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葉脈衰黃。紛飛的葉子,無力地飄在空中旋轉,好不容易有了歸所輕柔地落在地上,只遺憾遠處的塵埃隨風而至,蒙得它們了無生趣。
毓意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靜靜地欣賞不停追逐自己腳步的葉。自從她中了暑氣好轉過後,整個人的心性也跟著改變。她嘗試接受變化的自己,卻又難免會覺得失落,不管時光怎樣永恆都無法逃月兌轉折的命運。所以現在她不再被迫地去接受,反倒防患于未然,否則等到錯誤發生有時候已經晚了。
她回想起近來發生的事兒,自然地綻放出笑顏。楊府的劫難過了,她雖然不清楚整件事情的發展過程,但結局總算是好的。她放下心與芳學苑的人相處得不錯,沒出大事行事低調,甚至連鮮有夸人的喻夫子亦多贊她幾聲。至于旁的事兒,她實在不想花費精力去顧及,特別是楊賦意對她的態度。
無奈嘆息聲低吟,她真沒料想自個的妹妹會跑去跟仇視她的人親近。若不是啟珍發現,她依舊蒙在鼓里。她垂眸,攤開掌心,細細碎碎鋪滿忐忑的紋路。她搖搖頭,勉強把視線放在開得正盛的秋菊上,燦爛的金黃色絲毫不吝嗇自身的美麗,熱情張揚。
秋天是個蕭肅的季節,可同樣會有炙熱燃燒的生命。毓意明白,心里的羈絆,歪著頭瞧會兒心情愉悅不少。
盛春守在毓意的身旁,一張臉的表情瞬息萬變。她察言觀色,仍是為毓意神色的差距而感到不適應。她是由于太過在乎,用的心思當然多。她如今唯一的念頭,便是保護毓意在皇宮安全地求學,不願出任何ど蛾子。
「盛春,我臉上有東西嗎?」。毓意疑惑地問出聲,只是語氣里不會存在以往的歉疚。
「啊,沒」盛春猛地回神,不安的視線驀然扯動。她連連擺手心虛地低下頭,哪里敢回答真實的想法
毓意還欲開口,啟珍永遠洋溢活力的聲音便在耳畔傳響︰「毓意,我來找你解悶。實在悶死了,顧嬤嬤又不讓我出宮去玩」
話音未落,橘紅的身影率先撲了過來。啟珍無所謂地揮動小手,示意盛春下去。她趕忙地拉起無奈苦笑的毓意,見毓意不太樂意,急切地補充︰「不會浪費你太長的時間,我是閑著沒事做。你清楚,最近沒人陪我玩。老是在清泯居沒意思,你陪我去逛逛。」
「好吧」毓意哀嘆,卻不好拂了啟珍的面子。說不定啟珍有話要跟她單獨說,礙于別人在場不方便。于是她利索地跟在啟珍的後頭,往幽靜的地方走去。
「毓意,不好了」果然,啟珍一看四周無人,所有偽裝的情緒潰敗,略帶不滿的情緒覆蓋了她的笑容。她狠狠地抓住毓意的手,仿佛那個支點兒是她全身心的依賴。
毓意心里吃驚,面上依然是淡然的神色。她皺起不易察覺的眉,平靜地詢問︰「究竟怎麼回事,哪有事會讓你不好了?」
「這件事非同尋常,我撐了幾天實在承受不去。我說服自己將心思放寬,但我冷靜不下來。無休止的掩飾,我厭倦。」啟珍一副完全豁出去的樣子,肆無忌憚地宣泄內在的想法。她痛苦地直接坐在發黃的草地,目光落寞地垂于隔在遠處熱鬧的繁華。
毓意听得一頭霧水,敏銳的感覺告訴她最好不要去插手這件事。然而啟珍是她在宮里唯一的朋友,況且她是啟珍的伴讀,當初進來的這個身份她一直不能忘記。她的猶豫轉瞬即逝,馬上坦然地追問︰「你說出什麼事,我才好幫你想辦法。要不然,咱們只有頭大的份。」
「說了,你也幫不上忙。大哥說我心急,可心不急怎麼行。」啟珍說到這里,意識到謹慎。她斂起苦瓜般的臉色,故作鎮定。她無法自私地牽扯毓意進來,她現在單單需要訴苦。不需要原因,只要找個地方呼吸新鮮的空氣。
「如果你不想說,那我當作沒听見。不過多個人多個力量罷了,這件事還牽扯到太子爺了?」毓意嗅到絲不尋常的味道,特意找了個由頭轉移話題。
啟珍遲疑,她在衡量兩者之間的關系。她很快做了決定,反正大哥那邊肯定不會捕捉到風聲。她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說道︰「林簡你知道吧?二哥說要林簡陪在他的身邊,本來平安無事,可最近昭初總是隱晦地去找林簡。我奇怪了,她不是有徐小侯爺嗎?我去問大哥,大哥說讓我靜心等待不用著急。還有的問題是昭初是大哥的親姐姐,哪有親姐姐幫人試探自家的人?」
毓意听得迷糊,中間的關系好復雜,她咬著牙肯定︰「我想他不讓你摻和的原意是林簡是太子爺安插到二皇子身邊的人,昭初不懂兩人的關系,因此特地去問林簡,難以避免猜測的可能。」
「對啊」啟珍恍然大悟,原來真相那麼簡單。但她的神色立刻暗淡下來,她彎彎繞得久不得其中,別人飛快地分析出來了。虧她白擔心人家一場,糾結個半天原來是這麼個結果。她垂頭喪氣地撅嘴︰「大哥跟我說實話便好了,至于不告訴我嗎?」。
「昭初公主都不清楚,你以為呢?」毓意沒把話說得太透,她模模下巴仔細地思忖。如此看來,納蘭杼會在每個人身邊安排自己的眼線。根據他最近刻意的掩蓋鋒芒,為的便是林簡。怪不得當初對待林簡是那個態度,想必徐小侯爺最後為別人做嫁人,拱手把林簡安排了出去。但她仍感到驚異,納蘭杼為何跟啟珍的關系比跟昭初的要近?寧願尋求別人的相助,不對昭初坦白。
啟珍已是想通了前因後果,面色緩慢地恢復。她嘆口氣,扭頭卻見毓意神秘兮兮的表情。她吃驚,連忙推了毓意把,喊道︰「快點兒回神,我還有別的忙找你」
「什麼忙?」毓意霎時調整好心思,認真地反問。她拍拍胸口,總有天啟珍的一驚一乍會嚇壞她。
「教我畫畫」啟珍說得坦蕩,未有分毫的扭捏。其實她的心里別扭極了,她向來不喜歡在這方面對心思,不然的話喻夫子不會三番五次地訓斥她。她幻想自己拿畫筆的模樣,差點兒把後面的話縮回去,愣是硬著頭皮繼續出言︰「別問為什麼,我有用」
「好」毓意干脆地應下,不見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