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燎被轉到京都市,已經是三日後。∣∣
提前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連翹那特意沒有送衛舒子去幼兒園,而是和火哥一起將他帶了紅方紅機場。
她想,爽妞兒和衛隊這兩口子,一下機,最想看到的人,指定就是兒子了。
趕到機場的時候,機還沒有到,因為兒熱,連翹帶著衛舒子坐在了機場的涼棚下面。一听說爸爸媽媽要回來了,小衛舒子激動得不行了,左蹦右跳,那雙大眼楮里流露出來的渴望,比今兒京都市的陽光還晶亮。
拽著連翹的手,他小嘴很甜,「干媽,我爸爸和我媽媽是一起嗎?」
這個問題,小屁孩兒今已經問第三次了。
連翹模了模衛舒子的腦袋,望著他的小樣子,不免有些好笑。
昨兒惡趣兒的火哥讓人把孩子的頭發給刮光了,剔成了純禿的,像個少林寺的小沙彌。更準確點兒形容,衛舒子現在那可愛的小樣子,特別像當初演《笑林小子之新烏龍院》里的釋小龍。
「爸爸媽媽一起回來的,寶貝。」
被邪惡的干媽給取笑了,衛舒子還渾然不知,仍是半眯著眼楮望向空。
「哦,干媽,以後他們都在一起嗎?」
「是,在一起。」
好吧,雖然她不是月老,也無法洞悉世事,但是真心不願意讓孩子失望。如果這會兒她要說出不知道或者不在一起,怎麼都過不了心里的那一關。
但願,在一起吧。
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半小時後,接衛燎上校的機抵達了東方紅機場。這家伙享受的英雄待遇,紅刺派專機給他接回來的,隨同他一起回京的還有在h就一直照顧他的舒爽。
兩前,這廝就已經醒了。
其實他也沒啥大毛病,就是太過勞累給害的,加上那些不停的淋雨,幾乎都沒有穿過干爽的衣服,所以感冒了,然後發燒了,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便轉化成了肺炎。
不過後來,他在和舒爽兩個人單獨研究這事兒的時候,始終肯定的認為,是因為那干那事兒的次數太多,沒有節制導致體力消耗過大,空倉上陣給造成的。
可是麼……
每每這麼說起,他都會受到爽妞兒的白眼加拳頭若干,然後,接下來就會是她心疼的做好吃的替他補身體。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單說現在,衛大隊長是被醫療隊的戰士用擔架給抬下機的,旁邊舒爽還怕他給曬著了,一直撐著傘。
嘖嘖,敢情這小子賺到了!
見到他們一行人下來,邢爺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記重拳。
「士別三日,真是刮目相看!媽的,就你這**樣,還成英雄了?」
兄弟之間的玩笑,彼此互相打趣已經習慣了,衛燎嘿嘿一笑,「哇靠!笑話,出去了哪兒敢給老大你丟臉啊?紅刺的兵不管走到哪兒,絕對都是一流的。」
「敢情你這麼拼命都是為了我啊?」邢爺沉下臉來瞪他。
「說笑的,哪里哪里,我這是為了祖國,為了人民,為了社會主義,為了……」
「拉倒吧,這些話留到做報告的時候講。」
「呵呵,必須的啊,到時候,我指定講得比這還動听!」穿著白色橫條病員服的衛大少爺勾起唇打趣著和火鍋同志調侃了幾句,然後一轉眸,就看到從涼棚下小跑著奔過來的兒子。
眼眶一熱。
衛舒子像個小鳥兒似的了過來,清脆又愉快的嗓音直叫喚。
「爸爸,媽媽——」
心里激動得不行,衛燎伸手就去撈他,「喲,讓爸爸瞧瞧,我的寶貝兒子長高了,壯了……不過就是,啥時候出家做小和尚了,瞧這頭頂給禿得!」
「干爹說,這樣比較帥!」咧著小嘴咯咯直笑,衛舒子伸出手就要爸爸抱。
衛燎忍不住捏了捏兒子的臉,「笨蛋,你干爹壓根兒就沒安好心,他這是嫉妒我兒子長得比他帥,使勁兒把你弄埋汰了!」
「才不是!干爹才不是!」
好吧,兒子反水了,衛燎糾結。
見兒子直往擔架上撲騰,爽妞兒笑著趕緊一把就將他抱了起來,腦袋直往兒子的胸窩兒蹭,逗得小屁孩兒咯咯咯直笑個不停。
很快樂的一家團聚,看得旁邊的連翹眼兒都有些紅。
看得出來,爽妞兒很開心,笑臉一直浮動在臉上,「寶貝……喲,真長沉了呢。干媽給咱寶貝吃啥好東西了?」
「媽媽,干媽和干爹對我可好了!姐姐對我也好!女乃女乃也喜歡我,可勁兒疼我,給我做桂花糕吃了,女乃女乃做的桂花糕可好吃!」
一連強調了幾個好,小孩子是不會撒謊,听得衛燎和舒爽心里酸酸的。
欠人的情啊!
在父母面前,沉悶了好長時間的衛舒子,迫不及待的交待著這段時間的事兒,在送衛燎趕往醫院的路上,嘰嘰喳喳的他,像個歡快的小麻雀,喜悅的心情溢出言表。
有媽的孩子,真真兒像個寶。
別人的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父母回來了,衛舒子那點兒小心結總算是徹底打開了。
到了醫院,趁男人們聊的當兒,舒爽特意將連翹拉到了病房的里屋。
然後,她慎重其事地向連翹道了幾遍謝。
雖說彼此的感情好,不用太過客氣,可如果這謝字兒不說出來,不真誠,她心里也憋得難受不是?他倆是老朋友了,到現在,多少年過去了,兩個人雖然並不總是在一塊兒,但是彼此在對方心中的分量,都是清楚的。
夫妻雙雙離開讓人家給帶孩子這種事兒,類同于托孤。
她覺得在這涼薄的世界上,除了連翹,就她舒爽而言,還真就再沒有了第二個人了。所以這種感情絕對不是腦子突然一搭錯線就交到的朋友那麼簡單。
這種朋友,她會為了你的事而著急,會為了你的心情而操心。
這種朋友,是需要她一輩子去感恩的人。
嬉笑著互道了近況,借著這獨處的時間,連翹自然也沒有忘記了要探探爽妞兒口風。為了衛舒子,關于她和衛燎感情的事兒她也得上心。在對話里,她著重強調了沒有父母的衛舒子是多麼的期望父母復合,如何如何的整以淚洗面惹人憐等等,特別不厚道的給爽妞兒的心理施壓。
對于爽妞兒,連翹是了解的。
她心里相當強悍,如果不是實在被刺激得不行,輕易不會做出離婚這種決定。可是,既然她決定了,那必然是會一條胡同走到黑的主兒,不撞南牆都不會回頭。所以,這事兒她非得這麼做,將嚴重性擱在她心里面。
其實,這也正是舒爽糾結的問題。
將心里的躊躇給連翹交了個底兒,兩個人正叨叨的聊著,突然,听到外面病房里響起一聲淒婉的叫聲!
「兒子,你怎麼樣了?現在有沒有好點啊!」
一听見這聲音,爽妞兒瞄了瞄連翹,臉色黯淡了下來,剛才的笑容斂緊了。
沒錯了,是衛家媽媽潘碧來了。
她好不容易壘起來的決心大堤,在潘碧的聲音傳來後,似乎立馬就發生管涌了。實話說,她真的不願意又回到以前那種日子里去,整為點兒雞毛蒜皮被他媽挑刺兒。
太累,實在太累!
見狀,連翹也是勸和不勸分,「爽妞兒,出去見見吧?也許經過這些事兒,又過了這麼久了,他媽改變了態度也說不定。」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是不是這麼說的?」不知道為啥,但凡听到衛燎他媽的聲音,舒爽就覺得自己就肝兒顫,說話也沖,很想吐槽,很想噴人。
「是。」
連翹默了。
心知依她現在的心境,估計要和衛家媽媽見面也得互相噴火兒,要和平共處,可能性真是極小的——
拍拍她的肩膀,她又將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復,把話題岔了開去,聊起女人懷孕那些事兒來。爽妞兒也將視線落到她微微攏起的小月復,手放上去模了模,語氣里帶著感激。
「連子,你這懷孕也辛苦,我還把衛舒子那個搗蛋鬼托付給你……真對不住你了。」
「滾滾滾,少發酸味兒。」嗔怪的瞪了她一眼,連翹翻翻白眼笑了,「如果你真有誠心感謝我,不如直接恩賜我幾塊兒金磚來得實在,說這些頂個屁用。」
知道她開玩笑,舒爽苦逼地撇了撇嘴,不客氣的回敬她。
「還金磚呢,姐姐我窮得叮當響,上頓吃完下頓都不知道在哪。」
連翹笑,「爽妞兒,別矯情了。衛隊隨時準備養你呢,吃他去。更何況,實話說了吧,就你丫這副臭脾氣,依我看啊,除了衛隊還真心沒有男人能受得了你。琢磨琢磨差不多得了,老婆婆又不和你過一輩子,歸根到底還是你倆過日子不是?」
微微一愣,舒爽啞然失笑,「你啊,三句話不離說客本質。」
「喂,快听——」抿了抿嘴,連翹突然努了努嘴,示意她听外面的動靜兒。∣∣
「得了,有他媽的地方,指定熱鬧。」
舒爽嗤笑一聲兒後,嘆了嘆氣。
外面的病房,果然是熱鬧的,自從潘碧進門兒,她的淚水都啪噠啪噠的流。
沒有停。
不管她這個人好也罷,壞也罷,但是對于兒子的關心和愛護屬實是十打十的。那听到兒子出事的消息,她急得都快發瘋了,要不是知道衛燎很快就會回京,她差點兒就到h去了。
這些日子,她都一個人住在家里,衛司令員也是個說話算話的主兒,還真就沒有回去過。每次她厚著臉皮給他打電話,他的語氣也是不咸不淡,三言兩語說完就掛斷。這段時間,她也被折騰得也夠嗆,心里的不安和慌亂感,已經達到了幾十年來的最高峰值,時不時的心里就有產生一種泯滅感。
而現在,老公,兒子,孫子都在這間病房里,她就那麼望著他們,哭得不行,心里酸得不行,說話的語氣更是完全無法穩定,一聲聲帶著哭腔的聲音里,全然都是委屈。
她覺得自個兒才是被拋棄的一個。
打從她進病房來,眼淚已經流掉了一公升,但是兒子沒正眼兒瞧她,孫子也沒叫她一聲女乃女乃,老公到是理她了,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罵。
「你跑過來干啥?明明知道人家小兩口不想看到你,摻和,就喜歡瞎摻和!」
動了動嘴巴,潘碧忍了忍,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反駁道︰「老衛,咱們一家人真的非要這麼說話麼?嗚……兒子生病我來瞧瞧怎麼了?我怎麼了我?難道非得弄到過不下去的地步,你才高興?你們就高興了?」
「自做孽!」衛司令員吹胡子瞪眼,毫不相讓。
「你……」
「夠了!」靠在病床頭的衛燎听到父母吵架就頭痛,大吼一聲打斷了老媽的話。不解恨似的,忿忿地一把撈過床頭櫃上的水杯,猛地摔了出去。
水杯與堅實的牆踫撞之後,四分五裂的碎裂來來。
碎玻璃四處迸散,如同他們破碎的家庭。
這一幕,成功惹了一室的寂靜。
在衛家,衛大少爺打小都是當寶養大的,三代單傳的獨苗苗,被寵得無法無,性子更是狂傲不羈。要說以前的他還有什麼優點,那就是對父母一直很孝順,從來沒有這麼在父母面前發脾氣摔東西的時候。
然而,現在……
望著那碎裂的玻璃,大伙兒的視線焦點又都集中到了他的臉上。
深吸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淡定下來,「你倆都走吧,別吵吵了。尤其是你,媽,求求你別管我了,好不好?舒爽的性子你不了解,她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隨便能揉捏的女人。你折騰了她這麼些年,我現在沒找你麻煩算孝順吧?如果你不希望你兒子以後孤家寡人過一輩子,就別再管我的事了。」
「兒子,媽只是關心你……難道這也是錯?」潘碧哭得不可抑止。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傷心。
其余人等,悉數沉默。
衛燎面色沉重,腦子被這些事兒糾結得越發煩躁了,看到老媽哭哭啼啼地坐在面前,媳婦兒進去了半都不在出來,他心里很惶惶。
其實,他也害怕重蹈覆轍,害怕好不容易和舒爽感情上的一點進步,再次被母親給打回了原形。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他的心底,頓時一片涼意。
「媽,你別難為我了,好嗎?走吧,走吧——」
望著兒子和老公,潘碧難過得只會哭,傷心得說不出話來。
衛司令員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像是剛剛下了一場暴雨。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哪怕明知道老伴做得不對,但是做為父親,做為一家之長,他終究還是希望一家人能和和氣氣的過下去的。
和事佬,還得他來做。
「兒子,誰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這些年,你媳婦兒的日子,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都是知道的。所以這事兒不能完全怪你媽,做為父親,我也有很大的責任,是我的縱容造成了今的局面……」
衛燎轉開了臉。
所以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
作為爽妞兒的男人,他倆摟著睡在一個被窩,為什麼他只看到了她的笑臉?
其實,最錯是他自己。
他知道老爹說的話也對,做為他自己來說,很想原諒。
可是,爽妞兒怎麼辦?她受的委屈,豈是說原諒就原諒的?
他女人骨子里有多倔強,有多驕傲他比誰都清楚,她能夠為了自己容忍他母親的無理取鬧那麼多年,可以說已經是他能夠想象的極限了,換了他自己哪里舍得她吃那麼多虧?
但凡想到那些日子,他便覺得有些無力。
他心疼他媳婦兒,想著以後應該怎樣多疼她幾分,可是面前的人是他的父母,也不是他說不要就能不要的,血緣親情,怎麼能夠割舍?
或許,普下的兒子,或多或少都有他這樣的為難吧?老婆和老媽,如同一個秤的兩端,隨便哪一邊重了或者輕了,就失去了平衡,家庭就容易傾斜,甚至崩塌——
見他不吭聲,抽泣不止的潘碧突然說。「兒子,我找舒爽說。」
濃眉一擰,衛燎面色陰沉,低吼一聲。
「你還想說什麼?」
「兒子,那從你家出來,我就去找孟若珍了。我警告她了,讓她以後不許打我兒子的主意……真的,真的,你相信媽,我這次是真的希望咱們一家人好好過……」
不喜歡听到那個女人的名字,衛燎聲音冰冷,「那是你的事兒,你倆先走吧,我要休息了。」
「不,兒子,你听媽說。媽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那女人不是個好東西呢?兒子,這段時間,你們都不要媽了,媽也仔細考慮了很多東西,一考慮才發現,媽以前做那些事兒,件件都是被那個壞女人給攛掇的。你想想,她沒有回國的時候,媽雖然和舒爽感情也不是太好,但那些不過就是普通家庭的婆媳爭端罷了,我真心沒有想過害她啊……」
潘碧斟詞酌句的為自己辯解著。
衛燎看著母親,目光越來越冷,不喜歡她的辯解。
那目光冷得,潘碧終于住了嘴,噤若寒蟬。
在里屋靜靜傾听壁角的連翹和爽妞兒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
外面,沒有聲兒了。
僵持了。
這種時候,既便連翹心知爽妞兒不喜歡听,但還是忍不住提醒她,「爽妞兒,退一步海闊空,咱吃點小虧,換得家庭和睦,也值得的啊。」
舒爽沒有說話。
不過,看得出來,她的觸動很大。
事實上,她心里也從來都沒有要求過婆婆能像親媽那樣對她好。只要大家面子上還過得去也就行了。仔細回想起來,潘碧說得話不假。之前婆婆雖然也不喜歡她,處處挑她的理兒,但在孟若珍沒有死男人回國之前,一切都在她能夠忍受的範圍之內。
如今,到底該怎麼辦?
要說真讓她舍了衛燎,她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未來不會後悔得撕心裂肺。
不停地玩著自個兒的兩根手指頭,她似乎沉入了思索之中。
連翹笑了笑,也是不語。
她需要時間。
「連子。」猶豫了好一會兒,舒爽扶起了她站了起來,「走吧,咱倆出去。」
點了點頭,兩個人很快進了病房。
連翹徑直走向望著她笑的火哥,在他身邊兒坐下,任由他將她的手扯過去握住。
「爽丫頭。」
見到冷著臉的兒媳婦,潘碧含著淚叫了她的名字。這是她和衛燎結婚後,婆婆第一次用這麼親熱的稱呼喚她。以前最動听的就是連名帶姓了,不連名帶姓的時候沒有一個詞不是貶義的。
所以,舒爽微微愣了。
半晌後,她輕輕‘嗯’了一聲。
窘迫地從包兒里掏出紙巾來擦了擦臉,潘碧這回似乎是真橫了心,看了看黑著臉的兒子和老公,又把包放到自己腿上,坐姿端正,態度認真。
「爽丫頭,過去都是媽不對,今兒這麼多人在這兒,媽給你道歉。」
「你……」
一愣之下,舒爽覺得嗓子眼兒發干,說不出話來。站在原地,她一動不動。
眼前婆婆的臉,又蒼白,又憔悴,可是,她曾經如何瞪她,如何罵她,如何打她,那種凶狠的樣子也總在她的眼前晃動。
想說原諒的話,還是被她壓抑了下去。
氣氛有點兒尷尬。
沉吟片刻,見這情形,連翹不好意思再留下來摻和別人的家務事兒了。讓他們一家人面對面地勾通太有必要了,如果有外人在場,會因為顧及臉面,有些話會不好意思說出來。于是,她望了火哥一眼,正巧,他詢問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彼此點了點頭
——此地,不宜久留。
讓他們一家人消化消化這事兒吧。
站起來,和他們告別,很自然,也沒有人挽留。
——★——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擔誤這會兒工夫,已經快要中午了。
驅車回景里的路上,經過情人街那片兒老街的時候,正好是紅燈。
情人街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只不過發展得更好了,吃喝玩樂都有,情侶們三三兩兩的並肩而行,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臉。在jk國際錢傲董事長的細心呵護下,情人街,儼然成了京都市最純粹的一塊兒淨土。
懷孕的連翹聞著從街上飄過來的各種小吃的香味兒,直接就給勾了魂兒。
饞了,肚子餓了。
「火哥——」
「小饞貓。」無奈地笑笑,邢爺吩咐大武將車停靠在了路邊兒,便牽著她的手,打著把遮陽傘下了車。
不期然的,六年後,他倆再次站在了情人街上。
面前是一家賣牛肉粉兒的,看上去生意很不錯。關鍵的關鍵是,在如今物價漲的情況下,又好吃又地道分量又足的一碗牛肉粉,只要五塊錢,自然人潮如涌,吃碗牛肉粉兒還得排隊。
為了吃,她決定忍了。
兩個人站在那兒嘮了好一會兒,小攤兒才終于有位置了,連翹特滿足地坐了下來,舌忝了舌忝唇,念想著熱騰騰的牛肉粉,又突然想起了六年前在這兒喝過的那椰子水,臉上盛滿了笑意。
火哥靜靜坐在對面望她,臉上真真切切的,全是暖洋洋的笑容。
兩個人,都記得這里。
愛人麼,一起經過的事兒,都會記在心里的。曾經做過些什麼事,說過些什麼話,遇到些什麼人,都吃過些什麼東西……一切一切都如同置根一般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哪怕是在離別的六年,也都沒能忘記。
突然,情人街的外面響過一陣陣喧囂的消防車警報聲,‘呼啦……呼啦……’的刺耳又尖銳。听著那動靜兒,還不止一輛。
看來,是哪個地方又著火了。
眉目一沉,邢爺倏地抿緊了唇。
連翹知道,他最不願意听見消防車的警笛聲,當年渭來苑失火,是他心里一塊兒傷疤。
她要的牛肉粉熟了,老板家的小姑娘將盛滿了牛肉粉兒的碗放在她面前的矮木桌上,轉身又和老板說起話來︰「爸,不會又是咱家隔壁那個木材廠著火了吧?」
「我看夠嗆,一個月著了兩次,第三次要真還是它家,也完全有可能,呵呵……」
連翹詫異,有這麼不小心的麼?
沒想到,老板的話也引起了火哥的注意,他轉過身皺著眉頭問。
「木板廠,一個月著兩次火,咋回事呢?」
那小老板一邊兒忙著手里的活計,一邊兒笑著對他說,「哎,大兄弟你不知道,我家住在郊區,家不遠處就有一間木材廠。這廠子啊,一個月著了兩次火,你說它衰不衰?」
「消防的有沒有說為啥?」邢爺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听說是違了啥規,沒按要求操作什麼的,哎,就那麼回事兒唄……」
說完,小老板又挑起兩碗牛肉粉,因為忙,嘴里的話也止住了。
連翹看著吃著香氣裊裊的牛肉粉,琢磨著火哥話里的話。他啊,可不是一個沒事兒喜歡和陌生人嘮嗑的男人。
「火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邢爺略略沉默了一會兒,抬眼兒看她,神色凝重,和她說了一些往事。
那時候,沈老太太酷愛古園林建築,所以渭來苑的房屋全部是由木質材料建成,而且選用的全部都是防腐防潮性能最好的炭化木。失火的時候,他正在外地執行任務,小久在學校上課,而父親卻在醫院陪邢婉看病。
一切看似都是那麼偶然,燒得很徹底,他父親就從一堆骨灰上,找到了那枚結婚戒指……
事後,他曾經仔細勘查過,警方也認為沒有縱火的痕跡。那場火,將老太太那幢屋的一切,都燒成了灰。仔細想來,雖說木質材料易燃,可也不至于燒到那種程度。
但是,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
木材廠的違規操作引起失火,讓他想到,渭來苑的火災,會不會也是當初的木質建材本身就存在問題?
听他這麼一說,連翹心里微微一動。
「建房的時候,材料是自己選的還是建築公司代辦的?」
眸色一沉,邢爺嘆氣,「媽自己親手的,都怪我整忙自己的事兒。」
說來,他又是自責。
「這牛肉粉兒,真好吃。」連翹呼啦呼啦吃著,唇角突地又勾起一笑,「火哥,打個電話到消防隊問問不就知道了?」
怔了怔,邢爺果然從兜兒掏出了手機,向消防隊咨詢了一下木材廠失火的原因。
接完電話,他半晌兒沒有言語。
「怎麼了?」看到他冷凝的表情,連翹覺得自個兒的心髒都緊張得抽了起來,大概是兒太熱了,手心里,全是汗。
穩穩地坐在她的對面,邢爺的目光銳利而冷冽。
「隊上說,是在高溫烘焙木材的過程中違規操作導致的……但是,他無意告訴我另外一件事兒,上次加工廠著火後燒死了兩名老工人,因此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質量檢測部門檢測後發現,這個加工廠防腐用的氧化鋁粉里,竟然含有未氧化的鋁粉,鋁粉……鋁粉……」
說到這兒,他喃喃的重復了兩遍鋁粉這個詞。
連翹也是一愣,鋁粉?!
好吧,她的化學成績不是太好,但在紅刺特戰隊的時候有過化工原料方面的培訓,她隱約還記得一些。
第一,鋁粉沒有氣味,也沒有毒。
第二,鋁粉可燃,粉末與空氣接觸能形成易燃易爆的混合物。最主要的一點,鋁粉著火後,是絕對不能用水撲滅的,越是用水,火熱反而會燃得越快。
第三,好像鋁粉除了制顏料,還能用來制做煙花, 燃燒的煙花……
「如果用了鋁粉添加過的木材,遇火燃燒,再用水撲火……」
火哥凝重地說著,手撐在額頭,有些事情在心里慢慢疏通。
十三年前的勘察技術,比起今來肯定更為遜色,燃燒後的鋁粉變成了三氧化二鋁,粉末狀混在燃燒物里,太容易被人忽略了。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測——
十三年過去了,什麼證據都沒有了,最為知情的沈老太太卻失憶了。
瞥著他,連翹小聲兒提醒道,「這事兒,其實你可以問問宣姨?」
據火哥說,宣姨十幾歲時便跟著姐姐一起生活,見兒的形影不離。那麼當初渭來苑從建造到後來的失火,她肯定是如今最知情的一個了,既便不知道為什麼會失火,總會知道建築材料的問題吧?
自從那次在醫院看望謝銘誠見過宣姨之後,她再沒有見過宣姨。
可是,三七曾經說過那句話音猶在耳。
第六感嚴重發作的她,覺得這事兒怎麼都月兌不了宣姨的干系。不過,這話,從她的角度卻不能說出來。宣姨可是沈老太太的親姐妹,同一個爹媽生的,也是火哥嫡親的姨媽,被年幼喪母的小久當媽看待的人物。
望著她的臉,邢爺眉尖一挑,「想說什麼話,就直接說。你在我面前,沒有必要保留。」
很明顯,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哎,太了解也是件麻煩事兒。
好吧,說就說!
「火哥……」放柔了聲音,她語氣淡淡的,盡量不要流露過多的主觀感情s 彩來︰「老實說啊,本來我是想保留個人意見的,畢竟我是晚輩,是你非逼我說的啊。我感覺這事兒吧,和宣姨……」
說到這兒,她頓住不再講。
不用再接下去說了,她知道男人能理解,因為她瞧見了他冷冽的雙眼中火花爆炸。
下一秒,隔著桌面兒,他伸過手來握住了連翹的手,靜靜看著她,沉了嗓子。
「快吃吧,吃完了咱回家。」
連翹唇角一勾。
這男人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必定已經有了計較。
是的,邢爺心里也駭然。
他那雙深潭般不可窺測的目光,怔怔停在了情人街對面的屋檐上。那頭挑高的梁,同樣也是木質構造的,瓖嵌著繁復的古式花樣,像極一副龍鳳和鳴的圖案,點輟著情人街的熱鬧和溫馨。
眸底,倏地有一抹若隱若現的冰寒閃過。
他,總是沉得住氣的。
——★——
接下來的日子,火哥甚至比抗洪那段時間還要忙。
連翹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以往每逢周末的時候,他總能抽出點兒時間來陪她的,可是,這個周末,他竟然一整也沒有在家里。
可是除了嘆息,她又能如何呢?
誰讓她是軍嫂啊!
日歷快要進入十月了,一年一次的征兵工作開始了。
紅刺特戰隊不同乎其它的部隊,紅刺征兵和義務軍的征兵方式略有不同。目前的兵源主要有兩種︰第一就是在各大軍區偵察部隊里面選好的兵苗子,這些人大多都是軍事素質過硬的兵王出身。另外一種就是特招,比如連翹這樣的兒的就屬于特招入伍。一般這種人都是自身就有所長。
而火哥這人兒吧,對征兵這一塊兒猶其在意,幾乎每一個人,從軍官到普通士兵的家庭背景和個人縮合素質的資料他都要親自過目一遍。稍微覺得有不對勁兒的,還會親自考察。
也正是因為他的嚴謹,才有了紅刺如今的傲人成績,成為全軍特戰隊之首。尤其是神秘的蠍戰隊,成為了全軍最神秘的素質最高的一個未知戰隊。
冷梟,衛燎,謝銘誠,範鐵等等這些各大戰隊的隊長且不必說,就算是紅刺的普通士兵,隨便拉一個出去,以一敵十也絕對不是問題。
可想而知,征兵開始,他還能落在家里麼?
這幾,除了晚上回來睡覺,他和她呆在一塊兒的時間都屈指可數。
這晚上,等邢爺回到景里的時候,又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他先模進書房檢查完了三七抄寫的字貼,再回到臥室時,見到躺在床上緊闔著眼楮的女人,一臉的歉意。
他解釋著說,今兒是新兵的軍事素質考核,他必須要去的,弄到現在才收拾回來。
即便心里有十二萬分的不舒服,連翹也只能安慰地望著他笑。
他累,他忙,她又如何不懂?
男人把臥室里空調的溫度調了調,就去浴室洗漱了,完事兒後出來上了床摟著自個兒老婆,舒服地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一整的疲憊,都值得了。
見他累得,連翹想問他渭來苑那事兒調查得怎麼樣來的,到底又沒有問出口。
他太辛苦了!
就著屋內氤氳的燈光,連翹趴過去柔柔地替他揉著肩膀,嘴里不停地囑咐他要注意自個兒的身體。
不過一會兒,男人便心疼的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再按了。笑著將她拉過來靠在自己的肩窩上,摟抱著吻了吻她的額頭,接下來,兩個人便在被窩里有一句沒有一句的說著話。
不過,依邢爺的習慣,手不離胸是肯定的。
听著他說著部隊里那些趣事兒,說今年的新兵又如何又如何,連翹听得臉上也都是笑容。
所謂夫妻,其實也就是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兒。
說了一會兒,他又提到了結婚這件事兒上來。因為國慶節謝銘誠和小久要去領證了,他遺憾地說等她把兒子生了,一定要風風光光的大辦一場婚禮,最好把京都城的老百姓都請過來看熱鬧,讓大家都看看,他邢烈火究竟娶了一個多麼漂亮的媳婦兒。
結婚的時候,還要大聲兒的吹嗩吶,敲鑼鼓。
連翹戲言說,我要穿婚紗怎麼辦?
他笑著捏她的鼻子,那咱就一半土一半洋,一半西來一半中。
腦子里想象著披紅掛綠的中西合壁的婚禮,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這一切都還沒有實現,但僅僅只是听听他說,連翹也覺得心滿意足。不停地勾勒著那副畫面,她啊,一手抱兒子,一手拿捧花,女兒則替她拖著長長的婚禮。
多幸福啊!
這麼想著,腦子完全沒法接地線了,突然,眸色灼燒的男人手腳越發不規矩了,聲音低啞而纏蜷。
「四個多月了吧?」
心肝兒一顫,連翹趕緊抓他的手,在他耳邊輕笑,「你不是累麼?」
緊皺著眉頭,邢爺一臉的堅持,「我累,它不累。飽暖了,總得思的……」
「不行。」很嚴肅地瞪著他,連翹矯情地逗他,「滿足你這頭大餓狼,對我有什麼好處啊?」
他悶了悶不答話,扶著她靠近自己抵緊,又笑了,「別說,我還真給你帶了件禮物,你不提我差點兒都忘了,一會兒給你啊,絕對是你喜歡的好東西。不過媳婦兒,現在的問題是它脹了怎麼辦,讓我進去好不好?」
他一旦折騰起來,就是沒完沒了,她是知道的,本能的為了孩子,她想拒絕。
可是,視線與他火熱的目光一接觸,心里防線瞬間瓦解。
被他的目光注視著,她漸漸地覺得燥熱,在他身上扭了扭,懷著孩子的腰身別有一番滋味兒,摩擦生火,摩擦的觸感更加的敏銳。兩個人之間,如同兩極的磁鐵石,貼合著,一個哆嗦,她咬著下唇點頭,「不過……只能進,不能動。」
強烈的視角感,沖擊著他的心神,眸光愈暗,邢爺不假思索地同意。
「……好,我會小心的,不會弄到咱兒子。」
迷蒙中,她听到他輕喚出自己的名字,幾次哆嗦,幾聲喘氣後,做足了前期準備工作的邢爺才開始了艱辛的探路過程。
一瞬後,彼此的身體,本能的微顫。
為了剛才那句承諾,他僵硬著身體,真的一動不動。可是不過一會兒,他額頭就滴汗兒了,身體越繃越緊,眸底閃動的信息可以感受得到。
這,完全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媳婦兒,讓我動動好不好?我保證……」
「……你是不是男人?說話算數!」
微微牽動嘴角,邢爺的樣子又感性又邪妄,輕吮著她的唇,粗重地喘息著,他似乎很辛苦地在控制著自己,「廢話不是?不是男人你身體里是啥?」
「邢烈火——」女人咬牙切齒,五官扭曲著瞪他。
「在,媳婦兒。我試試先……」情不自禁地俯了過來,拉開她的小手,輕輕安置在枕上。
「其實,我是想說,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不會傷到我的。」
說完間,連翹倏地勾下他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
喉結一陣滑動,痙攣似的一顫,他激動地回吻上她的唇,細細碎碎地不停吻她。
舌纏著舌,唇吸著唇,久違而激烈的擁吻,似乎連空氣里的氧氣都被耗盡了。
一邊瘋狂地熱吻,一邊兒訴說著這幾個月來彼此的念想。溫言軟語,耳鬢廝磨之間,邢爺將溫柔和勇猛的度,掌握得十分的好。好到連翹只需要安心的閉著眼享受著他帶來的溫存和暈眩就行。
男人和女人之間,也這就種時刻,最能感受到彼此完全的擁有感,全部的擁有感。
情到深處,他憐惜又寵溺地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激動的俊臉上,雙眸被染上濃濃的帶著魔力般的魅惑,眼眶赤紅著,喟嘆地喚︰「……妮兒,為了你,什麼都值得……」
又是這句話……
不過,連翹此時听來,就是很普通的一句愛語情意罷了。
「火哥,為了你,我也什麼都值得。」
「乖,一起,值得……」他低頭吮住她白軟的耳珠,輕輕在她耳邊訴說著,訴說著她幽香般的身體究竟帶給他的是什麼樣的快樂,一點一點全都說給她听。
從軟軟的情話,到癲狂的瘋話,他雖然始終顧及著她懷了孩子在努力克制,但嘴里冒出來的話卻是毫無保留的。
很羞人!
粗俗又直白,完全就是邢烈火式的表達方式。
這個男人啊,床下有時候還像個君子,上了床就只能說是個禽獸了。
……
事後,邢爺竟然沒有半點兒疲憊,牢牢的禁錮著她,意猶未盡地用手指替她疏理著頭發,用唇噙著她肉肉的耳+根子,迷戀地親吻著她,似乎特別貪戀著彼此擁有的感覺。
其實愛人之間,有的時候,不僅僅是身體需要。
準確說來,更多的是心理的需要。
撅著被他吻得紅潤潤的嘴唇,連翹突然想起那事兒,拽著他的胳膊不依地搖晃,「喂,你剛才說的東西呢?給我,快給我?」
邢爺笑了,拍她的,「小饞貓,剛剛吃飽了,現在又要啊?」
「我要的是禮物。」連翹喜歡在他面前撒嬌,身體貼上去就啃他的鼻尖。
無奈地笑著,邢爺反捏她的鼻尖,「等著啊。」
抽身出來,他光著健碩而結實的身子走到沙發邊兒,撈起他今兒回來時拽著的包兒。
「自個兒打開看。」
連翹嘻嘻笑著瞥了瞥他,愉快地打開了包兒,取出里面的東西來。
沒有女人不喜歡男人送的禮物吧?
只見大紅的綢布里,包了兩根兒老參。她掂了掂那重量,心知是好貨。人參,有百草之王的稱呼,民間更有‘七兩為參,八兩為寶’的說法,能長成這樣重的人參,至少也得有上百年的歷史。
對于學中醫的她來說,瞧著這樣的好東西,無疑是興奮的。
不過麼……
還有更讓她興奮的東西在後面。
掏出包里的另一件東西,她眸光一亮,驚喜的叫了出來。
準確來說,它是一本書,這書本,她曾經听納蘭女士講過,是一件多麼珍貴的東西啊——宋刻,大觀年間的《本草》
「火哥,你哪兒來的,這書可是孤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