九宮格中的白湯格里盛了一小碗湯,遞到她跟前兒。
「瞧你那點子出息!慢點吃,沒人搶你的!」
「謝謝!」
口不對心的道著謝,連翹對吃一向沒有什麼抵抗力,就著碗沿輕輕地呵了口氣,那嘴唇俯下去就開始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喝完還意猶未盡的砸巴了一下嘴。
真好吃!
吃得舒服了,她眯眼笑了起來,這時候終于想到自己還有個姐妹兒了,轉眼一看,呵,爽妞兒正傻呆呆的望著她呢,
難不成自己吃相很丑!
連翹給她遞了個眼神兒,讓她放開手腳吃,不用怕旁邊的黑面神。
瞧著自家老大眼楮里那濃得化不開的寵溺勁兒,衛燎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老大,趕明兒如果市政府給你頒一個‘最佳好老公’獎,我一點兒都不會奇怪。」
調侃又如何?邢爺怎麼都能端得住,照樣兒的面不改色,「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在鍋里挑了一塊肥牛肉在香油碟里醮了醮送到嘴里,衛燎毫不在意地勾唇笑得蕩漾,那話怎麼說來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想他一個久闖情場的浪子,還能看不出邢老大那點子小情事兒?
「咳,當我什麼都沒說。」
「不會說話就閉上嘴,免得招人討厭。」邊兒上,舒爽不以為然地譏誚他。
「嗤,帝宮的姑娘要都你這服務態度,早該關門歇業了!」
「再說一句,那晚上是意外,老娘一直賣藝不賣身,懂不懂?」
「別裝了,那個圈子咱倆都懂,不過做一次做二次,小爺也不計較多個炮友,一會再戰?」
「靠!老油條子——」
狠狠地瞪著衛燎,舒爽坐直了身子,將三字經省略成了一個字,興味索然地唰著火鍋。這男人非得說她是個婊子她有啥辦法,而且在他眼里,她指定還是一個喜歡立貞潔牌坊的婊子。
算了,又不是她老公,做了便是做了,越找借口替自己掩飾越討人厭不是?說自己又清高又純潔,有個屁用啊?
橫眼兒,豎眼兒。
越看他那身痞樣兒越是不爽,這家伙穿上軍裝也變不成正人君子,看來看去,舒爽還是連子家的男人最有品質,那雙眼楮從頭到尾就不會在別的女人身上停留,打見面到現在,他連正眼都沒瞧自己一眼。
各懷著心思唰著火鍋,期間邢烈火接了個電話,沒過多久,謝銘城就屁顛屁顛的來了。
謝銘誠是個實態的北方漢子,每次見到邢烈火,哪怕是吃飯這種私下里的事兒,也必定克紀守禮。
一一招呼過,當然也沒有忘了連翹。
「嫂子好,這位……是弟妹?」
老實說,這個樣子也難怪他誤會,這兩男兩女的確容易讓人想成是兩對兒。
「滾!」衛燎不爽的瞪了回去。
「我叫舒爽,哥哥。」咧著嘴笑了笑,舒爽不理會衛燎像被蜜蜂扎了似的尖叫,慢條斯理的從包里掏出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糾正著他的稱呼。
大概是平日里少與女人打交道,農村兵出身的謝銘誠騰地臊紅了臉,「大記者呵,你好,謝銘誠!」
瞧到他倆這情形,衛燎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心里有些不爽快,怎麼著都是他睡過的女人,當著他面兒勾搭起銘誠來了,不爽,非常不爽,不爽之極。
「干嘛干嘛?生意做到飯桌上來了是吧?」
「關你屁事……」譏誚地笑著望他,舒爽給他對了對口型,用只有他才能听見的聲音說。
這小娘們兒,要死磕到底是吧?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衛燎快下筷子,從褲袋兒里掏了煙來打了一圈兒,自在的吹了聲口哨,同樣小聲的回敬,「不要臉。」
翻白眼兒,舒爽不甘示弱,「姐姐壓根兒沒長臉,上哪要?」
「靠!」
好吧,衛大隊長氣得無語了。
兩個人使勁兒的斗著嘴,話說這會兒,連翹在干嘛呢?
她累壞了,使勁兒在喂著嘴,渾身解數都使出來了,跟九宮格里的各類大菜酣斗著,久不吃辣的小嘴兒辣得紅通通的,直吐舌頭,對那兩只‘禮尚往來’的斗嘴完全不在乎。
他倆就是兩只烏鴉踫了面兒——旗逢對手!
吃著火鍋,饒有興趣地听著烏鴉吵架,人生還有比這更美的事兒麼?
終于,邢爺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掃了一圈兒,輕「咳」了一聲兒,提高了分貝沉聲吼︰
「都停一下!」
好吧,他的聲音一冷,包間里剎時就沉寂了,衛燎和舒爽的斗嘴沒了,謝銘誠的憨笑沒了。
嘖嘖!
邢爺果然是靈魂人物啊,一興俱興,一怒俱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首長心情又不爽了,連翹離他比較近,這聲音听著就是滾滾的驚雷,差點兒把耳膜給震破了,腦子一陣恍惚,尋思著這位爺吃火鍋也能吃抽腦子?
清了清嗓子,邢烈火望向謝銘誠,將話題撥亂反正了︰「銘誠,你不是說有事兒?」
「呵呵,是!」
謝銘誠撓了撓頭皮,憨厚的黑臉兒上笑得忒樂呵,「老大,是好事兒,看大家聊得開心,差點兒忘了。」
「啥事兒這麼開心?」衛燎望著他,還計較著呢。
「听你聊天開心唄…」
擰了擰眉,謝銘誠覺著這兄弟有些莫名其妙,吃秤砣了,怎麼火藥味兒這麼重?
噗哧!
呵,怎麼覺著這兩個人有戲呢?
連翹沖舒爽擠了擠眼楮,她可是讀懂了衛燎眼里那股子意味兒啊!
這人吧,都有這個毛病,除了自己的事兒,一眼就拎清,想遲鈍都不行。
火上燒油是她最喜歡干的,實在忍不住她站起身來,給謝銘誠滿上一杯酒,打趣道,「謝隊,別不好意思啊,我這姐妹兒未婚,要不要……」
衛燎眉毛一橫,打斷了她的話,悻悻地說︰「老大說,先說正事兒!」
嘿嘿,有意思!
不走尋常路是翹妹兒的作風,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火哥一腳,擠眉弄眼地拽著他的胳膊,細聲細氣的說︰「火哥,辣死我了……」
哪能不知道她那點子惡作劇,邢烈火將水杯遞給她喝了一口,又抽出一張濕巾替她擦了擦嘴,手就那麼放在她後背上輕拍著,正二八經地埋怨道︰「真給老子丟臉,沒吃過咋的?」
「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沒有不好意思,連翹點頭,越辣越爽,辣得直流口水。
「喜歡吃辣?」
「對。」
「喜歡,下次再來。」
兩個人一問一答,說得正二八經。
抹了抹腦門兒,謝銘誠怔了怔,還是把來這兒的正事兒先匯報了——
「老大,來的路上我剛接到偵查處的電話,檢閱那天在嫂子降落傘上作怪的人查出來了!」
可憐這老實孩子,他真憋住了,再不說都不知道啥時候有機會,怎麼感覺自己像一只瓦數相當大的燈炮呢?
「誰?!」邢烈火一臉鐵青,那臉部弧度一看就是處在暴怒的邊沿。
連翹也愣住了。
老實說她一直以為那是一個意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人為!
是誰這麼無恥,想致她于死地,想想都後怕——
在空中急速下墜時的那種恐懼,隨時都可能命殞的惶惑感再次涌了上來,那生死邊緣的一刻,如果不是听到火哥的命令聲,她鎮定了下來,如果不是她這人兒向來倔強不怕死,如果……
太多的如果,稍一改變,會怎樣?
她要真掛了,這會兒,有沒有人在她的墳前燒兩個帥哥?
「已經核實過了,是某軍分區政治部干事……常心怡!」
是她?!
連翹望了火哥一眼,她多可憐啊,又是被這男人害的,都是他那些爛桃花惹的禍。
一種強烈的感覺告訴她,總有一天會被他的桃花給害死不可。
「操他媽的——」
惡狠狠地爆句粗,邢烈火在自己一幫哥們兒面前向來比較隨意,何況,一想到跳傘檢閱那天的情況他就渾身不得勁兒,每每在腦海里回放一次,那顆心就會窒息片刻。
這事兒他當時就知道肯定有問題,只不過沒有確定的人選,想不到一個女人竟有這麼大的膽子——
手指緊攥在一起,他那張閻王臉越發暗沉︰「你怎麼處理的?」
「提交了軍事法院,這種情況得按武器裝備肇事罪論處,只不過……」
望著邢烈火,謝銘誠皺著眉沒再繼續說。
當然,其中的糾結懂的人都知道,在這個社會里,權大于法,常心怡投了個好胎,找了個不同凡響的老爹,她自己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軍隊干事,她老爹常部長可不是盞省油的燈兒。
沉默了片刻,邢烈火冷哼一聲,吐出一句森冷冷的話來,「必須讓她付出代價!」
這話,聲音很輕,可份量卻很重。
一幫子人里,謝銘誠和衛燎是最了解他的人,更了解他這話的威力有多大,對那種女人深痛惡絕的衛燎趕緊附合,「老大說得對,這種女人太缺心眼兒了!」
「死不足惜!」
邢爺這話,真的很冷!
連翹背脊瞬間劃過一陣陰寒,她自己其實也不算是個好人,但跟火閻王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好吧,默默不做聲才是王道。
話題就此打住了,正事兒講完了,繼續唰火鍋。
吃吃喝喝,有吃必有喝,飯桌上,酒必定是少不了的。
之前本來沒有準備喝酒的,可是男人麼,湊在一堆兒話題聊上了就不可避免了,一會的工夫,服務生就過來開了酒,服務周到的給每個人面前的酒杯都倒上了。
連翹不是一個別扭的姑娘,可她真是吃得太撐了,看著面前杯子里的酒,撇了撇嘴,直搖頭,「你們盡興,我實在喝不了。」
「嫂子,這可是英國皇家極品,不嘗嘗多可惜啊……」
皇家?!
想了想,她還是搖頭,「不會喝。」
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邢烈火伸手環住她的腰欺身過來,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表情,用耳語似的音量對她說,「乖,喝一點兒吧,不會醉,一會兒還可以給咱倆助興……」
色胚!
臉上‘唰’的一紅,連翹不笨,當然知道這男人說的助興是個啥意思。
同時,也更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格,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她可以逆著他,可是在他的兄弟,他的下屬面前,她必定會給他面子。
這是男人的臉,她很清楚。
淺淺地笑了笑,她沒再說什麼,直接將那杯酒端了起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
……
酒一下肚,氣氛就會特別好,聊天的內容就開始天南地北了起來,所涉獵的話題也越來越遠,從幼兒園的情史談到個人的家族史,尤其是衛燎,精神頭兒倍兒好。
連翹也是個能侃,之前沒說過的話,喝了酒也就無意間提了起來——
「……我跟特種部隊還真是挺有緣的,你們都不知道吧,其實我爸也是個特種兵!」
「哦,是麼?!」舒爽吃了一驚,她跟連翹認識這麼久,從來沒听過她提起她爸的事兒。
「是啊,干嘛這麼吃驚,不信?」
那話怎麼說來的?人一喝酒,膽兒也大,那些平日不敢說的,不想說的,都會通通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一往外倒,連翹她也是個俗人,不可避免這些俗事。
為了讓人家相信,她突然將自己的錢夾子掏了出來,里面夾著兩張照片兒,一家三口那張,很顯然是她和她的父母。
旁邊還有一張極小的照片——一個穿著迷彩綠,戴著大鋼盔的中國特種兵,有神的雙眼中透出一股子凜然的正氣,浮現出嚴肅和莊重,照片上還有一圈兒淺淺的,已經褪色的血跡。
「這就是我爸爸,他是個英雄。」
對,他的爸爸,是個英雄,她永遠記得那骨灰盒上覆蓋的八一軍旗,是那麼的鮮艷……
想到爸爸,她身體像火燒似的熱血流竄,不由自主的將小時候听來的她爸那些英雄事跡講述得繪聲繪色,待到講累了才撫了撫發燙的面頰,感嘆著,「可惜,他過世了。」
眼楮里霧氣浮動著,她突然有些激動,「為了我的爸爸,我要做一名英雄的特種兵。」
噗哧!
舒爽愣了一下,笑罵︰「連子,你要不要這麼酸啊?說這種話走大街上得挨揍。」
一直沒有說話的邢烈火,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挺認真的瞅著她,一句話說得很嚴肅。
「連翹,我相信你!」
揉了揉自個兒的腦袋,連翹腦子清醒了許多,郁悶了。
是不是哪兒弄岔了?
不是吃火鍋喝酒麼?怎麼變成了特種兵誓師動員大會了?
「好啦好啦,都別酸啦,吃菜,喝酒,瞧你這嚴肅樣兒,我以為是在辦公室呢……」
一想到辦公室,昨天晚上……
咳!
她身上的酸疼勁兒還沒過呢。
不好意思地埋下頭,她神思恍惚的繼續孝敬著自己的肚子,听著衛燎胡吹海侃著他們那群八旗子弟的光輝歲月,10歲牽小手,12歲寫情書,14歲月兌光光,16歲滾床單……
不由得瞄了火哥一眼,後者自始自終不說話,沒有任何表情。
她暗自猜想,他的過去,估模著都差不多吧?想了想,她不由得湊近了他的耳朵,小聲問︰「火哥,你第一次是幾歲?」
「你不知道?」見到她興致勃勃的樣子,邢烈火就氣得牙根癢癢。
嘬了一下筷子,連翹笑著搖頭,「丫還不好意思了!」
古怪地看著她,邢爺在那水晶的煙缸里彈了彈煙灰,覺得耳根有點燙。在男人的思維里,女人處女是金貴,男人要27歲還是處男,那就是丟人。
「我說是你,信不信?」
「你覺得呢?哈哈……」
「……」
邢烈火黑著臉不講話了。
一邊用勺子喝著白味湯,連翹一邊贊美,「真好吃,撐死我了……」
話題又偏了!
看來,她壓根兒不在乎,心里一沉,她僅僅一句簡單的話就能讓他很不舒服。其實,對他來講這種事兒根本就不屑給一個女人講,可他講了,人家不僅不信,還被鄙視了……
于是,那張原本就冷硬的臉上,線條更暗了幾分,像誰欠了他錢似的。
一時間,幾個人面面相覷,氣氛又冷了下來,沒法兒,邢爺就是個風向標,比天氣預報還靈。
眼看著氣氛不對,衛燎趕緊舉起酒杯來,「老大,來,喝酒喝酒,今兒不醉不歸……」
邢烈火沉著臉一言不發,悶葫蘆似的對酒來勁兒了,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他這副模樣兒,瞧得連翹直肝兒顫,她怎麼就感覺自己會倒霉呢?
腦子里靈光一閃,她心里暗間對觀音大士如來佛祖祈禱過後,索性直接趴桌子上——裝醉,裝睡,裝死。
沒想到,她本就有些困,又喝了點酒,這一裝還真就睡了過去。
……
等她悠悠醒轉的時候,腦子徹底犯懵了,感覺自己在一個溫熱的懷里蕩啊蕩啊……
微微睜開眼楮,咦……
房子在動,窗外的景色在往後退,誰家的房子是這款式的?不對不對,這哪是房子啊,明明是車子,她在火哥的戰神車上。
好像自個兒喝大了,腦子怎麼這麼迷糊呢?
爽妞兒呢!
腦子正打著醬油呢,一張熟悉的黑臉就俯了下來,聲音涼涼地問她,「醒了?」
她動了動胳膊腿兒,酸軟無力。
唔……好難受,怎麼醉得跟個傻子似的?有沒有天理了,這個男人明明就喝得那麼多,為啥他一點醉意都沒有,還跟坐在汽車前排的謝銘誠冷靜的說著話,聊著神馬軍演……
醉得像團爛泥兒似的翹妹兒不服氣了!憑什麼他就那麼高高在上呢?就連喝個酒都比別人拽!
討厭!
她突然蒙生出一個很變態的想法兒,非得把拖他下水,讓他也犯傻,讓他也醉掉……
嘿嘿,只要一想到這整天冷著臉的男人在別人面前崩潰,她就特麼爽!
那,會是個啥樣兒?
這個男人的底線到底在哪兒呢?
這麼一想,她吃力地爬起身來,一只手勾到他脖子上,一只手往他下月復探去,滿嘴酒氣的在他耳邊呵著氣兒,很小聲很小聲地說︰
「讓你裝……火哥……軍人意志測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