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婚撩人 146米 父女團聚,皆大歡喜。

作者 ︰ 姒錦

在趕往機場的路上,邢爺想了想,還是決定給連翹打個電話。

電話節奏均勻的嘟嘟著響了好幾聲兒,才有人接了起來,很不巧,接電話的正是連翹同志。

「喂,火哥,你沒在基地看大比武?」

女人脆生生的聲音從電筒里傳過來,听得邢爺心里特別暖,冷硬的臉龐不知不覺得放柔和了許多,握著手機的手指摩挲了幾秒,低沉磁性的聲音也軟如春水。

「連翹,今兒中午,你讓廚房多準備幾個菜。」

景里的大客廳里,連翹正在和沈老太太在下國際象棋。

不對,嚴格意義上來說,她這個菜鳥三段正在被老太太狠狠虐待。所以,這會兒她的心思全放在那邊兒的棋盤上,問得特別隨意。

「哦?!有客人要來麼?」

「是的,很重要的客人。」

火哥的聲音有些小興奮,很反常和難得的小興奮,惹得連翹立馬就從棋盤上拉回神來,「誰啊?」

「你猜猜?」

「猜不著。」連翹嗤道。

「呵呵,猜不著就乖乖等著!就這樣,我掛了!」

說話就掛,下一秒,那邊兒就沒聲兒了,連翹暗暗低咒一聲,磨著牙齒,恨不得咬死好個可惡的男人。

有這麼吊胃口的麼?

有麼?有麼?

害怕她追問似的,她連簡單的再見都沒說,這不誠心讓她不好過麼?這好奇心憋著,她心里貓撓撓似的。

挪了挪,她目光又回到棋盤上,沉吟著走出一子。心里,卻在暗忖著,大概是他哪個久別重趁的戰友吧。

這個男人,真喜歡勾搭人的神經!

「翹丫頭,你怎麼了?神思恍惚可是下棋的大忌。」沈老太太查覺到她不在狀態,微笑著問。

連翹心里直哀嘆!

大忌小忌都沒用,她壓根兒就不是老太太的對手。

但她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抿嘴微笑著,沒有將這話說出來,而是簡單地將火哥剛才在電話里的意思傳達給了老太太。

「哦?!」老太太听完,笑著點了點頭︰「那下完這盤兒,我去廚房準備吧。」

連翹趕緊阻止︰「媽,不用了,讓廚房準備就成。你啊,多歇著,累著了你,我可是會心疼的。」

沒有人不喜歡听恭維的話,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就是這個道理。沈老太明顯很高興,「呵,瞧你這嘴啊!我老骨頭一把,就得多動動,舒活舒活筋骨才能多活幾年。」

「媽,你長生不老!」

「那不成老妖婆了麼?」

「老妖婆才漂亮呢!對了,那天我給你調試的面膜你用了覺得怎麼樣?」

「還成!」

兩婆媳邊笑邊聊邊下棋,大約十五分鐘後,就讓人來收拾了棋盤,老太太說干就干,回房換了衣服,圍上圍裙就進了廚房。

對廚房的活計,她很嫻熟。

連翹皺了皺眉,有些看不過去,于是乎,也挺著個肚子跟在她後面,屁顛屁顛地進了廚房。

「好吧,媽,我也陪你運動運動!」

「不成不成,你先出去。懷著身子你得多休息,我一會兒就弄好,很快的。」

老太太關心她,連翹也樂呵︰「我沒事兒,婦幼院那個醫生說了,孕婦適量運動對胎兒是有好處的——」

老太太起初還是不太樂意她動手,奈何連翹也是個執著的主兒,架不住她軟的硬的齊齊上陣,最後,老太太想一想,在廚房打打下手,也累不到哪兒去,只有妥協著搖頭。

「你啊,也是個牛性子的孩子,真拿你沒辦法。你要是腰酸了,哪兒不舒服了,就趕緊歇著去啊?」

「知道了,媽。」

連翹笑著瞥她一眼,老太太語氣里的擔憂和關心,都真真切切的,听得她挺窩心。

不得不說,沈老太太在廚房是真心有一套的,動作嫻熟雅致,刀功極佳,讓她這個還上了半吊子廚藝班的偽廚師也不免有些汗顏。

「哇,宮保雞丁,番茄蝦球,海參全家福,酸菜炖排骨……嘖嘖嘖,媽,你真厲害……」

「呵呵……」

沈老太太輕笑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說。

為心愛的男人洗手做羹湯,這事兒曾經是讓她家庭生活里極暖的組成部分。所以,不管對色香味兒的掌握,還是對菜式的營養搭配,她都大費過苦心鑽研,就為了養好男人的胃。

現在發現,男人麼,胃的適應能力其實挺強,什麼樣的都能下咽。

抿了抿嘴,連翹觀察著她的臉色,也沒再吱聲。大家都是女人,老太太心尖尖上扎過多少刺兒,她清楚得很。所以平日里不管是她,還是火哥和小久,在言辭之間都會盡量避免觸及老太太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然而,別人如何避免,做為當事人的老太太,又哪里能真正忘掉呢?

她之所以天天微笑,不過是不想讓家人跟著她一起難過。

婆媳倆搭配干活兒,麻利兒又自然,一邊做菜,老太太一邊兒將自己多年的心得教給她,配料技巧,火候的掌握。費嘴不費手,她速度極快地就做出一頓豐富的大餐來。

飯菜弄好了,想到火哥說客人挺重要,兩個人又回房換了件兒比較莊重的衣服。

殺雞宰羊,就等貴客上門兒了……

可是,左等右等,耐心都快要磨掉了,火鍋同志還沒有回來。

連翹正躊躇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問問,沈老太太就安慰地說︰「別急,中午這會兒,京都的交通都擁擠,那汽車密密麻麻貼得跟肉夾饃似的,估計他們是堵住了。」

這麼一說,連翹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催促了。

和老太太的賢惠比起來,她覺得自己真心蠻浮躁的。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這麼個完美的女人,怎麼給安排這樣的結局?

心里暗嘆,她逗樂似的眨了眨眼楮,笑說︰「估計今兒有貴客壓軸,太沉了,汽車轆轤都轉不動——」

「呵呵,你啊!」

沈老太太笑著,這丫頭很貼心,沒事兒總逗她開心。

對于烈火能娶上這樣的媳婦兒,她心里是各種滿意的。

正在叨叨這會兒,景里大門的方向就傳來了戰神汽車的鳴笛聲。

「終于回來了!」

連翹松了一口氣,笑著扶著老太太就去了大客廳。既然有客人,還是火哥這麼重視的客人,她出去相迎也是表示尊重。

幾分鐘後,大客廳的門兒被推開了——

推門兒的人是火哥,然而,走在他後面的竟然是……

一時間,連翹微張著嘴,不會動彈了。

第一反應,她以為自己眼花了,眼楮眯了又眯,攬著老太太胳膊的手收了又收,緊了又緊。腦子里‘嗡嗡’著,耳朵里似乎什麼也听不見了。

就連火哥的喊聲,她也渾然未覺。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的爸爸?

爸爸死的時候,她十二歲,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五年。十五年前就被燒成了灰,入了土的人居然會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這讓她一時半會兒哪里接受得了?

「翹翹……」

站在門口,離她大約五米的距離,身形高大的連安邦,眼圈紅了又紅。他是一個內斂沉穩的男人,再加上十五年的臥底生涯,早就歷煉出了處世不驚的個性。

但是這一刻,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激動,心潮澎湃——

惦記了整整十五年的女兒就站在面前,可是,他除了叫她的名字,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虧欠女兒的,實在太多太多。

作為父親,他真的不合格。

邢爺柔和的視線望著互望著的父母倆,心里有些感慨。

他特別理解連翹現在的心思,趕緊先招呼著怔愣的老丈人在沙發上坐下,才小心地扶著如同見到了火星撞地球,而驚掉下巴的連翹,聲音又柔又低,就怕她接受不了受點兒啥刺激。

「連翹,爸爸回來了,爸爸叫你呢?」

微微動了動,連翹轉過身子,大眼珠子錚亮錚亮的。

視線與爸爸撞上,不是假的,不是假的,真的是她的爸爸。

終于,她相信了這個判斷,眼眶濕潤了,囁嚅著唇,好半晌才將生疏了十五年的稱呼喊了出來——

「爸,爸,真的是你麼?我怎麼感覺像在做夢?」

女兒的呼喚,讓連安邦眉頭擰成了‘川’字,將沉浸在過往與現實的沖擊情緒里糾結的思緒拉了回來,歉意地沉聲道︰

「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這麼多年對你不管不顧……」

說到這兒,他頓住了。

同樣的,他也需要時間進行空間的轉換。

他心里的情緒太過復雜,驚喜,難過,歉疚,激動,麻繩一般交纏在了一起。

記得他走的時候,女兒才十二歲,小小的一個不點兒。十五年過去了,她現在已為人歸,更是兩個孩子的媽了。

其實這些年,關于連翹的一切他通通都知道。烈火說得雖然不夠詳盡,但基本上的大事都悉數告訴了他,免得他擔心。另外一方面,對于女兒這段姻緣,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剛剛得知的時候,他曾經追問過烈火,問他是不是覺得對他有歉意,或者其它原因將幫他照顧女兒。當時,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那時候,他很擔心。

但是現在,見到她生活得很幸福,他的心里多少也安慰了一點。

「爸——」

連翹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了,這一聲爸喊得很脆,很開心,很激動。

見她又哭又笑的樣子,邢爺憐愛的拂了拂她的頭發,挑著眉玩笑道︰「好了,你們父女倆再這樣看來看去的,飯菜都該涼透了吧,吃飯吧,邊吃邊聊。」

父母相聚的情形,也感動了沈老太太。她強壓下心里帶來的悸動,微笑著說︰「烈火說得對,親家公,請吧……」

「好,好,好……」

連爸笑著道了三聲好。

緊扣著著火哥的手,連翹覺得有種天降陷兒餅的感覺,有些不敢置信,又不得不相信,剛剛哭過,現在又笑著,樣子有些逗有些別扭。

餐桌上,連翹手里端著碗,視線每膈兩秒就要往她老爸臉上瞅。

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這麼玄幻的事兒。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看了又看,連眼楮都舍不得眨。她就怕眨那麼一下,老爸就飛走了。

行為很幼稚,但這種心情,卻是千真萬確。

同樣兒,望著自己十五年沒見的女兒,連安邦心里的激動不亞于她,眸底那抹慈愛的光芒始終落在她的身上。

父女團聚,家庭和睦,甚歡!

這個下午,連安邦都沒有離開,久別重逢,想嘮的嗑兒自然很多。

而且,他還得留下來瞧瞧,烈火嘴里那個特別調皮特別可愛的外孫女兒小三七。

幾個人坐在大客廳里,喝著沈老太太泡的茶,不徐不疾的聊著天,渡過了一個難得的悠閑下午。

聊天中,難免涉及到他怎麼會在十五年前‘死亡’,現在又怎麼活著回來了這事兒。

因為確實涉及國家機密,連爸和火哥兩個人都不約而同隱晦的避重就輕。

對此,連翹懂,不再多問。

看到女兒,想到十五年前的往事。這一刻,對于連安邦來說,一點兒也不輕松。

事實上,十五年前那出連環計,正是他和邢烈火一起設計的結果。

納蘭敏睿的真實身份,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知道原來他只是她利用的對象時的痛心,現在想想心髒還抽得痛。但是,他存著饒幸的心理。

他願意賭,賭她不會真的利用他。

他曾經和烈火說過,只要她不出手,他就不會計較她的身份,可以替她扛下一切的好好過日子。

結果,他很失望,她真的做了。

他讓她順利地拿到了位于大草原上的絕密軍事基地的相關資料和圖紙。只不過,那些通通都是假的,這招引君入甕,他們悉數捕殺了前去偽基地的NUA組織成員若干。

她逃了,是他默許的。

而剩下來的事,就全是煙霧彈了。

邢烈火對軍方內部的高層宣布連安邦泄露了國家軍事機密,執行秘密槍決,而且他會親自動手。對外面和家屬宣稱他有重大立功表現,為了國家英勇就義,成了一名光榮的烈士。

這麼虛虛實實,欲蓋彌彰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讓他順利出國執行諜伏計劃。

而他之所以願意這麼做,完全基于兩個原因︰一方面是感情受到他傷,被納蘭敏睿的情感利用,讓他一時回復不來,恨不得死掉。另一方面,當時軍內急需要一個安全可靠的人去執行這個諜伏計劃,在軍人血性的推動下,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路。

正如他在那本書上題的字,他是個真正的軍人。

苟利國家生死已,豈因福禍避趨之!

在這長達十五年的時間里,他為國家為軍隊搜集了大大小小的情報若干。就在不久之前,他終于掌握了一直想要拿到的某*事絕密情報。然後,為了他的自身安全,決定功成身退。

「爸……這些年,你吃苦了……」

看著父親臉上若明若暗的情緒,連翹心疼不已。

她沒做過間諜,但好久看過關于間諜的電視劇,她可以想象長達十五年的日子,爸爸是怎麼熬過來的,眼楮紅紅的,她接著又低低出聲︰「媽他一直以為你……以為你死了,所以,後來,她做出了許多瘋狂的舉動來——」。

對于父母之前的前塵往事和恩怨,連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但是她感覺得到,爸爸他並不開心。

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爸爸老了,媽媽也老了。作為他們的女兒,這件事兒梗在他們中間,要是不能徹底打開心結,這輩子日子都不會好過,始終是個困擾,是橫在心里的包獄。

「翹翹,有些事兒,你不懂。」沉默半晌,連安邦喟嘆著說。

連翹知道爸爸不願意提起媽媽,也許是他還怨著,也許是因為愛得太深,轉成了怨……

眉梢微挑,她岔開話題,眸底閃著擔憂的光芒,輕問︰「爸,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怔了怔,連爸轉過頭去望了望旁邊的邢烈火,微微一笑,打趣起來。

「現在啊,我還在等著組織的政治審查和甄別,沒有什麼的打算。」

對于執行特殊任務的諜伏人員,重新回來後,要進行為期一年的身份甄別,這是傳統。

畢竟諜伏人員在人家的地盤上呆的時間太久,究竟有沒有被別國策反,誰都不敢保證。听上去這事兒有些殘酷,但事實上的確如此。

按規矩來說,連安邦回國之後都是不能先見親人,而是應該先膈離甄別。

不過,誰讓他是邢爺的老丈人呢?

這也算是破例了。

事實上,對于他的人品和對國家的信仰,邢爺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听了他這話,他不由得笑了。

「爸,常規的程序咱們還是得走,不能讓人說閑話,你也趁這時間休息一下。房子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就離景里不遠,沒事兒的時候,你就能來陪陪連翹。」

其實他的考慮還有,在甄別期間內,暫時不能給老丈人安排職務,他也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徹底放松放松。

這女婿,做得到位吧?

邢爺太懂了。

老丈人十五年的間諜生涯,那種心理的壓力絕對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現在的他,真的太需要休息和放松了。如果讓他太快恢復工作,依他的性格又得緊張起來,年紀不小了,對身體反而不好。

連安邦理解,點了點頭,望著女兒,從她面容上依稀可以看見另一個影子,他的視線,不免又有些恍惚。

一晃,就是十五年。

算了,還能見到女兒一家生活幸福,好歹,老天也算眷顧他了。

……

黃昏的時候,門外終于傳來了連三七女士笑嘻嘻的尖叫聲。

「媽,爸,女乃女乃,哈哈,可愛的連三七小朋友回來了!」

話音剛落,風風火火推門而入的小丫頭,像只花蝴蝶兒似的,直接就撲了過來。

在看到客廳里坐著的陌生男人時,三七小美妞歪了歪脖子,撅著嘴便用審視的望了過去。

她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的,可是為什麼,就這麼瞧了一眼,就覺得他有些熟悉呢?

而且她知道,他喜歡自己。

欣喜地拉過女兒的小手,連翹讓她靠在自己膝蓋上,「三七,快,快叫姥爺。」

「姥爺?我姥爺?」小聲咕噥著,三七指了指自己的鼻頭兒,還沒回魂兒,「媽,你不是說姥爺早就上天堂了麼?」

噎了噎,連翹不知道該怎麼和女兒解釋,說得太深她也不能理解,不說吧,她又得窮追不舍地問。

于是乎,她笑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盡量往簡單了說。

「姥爺是去執行很重要的任務去了,而這個任務又很機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所以……」

「哦!媽媽,我明白了!」不等老媽說完,三七小美妞恍然大悟地打斷了她的話,笑眯眯地接著說︰「姥爺就是奧特曼,他為了拯救地球,去外星球打小怪獸了。」

一時間,小屁孩兒稚氣又搞笑的話,惹得幾個大人開心得直笑。

連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好吧,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見到果然活潑又可愛的小外孫女,連安邦心里充滿了親情的飽脹感。帶著對孩子的歉疚,他小心地向三七伸出了手,輕聲說︰「丫頭,過來,姥爺瞅瞅你。」

像三七這個年齡的小姑娘,雖然不至于太怕生,但有點兒小扭怩是才是正常的。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小丫頭幾乎沒有考慮就靠了過來,蹭蹭坐在他的腿上,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像只小麻雀似的,就開始追問他做為奧特曼打小怪獸有什麼感受。

無語……

三七是個聰明又可愛的小孩,說話跳躍,思維有時也挺抽象,幾句話下來,問得他都有些回答不上來,只會樂呵呵的發笑。對于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外孫女,他簡直稀罕到骨子里了。

這就是為什麼每個家庭都需要一個孩子的原因了。

小孩子是生活的調劑品和必需品,他們的思想單純,能緩解大人焦灼的心理。

听著三七怪腔怪調,不走尋常路線的論調,大客廳里,時不時的爆發出或高或低的歡聲笑語來。

這情形,委實讓人覺得有家庭的溫暖。

哪曾想,等到大家都笑得快要合不攏嘴的時候,三七小美妞突然轉動著大眼珠子,在他們面兒上溜了一圈兒,賊兮兮地笑問。

「親愛的家長們,請問,你們開心麼?」

噗!~

連翹沒好氣地瞪她,「你啊,又來了!」

「開心,姥爺很開心。」連爸的確很開心。

大小人似的,三七蠻成熟地點了點頭,然後滑溜兒的從他懷里滑了下來,又站到沙發上去,叉著腰開始宣布。

「好吧,現在,我告訴你們一個事實。世界上其實是沒有奧特曼的,更沒有小怪獸,那都是大人忽悠小孩兒的東西……」

「……既然知道,那你還說?」連翹好笑。

「媽,這你就不知道了,我也是為了逗你們開心啊,你們開心,三七也開心?哼!真以為小孩兒不懂啊?姥爺是去執行機密任務了,這就是爸爸常說的軍事機密,不能說的那種……」

屁大點兒小孩兒,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

對于她這副樣子,火哥夫妻倆和老太太是見怪不怪了。然而,初次見到的連爸真的有些接受不良了,他想不明白,現在的小孩兒腦袋都是這麼好使的麼?

面面相覷之後,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

饒是三七再聰明,也是個孩子。

對于這陣陣的大笑她有些模不著頭腦了,模了模自個兒腦袋上的小辮兒,她嘟著嘴巴自言自語地咕噥著︰

「人長大了,果然腦子都不好使了……」

「連三七,沒禮貌!」連翹瞪她。

在她和火哥面前,三七怎麼說成,她從來不認真糾正她。可是在長輩面前,她還是希望孩子有禮貌。

吐了吐舌頭,三七小美妞撇著嘴,傲嬌地望向她老爸︰「爸,你看看我媽,又作上了。」

將她從沙發上拉下來,邢爺笑著拍了拍她的小,輕斥。

「小丫頭,淨瞎說,媽媽說得對。」

瞪大了眼兒,三七不爽地望著老爸,嘟著的嘴都快要蹺上天了,一時口快,不擇言了︰

「啊!老爸,你也不幫我。哼,你忘恩負義,我要把你的軍事機密告訴我媽——」

「三七!」

狠狠打斷了女兒的話,邢爺不敢看連翹遲疑著望過來的視線,笑著撫上女兒紅潤的小臉。

「遙控飛行器好不好玩?」

對上老爸的目光,小三七縮了縮脖子。

小丫頭年齡不大,但是常常看故事書。書里說,做人得講信用,說過的話就一定要辦到。因此,對于剛才差點兒違背了諾言的話,讓她有些懊悔。

她雖然調皮搞怪,但是原則性卻挺強。

調皮搞怪這一點像連翹,原則性強這一點像火哥。

沒法兒,這小家伙兒就是他倆的一個綜合體。

「爸爸,對不起……」

邢爺心肝兒一顫,這丫頭的話,不是越描越黑麼。

輕咳了一聲,他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她,說︰「去,給姥爺剝點兒橙子!」

「哦!」

在家里,三七是經常被父母使喚的小丫頭。讓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兒,也是連翹和邢爺都認為理所應當的培養。沒有猶豫,她立馬就蹦噠著給姥爺剝橙子去了。

話說,連翹同志生活安逸了,有些放松革命警惕性,但並不代表她腦子笨。

女兒和老公明顯有事兒瞞著她,她自然是瞧明白了。

不過麼……

此時,此處,此環境,都不適宜對他倆‘刑訊逼供’,這個男人的嘴有多嚴實她太知道了,而她那個女兒也不是那麼好哄的。

思來想去,要說這兩塊兒硬骨頭誰比較好啃,她覺得,還得從小的身上下手。

接下來,她沒有點破,佯做不知地笑著,照常和連爸閑話這些年的家長里短和心路歷程。

在講起在M國和納蘭女士相處的那幾年時,不禁有些唏噓。

談到納蘭女士的時候,連爸狀似無意的打听了幾句,話雖說得雲淡風輕,但是連翹知道,要說他半點兒不想老媽,肯定是假的。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完全聯絡不上她了,就連艾擎也聯系不上了,隔著遙遠的大洋彼岸,親肉分離——

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陣隱隱的失落感。

揪著了心。

糾結。

——★——

晚飯還是在一派安寧和諧又熱鬧的氣氛中結束的。

吃過飯,父女倆依依惜別似的又聊了一會兒。在連爸和火哥都再三保證,明兒還會再來看她,連翹才含著淚放連爸走。

之前從老爸嘴里說出來的甄別和政治審查期,其實讓她心里有點兒膈應。

為了國家拋去家庭,豁出性命付出了整整十五年,人都老了回來還需要審查麼?哪怕明明知道組織原則這東西,是對事不對人的,她還是有些糾結。

可以理解,但真要落到連爸身上,她又有些不能接受。

因為她的爸爸,在她心里就是正義的化身,從小崇拜的偶像,還甄別個屁啊。

可是現在,除了任由火哥安排,她什麼都做不了……

等火哥送連爸一走,她就笑著將老太太哄回了房。

然後,拽著三七小丫頭就往房間走,她那陰沉著臉的樣子,一眼看上去就是要刮風下雨了。

「媽媽,你慢點,慢點,你懷著小弟弟呢……」

三七偷瞥了老媽的臉色,心髒怦怦通通跳了。慢吞吞的任由她拽著,腦子里飛快地思索著對策。

很明顯,老媽的樣子是要找她秋後算帳的。

她這個老媽吧,別看平日里是個不發脾氣的大好人,可是她一旦發起脾氣來,簡直就不是人……

呃,貌似說錯了。

連翹完全不理會她的咕噥和掙扎,直接將小丫頭拉進房間,關上了房門。撐著腰坐在她的床沿上,盯著她的眼楮,沉聲問︰「連三七,老實告訴我,你和爸爸知道的‘軍事機密’是什麼?」

「媽媽,你在說什麼啊?我剛才是瞎說的……」三七垂了垂頭,沒說實話。

挑了挑眉,連翹忽地直起身來,挺著大肚子,望著小丫頭因為緊張而不斷來回絞動的手指,厲色道︰「呵,連三七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撒謊很沒有水準?難不成,你媽我還成敵特份子了是吧?什麼事兒你們父女倆要瞞著我?」

扁了扁嘴,小三七知道,老媽真的快要生氣了!

「媽媽——」三七扁著嘴走近她,將腦袋擱到媽媽的腿上,小手輕輕抱著她,「我答應過爸爸不能說的,好孩子不能說話不算話……」

這話到是提醒了連翹。

到底有什麼事兒值得火哥瞞著她呢?

今兒,非得問出來不可。

她冷哼一聲,繼續用低氣壓敲打三七小丫頭,聲音很駭人︰「趕緊說,你還要死倔到底是吧?」

拉耷著眼皮兒,三七糾結了︰「媽媽……我是個講信用的好孩子……我得講義氣……爸爸給我買了遙控飛行器……」

「好啊,你不說也可以,我現在就去找根兒棍子來,我看是你的嘴巴硬,還是你的小硬,我還真就不信了,你還能受得了我的嚴刑拷打。」

說完,她甩開三七的小手,‘騰’地就站了起來,不再理會她,徑直往門口走——

她當然不會真的去找棍子,說白了,這就是給三七的下馬威。

長這麼大還沒有挨過打的三七小美妞兒,瞪大了眼,「媽媽,你不是吧,你來真的?」

她的小心肝都顫了,嚴刑拷打,有這麼嚴重麼?

可是……

咬著下唇,她愣是沒有吱聲兒。

見到她偷偷委屈的小樣子,連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又輕輕轉過身來,嘆息著瞟了她一眼,將她的小身板拉過來靠著自己,放柔了聲音引導她。

「三七,大人的世界有時候很復雜,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爸爸讓你瞞著媽媽也許是為了媽媽好,但是有可能對爸爸卻不好,你想想,要是因為你這什麼義氣和信用擔擱了事兒,可怎麼辦?」

「……」三七咬唇。

「說話啊,你說媽媽說得對不對?你覺得哪兒不對,可以反駁。」

扁了扁小嘴巴,三七過了好半晌兒才訥訥吱聲兒,「媽媽,好吧,我說……」

其實三七對這事兒知道的並不清楚,甚至可以說完全不知情。事際上,她所知道無非就是那天在親子活動上爸爸的異常罷了。

但是,她嘴里這些信息,卻足夠連翹整理思維。她將前因後果,還有以往的那些異樣,火哥提到的沂蒙山,火哥提到的體香味兒,火哥提到說怕什麼看不見……

聯想,整理,通透了之後,她渾身冷汗。

最後,她推斷出了結論,火哥的眼楮出問題了。

究其原因,一定是和她身上的味道有關系。

……

等火哥送了連爸便安頓好再回來時,三七和老太太已經各自回屋睡覺了,只有連翹斜靠在大客廳的沙發上等著他。大概是等得久了,她的長發通通散了開來,低垂在沙發上,一只手臂枕著腦袋,大眼楮直盯著她發愣,縴細的眉頭蹙成了一團。

「火哥,你回來了?」

邢爺是一個判斷能力多麼強的男人?從她注視的目光里,他就知道他家小媳婦兒不對勁兒了。

掩上門,他走過去抱起她,打著馬虎眼兒,虛應著。

「嗯,新房子,我怕爸一個人不適應,又陪他又多坐了一會兒。」

「謝謝!」

「傻了?」听著她客氣的道謝,邢爺心里直犯抽。

這女人對關系好和熟悉的人說話最不客氣,一旦客氣起來,不是腦子抽了,就是出鬼了。

瞥了他一眼,連翹輕笑,「火哥,你和三七有什麼事兒瞞著我?是不是外面養小情兒了,被女兒撞見,然後你買東西封女兒的嘴?」

「什麼亂七八糟的!老子怎麼可能?」

她笑,直盯著他。

其實,她也沒有真希望他會給她坦白眼楮的事兒。這個男人的驕傲她太了解,這個男人有多顧惜她的身體,她更理解。她之所以這麼問他,說白了就是要通過觀察來確認那件事。

確認了之後,她才能想辦法。

連翹這姑娘,柔中帶剛,剛中帶柔。她並沒有火哥想象中的那麼脆弱,不管遇到什麼樣的事兒,既然發生了,她覺得自己都得扛住了。

而她這樣的女人,認了真要忽悠男人,虛虛實實之間,也不是那麼容易讓他猜透的。

偏偏她身上這種如同兩極般相斥的個性,都是邢爺最稀罕的,甚至可以說,是他一輩子都沒法兒戒掉的癮。

誰讓他愛的就是這一杯?

在她的目光注視下,邢爺有些口干舌燥,渾身上下的細胞都下意識地緊繃起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告訴她,不是害她白白擔心麼?

可是,如果不告訴她,依她的小性子,這事兒一旦懷疑上了,指定會沒完沒了的糾纏。

略一思索,他牽著嘴唇搖著頭,輕聲哄著︰「寶貝兒,我知道懷孕的女人都容易胡思亂想,想來你連翹同志深明大義,知書達理,溫柔賢惠,不應該和普通女人一樣才對啊?」

要擱平時他這麼逗她,她指定開懷大笑起來。

可是這會兒,她就那麼直勾勾望他,視線里帶著似是要看透他的光芒,好半晌兒,壓根兒沒有反應。

「連翹——」

他長臂伸出攬她到胸前。

剛才還沒動靜的女人,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仰著頭瞪著他,視線仍舊盯著他的眼楮,絲毫沒有要挪開的樣子。

「邢烈火,你還要垂死掙扎是吧?說還是不說?」

紅刺培訓時的心理學課上曾經講過,眼楮是直入人內心的窗戶,想要看透一個人,必須先看清他的眼楮。

所以,她就這麼盯著他。

依火鍋同志的鎮定功夫,按理她是不可能看出來什麼的。

可是現在不同,他的眼楮,是他現在最脆弱的部分。

有些別扭地挪開視線,邢爺撩了撩她的頭發,哄著她︰「乖,咱別置氣了,孕婦發脾氣對孩子可不好……走,我抱你上去替你洗澡,然後咱們滾被窩了……」

連翹默了。

不用再問什麼,她已經看出來了,差不多可以確定,火哥的眼楮的確出問題了。

這種情況下,她沒有和他斗氣兒的勁兒了。

一反剛才的刁蠻的橫眉綠眼,她忽地伸出手主動攬緊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貼得緊緊地,小聲輕笑︰

「呵,看來你真沒級著我干壞事兒,這麼詐你都沒有詐出來……算你乖!」

邢爺一怔。

隨之牽著唇笑了,攔腰將她抱了起來,往樓道口走︰「呵呵,走吧,都幾點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兒。」

軟軟地靠在他懷里,連翹雙手圈著他的脖子,眼圈兒有些發紅,但臉上一直笑著。

上了樓,進了臥室,她借口剛剛又加了餐,胃里撐得難受,問他要了連爸家里的新電話號碼,說想再和爸爸聊聊天兒,支使他自個兒先去浴室洗澡。

點了點頭,邢爺又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沒有起疑。

畢竟她爸爸剛剛回來,心心念念著想和他說說話也是人之常情。

告訴了她號碼,他進浴室前,心疼地再三叮囑︰

「就講一會兒啊,千萬別累著,等我洗了出來就替你洗。」

「嗯,趕緊去吧,磨嘰。」元素笑著點頭。

望著他高大挺拔的偉岸背影,連翹決定這事兒不再追問他,因為她,必須尊重他的決定。

但是,他們是患難的夫妻,她和他,不管福禍,不管榮辱,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這輩子都得一起共享。

他能為她遮風擋雨,她自然也能為了他全力以赴!

現在,她腦子里的條理,分析得很清楚了。

她身上的體香是納蘭女士的杰作,更準確說,這一切都是納蘭女士搞出來的。而她之所以恨火哥,要報復火哥,糾其原因還是因為她老爸的死。

現在,他老爸活生生的回來了,她心里的結自然也能夠放下了。

誰種的毒,誰會解!

這話是納蘭女士告訴她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急迫地要找到她媽。

而最適合去找她的人,除了她老爸,再沒有別人了。既然是她自己,不說她懷孕,就算她沒有懷孕,真走到了納蘭女士的面前,依她那個倔性子,也未必肯信。

所以這事兒,她只有委托給他。

拿起電話,她听著浴室里嘩嘩地水聲,撥通了連爸的電話。

「翹翹,這麼晚了,你還沒有休息?」對于她的突然來電,連爸有些詫異。

听著爸爸親切的聲音,連翹嗓子癢癢的,有些啞,有些哽咽。

「爸爸,你的我說啊,時間緊急,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兒,只有你才能幫我……並且,為我保密。」

「什麼事兒這麼嚴重,你好好說。」

迅速組織起語言,連翹盡量讓自己語氣平穩,又清晰又簡要地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講給了老爸听。

听完,那邊兒沉默了。

良久之後,才傳來連爸無聲的輕嘆。

「好,我明兒就起程去M國,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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