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玉蘭在窗台上無聲綻放,幽靜的房內清香徐徐散開。
雕工細膩的床榻上,輕如羽毛的錦被蓋在絕美的女子身上,單看那女子靜謐的睡顏,就知這房內一切精致舒適。忽然,那女子突地睜開眼楮,鳳眸四下一掃有片刻迷茫,不過轉瞬間她一躍而起,滿目冷冽的看向周圍。
不是風千華,又是誰?
入目所見,桌椅腳凳,屏風擺設,無一不是華麗而陌生的,她心中一冷,一道無形的煞氣散開,人也隨之落在地面。
灣仔呢?
她昨夜抱著灣仔入睡,今早卻出現在了這里,這明顯不是她的房間,什麼人能無聲無息的將她帶到這里來?
心中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爺……」
門外有輕輕的說話聲傳來,柳眉一蹙,她听出這是霧影的聲音,收斂了滿身煞氣不讓門外的人發現,風千華靜靜听下去。
「小聲點!」房間門口的夏侯淵鷹眸一瞪,刻意壓低了聲音。
霧影縮縮脖子,好吧,吵了王妃睡覺,沒被爺大卸八塊已經是祖上冒了青煙。他小心翼翼的朝房內掃一眼,再抬眼瞄瞄面前的夏侯淵,就是不知道王妃醒來發現自己被擄了,爺會不會被大卸八塊……
「咳。」
一聲極具警告性的輕咳,讓霧影立馬站直,抬頭挺胸不敢再月復誹主子,他悄聲道︰「金都來信,九皇子失蹤了。」
「胡鬧!」夏侯淵面色一厲,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周江山剛穩這只猴子竟然這麼不負責任的逃走了!
他思索片刻,嗓音沉沉︰「吩咐下去,命各地探子立刻去找。尤其是南疆的路口,著人守著,一旦發現立刻送回去。」
「是。」霧影撓了撓頭,暗暗為夏侯紫捏了把汗,不在南疆路口被逮著還好,否則,被大卸八塊的就另有其人了︰「還有,爺,瀾秋絕再過半日的路程就要到南疆了。」
瀾秋絕什麼事都和爺杠上,爺到哪里他就出現在哪里,什麼事都要摻上一腳,當初大周內亂要不是他暗中助了四皇子,戰事也不會絞著半年之久,也甚至還……
「派人嚴密注視他的動向,以及瀾月和北疆的動向,若有異動隨時來報。」夏侯淵負手,目光留戀的在緊閉的房門上掠掃過,面色浮起淺淺的喜色。
「那女人跑不了!」
一聲輕笑從上方院牆側傳來,霽月翹著二郎腿,坐在院子里桃樹橫生出的枝椏上,甩著腿一副瀟灑不羈的神態︰「你還是想想瀾秋絕吧,今次目的絕不會單純,我們需得防範。」
夏侯淵斜去一眼,無視掉這狐狸的調侃,微微點頭︰「這幾日你去北疆一趟,一旦瀾秋絕有所動靜,先穩住他們再說。」
如今四國鼎立,天下看似太平,但因為大周局勢剛穩,難免有人會圖謀不軌有所妄想,防患于未然,尤其如瀾秋絕此人,莫名其妙出使南疆,說他沒有別的心思,鬼才相信!
霽月細長的狐狸一眯,一抹精光劃過︰「據我所知,端木箏好像是端木勇磬的女兒。」
「你是認真的?」夏侯淵劍眉一皺,眸中一片認真,大有霽月只要露出一絲戲謔,他就會立刻將他萌芽的念頭掐滅在月復中。
霽月嗤笑一聲︰「你果然是愛屋及烏,竟連她的朋友也如此關心。」
夏侯淵冷哼︰「自然,我警告你,端木箏是她的姐妹,你若有一絲歹念,我定不饒你。」
端木箏于風千華而言,是好友亦是親人,他不允許別人傷害她所在乎的人,哪怕是霽月也不行!
「放心,放心……」霽月從樹上跳下來,連連告饒︰「我就是欺誰也不敢欺她啊。」那兩個女人,一個冷冽狡詐,一個暴力豪放,招惹上誰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他忍不住搖頭,他有這膽子麼?
很明顯,他沒有!
況且,對于端木箏的心,他自己清楚的很。腦中浮現出那女子明麗燦爛的模樣,眼底掠過一絲笑意︰「放心。」
若霽月只是第二次重申這「放心」,夏侯淵還真的未必放心,不過此時他這欠揍的模樣,已經很明顯的說明了問題,夏侯淵點點頭,轉身便要回房,霧影又道︰「爺,公主府要不要通知一下?」
他擺擺手,想起灣仔可愛的模樣,眸光浮現出難得的柔和︰「不用,我們很快就會回去。」
外面又閑聊了幾句,房內的風千華卻不願再听了。
已經確定了是夏侯淵,最起碼灣仔的安危就不必擔憂了。想起方才听見的談話,心中不由得泛起絲感動,的確如霽月所說,夏侯淵何時會關心旁人的事,上心端木箏,也不過因為她罷了。耳尖一動,腳步聲朝著房門處慢慢走來,風千華的感動瞬間被憤怒壓下,這人真是手段用盡,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極限,竟然又故伎重施。
可惡!
環顧四周,她鳳眸一挑,看向身後的窗戶,悄無聲息的打開窗戶一跳而出。
入目是一座陌生的別莊,小橋流水假山怪石,風景綺麗極是靜雅。
風千華卻顧不上欣賞,她腳下不停一路飛奔,避開別莊內的下人小廝,沒驚動任何一個人翻出院牆。
落地的一瞬,風千華狠狠的攥起了拳,這見鬼的男人!
眼前,除了大片大片的草地灌木,還是大片大片的草地灌木,綿延了不知有多少里,遠處一望無際山巒疊起,根本連錫林格洛的影子都見不著。
這男人,分明是斷了她的後路!
風千華鳳眸一厲,听到身後傳來的氣流聲,想都不想迅速向外沖去。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她如一只充滿張力的豹子,騰轉跳躍,身姿矯健,速度之快幾乎現出了殘影,身後凌亂的腳步聲緊追不舍,開啟了一場速與速的較量!
「千華!」
忽然,眼前一人身影如大鵬一般凌空飛渡掠過她頭頂之上,墨衣如淵散開,一道凌厲的弧度驟然轉開,瀟灑落在她身前,鷹眸中是淺淺的無奈,欲言又止。
緊接著一道道黑影緊隨而至,瞬間將她團團圍住。
風千華眉梢一挑,抱臂看向夏侯淵︰「這麼客氣,竟然帶人相送?!」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周身戒備態度淡漠,夏侯淵心中似被人剜了一刀般再次疼了起來,上前的腳步也止住了。
沒有別的意思?
風千華冷笑一聲,縴細的手指一一掃過圍著她的黑衣人,挑眉道︰「那他們又是什麼。」
被她冷冷的目光一掃,侍衛脊背一涼,像是入了極寒的冰窖中,打了寒顫脖子齊齊縮了縮……
心中大呼,今天的任務真是吃力不討好了。
爺的命令重要!
王妃更加得罪不起啊!
尤其等到兩人和好之後,爺還不是和王妃一個鼻孔出氣麼,到時候……想到此,齊刷刷打了個冷顫,黑布下看不見的臉上浮起個狗腿的笑容。
風千華冷哼一聲︰「讓開。」「你與我回去,我們將話說清楚。」夏侯淵朝他伸手,滿面溫柔,語調似是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魔力,緩緩說著。
周圍一干黑衣侍衛,虎軀一震,集體撫模雞皮疙瘩。
他們爺什麼時候用這麼溫柔的聲音的說過話,這語調,這表情,簡直是驚的他們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一雙雙眼楮蹭蹭看向風千華,爺的溫柔一刀,沒有女子能抵抗,王妃該同意了吧!
「免談!」顯然,某人不是一般女子,這招對她根本沒用。
夏侯淵邁動腳步,一步一步朝她走去,面上亦是絲毫不移的堅持!
風千華眼眸一眯,身體如一張緊繃的弦。
氣氛壓抑,一觸即發!
黑衣侍衛欲哭無淚,別動手,千萬別動手!
咱們有話好商量啊。
「沒的商量!」仿佛知道他們的心聲,風千華臉色一冷,她臨天而立負手于眾人之中,氣勢卻絲毫不減,即便面對是堂堂戰神!
不容他靠近,掌風凌厲揮出,頓時激起綠波草地如海浪般翻滾,呼嘯而出。
電光火石間,黑衣侍衛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顯示著同一種心聲。一炷香的時間後,所有人黑衣侍衛齊齊倒地不起,挺尸一片……
夏侯淵臨風而立,在戰斗圈中,看著自己手下一個個被人掀翻在地,然後白眼一翻動作統一的暈過去,心中升起濃濃的無力感,這群吃里扒外的東西!
然而盡管如此,他卻淡定的似局外人一般,從頭至尾除了警告般的目光在挺尸的黑衣人上掃過,換來他們齊刷刷一顫之外,再無其他。風千華站定,忽然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不等她的預感成為實質……
砰!
她身體一軟,驟然倒地。
「你用毒?卑鄙!」
原來他剛剛不動,竟然在這里等著她,狠狠磨著牙,她千算萬算竟是沒有想到,這人竟然連毒也用上了,而且,她前腳出了院子,他隨後而至方向毫無所差,分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這個男人,簡直無恥!
尤其是兩年後再見,無恥沒下限!
「兵不厭詐!」
夏侯淵彎起薄唇,一道愉悅的弧度上揚,銳利的眸子里一絲狡詐閃過,上前不顧某人瞪著他幾乎要將他燒著了的視線,將她打橫抱起,摟在懷中如至寶一般……
他的愛從不掩飾,坦誠而炙熱,清晰而濃烈,至于手段可忽略無視。
被他抱在懷中,風千華壓下心頭那一抹悸動︰「夏侯淵,別讓我毒解了,否則你一定會死的很慘。」
某男回以溫柔傻笑。
風千華︰「……」
一輪紅日高高掛在頭頂,四周灌木深深,鐮刀般鋸齒雜草從兩人身側劃過,夏侯淵將她朝懷中摟的更緊些,生怕她被草劃傷。
出了一片灌木林,便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風千華方才一陣狂奔,速度如電已不知出了多少里,如今再放眼看去,一片綠色茫茫他們住的院子根本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身後一群黑衣人,你扶著我,我扶著你,忍著痛呼默默跟在後面,霧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眾人眼前,一根手指豎在唇邊︰「繞道。」
黑衣人眼前一亮,一個個點頭如搗蒜,走,立刻走!
跟在他們後面,保不齊王妃等會毒自動解了,他們說不定又要遭殃。
她一出手他們連招架的能力都沒有,縱然剛剛有意無意的放水,但身上這會兒卻疼的厲害,熬不住和爺悠閑的散步。
一句話,裝死也是個技術活啊!
一聲令下,眾人立刻作鳥獸散開,瞬間,草原上只有夏侯淵慢騰騰挪動的身影。
風千華閉著眼楮不看他,但卻能感受他的速度,這那是走路,簡直就是爬行。
夏侯淵一副正經模樣,摟著風千華邁著坑爹的小碎步,一步一棵草的在朝龜速移動,他施施然走著非常享受此刻的寧靜。
「夏侯淵!」
呼吸,呼吸,再呼吸!風千華終于睜開眼楮,怒瞪著他,大喝一聲。
這樣走下去,明年也回不去。
夏侯淵眼底一抹笑意,低低應道︰「嗯,我在。」
「解藥給我。」她現在除了說話,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不給。」斬釘截鐵!
不用細想,她一旦恢復力氣下一刻他就只能看著她的背影興嘆。
打死也不能給!
「你……」風千華氣結,這個男人的底線早就沒了。又將她朝懷里緊了緊,夏侯淵悠悠邁著步子,臉上一片享受的姿態,閑庭漫步與愛人相伴,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他覺得滿足。
「我們聊聊。」眉頭略蹙了蹙,這樣的感覺他要永遠留在身邊,所以這個女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更不可能放手,何況現在還有灣仔。
風千華冷哼一聲︰「我們沒什麼可說的。」
夏侯淵繼續低聲下氣︰「你為什麼生我氣?」
風千華閉眼,不理他。
她此刻的模樣若是別人看見,定然會覺得煞氣凜凜冷冽無雙,可是在他眼中卻覺得她與平日不同,竟然多出一份嬌憨的樣子,長發在他臂彎間垂下,如水順滑,如蝶翼般的羽睫仿佛掃在他的心尖兒上,微微發癢……
心中一陣激蕩,穩住心神,他眉梢一揚︰「解藥!」
誘惑,*果的誘惑!
風千華氣的突然睜開眼楮,瞪著他︰「無恥!」
夏侯淵笑的憨厚︰「嗯,我無恥!」回答的干脆利落,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半年的折磨,她比起任何事情于他都來的重要,在她面前自尊驕傲早就扔到爪哇國去了。
風千華不出聲,夏侯淵笑道︰「你若不願說,那麼我問你答如何?」
風千華側開眼,繼續不看他。
夏侯淵一步一步走著,極其沉穩︰「你生我的氣,是因為那封信?」
風千華冷哼一聲,還好意思提那封信!
其中很多細節,夏侯淵想不明白︰「那封信與灣仔有關?」
繼續冷哼。
她的冷哼在夏侯淵看來便是默然,他心中一怔,問道︰「你不想讓我知道灣仔?」
他知道灣仔時曾經這麼想過,可是時間卻是對不上。
他徹底歪了方向,風千華眉梢一挑,終于忍不住怒道︰「是又如何!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你來信詢問,你竟什麼反應都沒有,現在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她說著頓住,心頭升起股委屈,不願再說下去。
「一年零三個月?那封信是何時寫的?」
風千華深吸口氣,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心口仍舊隱隱的疼︰「灣仔是十一月初八生,那封信也是那天給你的。」
夏侯淵腳步一停,垂目深深的看著她,她的臉上一片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然而他卻震驚不已月兌口而出︰「十一月……那時我重傷昏迷!」
不過瞬間,其中情節他已經想通,當時他久攻不下四皇子,又大意受了重傷,整整昏迷了兩個月,直到六月份才完全康復,魯忱定然是怕看到信會影響他養傷,才一直將信留著,直至他完全好轉。
可是拿到信後他宛遭雷擊,根本沒有听到他說什麼,這中間時間的誤會,定然那時造成的。
心若清溪通透了,可是深深的愧疚和負罪感騰然升起,夏侯淵眉頭蹙的更緊,眼中暗潮洶涌澎湃,幾乎要將風千華淹沒在里面︰「我半年前才收到……」
風千華眸光亦是微微一閃,冷聲道︰「你受傷了?」為什麼她不知道,轉瞬她眸光又是一冷︰「即便如此,那還有半年時間你為何不來。」
「我……當時拿到那封信,心神劇烈,根本無暇思考。」當時的那種痛,宛若天崩地裂般痛徹心扉,先是痛不欲生,隨後他便開始恨,她一定是覺得他要登基為帝才放手的,他清楚的記得她說過,她要自由的活著不被束縛的活著,一旦他登基為帝那麼她的自由再不會有。
所以才一封信想要斷絕他們之間所有的來往。
半年時間,大周時局剛定,他不能撒手不顧百姓,事事纏身之余他又生出疑惑,一氣之下大告天下選妃的事,以為這個女人知道他要選妃的事一定會有所動容,沒想到她不但沒有反應,反而依舊自在待在南疆。
對于听到的一些傳聞他是不信的,他的女人也許會為了自由,卻絕對不會另覓新歡,這是兩人一路走來建立起的深深信任,鐫刻在骨子里的信任,然而激將法已經用到了這種地步,她依舊不出現,不由讓他更堅信了心里的想法。
自由!
不忿之下他一封退位詔書後,毅然決然來到南疆,他要問問這個沒心的女人,到底要怎麼樣!
可是來了之後才知道,她對他的氣遠比他要多。
原來兩個人莫名的積了那麼深的誤會……「都是我的錯。」事情一旦與她有關,他便自亂陣腳心神打亂,若非如此他如何毫無察覺,她態度突然轉變,會沒有原因。
風千華冷哼︰「你的錯?大周帝何以如此,你選妃時不是這麼想的吧。」
夏侯淵眸光一怔,她分明是在吃醋,臉上的失落被一陣愉悅的笑意沖淡,即刻表態︰「誥令下達我便來南疆了,皇宮中至始至終沒有女人。」
這天下能入他眼的女子,只有她一人!
「那又如何?!」風千華面色已有緩和,但態度依舊疏離。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選妃之事真的只是試探,你別生我氣了可好?!」緊緊摟著柔聲哄著,夏侯淵凝目道︰「你生灣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霧影去查,只查到當時公主府氣氛凝滯幾日,直到古美連夜快馬出城,天亮時分帶著一位大夫回來,才有所緩和,幾日後便傳出公主長女育有一子的消息,只不過這一切的消息在這之前都被她壓制著,他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得到,若不是霧影打探消息時在賭莊巧合踫上了司馬府的管家才知道,他到現在還一無所知。
風千華眸光微暗,搖頭不想多說,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又何必再提。
夏侯淵面露急切,卻知道若是她不想說,他縱然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會得到一丁點消息的。
此時的夏侯淵並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後,他才听端木箏與他提起,風千華當日在大理寺牢房時,因懷有身孕又逢冬日,以致寒氣入侵,劫法場一路飛奔又動了胎氣,才致使身體受損,虛不受補,孕期胎位一直不穩,後來生灣仔時,又因為臀位難產大出血……
她堅毅的隱忍著,全程沒有疼痛呼喊半聲,殷紅的血水一盆一盆的送出來,灣仔在她的肚子里早沒了動靜,數十個接生穩婆嚇的暈倒一片,哭著讓風瑞安準備後世,整整三日公主府幾乎如地獄一般,所有人面若死灰。
古美連夜奔出八百里,將查馬部落的巫醫扛在肩上,馬不停蹄的趕回來。
或許是因為他們母子命不該絕,巫醫一碗不知名的草藥,她終于死里逃生,平安生了灣仔。
因為這樣,她還是在床上躺了數月,才恢復元氣。
那封信,便是最危險的那一日寫的,她在最困難最痛苦難捱的時候,卻不顧所有人反對,給他寫了那樣一封信,只是怕他知道後難過影響大局。
夏侯淵流下第一滴淚,數十年的暗無天日隱忍堅毅的他,卻在那時流下淚來,才明白他所欠她的,這一生都無法等價還她!
他要做的,便是用盡一切的去愛他,哪怕失去生命。
然而此刻,風千華是不會說出這些的,這就是她的性格,獨立,堅韌,不論曾經承受過什麼,已經過去的事都無需再提。一陣微風吹來,青草的清香在鼻尖縈繞,她不再說話,眸光悠遠看向遠處。
夏侯淵將她摟的更緊,彼此的熱度隔著衣裳傳遞給彼此,砰砰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起,他是這天下最幸福的人,有她,有灣仔,此生足矣!
「爺,姑娘。」
忽然,遠處一匹馬飛奔而來,停在兩人面前,馬上的人迅速跳下來,垂著眼楮目不斜視,竟是張沖︰「瀾秋絕到南疆了。」
爺真夠浪漫的,抱著姑娘散步。
風千華臉色一冷,這麼快就到了!?
她總有種預感,瀾秋絕此次來的目的,絕不單純。
眸光一凝,她道︰「送我去皇宮。」
夏侯淵眯起眼,眸光如深淵一般幽沉不見底︰「我同你一起去。」
風千華眨眨眼,你一個他國的王爺,去南疆皇宮干嘛?
夏侯淵劍眉一挑︰「瀾秋絕干嘛,我就干嘛!」
側開的臉表情龜裂,張沖憋著笑身體直抖,通常情況下,爺決定的事,只有姑娘一人可以改變。
但是有關情敵,可能連她都沒法撼動了。
為風千華解了毒,夏侯淵便大搖大擺的跟著風千華進了南疆皇宮,出現在了迎接瀾秋絕的接風宴上。
「朕與秦王果然有緣,無處不相遇啊。」
打著出使名號,卻一肚子花花腸子的某人,斜斜倚在椅子上,臉上的面具一如既往散著幽冷的光芒,他輕輕一笑,如刃的視線看向風千華,和她身邊那個礙眼的男人!
夏侯淵退位于夏侯紫,早已昭告天下,是以他的身份依舊是大周的秦王。
「本王妻兒在此,自然要來,但不知瀾月帝來此有何貴干?」夏侯淵毫不退讓,一如既往的兩人一見面就杠上了。
一句妻兒,頓時令瀾秋絕氣息驟冷,他眯著眼楮幾乎能凌遲了某人。
該死!
那些探子簡直是廢物,這麼大的事他竟然毫無所知。
怒意暗涌的他根本不知道,就連夏侯淵也是剛剛才得知,在風千華高超的防偵查措施下,任何一個人也查不到絲毫。在這個世界,風千華就敢不客氣的說一句,只要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管他天王老子也好,都別想有丁點的消息!「那可要恭喜秦王了,不知此次可否討杯喜酒喝呢。」言下之意,你生了兒子又怎麼樣,他娘還沒嫁給你呢,以某女的風格就算成了親也不是萬無一失。
夏侯淵臉色眼眸一眯,聲音含著抹冷意︰「那是自然。」
瀾秋絕笑意盈盈,眸底卻是一片邪冷,夏侯淵面無表情,周身卻颼颼冒著冷風,兩人隔桌相望,空氣中 里啪啦的冒著無形的火花,將一殿溫度瞬間降至最低。
南疆大汗抹了把汗,虎背熊腰不由朝龍座後方靠了靠,傳聞這兩人向來不合,沒想到一見面就掐上了。意圖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大汗不停朝風千華眨眼楮求救︰「這是南疆的特有葡萄酒,酒味醇厚,二位嘗嘗?!」
風千華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挑目看向瀾秋絕︰「不知舍妹在瀾月過的可好?」
仿佛很意外她會問起風千雪的事,瀾秋絕唇角勾了勾,隨意道︰「死了!」
說的干脆利落!
那個女人,只要進了太子府,根本不用他動手,就會被府里一群女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風千華眸光動了動,這個到出乎她的意料,至少,死的快了點。
「怎麼,她死了你可惜?!」瀾秋絕挑眉︰「說起來,我們還真是像啊。」
夏侯淵眸光一冷,嗖的一聲看了過去,幾乎將某個套近乎的人戳個洞。
「瀾月帝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對太上皇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孝心感人,我不敢高攀。」風千華淡然喝茶,卻是讓瀾秋絕臉色一冷,太上皇還活著的事,除了極少數的人知道外,消息封鎖的很好,沒想到她遠在南疆竟然知道這麼清楚。
這個女人,手段當真是不容小覷。
「多謝。」不過一瞬間,瀾秋絕聲音已恢復從容,剛剛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失落,眨眼間淹沒在一片不羈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大汗實在不想聊這些事,這殿內的氣氛詭異的很,說劍拔弩張吧,也沒人動干戈,三個人含笑閑聊融洽的不得了,可要說氣氛和睦,偏偏好像有股無形的殺氣在空中流蕩。
壓的這大殿內,一片冷颼颼的陰悶。
「娘!」
一聲稚女敕的童聲,脆生生的將這陰沉詭異打散,隨著腳步細細碎碎的跑過來,像是帶起了滿室陽光。
大汗深吸口氣,暗暗沖跑進門的小不點豎了大拇指,好孩子!
灣仔一蹦一跳過來,撲進風千華懷中,又伸出腦袋朝大汗眨眨眼︰「大汗!」
大汗眉開眼笑,慈愛的猛點頭。
風瑞安在夏侯淵和瀾秋絕面容上一掃,這兩個人竟然還在打她女兒的主意,一個陰陽怪氣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瀾秋絕,一個傷了華兒的夏侯淵……
他精神抖擻,立刻將這兩人列入重點防御對象。
風千華將灣仔摟在懷中,小小的身體緊緊挨著她,一日來的煩躁一瞬間消散無蹤。
「娘,二條說你被壞叔叔帶走了?」灣仔大大的眼中露出警惕的光芒,對周圍坐的一幾人熟視無睹,只關心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原本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卻被他故意壓低語調說著,小大人一樣顯的格外的可愛,風千華點著他的額頭︰「別听他胡說,娘只是有事出府一趟。」
灣仔蹙著淡淡的眉毛,歪著腦袋苦苦思考著,煞有其事,簡直與夏侯淵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看的風千華一愣,坐在一側夏侯淵更是笑的眉眼都快飛了出來,伸過半個身子,揚眉看著他。
這就是老子的兒子。
虎父無犬子!
某人笑眯眯的俊臉伸過來,灣仔不買賬,臉色一僵,詫異的指著他︰「是你,撞……」
「對,戰神叔叔!」
夏侯淵不等他說完,一把將他抱過來他悶在懷里,看著風千華微笑︰「小孩子,吐字不清,不清……」
風千華無語看著他,卻也感動他的細心,沒有立刻說他是灣仔的親爹,這個孩子對爹還是有些誤解和抵觸的,不過,她的兒子會吐字不清?懷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巡梭……
灣仔在他懷里撲騰,張牙舞爪的反抗的著,夏侯淵一派淡定,笑眯眯模著他的腦袋,將他舉到眼前看著自己︰「來,和叔叔學一遍,戰—神—叔—叔。」
風千華冷颼颼挑眉︰「怎麼回事。」
灣仔一甩腦袋,終于在某人的魔爪下得以發出一線聲音︰「是……」
「是這樣的!」夏侯淵一動,又將他圈在懷里︰「昨天我在街上走路,忽然很巧與他踫到了,他一見我就很喜歡,拽著我的褲腳不讓我走,我瞧著他也喜歡的很,我們一見如故聊了許久,他還讓我教他武功,與我切磋呢。」
他說著輕輕拍了拍灣仔的小︰「對吧!」
「我……」灣仔瞪著眼楮,剛剛長出的後槽牙狠狠的磨著。
「是啊,我們很有緣,今天又見面了。」夏侯淵連連點頭。
灣仔繼續瞪眼,一臉驚恐不已。
這樣也行?
他小小的世界觀,瞬間被他親爹扭曲了。
風千華淡淡的坐著,哪怕夏侯淵再掩飾,這麼幾句話她也听出了苗頭,看著兒子吃癟,一副壁上觀的姿態,夏侯淵是他爹這個是事實,以後總要相處,她不干預!
夏侯淵看著灣仔扭曲的小臉,急忙湊到他耳邊哄到︰「是叔叔錯了,你娘正在生叔叔的氣,灣仔幫幫叔叔好不好,你要什麼,叔叔一定送給你。」
灣仔昂著頭,冷哼一聲!
夏侯淵再接再厲︰「弓箭?大馬?」
灣仔繼續冷哼!
夏侯淵眉頭一蹙,小屁孩子和她娘一樣,哼都哼的這麼有特色。
就不信這個邪,你爹我連你娘那根難啃的骨頭都搞的定,還怕你不成。
他忘了自己不知道被那塊骨頭崩了多少顆牙。
「那你要什麼,飛禽走獸,長劍寶刀?」
一句飛禽瞬間轉移,舅舅說要送他大鳥,可是遠在木蘭等到這里還要半個月的時間,他等不及想要一只。
「我……我要大鳥。」
他一開口,夏侯淵瞬間松了口氣,只要有要的就成!可是又被他說的東西難住,求救的看向風千華。
風千華愛莫能助的聳肩,他不幫灣仔更沒理由幫他。
想了想,夏侯淵試探道︰「鷹?」
灣仔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你不是很厲害麼,怎麼就不知道大鳥是什麼東西。
夏侯淵盯著眼前這個小小的肉團子,忽然哂笑拍了拍他的腦袋︰「好,叔叔明天給你。」
灣仔頓時眼楮一亮︰「真的?」
夏侯淵認真點頭,父子倆立刻達成協議。
成交!
風千華搖搖頭,略帶點嫌棄的瞄一眼她兒子,一只鳥就把剛剛結下的梁子解了,還真好說話。
一家三口旁若無人的溫馨互動,卻刺瞎了對面瀾秋絕的眼楮。
他冷冷的看著對面,面具下的臉早已不知換了多少個顏色,這場戰役因為他缺席,已經完全輸了,鼻尖冷哼一聲,他甩袖起身︰「朕飽了!」
話落,人已經朝門口走去,不論大汗怎麼喊,都不肯回頭。
夏侯淵得瑟的眉梢一揚,就差大笑出聲。
瀾秋絕的背影淡漠清冷,不復往日的乖張,反而透出一股悲涼之感,讓她微微一怔,隨即撇撇嘴不再管他,耳邊傳來灣仔的聲音。
「戰神?」
在兒子面前,某戰神昂頭挺胸︰「是!」
必須是,不能讓兒子覺得父親這個角色不夠高大。
灣仔歪著腦袋,左看看右看看,咬著手指說著︰「武功?」
「當然!」對于灣仔偶爾生僻字不會表達,他無師自通立刻明白。
「和我娘比呢。」他的意思是,和她娘相比,你們誰比較厲害。
夏侯淵頓時眉梢一揚,答的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你娘。」
不單武功,無論哪方面都是她厲害。
這是必須的!
灣仔頓時得瑟的搖頭晃腦,看著自己娘親背影,崇拜的雙眸晶亮。
這天下就沒人比他娘還要厲害的了。
父子兩人的和諧對話,殺傷力不可謂不大,剛刺走了一個瀾秋絕,又刺的外公險些蹦高,風瑞安毛都快炸起來了,不行,灣仔是他兒子的事實無法改變,但是風千華要不要嫁給他,這個事他卻可以插手。
華兒的幸福,他必須要把好關!
夏侯淵沉浸在跟兒子和睦相處的喜悅中,還不知道,自己早已經被某個小氣岳父給記上了。
宴會結束,四個人回到公主府,慕容秋畫以及風存戎古美滿屋子的人齊齊迎了出來,確認風千華無事才一個個松了口氣,再看到她身後跟著夏侯淵,不由一個個面露疑惑重新看向她︰什麼情況!
風千華聳肩,事不關己的坐到椅子上開始喝茶。
眾人一看她這模樣,定是問不出什麼,目光又像探照燈一樣,防備的看著夏侯淵。
端木箏湊到風千華跟前,蹙眉道︰「怎麼回事?」
風千華挑眉,下頜點點夏侯淵,示意會有人和她解釋。
果然,夏侯淵坐下,目光柔和的看了眼灣仔,笑道︰「我來南疆尋友,無處可落腳,不知瑞陽王與公主可否行個方便。」
這意思是打算住下來,打持久戰。
不過轉念一想,灣仔還在這里,他雖小卻比一般的孩子心智成熟,有的話不便說,
「不方便!」風瑞安抬腳坐到風千華身邊,護犢子的將她護在身邊。
他的女兒,這天下沒人配的上。
慕容秋畫瞪他一眼,當初二條的婚事,他就各種阻撓不樂意,如今夏侯淵來了,他也是這個態度,真不知道這個爹怎麼當的,那有這樣護著女兒的!
況且,她知道風千華的性格,也了解夏侯淵的為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或許中間有誤會也未可知,不如大家坐下來把話說清楚,最重要的還是不要驚嚇到灣仔。
「無妨,秦王隨意。」這個家里明顯是慕容秋畫說了算,她眼楮一瞪,風瑞安頓時不敢再說話。夏侯淵微微頷首︰「多謝。」
二條眨巴眨巴大眼,看著灣仔坐在夏侯淵的腿上,吃醋吃的都快將一嘴的牙齒酸倒了,嘟著嘴巴︰「灣仔,來二條叔叔這里。」
臭孩子,他日日陪他玩,都不及親爹剛剛見面。
灣仔一瞧見二條,想了想就要從夏侯淵腿上滑下去,忽然一只大手托住他的小,止住他的動作。
他一抬頭,就對上夏侯淵笑眯眯的目光︰「叔叔帶你騎大馬?」
他一臉淡定,對一雙雙戒備的目光熟視無睹。
風千華是他的,攔著也沒用!
況且,他的貴人出現了,拿下陣地的日子就在眼前。
灣仔眼楮一亮,早把二條拋到犄角旮旯,立刻回身坐正,答應的爽快至極︰「好!」
夏侯淵抱著灣仔起身,朝著眾人笑道︰「稍後便帶他回來。」
二條咬著杯沿,一臉委屈的看著那父子二人背影。
直到那背影消失,廳堂內頓時炸開了鍋,風瑞安緊張拉著風千華︰「華兒,他什麼意思?」
風千華起身,擺手︰「別問我,我的意思沒變。」
言下之意,她還沒有原諒某人,讓他和灣仔相處,不過是因為他是灣仔的親爹。
風瑞安頓時踏實了!
得想辦法,這邊來了一個,行宮里還有個目的不明的人,他得做好防御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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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灣仔坐在二條脖子上,兩個人在院子里瘋玩,魅剎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眼角眉宇出亦多了一份難得一見的柔和。
「灣仔。」二條跑的氣喘噓噓,抹了一把汗,開始誘拐小孩子︰「灣仔,除了你娘和外公他們,你最喜歡誰?」
圓潤的腦門上,滲出細細的汗,灣仔笑的眉眼彎彎,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端木阿姨。」
「除了她。」
眨巴眨巴大眼,大聲道︰「叔叔。」
想也不想,某人立刻對號入座,笑的那個蕩漾︰「灣仔真乖。」果然他廢了這麼大的勁,還是有好處的。
抬著眉毛,挑釁的看著魅剎,那意思,瞧見了吧不單主子喜歡我,就連灣仔也最喜歡我。
小爺的地位那是無人可取代的。
魅剎面無表情,目光朝院門口撇去,見一人正大步走過來,眼中劃過絲笑意。
二條眉笑顏開,正準備繼續誘拐,忽然頭頂上灣仔大呼一聲︰「叔叔。」
夏侯淵伸開手,道︰「叔叔帶你去看樣東西。」
灣仔猛點著頭︰「好!」
滋溜一下,從二條肩上滑下來,又爬到夏侯淵懷中︰「走吧。」
夏侯淵點頭,抱著灣仔頭也不回的離開,由始至終,沒給那悲催的失敗者一個眼風。
二條淚流滿面,抓心撓肝的,剛剛還說最喜歡他的,怎麼一轉眼他就被拋棄了,而且招呼都不打一聲。
忽然,面前一張放大的俊臉壓過來,魅剎一本正經的看著他,半點捉弄的意思都沒有,嚴肅開口︰「你不是叔叔。」
那意思是,灣仔最喜歡的是叔叔,關鍵是,你不是叔叔!
話落,他身體一轉矯健出了院門,留給二條一個帥氣的背影。
他不是叔叔?
那是什麼?
「魅剎,你給小爺把話說清楚!」二條怒喝,他堂堂男兒竟被這木頭人說成娘們了,此仇必報!
身後院子里雞飛狗跳,夏侯淵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懷里的兒子身上,抱著灣仔一路穿過廊道,進了他所住的院子,剛一進去灣仔便興奮的睜大的眼楮︰「大鳥?」
院中,一直通體純黑的鳥,雙腳被綁著束在樹枝上,一見進來立刻瞪大眼楮,擺出御敵的攻擊姿態。
夏侯淵拍拍他的腦袋,糾正道︰「海東青。」
灣仔一早听風存戎介紹過海東青,也知道它極具攻擊力,還會吃小孩子,可是它也很威武,是空中飛的最快的鳥。只是這個鳥性子卻很野,據說要馴服它非常困難。
他停在海東青幾米外,不敢靠近,臉上的興奮也變成糾結︰「可是……」
夏侯淵蹲,挑目看著他,緩緩道︰「你想親自馴服他嗎?」
灣仔猛點著頭︰「想!」
夏侯淵點點頭一臉贊賞,不愧是我的兒子!
「走!」
下頷一揚,他牽著滿臉期待的灣仔,雄赳赳氣昂昂。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一大一小兩張極其相似的臉,就連此刻臉上表情都是如出一轍。
霧影星星眼的跟在後面,用木棍支著海東青,三人一鳥進了房間。
砰!
房門隨後關了嚴實,屋子門窗也被黑幕遮的不留一絲縫隙。
這一關,就足足關了五日,除去平日里送飯之類的必要事宜,那房門就沒再開過,一日兩日還好說,到了第五天院子里早已經站滿了人,慕容秋畫急的來回走動,她在草原長大比誰都知道海東青的桀驁,要馴服談何容易。
「這都五天了,怎麼還不出來?」
對比于滿院子心急如焚,風千華一臉悠閑,沒有半點憂色,瞧得端木箏抓耳撓腮︰「你快進去把灣仔救出來,這要是一個月馴服不了,他們不是要待一個月?」
風千華眸光淡淡掃了眼緊閉的房門,挑眉道︰「不會一個月。」
端木箏驚的張大嘴巴,這什麼一家子?爹不吭聲帶著兒子進去馴鳥,娘在外面優哉游哉。
吱呀——
仿佛應了風千華的話,房門忽然打開。
所有朝門口看去,兩個身影,同樣一身墨黑,同樣背脊挺拔,就連臉上的笑以及神態,都夸張的相似。
不對,身側還有個更小的影子,那只海東青也昂著頭,桀驁的站在灣仔的身側。
而灣仔,帥氣的小臉眉開眼笑,左手模著海東青的腦袋,右手拉著他親爹親昵的不得了。
端木箏撫額哀嘆一聲,夏侯淵的手段果然了得,短短幾天就將灣仔的心攏的服服帖帖,眉宇間對他的依賴和崇拜,是他們相處了一年也換不到的。
陰險的男人!
夏侯淵挑眉,目光穿透所有阻礙,直接看向風千華,身體一彎,他將灣仔抱在懷中,大步朝他走來。
「娘。」灣仔看見風千華,更加的開心︰「你想我了嗎?」
夏侯淵停在她身前半步停住,笑意濃濃︰「你娘肯定很想我們,否則怎麼會在這里等我們呢。」
某人一點不見外的,將自己捎上。
風千華無語沉著臉,接過灣仔朝懷里一夾,看也不看夏侯淵朝外院走去。
灣仔抬起腦袋,遠遠的朝夏侯淵眨眨眼︰叔叔,我一定幫忙。
夏侯淵得瑟的朝他豎起個大拇指,走遠的母子稀稀拉拉的對話,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娘,叔叔很厲害!」
「嗯?」
「人家需要一個月,叔叔五天就搞定了。」
「嗯。」
「娘,讓叔叔做我爹好不好。」
「怎麼說?」
「灣仔喜歡他!」
「隨你!」
夏侯淵臉上笑意漸濃,貴人,老子的貴人就是兒子!
一家團圓指日可待!
翌日天還未亮,風千華就被灣仔拉著出了門,肉肉的小孩在她身邊又蹦又跳,急切的小臉兒上漾著股陰謀得逞的小奸詐,直到出了門,風千華算是明白了。
她善良的兒子徹底成了某人的幫凶。
夏侯淵騎在馬上,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和灣仔交流一個父子倆才懂的目光。
無語上了馬,夏侯淵帶著灣仔同乘一騎,兩人走在前面交頭接耳聊的歡快無比。
出了城,海東青箜鳴一聲興奮的直沖上天!
灣仔興奮的一手拉著夏侯淵,一手拉著風千華,眼眸晶亮︰「叔叔。」
夏侯淵低頭,笑的那叫一個慈眉善目和顏悅色隨叫隨到︰「什麼事?」
「你想做我爹?」
夏侯淵眉梢一揚,迅速看了眼風千華,笑道︰「想。」
老子就是你爹!
風千華真想一拳砸他臉上,看著那得瑟樣就手癢,才幾天,她寶貝兒子就向著他了。
酸溜溜的撇撇嘴,風千華撇開眼不看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子。
「那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灣仔煞有其事認真的思考著,然後一臉鄭重的看著夏侯淵。
這件事對他非常重要!
夏侯淵點頭︰「說,什麼條件。」
灣仔嘟著小嘴,嚴肅道︰「你睡地上!」
夏侯淵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大馬趴。
這條件,也太苛刻了!
風千華噗嗤一笑,看著灣仔笑的得意的小臉,他這小小的腦袋里真不知道想的是什麼。
「我們三個人睡。」夏侯淵諄諄善誘,聲音那叫一個柔和,低沉的嗓音帶著特有的磁性,信任感爆滿。
灣仔歪著腦袋,想著家里那張床的大小,有些不情願。
「灣仔,你的海東青該喚回來了。」
風千華終于忍不住,不得不提醒這兩個人,否則再談下去兩個人就要將這事兒給拍板了,合著這其中根本沒她什麼事!
這話一出,瞬間將灣仔的注意力轉移,他昂著腦袋小小的哨子立刻在嘴邊吹了起來。
夏侯淵一臉郁悶,多好的時機只差臨門一腳,又被風千華不著痕跡的給擋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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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內,端木箏蹙著眉頭,看著某只笑的高深莫測的狐狸,質疑道︰「你去北疆和我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狐狸繼續笑︰「我若說此次去北疆,與你父親有關,你可願意去?」
端木箏臉色一冷,拳頭已經準備好隨時砸他臉上︰「胡扯!」她爹去世這麼多年,怎麼會和他有關。
霽月笑眯眯湊到她身前,壓著聲音神秘兮兮說著,端木箏越听臉色越難看,半晌她猛拍桌子怒道︰「豈有此理!」她氣的面色桃紅,殺氣騰騰︰「我和你去!」
她倒要看看那些龜孫子,能折騰出什麼花來。
某個炮仗一樣的傻大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某只狡猾的狐狸,拐跑了!
匆匆給風千華留了封信,她和霽月上馬便趕往南疆,自始至終都沒細想過,霽月為什麼要拉著她一塊兒去。
風千華回來時,看到端木箏留下的信毫不意外,她一早就知道霽月的心思,也更清楚他此去北疆的目的。
砰!
砰!
連著數道響聲,在院外響起,一聲高過一聲。
風千華擱下信,將熟睡的灣仔交給魅剎,走了出去。
「爹,你做什麼?」看著輪著大錘,將院門敲的震天響的風瑞安,風千華滿面疑惑。
風瑞安從一堆木料中抬起頭來,大手一揮又是一錘子砸了下去︰「警示牌!」
警示牌?
風千華走近,頓時嘴角抽了抽。
男人與狗禁止入內!
「這是?」巨大的木牌,龍飛鳳舞的大字,這樣的事她不敢相信,是出自一向儒雅的父親之手。
風瑞安一臉坦然,大錘不停,終于將最後一顆鉚釘敲上,他大手一揮,決心滿滿︰「爹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每天守在你院子門口,所有一干閑雜人等絕對不能入內。」
風千華撫額,先是古美一驚一乍,現在又換成他大動干戈!
其實她是不知道,風瑞安今天是徹底被夏侯淵激起護女意志,又加上瀾秋絕中午過府一趟,雖沒見到風千華,但意圖卻非常明顯,所以,他不得不行動。
夏侯淵想娶風千華,可以!
但必須經過他的考核,確認他不會再傷害她,否則,免談!
她的童年他欠她的,所以以後的人生,他定要確保她幸福,才能放心。
「哈哈……」
忽然,一道邪魅慵懶的聲音響起,瀾秋絕的身影飄蕩走來,出現在兩人面前,狹長的桃花眸在木板上一掃,笑的邪佞夸張。
風瑞安大錘往前一送,看清來人又收了回來,面色不佳道︰「瀾月帝何事?」
「朕倒不知,瑞陽王愛女如斯!」他語含嘲諷,挑釁濃濃。
當日大殿上他拒絕四人求親,風瑞安的表現令人側目,原本謙和甚至有些懦弱的人,在女兒的事情上,竟然這般的執著固執,這樣的印象,今天倒是又加深了。
不期然的,想到瀾月的皇宮,他唇角掠上一抹冷笑,森涼得令人心驚。
「有事?」風千華斜睨他一眼,沒有錯過他神色的一瞬轉變。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熟,何況瀾秋絕此次來的目的不得不讓她警惕,又怎麼會和顏悅色,對于猶如陌生人一般的瀾秋絕,風千華依舊疏離冷冽。
「可有空?」唇角微微一勾,那抹淒然轉瞬被壓下,他斜靠在門口,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姿態,長臂一抱慵懶恣意︰「難得來次南疆,不知可有幸邀請風小姐為朕講解一番呢。」
「華兒沒空。」風瑞安臉色一橫,步形一變身軀堵在門口,將他隔在門外,霸氣的拍了拍那塊木牌, 響。
風千華忍住笑,看著自己的老爹高大寬厚的背影,矗在門口身影挺拔,仿佛只要瀾秋絕敢跨進一步,他就能立刻將手中的大錘砸他個腦袋開花。心中升起無限的溫暖。
瀾秋絕聳聳肩,退出那木牌的範圍,攤手道︰「嗯,朕遵守!」話落,他眸光一轉,挑眉態度微變︰「風小姐可有空?」
「抱歉!」話落,她悠悠轉身欲回房中︰「瀾月帝自便。」
她背影蕭冷,月白的長裙搖曳冷冽,步伐堅韌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臉色不知不覺的冷了下來,一如此刻的心沉如谷底,他們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連正常的聊天都做不到,心中尖銳的疼,似是凌遲一般絞割,血肉模糊!
他從來不明白情愛,只知道對于她,從一開始的刻意接近,到最後的情不由己,從刺激夏侯淵到看到他們二人相攜相愛心中生恨意,他才幡然醒悟過來,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是真的愛上那個那個意氣風發舌戰群儒,那個冷靜睿智獨闖軍營的女人……
可是,知道的太遲,為時已晚!
有的事縱然回去,他也明白他們之間的鴻溝,不單夏侯淵,綺蘭雪山,更不僅是針鋒相對,而是……
此生,難以跨越!
低低一聲輕笑出聲,嘲諷一般,瀾秋絕依舊靠在門口,夢囈呢喃著︰「瑞陽王,朕……是不是不該來?」
風瑞安一怔,沒能從以往他的形象中跳月兌出來,適應不了他此刻周身散著濃濃失落與憂傷的氣息,手里拿著的錘子緊了緊,他清咳一聲正欲說話……
「本王回答你!」
霸道而沉著的話語鏗鏘響起。
夏侯淵大步走了過來,沉冽深邃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威懾冷傲,停在瀾秋絕面前,負手看他︰「你確實不該來!」
此話有兩重意思。
一自然是指他不該來公主府,不該來找風千華。
二卻暗指他連南疆都不該來。
「你比本王更清楚!」她的愛,豈是你三言兩語並可獲得。
面具的光芒驟然一冷,瀾秋絕月兌口而出,像是說給夏侯淵听,卻更像自言自語︰「若是……若是朕以江山為聘呢。」
說完,他卻忽然唇角一勾,慵懶斜倚的身體緩緩站直,剛剛那一瞬的落寞慌亂仿佛從未出現過,輕輕笑著,他一反常態的沒有和夏侯淵打嘴仗,轉身朝院外邊聲音漫不經心。
「嗯。既如此那朕便走吧!」
他這樣的反應,讓夏侯淵面色一怔,滿目狐疑……
砰!
砰!
平地又響起砸門聲,風瑞安大刀闊斧的釘著早就掛好的木牌。
意思很明顯!
「這是?」收回目光,鷹眸隨即一眯,夏侯淵沉聲問道。
風瑞安露齒一笑︰「秦王自己看。」話落,他已經端了個小板凳,豪氣雲天的坐了下來。
持久戰,誰不會啊!
他是岳父需得捧著,夏侯淵深知此道理,赫然一笑︰「明白,告辭!」
大獲全勝!
風瑞安坐在門口,滿意的看著木牌。
再接再厲!
只要將灣仔帶在身邊,這些「豺狼虎豹」心懷鬼胎的人,一個也別想得逞。
這邊,瀾秋絕悠悠朝府外走去,公主府屋宇位置與瑞陽王府相似,腦海中在瑞陽王府的一幕幕交疊劃過,與風千華斗嘴,互諷,甚至暴怒動手,無論哪一個幕如今都已是他難忘的回憶……
手指不經意的劃過唇瓣,仿佛還留著當初那蜻蜓點水般一吻的余溫。
或許,那時他就感覺不一樣了吧!
耳尖微動,一陣極細微的腳步聲從對面傳來,慢慢的走來的人佝僂著身體,頭發將面頰遮去大半,與他錯身而過時,瀾秋絕卻是眼眸一眯,一抹冷意驟然散開。
片刻後,那背影消失在林蔭小道之上,瀾秋絕紅潤唇角的笑,越發的莫測高深,意味不明。
「小姐!」
翌日一早,秋瑾 啷將房門推開,一臉興奮︰「瀾秋絕走了!」
小姐準了她幾天的假,讓她與端木簫準備大婚事宜,今日剛回來就得到這樣一個好消息。她對瀾秋絕一向沒有好感,要是不她小姐和秦王已經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了。
如今弄出這麼多事,與他月兌不了干系!
手中的賬簿放下,風千華冷聲問道︰「就這麼走了?」
他來南疆的目的是求親,這次卻是隨口一提,大汗拒絕後連句刁難的話都未說,在南疆數日也是低調行事,幾乎未出宮門,一切再平常不過,可是凡事越是平常越是讓人難以揣測,尤其是一向高調夸張的瀾秋絕,簡直與平日大相徑庭!
他來的目的是什麼?
一個疑問猛然讓她神情一怔,卻是毫無頭緒。
「灣仔呢?」
揮開衣袍,她忽然站起身。
不知為何,她心驀地慌了慌,一早上沒有看到灣仔,這種心慌的感覺更甚。
秋瑾一臉怔忪,沒理解她的意思,小步跑著跟上︰「在前院和海東青玩呢。」
心中一松,灣仔沒事就好!
可是,莫明的不好的預感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更重,她蹙著眉頭頓住片刻,忽然倏地暴沖,腳下不停一路朝前院飛奔而去。
這是母子相連的感覺!
絕不會錯!
風千華心中如戰鼓擂動,排山倒海的忐忑一波一波的襲來,沒到院門口,迎面匆匆跑來數十個人,一個個神情緊張,讓她更是篤定了心中猜測,一瞬竟險些站不穩。
「小姐!」眾人扶住她,說話顫顫巍巍幾乎快要哭出來︰「小姐不……不好了,少……少爺不見了。」
灣仔不見了?!
一個驚雷落下,風千華眼前一黑,胸中窒悶的讓她喘不過起來︰「說清楚!」
「剛剛我們陪著少爺在院子給海東青喂食,少爺忽然肚子痛,說要解手,我們便讓他身邊的嬤嬤陪著他去茅房,可是去了許久也沒有回來,我們覺得有異便去找,茅房根本沒有人,連那個嬤嬤平地消失了。」
嬤嬤?
「那個嬤嬤是誰?」腦中迅速將所有嬤嬤細數過一遍,風千華臉色越發的難看。
「是……是晚嬤嬤。」這些侍衛都是公主府的老人,皆是忠心耿耿,現在因為他們大意讓灣仔失蹤,愧疚的幾乎想一死了之。
晚嬤嬤?
風千華瞬間想到臉上有可怖疤痕的女子,半張臉隱在發絲中,滿臉的哀傷和幽怨。
古美說是司馬府的管家遠親。
那個女人在她的眼皮底下,將灣仔帶走了!
周身煞氣散開,她宛若一只隨時會俯沖而下將獵物撕成碎片的鷹隼︰「時間多久?府中都找了?」
侍衛滿頭冷汗,驚慌失措的點頭︰「一炷香。老爺和公主去皇宮了,府中都找……找了。」
秋瑾噗通一聲坐倒在地,灣仔一向很乖也很懂事,從不單獨出門,府中那麼多人,他一個孩子能去哪里?!
「會不會和秦王出去了?」
風千華站定不動,雙手緩緩的攥住殺氣沖天,她了解夏侯淵,若是他帶灣仔走不會招呼都不打,現在只有一種可能,灣仔被人擄走了。
「下令封鎖城門,搜城!」冷靜的發令,滿面蕭殺之氣,不論心中如何的慟,都不能讓自己處于慌亂中︰「將灣仔和晚嬤嬤的畫像貼出去。」
只有半柱香的功夫,他們不可能走遠。
無論是誰,若是他們灣仔少了一個頭發,她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是!」侍衛領命匆忙散開。
「怎麼回事?」夏侯淵幾乎是飛著過來,墨袍散開便是一陣寒意撲來。
「灣仔……失蹤了。」面上沒有任何情緒,但這幾個字卻是用盡她的力氣,自從有了灣仔,他就是她的全部,從未想過他會在自己身邊消失,這樣的體會無論多堅強的母親,都無法承受。
夏侯淵拳頭猛然攥起,手背上青筋畢露,胸中殺氣跌蕩幾乎要將他湮滅,生生壓住,他明白她此刻的痛遠比他要重,他不能慌了心神。
一對父母此時是同樣的感覺,壓下心頭騰騰升起的殺氣︰「灣仔一定會平安的。」
夏侯淵握住風千華的手,緊緊攥在手心。
沉沉的帶著令人心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風千華緊繃的弦無由的松了松,手中一涼他的手握住自己,此刻兩人將昨日的嫌隙拋開,雙手相交,卻是一樣的冷意蝕骨。
「嗯。」
灣仔一定不會有事的!
「小姐,不好了。」
忽然,大汗的隨身侍從黃公公跌跌撞撞從外面跑了過來,如臨大敵慌不擇言︰「小姐……公主……駙馬,可在?」
風千華凝目看著他︰「什麼事?」
黃公公顧不得擦滿頭的大汗,尖尖的嗓門拔高了道︰「宮……宮中失竊了。」
「丟了什麼?」直覺事情不簡單,夏侯淵眉頭蹙成了疙瘩,臉色陰沉。
「軍……軍機圖。」
風千華眸光一凜,與夏侯淵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瀾秋絕!」
他毫無目的的來,無緣無故的離開,這所有的反常,無不昭示著他此次來的目的絕不單純。
難道他的目的就是軍機圖?!
南疆因為因為居民分散,疆域遼闊毫無依障,所以軍事布局不同與其它幾國,也正是因為如此,縱然它國力再弱這麼多年依舊安然在其它幾國夾縫中存在著,原因便在這軍機圖上。
據傳百年前,南疆出了一位軍師,非常擅長周易卜算天機八卦,南疆四周皆是被他巧妙的布了陣,天下太平時那陣便是不存在的死物,可一旦大戰來臨人為啟動,其就是變化多端,所向披靡的威力足以抵擋千軍萬馬。
南疆人口稀少,軍力並不強盛。
可想而至,若是百姓知道南疆少了八卦陣的庇佑和維護,別國知道了南疆的疆域不再是固若金湯牢不可破,那將會是怎樣的局面!
如此看來,若軍機圖真是瀾秋絕偷走,那麼目的只有一個,便是他有意攻打南疆。
他蓄謀來此,就是因為此事。
「霧影!」夏侯淵出聲,面色猶若羅剎︰「立刻帶人去追瀾秋絕,若是追到不惜一切代價將人留住。」
黃公公提著的一顆心再次沉了起來,他一直心存僥幸,軍機圖放在宮中多年未用,或許皇上年邁丟了,又或者被某個皇孫拿去玩了也未可知,只要找到圖就沒事兒了。
可是他們卻告訴他,圖是瀾秋絕偷走了,若是這樣,那南疆豈不是……
何止是南疆,整個天下恐怕都要……
大亂!
「麻……麻煩你們,我立刻……立刻回去稟報大汗。」此事非同小可,黃公公覺得天都快塌下來了,一路上馬飛奔回了皇宮。
短短半個時辰,整個錫林格洛亂像是罩了一張巨大的網,遍地的拿著森森大刀皇家軍衛,挨家挨戶的搜,不放過任何一點可疑之處。
然而,卻依舊沒有半點灣仔的消息。
公主府中烏雲壓頂,亂成了一鍋粥,慕容秋畫當場便昏倒,大夫進進出出,風瑞安在內室照顧慕容秋畫,古美來回走動臉色煞白,二條蹲在牆角淚眼朦朧,魅剎一早出去尋人,秋瑾軟倒在端木簫懷中,風存戎早就領著大軍追瀾秋絕,剩下的一屋子的人卻是滿室的死寂。
「回主子,城中搜遍了沒有任何線索。」霧影從外面進來,黑衣如煞臉色很不好看。
風千華與夏侯淵也是剛剛回來,兩人將錫林格洛親自翻了個底朝天,公主府中晚嬤嬤所有衣物,都查了數遍,卻依舊毫無頭緒。
「古美。」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定定的看著古美︰「晚嬤嬤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古美一怔,沒明白她忽然問起晚嬤嬤,據實道︰「只知道他是管家的遠親,在司馬府做事,我見她手腳利落話又不多,身世可憐人挺牢靠,便將她送這里來了。」她話語頓住,生疑道︰「和她有關?」
氣息冷冽,風千華聲音如冬日寒風冷的徹骨︰「是她把灣仔帶走了。」
若非當時被她與自己相同的經歷生出憐意,否則那樣一個行為古怪,連容貌都看不清的人,她不可能一絲懷疑都沒有,現在看來,她的身世也必然是杜撰,故意與她和夏侯淵的情節雷同,算好了她會憐憫。
什麼人,竟然對她的事情這麼了解。
擦!
手中始終拿著一方木制的寶劍斷裂,那是灣仔纏著風存戎給他做的,此刻宛若碎片一般,從她手中滑落!
風千華心中一顫,愧疚的無以復加,是她大意了,竟然隨隨便便便留下那個人,還將灣仔交給她!
但是,晚嬤嬤沒有武功,她可以肯定。
半柱香的時間,她怎麼能從府中憑空消失?
錫林格洛城幾乎搜遍了,卻毫無痕跡可尋。
「小姐!」外面沖進一個侍衛︰「失蹤的管家找到了……已經死了。」
早在發現灣仔失蹤,風千華就下令讓人尋出管家和晚嬤嬤,然而兩人皆是音訊無蹤,此時這個消息無疑證實了她的推論。
「晚嬤嬤呢?」
「找不到,只有管家一人的尸體,被一刀捅破了心月復,棄尸荒野。」
蹬蹬蹬!
古美連著倒退數步,倒在趕來二條的懷中,不敢置信的瞪著眼楮︰「灣仔是被她帶走的。」
喉頭一甜,古美壓下翻涌上來的血腥味,她喃喃說著︰「是我害了灣仔,是我……是我!」
猛然推開二條沖了出去,古美跑了出去︰「我去找!」
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非是她自作主張,如果不是因為信任她,華兒怎麼可能輕易讓別人來府中,她辜負了華兒的信任,讓灣仔身陷危險之中。
是她的錯!
「二條去追!」
風千華大喝出聲,二條愧疚的看了她一眼,立刻跑出去追古美。
娘的個性太烈,不能允許自己犯下這樣的錯,灣仔若真有事,她甚至可能以死謝罪。
手指輕敲著桌面,夏侯淵安慰的看了眼風千華,冷靜道︰「大汗,立刻下令各處戰備,所有城的軍衛提高警惕。」他蹙眉微微沉吟,繼續說道︰「可還有人知道那各處八卦陣的細節?」
大汗無奈的搖搖頭,心沉到了谷底︰「沒有,先祖遺訓此軍機圖只有皇位繼承人才有資格察看,若有需要需再密令各處軍士啟動陣局,可是南疆已有數十年未曾發生過大的戰役,當初知道的人,早已不多,就連朕……」他喪氣的垂下頭,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多歲︰「就連朕也只窺一二,何況別人。」
無法啟動,那陣局便毫無用處,便是正中瀾秋絕之意。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靠各處軍力硬性防範,吩咐搜城的士兵,若遇到可疑的人,一律拿下!」
他緊緊蹙著眉頭,瀾秋絕既然有此打算,必然早就部署好一切,瀾月大軍隨時可能會出現南疆各處,甚至各處城池早已混了瀾月的內應,只待戰事一動,南疆便是戰火四起,手忙腳亂之下根本無暇兼顧,只能坐等著瀾月大軍壓境,如入無人之境。
風千華微眯起眼眸,忽然朝外走去,邊走邊道︰「我出城去找。」
她不能繼續等消息,多耽誤一刻灣仔便多一分危險。
「等等。」夏侯淵追上來,與她並肩而出︰「我與你一起。」
兩人疾步出了府門,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心中的疑惑卻是越來越大,晚嬤嬤的身份雖不知道,但是,單憑她一己之力決不可能將灣仔帶走!
若是如此,那麼只有一種解釋。
她有人接應。
而這天下有這可疑,並有膽量手段的人,屈指可數。
勒馬停住,風千華眯著眼眸,冷冷道︰「會不會是瀾秋絕?」
風千華原本並不相信是他,那個人縱然邪佞然而滿身驕傲卻是不容置疑,拐走一個孩子的下作手段並不像是出自他手,然而縱然不信,但現在只有這種解釋,只有他有這樣的手段可以無聲無息的將灣仔帶出城。
夏侯淵不語,眸光深冷投向遠處不斷靠近的漫天飛塵,數十匹馬一路狂奔而來,他認出那是風存戎的傳訊兵。
「秦王,小姐!」領頭副將抱拳,回道︰「將軍讓我來告訴你們,瀾秋絕失蹤了。」
失蹤?
又是失蹤!
「將軍一路追去,眼見他們就在離城邊境,可是眨眼功夫,他們卻平地消失了,三百多人的隊伍,轉眼間在眼前失去蹤影。」他到現在還一腦門的問號,那麼多人突然消失,這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就是這樣難以理解的事情,就發生在他們眼前,讓他們不得不相信。
瀾秋絕此次來南疆,只怕不是貿然而來,而是做足了準備。
此一戰看來在所難免。
只不過灣仔,她的灣仔!
「可有發現少爺的蹤跡?」
那人猛點著頭,忽然從懷中拿出一方絲帕遞給風千華︰「將軍讓我交給你的,在追瀾秋絕的路上撿到的。」
心中突突的跳著,風千華接過絲帕,一把攥在手里,厲聲道︰「是灣仔的,真的是他將灣仔帶走了。」
這方絲帕是端木箏親自繡的,上面有只飛鷹,灣仔很喜歡,一直揣在懷中隨身攜帶。
定然是他在路上偷偷扔了出來。
「我去追!」
騰身躍起立于駿馬之上,駿馬嘶鳴而起,風千華猶如地獄閻羅一般,雙眸赤紅煞氣騰騰,瀾秋絕,如果我的灣仔有半分的損傷,我定要讓整個瀾月為他陪葬!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