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的氣氛越來越熱鬧,受到邀請的貴賓們悉數到場,沒有受到邀請但有內幕消息的各界名流也紛紛趕來捧場。所幸會場的容量足夠大,來了許多計劃外的貴客,現場依然井然有序。現在是萬事俱備,只等主角登場。
「準備好了嗎?」今晚的最大主角已經走到了去往會場的通道口,不過,他並不急著現身。在他看來,站在身邊的這個溫婉女生才是今晚最大的主角。
凌曉諾沒有出聲,輕輕點了點頭,不自覺地把他的手握得更緊。
「別緊張,大家不過是捧場過來說幾句場面話,你就是不想搭理他們也沒關系。」類似的話紀彥勛已經說了很多,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我沒事,走吧。」都走到了這里,再想退縮顯然已經來不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恬淡的微笑終于出現在凌曉諾臉上。
收到指示,現場的司儀開始介紹主角登場,兩位主角還沒有正式露面,現場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看來,現場知道內幕消息的人還真不少,都很清楚這位新上任的孟家家主是不能得罪的厲害角色,也表現得格外謹慎。
不過,知道內幕的人顯然不包括莫氏兄弟。首先,兄弟倆最近幾年一直呆在國外,對國內政壇的動向並不是很了解;其次,莫家在T市的威望和地位絲毫不遜于孟家,想必莫家兄弟心里多少會有些優越感,也沒太拿孟家新家主當回事。
在熱烈的掌聲伴奏下,今晚的主角終于隆重登場。今天的紀彥勛從里到外都是一身黑,冷峻異常。
既然是慶祝晚宴,主角上台說幾句是必須的,紀彥勛上台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除了一直藏身于低調之處的莫家兄弟。
兩兄弟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緊跟著主角出場、現在依然站在距離主角最近處的溫婉女子。
「你上次看到的是不是她?」一向沉得住氣的莫少謙居然搶在弟弟之前先開口。
莫少桀擺出一副‘叫你不信我’的囂張表情,笑著回道,「我說遇見熟人了你還不信!」
「我只是沒想到你還記得她!」近五年前的七天短暫相處一直是莫少謙心里的一段特別回憶,離開T市的這五年,雖然偶爾也會想起那七天發生的事,但畢竟只是一段過去的回憶。可今天再次見到她,那些回憶卻像放電影似的在他腦海里一幕幕閃過,清晰而深刻。他甚至能清楚地記起,她走到他面前時說的第一句話。
「就沖她冒著大不了一死的危險跑到你面前說的第一句話,想不記得都難。不過,已經過了快五年,她好像一點也沒變。」
「她長大了,比五年前更漂亮。」莫少謙已經不記得上一次稱贊一個女人漂亮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甚至沒想到這個詞會從自己嘴里說出來。但,這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就好像五年前,她帶著一臉稚氣走到他面前,問他‘先生,你願不願意買下我’時,他鬼使神差地說‘好’一樣。
「這小妞還真厲害,五年前找上你,五年後又巴上了孟家新上任的家主。」莫少桀無從猜測當年那個稚氣未月兌的未成年小女孩在哥哥心里到底留下了怎樣的印記,只知道順著當下的形勢發表感慨。
「台上這位可能不只是孟家家主這麼簡單。」莫氏兄弟中年紀輕的莫少桀生來就是個玩世不恭的主,大多數時候他都只能看到膚淺的表象。但莫少謙不同,雖然頹廢了幾年,但他的敏銳觀察力卻比五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雖然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但現場賓客的談話已經透露了不少訊息,他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覺。
「怎樣都好,這丫頭現在是靠上大山了。你要是主動跟她打招呼,恐怕她已經不記得你。」莫少桀這話听著多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這世上能讓大哥失控的人和事都不多,他很想知道這小丫頭是不是還有這個本事。
「試試看就知道了。」莫少謙一邊說一邊緩步走向靠近演講台的位置,看似小心謹慎,卻又難掩激動和興奮。
在紀彥勛發表感謝致辭的同時,凌曉諾也沒閑著,她的視線一直在人群中尋找熟悉的身影。來的賓客如此之多,要是能踫上幾個熟人聊聊天,時間應該好打發一點。
還好沒讓她失望,在前排大致掃了一圈之後,她很快就發現了**oss和倪經理的身影。在她的視線掃過的同時,倆人的眼神也正好和她對上,倪經理一向隨和,笑著向她揮了揮手。讓她受寵若驚的是,一向冷漠的**oss居然也笑著跟她點頭打招呼。
除了他倆,還有和孟家親戚在一起的紀妍汐,之前她就說了,這幾個老表都是她特地挑選的,性格隨和,也不會亂說話,和她們一起聊著,絕對不會無聊,也不會覺得有壓力。
看來,是她多心了,豪門貴族的晚宴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可怕。
此時,莫少謙已經走到了前三排的位置,凌曉諾的視線也不可避免地掃過了他站的一片區域。只是,她的視線並沒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對她來說,他和現場的其他陌生賓客沒什麼區別。
「看吧,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你了。」見到此情此景,莫少桀語氣中幸災樂禍的意味越發濃烈。
「不可能。」莫少謙冷冷地回了一句,深邃的黑眸中閃過幾絲隱忍的怒。除非失憶,女人不可能忘記自己的第一個男人。更別說這個男人還長了一張讓人過目不忘的俊臉,而且還曾經和她一起度過了七天的‘特別’時光。
「那你怎麼解釋她剛才對你的視而不見?我們都看到了,她曾經往我們這個方向看過。」
「來日方長,這個疑問遲早會得到解答。」此時此刻,莫少謙心里唯一的感覺就是慶幸。原本他是不打算來的,卻又挨不住母親的苦心勸導,最後還是勉為其難地親自出席。卻沒想到,這一場心不甘情不願的應酬竟給他帶來了這麼大的驚喜。
*
主角簡短的致辭很快就結束,在各種或驚詫、或錯愕的眼神注視下,紀彥勛笑著把手伸向一直站在台邊謹慎觀望的小女人,「穿著這麼高的鞋子站了這麼久,要不要找個地方坐著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不用,小汐給我選的鞋子穿著很舒服,一點也不覺得累。」只要握著他的手,凌曉諾就能感覺到踏實,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她和他。
說曹操曹操就到,凌曉諾的話音才剛落下,穿著一身惹眼紅裙的紀大小姐便歡天喜地DE奔了過來,「嫂子,我看到他一來了,你帶我過去打招呼吧。」真難得,紀大小姐也有矜持的時候,打招呼還要‘家長’領著。
紀彥勛一走下台就被幾個大集團的老總圍住,凌曉諾實在不適應這樣的氛圍。與其站在一旁尷尬地傻笑,不如陪小汐一起去和熟悉的人說說話。不過,能不能離開,還得先問問第一主角的意見,「我陪小汐去和陸總打聲招呼就過來。」
紀彥勛此時已經被纏得沒法月兌身,也顧不上她,便點頭允了她,「別去太久,看著她點。」
「知道了。」凌曉諾如釋重負地松口氣,禮貌地向幾位老總笑著說了聲失陪便挽著小汐的手向陸總和倪經理所在的位置走去。
陸正堯今天之所以會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曉諾。知道她不適應這樣的環境,他還特地帶了素雅一起過來。卻沒想到,曉諾身邊還跟著個‘保鏢’,走過來這一路踫上有人打招呼的,都是‘保鏢’一路護著,她倒也應付得過來。
看來,是他多心了。來之前,曉諾一定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應酬起來也沒什麼困難。
凌曉諾帶著小汐走近之後,本來還想介紹倪經理給她認識的,她倒好,自己先開了話題,「陸總,這位漂亮的女士不會是您的女朋友吧?」
咳咳,這話問得也太刻意了點吧。
倪素雅笑著把話接過來,「如果我說是呢?」
紀大小姐的臉色當下就變了,偷偷撓了撓嫂子的腰,並投去求助的眼神。
凌曉諾收到求助,仗義出言,「素雅姐是我以前的上司,也是陸總最得力的助手。」
「得力助手不敢當,不過……我和陸總認識快七年,也算是跟他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子。」倪素雅似乎有意要和紀家小姐過不去,句句話都是沖著她的痛處戳。
紀妍汐被老辣的倪素雅堵得一點脾氣都沒有,隨口敷衍兩句便找借口拉著嫂子去了酒水區。
「你說,她是不是也喜歡他?」看把紀大小姐氣的,這個TA啊那個TA的,听著跟繞口令似的。
「好好說話,你喝什麼酒啊。」凌曉諾急忙把小汐手中的酒杯奪過來,「你想到哪里去了,素雅姐和陸總只是普通上司和下屬的關系,他們認識這麼多年,要是有什麼,早發生了,還用等到現在?」
「也是哦。」紀妍汐也覺得嫂子的話有幾分道理,又燃起了斗志,「就算她喜歡他也沒關系,只要他們沒結婚就成。」
凌曉諾真的很想直接告訴她最好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卻又狠不下心。
饒是如此,她那點小心思還是沒能逃過紀妍汐的眼楮,「你這是什麼表情啊?該不會是覺得我是在瞎胡鬧吧?」
「沒有的事,我……我怎麼可能這麼想。」看吧,一心虛就結巴,這毛病怎麼也改不了。
「我哥這麼想也就罷了,連你也這麼認為。」紀妍汐覺得很受打擊,又拿了一杯酒準備一口氣喝光。
凌曉諾伸手就要搶,一來二往之間,酒杯里的酒撒了一半,漂亮的晚禮服沒有逃過被浸濕的厄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糟糕,昨兒害得嫂子受傷好不容易才僥幸蒙混過關,今晚如此重要的場合又有可能讓她出丑,要是被哥哥知道,恐怕要被趕回北方去了。
雖然衣服浸濕的痕跡很明顯,還有點涼,但凌曉諾還是不希望小汐太擔心,「沒事,只是濕了一小塊地方,去洗手間烘干一下就沒事了。」
把嫂子害成這樣,紀妍汐也沒心情再去找某人搭訕,「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凌曉諾連忙擺手拒絕,拉著她往正前方看去,「陸總現在是一個人,要打招呼快去,我很快就回來,要是你哥哥問起,你就說我去化妝間補妝去了。」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這里畢竟人多,紀妍汐還是有點不放心。不過,她的視線還是會時不時地往陸正堯所在的方向看,明顯是一心二用。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還怕我迷路不成!」凌曉諾對小汐的過分緊張很是無語,干脆把昨天跟她哥哥說過的話搬出來。
其實,真正融入會場之後,凌曉諾已經不怎麼緊張了。今晚紀彥勛才是真正的主角,賓客們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加上有小汐在旁護著,她受到的關注非常有限。所以,她真的一點也不擔心。
只是,她哪里知道,並不是沒人關注她,而是關注她的人都躲在暗處。
當她捂著胸口朝洗手間走去時,一個關注她許久的人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灑出的酒只有半杯,浸濕的部位並不是很大,加上烘手器功率高,凌曉諾很快就把小小的尷尬處理完畢。估模著紀彥勛不見她的人可能會過來找,她也沒在洗手間多留,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妝容便離開。
可是,誰能告訴她,一開門就看到一個身高超過一八五的男人站在門口是怎麼回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特地在門口等她(其實,人家就是特地在這里等你)。
凌曉諾還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高大男人突然開口,「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這……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從來沒見過面的人,何談認識?
在心里對自己說了好幾遍冷靜之後,凌曉諾終于‘冷靜’地開口,「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從來沒見過你。」
莫少謙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危險地逼近,「沒見過我?要不要我給你一點提示?」
凌曉諾決定不再理他,猛地將他推開,奪路而逃。
「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姓凌。」莫少謙並沒有追上去,但他的這句話已經足夠讓凌曉諾乖乖停下腳步。
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開口就問‘你真的不認識我了’,跟著又說出了自己的姓氏。面對這樣的狀況,凌曉諾無法再保持冷靜。很快,一個大膽的念頭就在她腦子里成形。
但,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別說做出反應,她甚至不能說服自己冷靜地接受這個現實。
「想起來了?」莫少謙依然站在原地,冷冷地開口。
「你知道我姓什麼,並不代表我們認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凌曉諾的理智稍有恢復,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重新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莫少謙會讓她就這樣離開?當然不會!
「也是,你現在已經傍上了更有權有勢的靠山,怎麼還會記得五年前用一百萬買你一個星期的男人。」莫少謙一向是和直來直往的人,總是習慣用最直接的話表明意圖。即便面對一個嚇得不輕的柔弱女子也不例外。
急著想逃走的凌曉諾走得很快,加上今晚穿了一雙七厘米高的細跟鞋,受到巨大刺激之下,一不小心扭到腳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所幸旁邊就是牆,她可以倚牆而立,才不至于跌倒出丑。
莫少謙疾步走上前,好心想要扶她,卻被她機敏地躲開,「請自重,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如果你不介意,我還可以給你更多的證據。」莫少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只在生命中出現過一個禮拜的女人產生如此大的興趣,依著他以前的脾氣,對方若是已經擺出了逃離的架勢,他是斷不會撕破臉皮纏著不放的,可今晚,他卻不自覺地做了一些自己也沒想到的事。
「不是,我不是!」凌曉諾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兩句,干脆月兌掉高跟鞋朝電梯方向跑去。她不知道現在應該去哪,只是想離這個人越遠越好。
在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一瞬間,陸正堯正好經過,認出了地上歪歪扭扭躺著的兩只鞋,他幾乎未作任何思量便追了上去。
不過,在追上去之前,他還是抽空看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莫家大少爺。敏銳的直覺告訴他,曉諾突然逃走,十有**和這個男人有關。只是,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確認曉諾到底有沒有事,他暫時還無暇處理這個把曉諾嚇到失魂落魄的男人。
陸正堯趕到時,電梯正好上來,看到**oss站在面前,凌曉諾本能地想要按住關門鍵,卻被陸正堯強行掰開,側身而進,電梯很快就開始下行,陸正堯難得沉不住氣,厲聲追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凌曉諾沒有回答,漠然低著頭,不自覺地往角落里縮。
「是不是剛才那個男人?」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陸正堯還是希望從曉諾口中得到答案。
凌曉諾依然選擇沉默,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蹦得飛快的紅色數字。
「你不說話我怎麼幫你?」陸正堯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一些,語氣也明顯變柔和了許多。
電梯很快就到了一樓,凌曉諾迫不及待地按下開門鍵,一邊說一邊往外沖,「麻煩你上去的時候跟紀彥勛說一聲,我有點事,先走了。」
傻丫頭,他都已經跟上來了,你還指望他會回去?
陸正堯當然會毫不猶豫地跟著她一起離開,在沒有確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之前,他不會丟下她自己走,「紀彥勛現在肯定已經在到處找你,你這樣離開是一種很不負責任的行為。」
「所以我才讓你幫忙告……」
陸正堯沒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厲聲打斷,「你覺得我的話他會信嗎?而且……你什麼都不說,他要是繼續追問,我要怎麼回答?」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到現在凌曉諾還是沒有消化剛才發生的一切,此刻,她的心已經揪成了一團亂麻,別說交代,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開頭。
看她的樣子確實被嚇得不輕,陸正堯也不忍再追問,「我先送你回去。」
「不勞陸總費心。」陸正堯的話才剛說完,一個帶著幾分微喘的急促聲音便從身後傳來。
他……他不是在會場忙著應酬麼,怎麼跟著跑下來?
凌曉諾不敢回頭面對他,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得了。
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已經越來越近,現在想要找地縫已經來不及。此刻,凌曉諾只希望他不會因為太過生氣當著**oss的面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來。
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凌曉諾還沒想好跟他說什麼,卻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騰空,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被他緊摟在懷,「地板這麼涼,居然不穿鞋子就跑出來,是存心想感冒是不是?」
「沒……沒有啊,鞋子壞掉了。」其實,凌曉諾並不確定那才那麼扭一下鞋跟是不是會壞掉,當時情急之下吧鞋子扔掉只是為了跑得更快。順便向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證明她真的不是他要找的人。
陸正堯就在旁邊站著,紀彥勛也沒打算當著他的面追問到底,客氣地跟他打了聲招呼之後便抱著既緊張又擔心的某個傻姑娘離開了酒店大堂。
走出大門,紀彥勛的車子已經在門口等候,車里有司機,他可以直接抱著曉諾坐進後座。
車子很快就啟動,跟著,一塊黑色隔簾從中間升起,將駕駛室和後座完全隔開。
隔離措施做好之後,紀彥勛也不急著發問,就這麼怔怔地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在說‘我什麼都不問,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凌曉諾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車子才剛拐彎,她就有點町不住,「我想先去一趟醫院。」
雖然不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紀彥勛也感覺到她確實受了不小的驚嚇,現在,她最想見的,恐怕還是和她最親的人。罷了,醫院就醫院吧,只要安然無恙地在身邊,謎底總會有解開的時候。
車子在下一個路口掉頭,朝醫院方向駛去。凌曉諾還在醞釀、糾結,紀彥勛又開始用那種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神看她。
「你這樣丟下那麼多貴賓走掉,會不會不太好?」一百多號各界名流就這樣被他晾在那里,不知道媒體明天會怎麼報道這件事,一想到這里,凌曉諾的心情也越發糾結煩亂。第一次陪他出席重要場合就出這樣的事,她果然是個掃把星。
「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突然丟下我就這樣逃掉好不好。」紀彥勛用了一個非常貼切的詞——逃!
凌曉諾沒話說了,小心翼翼地往他身邊縮了縮,半晌才吶吶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紀彥勛順勢把她已經移到自己手腕處的小手握緊,極力忍耐著激動和微怒,低聲回道,「我想听的不是這三個字。」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想……先去醫院,跟媽媽商量一下。」那個男人能被邀請出席如此重要的場合,身份一定不簡單。可以預見,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既然和近五年前的事情有關,凌曉諾還是覺得首先應該讓媽媽知道。
「商量過之後呢?你會乖乖跟我坦白?」如果事情真的很嚴重,她會有此考慮也無可厚非,但紀彥勛顯然不希望今晚發生的意外以這樣的方式終結。
「那要看媽媽是什麼想法。」凌曉諾也沒有把話說死,媽媽有多喜歡這個‘女婿’她是知道的,即便那個人今晚突然出現,媽媽可能還是會鼓勵她繼續勇敢下去。
只是,那個人的存在關系到可可,媽媽不可能毫無顧慮,凌曉諾也無從猜測她會有何反應。
「你果然還是把我當外人。」紀彥勛一臉挫敗地長嘆一口氣,表情頗為無奈。
「我沒有!」凌曉諾急忙否認,眼眶里氤氳出一層淡淡的水霧,「我只是……很混亂、很無措。」
「混亂無措的時候更需要有人幫你,可是……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要怎麼才能讓你不混亂、不無措?」紀彥勛的這番話听起來和陸正堯在酒店大堂里說的倒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這件事來得太突然,我自己都沒理清頭緒,所以……」說著說著,氤氳的水霧已有漸積蓄成眼淚之勢。
見狀不妙,紀彥勛急忙出言打斷,「好了好了,我不問。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嗯?」
「嗯。」凌曉諾認真地點了點頭,很努力地把已經在眼中打轉的淚水忍了回去,「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再說這三個字我可要……」
這一次,凌曉諾反應很快,不等他把話說完便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說了。」
動不動就要用強吻的方式堵住她的嘴,也不會想想別的招。
出了這樣的事,紀彥勛也沒心思對她動邪念。這里到醫院還有一段路程,在不能找當事人刨根問底的情況下,只能找當時可能在場的人探听一二。雖然一直奉行自己發現更有意義的原則,但也要看是什麼事。踫上要緊的大事,還是要想辦法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最有用的訊息。
一路上倆人都沒再說話,凌曉諾悶頭思考著等一下見了媽媽要怎麼說,紀彥勛則專心致志地吩咐會場的人幫他找線索。
當時,在洗手間附近的人並不多,要查到確切的信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過,要想查到誰當時在場卻並不難。
很快,紀彥勛的手機上便顯示出莫少謙的名字。
莫家在T市的名望和地位紀彥勛自然是知道的,莫家兄弟剛剛從國外回來的消息他也有所耳聞。只是,曉諾為什麼會和莫家大少爺扯上關系,而且被嚇得匆忙逃走,這一點他暫時還沒理出頭緒。
但願,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遠離會場的紀彥勛只能通過遙控指揮的方式得到有限的訊息,但還在會場的陸正堯卻可以直接接觸到另一個當事人。
「莫先生,有沒有空單獨聊兩句?」只要和曉諾有關的事,陸正堯一向沉不住氣,在沒有進行任何調查了解之前,他就這樣直接殺到了莫少謙面前。
「不知陸總有何賜教?」陸正堯的名字五年前在T市已經開始走紅,莫少謙認識他並不稀奇。
「如果我猜得不錯,好像是莫先生把今晚的女主角嚇跑了。」陸正堯一向是名人不說暗話,而且,他也沒把在莫家根基未穩的莫家少爺放在眼里。
「嚇跑?陸總這話從何說起,我不過是想和凌小姐敘敘舊,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激動。」莫少謙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雖然陸正堯氣場逼人,他也絲毫不落下風。
「敘舊?」簡單的兩個字,卻透露出了豐富了訊息,莫少謙說出這個詞,也意味著陸正堯的猜測基本得到證實。找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終于把他等回來了。
「能在這里見到故人,我也很意外。」莫少謙繼續游刃有余地應付著。
「我和曉諾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听說過她和莫家的人有來往,你會不會認錯人了?」陸正堯也不是省油的燈,曉諾剛才應該已經表明了不認識莫少謙的態度,他覺得非常有必要再補充一點。
「我相信沒有哪個女生會主動跟別人說起那樣的經歷。」莫少謙的語氣听上去有點心不在焉,剛才他還說她是故人,可直至今日,他才終于知道了她的真名。五年前,她只說自己姓凌,讓他稱呼她小凌。因為只是一段你情我願的交易,他也沒有細問太多。
「曉諾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可能只是踫巧和你之前認識的某個人長得很像。」陸正堯不僅不希望曉諾和莫少謙有任何聯系,也不希望她的家庭成員和他扯上關系。即便,那個人已經不存在。
「是嗎?如果只是這樣,剛才她為什麼會落荒而逃?」莫少謙可沒那麼好糊弄。
「那要看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她一向膽小,也沒見過大世面,你突然跑到她面前、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她會被嚇到也很正常。」
「我說的都是事實,只是她不想也不敢承認罷了。」主角提前離場,賓客們陸續離開,莫少謙也無意在此久留,「我還有事要忙,先告辭,改天再請陸總喝茶。」
莫少謙前腳才剛離開,陸正堯後腳就派人暗中盯上。雖然太子爺不是吃素長大的,曉諾的事他已經比誰都上心,但有些事陸正堯還是想親自處理才放心。只有把這件事處理得干干淨淨,他才能真正安心。
陸正堯倒是沒猜錯,紀彥勛確實已經知道了誰是關鍵人物,也已經安排人進行盡可能詳細的調查。可惜,現在他距離事實的真相還有很遠的距離。他能做的,只有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待,希望曉諾出來時會跟他坦白一切。
一路上,凌曉諾已經想了很多,甚至打好了月復稿,可當媽媽一臉關切地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時,她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所幸凌媽媽思維敏捷,稍作思量之後,腦子里很快就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是不是可可的親生……」
「是,是他!」媽媽一猜就中,凌曉諾終于能把堵在心口的話說出來。
「他……他跟你說了什麼?」突然受此意外打擊,凌媽媽的心情也平靜不得,聲音竟有些微微顫抖。
凌曉諾一臉無助地低垂著頭,半晌才低低地開口,「他說起了五年前的事,而且……語氣非常不善。」
「你可以跟他解釋,他認錯人了。」凌媽媽想的很簡單,只要是事實,說出來就問心無愧,也不怕沒人信。
「您覺得他會相信嗎?而且,一想到姐姐為了我曾經和他……」想了一路,有些話凌曉諾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如果真的想置身事外,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那個人,他認識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她的孿生姐姐。可姐姐是為了給她籌集巨額的醫藥費才把自己賣給了那個人,她怎麼能心安理得地置身事外,讓已經離世的姐姐去了天堂依然擺月兌不了那七天的屈辱。
「那不是你的錯……」
「怎麼不是我的錯?如果不是為了我,姐姐根本不用忍受那樣的委屈。沒有那七天,也不會有可可,之後所有的悲劇都不會發生。」話說到這里,凌曉諾還是無法自控地落了淚,已經許久沒有痛過的心口也開始隱隱作痛。她胸腔里跳動的這顆心髒原本是屬于姐姐的,這會兒突然不適,也使那段刻骨銘心的心酸回憶越發清晰。
「可是……如果沒有她做的這一切,最後離開人世的可能就是你。」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都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的寶貝,誰沒了對母親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四年前,凌媽媽也曾悲痛絕望過。可這就是她的命,老天爺非要奪走她的一個孩子,她只能認命地接受。用最無奈的話安慰自己︰還好,總算給她留了一個。
「我寧願被帶走的那個人是我。」很小的時候,凌曉諾還曾經在心里偷偷抱怨過老天的不公,明明和姐姐同時在媽媽肚子里孕育,為什麼她一出生就帶著一顆脆弱不堪的心髒,不能參與激烈的游戲、變天的時候不能出門、不能生病,甚至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樣上學。可後來慢慢長大,看到她家人為她的付出、看到了姐姐的犧牲,那些不理智的埋怨也變成了深深的愧疚。
為了給她籌住院費,爸爸累出了胃癌、媽媽一天要做三份工。後來,姐姐又把自己賣給一個男人七天,續了她一年的命,也給她等待心髒移植贏得了時間。
只是,誰也沒想到,最後她等到的心髒竟然來自于姐姐。她能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都是姐姐用命換來的。
「傻孩子,你怎麼能這麼想,這都是你們的命。熬了這麼久,好日子終于要來了,可不能再有那些消極的想法。」想起已經離世的大女兒,凌媽媽的心情也不比曉諾好過。可人死不能復生,只想著過去,日子只會更難過。倒不如放寬心,多想想現在和未來。有希望,才有努力的目標。
「好日子要來了?」凌曉諾突然怪怪地笑了笑,吶吶地把這句話重復了一遍。那個人突然出現,誰也不知道他還會做什麼,她哪里還敢奢望好日子。
覺察到曉諾的情緒不太對勁,凌媽媽急忙轉了話鋒,「剛才是彥勛送你回來的?」
「嗯,我讓他在外面等著,想說先跟您商量一下再決定怎麼跟他說。」終于說到了正題上,凌曉諾這才抹了淚,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打算跟他說實話?」凌媽媽一直覺得曉諾把可可的身世拖著不是個事,現在,這個擔心終于變成了事實。可可的生父突然出現,事情會有怎樣的發展誰也無法預料,曉諾和彥勛的情路恐怕也會出一些波折。
「那個人突然出現,就算我不說,他自己也會找到答案。」在凌曉諾心里,他一直都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時候,她甚至在想,他之所以什麼都不問,是不是因為已經知道了什麼。
「他自己查到的和從你嘴里說出來怎麼能一樣!而且,他要是從可可生父身上下手,查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到時候事情只會更復雜。」事到如今,凌媽媽肯定不會允許曉諾把這件事繼續隱瞞下去。
「我早就知道,您一定是站在他那邊的。」哭過、煩過、糾結過之後,凌曉諾的心情終于漸漸從可可生父突然出現帶來的刺激中恢復過來。雖然還是有點慌亂無措,但還沒有完全失去方向。
「我不是站在誰那邊,只是希望你開心。可可出生之前,你每年都要在醫院度過一半的時間,之後你爸爸和你姐姐又相繼離開,我們這個家的霉運也該走完了。所以,你要放寬心,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想,為自己、也為我們這個家,好好努力。」凌媽媽還真是天生的樂天派,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心境就是淡然。換成別人,接連經歷如此多的打擊,早就崩潰了。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開這個口。有時候,我真希望他主動來問我。可是……他好像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最近和他發展得太順利,可可又那麼喜歡他,凌曉諾幾乎快要忘了心里還有個秘密沒向他坦白,現在,是真的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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