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稀薄,雨絲蒙蒙。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將地面緩緩氤氳上一層濕濡,瑞陽王府的門外,素白的燈籠在細雨中飄搖……
今日,是瑞陽王側妃徐氏徐雲香的堂奠。
「小姐,差不多到時間了。」
秋瑾一聲輕喚在門口響起,風千華應了一聲,披麻戴孝,緩緩向著靈堂走去。
身後二條緊跟著,多此一舉的為風千華整理了一下拖在地上的麻衣,小聲道︰「外面的人都惋惜著呢,為那女人把產業都變賣了,竟然還是沒治好,都在夸你孝道。」
風千華挑了塊手帕拿在手中,二條說什麼她沒听見。
二條蹲著,嘰嘰咕咕說半天,再抬頭見她根本沒搭理他,忽然起身,伸著腦袋湊到風千華身前,嬉皮笑臉的問道︰「主子主子,我的俸祿是多少?」
秋瑾的俸祿每月是三兩,他不要多,一個月五兩就夠了。
前面的女人抬腳朝院外走,小片刻,一個涼涼的聲音,帶著鄙夷遞了過來︰「好好干,俸祿我會考慮考慮!」
二條眼楮一瞪,這個女人什麼意思,他沒俸祿?
他這麼能干,竟然沒俸祿!
好,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為了錢可別怪我不給面子。
王府前院側堂中,靈堂內鋪陳著一層層白幔,徐氏的靈位放在正中,一柄長生燈擱在香案上,光線明滅。
依大周的規矩,妾室死後是無需設靈堂,出殯,只要一頂棺材抬了出去即可,但徐氏不同,她雖以前是妾室,但自風瑞安晉封王爺後,她已是側王妃,再加之王府多年來,只有她一位當家女主人,風瑞安又為人謙和,仁義,就悖了禮儀,設了奠堂。
此時,風千華站在一側,青絲用白色的絲布束著,玉面上有著難掩的悲傷……
每一位前來祭奠的人,都會對她側目,暗地里悄悄豎起大拇指。
「這位就是風大小姐吧,真是好姑娘啊,為了庶母的病,這樣的盡心盡力。」
「是啊,她一個嫡出的小姐,今天竟然為庶母守靈,此等舉動在整個天下,恐怕只有她一人,不愧是大周第一才女,當是天下女子的楷模」
「是,天下少有的好姑娘啊!」
這廂來往賓客,夸獎不斷……
這邊,好姑娘風千華揉了揉「哭酸」的眼楮,捂著唇……打了個哈欠,不動聲色的朝後退了兩步,靠在案桌上,悄悄休息。
就在這時,一聲報禮聲傳來︰「青穆侯到!」
風千華眸色一閃,抬眸朝門外看去。
只見青穆侯一身深色長衫,沉著臉大步走進來,以往笑眯眯的眼楮里,此刻滿是陰鷲。
他身為徐氏的父親,又是位高權重的青穆侯,若是換了旁人一個奠禮便打發了,但他是徐文清,一向在人前是禮數周全,至仁至義,所以,即使此刻他心里多不待見這個庶女,不待見瑞陽王府,也要過來走個過場。
在他身側,是一臉悲悲戚戚的徐婉柔,半個月不見,她臉色較之上次有些慘白,听秋瑾說,自上次吐血後,她就一直在養傷,瞧著這臉色,恢復的不錯。
說起她,風千華想起,夏侯淵承諾的勞務費,該上門收一收了!
徐文清大步,負著手一副慈父的哀色,在靈堂內站著,氣勢依舊張揚,陰冷的眼楮四處一掃,在風千華身上微微停頓,再陰狠的眯了眯,轉向他處。
風千華回眸,從容的應了禮,絲毫不將他放在眼中。
徐文清臉色又陰了幾分,這時風瑞安從內堂走出來,將自己的臉上的悲傷斂去,與徐文清一側寒暄,邀他去側室喝茶歇息。
徐婉柔碎步邁進,捏著手帕,哭的傷心至極︰「姑母,自小就數您最疼愛柔兒,如今您走了,柔兒都沒能來得及見您最後一面……」
風千華听著,翻了個白眼,徐氏病了半個月,也沒見你來探望,現在人死了到來做秀了。
其實到是冤枉,中間徐婉柔是派人來探望過一次,不過被她毫不留情趕了回去,自然,這個她早不記得了。
徐婉柔又是一番哭訴,只差撕心裂肺,好半晌,她抽泣著走到家屬這邊,擦擦眼淚,正要說話,卻在看到風千華時愣住︰「怎麼是你?」
風千華挑眉,很奇怪!?
徐婉柔一臉見著鬼的模樣,又左右找了找︰「雪表妹呢,怎麼不見她在這里。」
白她一眼,但面上卻不能太顯露,風千華笑的很真誠︰「她身體不適,回去休息了。」
風千雪那女人,自然不能放出來!
徐婉柔陰陰的盯著她,咬著後槽牙,避著別人的耳目,聲音因為激動微微有些顫抖︰「你……你把雪妹妹怎麼樣了,我警告你,若是雪表妹受了委屈,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上次羞辱的仇,受傷的痛她還沒有算,你等著瞧!
風千華朝著她身後進來的賓客還禮,鳳眸微微眯起,一絲冷意蔓延︰「拜完趕緊滾!小心擋著你姑母的財路,惹她生氣。」
徐婉柔臉色一僵,回頭看看徐氏的靈位,在微暗的光線下,有些陰森森的感覺,她一個激靈,連風千雪都忘記了,趕忙故作鎮定三兩步走了出去。
風千華唇角一勾,露出一分鄙夷。
來的賓客,亦大多是朝中官員,來王府的目的也並非全是祭奠,有的人存在攀交的心思,自然無心多留,去找風瑞安一旁說話。
秋瑾一邊瞅著風千華得了空,趕忙上來在她耳側小聲道︰「小姐,二條不見了。」
風千華眉梢一挑,眼中一絲了然劃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堂外走去。
府門外,一個老道士捧著一個木盒,極仙風道骨的盤腿坐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詞……
來往的賓客見此,紛紛從荷包中拿出銀兩放入木盒中,一番緬懷感嘆!
那道士還禮,臉上正經一片,但低著頭眼中閃的分明是綠幽幽的賊光。
「道長,您這是為側妃祈福添香油錢?」忽然,自門內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風千華笑的極其親和,走了出來。
那道士身體一僵,身體止不住的抖了抖,故作鎮定,理了理道袍︰「施主說的沒錯,貧道此舉正是此意。」
風千華點點頭,眯著鳳眸繼續笑,伸手按在木盒上︰「多謝,多謝!」
道士的臉色一白,一手扒著門框,一手死死的抱住木盒。
「道長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一番拉力戰後,眼見著掙了一上午的血汗錢,被這女人一把奪走,掂著錢箱頭也不回,大搖大擺進了內堂……
道士苦哈哈的望著悠然飄遠的背影,淚眼朦朧,大哭︰「施主,貧道真的不辛苦啊!」
就在這時!
一聲怨毒而尖銳的大喝,從內傳了出來,直上九霄︰「風千華,你這個毒婦,就是你害死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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