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徐伯給許昇補了一次遲來的冠禮。雖然冠禮很簡陋,出席的人也僅僅只是許昇和徐伯兩人而已,但無論是許昇還是徐伯都很是認真。特別是,許昇臉上更顯凝重。
這幾日來,許昇自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後,便開始反復的思考著自己的未來,從當初的膽戰心驚到後來的煩躁無比,再到最後的心境豁然。他在短短幾天中經歷了本該數年,甚至數十年才能走完的心理歷程。于是,此時的許昇退去了曾經的青澀,變得了成熟穩重了起來。
當冠禮結束之後,徐伯便開始對許昇恭敬起來。雙手捧著象征許國軍政大權的王印交給了許昇。
許國的王印非玉非金非銀,而是最粗陋簡單的銅印。但許昇還是鄭重無比的雙手接過了王印。過去的幾天,此刻,許昇身上沒有了過去的那絲輕浮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穩大氣的厚重之感。人的變化其實也是很快的,有時候,數天便能改變人的一切,也包括性格。
剛開始知道自己的身世時,許昇想了很多很多,他也想到過要逃,逃到一個安全的沒人認識他的地方隱姓埋名的過日子。但現實卻告訴他越想逃避越逃避不了,這個世上因為戰亂的到來而再無一片淨土了,越是平凡越是沒有背景的人死得越快。因為這些凡人們都是戰爭中最受消耗的炮灰。
在放棄逃亡的想法後,許昇想到了家族的血仇,想到了如今許國四周強鄰的覬覦,也想到了自己治下百姓的生死,這一切無一不在鞭策著他,若不想卑微的被人家踐踏在腳下,那就只能搶先一步將別人踏在腳下。別人不想讓他活,他就不讓別人活!
許昇在心底里吶喊道。既然自己是王,那就一定要頭頂天、腳踏地,一副身軀權貫世間,方不負王的美名!從字形上,王三橫一豎,就如同一個人頭頂天,腳踏地,一副身軀,貫徹世間。
雖然自己現在還只是一個小王,但許昇有決心,他要小王吃大王!自己年方二十,正當建功立業之時!許昇畢竟身上流淌著帝王的血液,對睥睨天下、權傾世間的渴望早已經滲透到了骨子里。平時雖然被平淡的生活掩蓋,但一經激發便立刻散發了出來。
在許昇接過了王印後,徐伯恭敬的後退了幾步,躬身施禮道。
「臣徐吟參見我王!」
頷首回禮之後,許昇便說道。
「老師,不必多禮。我想知道本國國情如何。國內治下人口多少,其中壯丁,婦孺老弱幾何,士卒又多少,還有庫房中的錢糧,每月的稅收多少?」
徐伯思考了下,然後回答道。
「啟稟我王。我國治下共有戶177,口931。其中丁265,老者221,婦337,男童108。士卒80,皆為甲士。其中40步卒,40騎卒。庫中有糧約20000石,錢約10000貫。現今每月稅入380貫,支出約240貫。士卒口娘與裝備自備,不發軍餉,只發差動費,差動費步卒每月2貫,騎卒每月4貫。士卒40人一組,隔月一聚,戰時為兵,散時為民。」
听到這里,許昇眉頭皺了起來。看來許城的情況不是一般的不好,是極其不好。以前還沒注意,現在了解一仔細便發現眾多隱患。每月稅收竟然不到四百貫,而支出就過半了,這還是平常年間,若是戰事興起,僅僅全部出動甲士的每月差動費就達到了240貫了。再加上其它費用的支出與戰時稅收的減少,那就要入不敷出了。這可不行,許昇可不會坐以待斃,他決定要積攢實力,然後主動出擊。不過好在庫房里有著20年的積蓄,總算勉強夠許昇施展手腳一番。
「我們稅收都來自哪些地方?」許昇繼續問道。
「來自酒肆、茶社、客棧、妓寨這些地方的稅收,還有城門的入城稅,市場的交易稅,村莊里的田稅。」徐伯回答道。
听到這話,許昇眉頭又不經意間皺了起來。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說道。
「我國現在人口太少了,能不能從鄰國引入些過來?」
徐伯嘆了聲解釋道︰「哎。大王,這恐怕比較困難。我國地處偏僻,又靠近迷林,雖然國土不小,可很多地方只適合放牧,不適合種地。而且越是靠近迷林的地方,野獸出沒越是頻繁,根本不適合居住。于是本來可以容納數萬人口的土地只有不到千人。若是想要鄰國之人過來定居比較困難。在加上過去十數年,微臣一直對周邊諸侯國示弱,一時半會兒想要增加人口卻是不易。」
听到徐伯的話,許昇想了會兒,又道。
「平日里那些店里不是有很多伙計幫工嗎?看那些人數目好像不少啊!」
「他們雖在我許國謀生,但戶籍卻不在許國,非許國之民。」徐伯解釋道。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嗎?沒有人口就沒有兵員裝備,沒有兵員裝備自然不能去攻城略地,那我們遲早就會困死在這里的。」許昇有些無奈的說道。
听到許昇的話,徐伯有些遲疑了下,然後不自然的說道。
「或許有個辦法,雖然那些平民不願意過來,但有些人卻可以過來。」
听聞此話,許昇頓時大喜。
「是什麼人可以過來?」
似乎掙扎了下,徐伯又說道。
「可,這不太符合道義。」
可許昇卻大手一揮,大言不慚的說道。
「我才不管什麼道義不道義的,我只要利益!對于符合我利益的,我就要去做!我選擇的利益,就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義!」
望著眼前正口沫橫飛的許昇,徐伯想到了數十年前的太子殿下,那時候的太子殿下實力是多麼的雄厚啊!絕大多數的朝臣都是太子殿下的擁躉,只要太子殿下一聲招呼,皇位幾乎就是唾手可得的。可就是因為太子殿下牢守著君臣父子的大義,不遠起兵推翻那個昏君,最終導致家破人亡,最後自己也只能孤身逃亡國外。
「當年若是太子殿下也能有昇兒這股大決心,大毅力該多好啊!什麼都不顧及,只要符合自己利益。若是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和欣兒分開這二十多年了。欣兒,不知道這二十多年過去了,你還好嗎?」一瞬間,徐伯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哎,年紀大了,就是喜歡回憶啊!」徐伯心中感嘆了下後,便晃了晃腦袋,將一些無關的事情排除後,正色的說道。
「奴隸!我們可以向外面購買奴隸。此時正值天下動蕩不安,諸國征戰不休,許多士卒被俘獲後便會被貶為奴隸出售。我們可以購買平民奴隸耕作,戰俘奴隸為兵!」
听到徐伯的建議,許昇擊掌大笑道。
「好!我們就向外購買奴隸增強國力!今日便在城門張榜,向那些前去迷林冒險的團隊征買奴隸!平民奴隸兩貫一名,戰俘奴隸四貫一名!」
說到這里,許昇想到了一些事情,遲疑的說道。
「我國如此大量購買奴隸,臨邊的石國、澠國、甄國會不會有所反應?」
徐伯微微一笑道︰「大王放心,這事就交給臣下了。」
得到徐伯的回答,許昇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正起了臉色,對徐伯鄭重的說道。
「老師,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老師了。從現在起,你將是我許國的第一任丞相,全領許國所有政事!」
听到許昇的任命後,徐伯的臉上頓時嚴肅起來。他站起身來,躬身領命道。
「臣領旨!」
這一刻,他對許昇的感情不再是像對後輩孩兒一樣的舐犢之情,而是將自己對太子的忠心轉移到了許昇的身上!從這一刻開始,他徐吟不再是許昇的守護者,也不再是許昇的師傅,而是許國的丞相,許王許昇座下的臣子!
似乎沒有感覺到徐伯的轉變,許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望向北方,背負雙手,意氣風發的說道。
「丞相,你我君臣聯手,必當掃清這大焱國的亂世,定鼎乾坤,到那時,孤自當提起百萬兵馬,光明正大回大徐國一趟。那是時,正是你我回家之日!」
「回家!」徐伯喃喃自語道。霎那間,他的心中仿佛一陣暖流劃過。面對著許昇,他的腰彎的似乎更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