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出了皇後的正宮,毓意一直在思量一個問題。她以前的生活,似乎進入了誤區,仿佛沒有階段性的目標,讓她跌跌撞撞卻無法適應。看她一年下來,她雖然有所斂去鋒芒,可招來的敵人並沒有減少。或許她真正應該去努力實踐的,卻是內斂底下的光芒。
而她距離那個距離太多遙遠,不知怎的她突然對自己的人生有了別樣的看法。歷數過去匆匆年月,她究竟真正學到了什麼,似乎只有少得可憐真材實料的東西。
她坐在窗台前沉思,眉狠狠地擰在一起。如果她要學習別的東西,光靠她一個人不行,必須要指引她方向的導師。至于導師,除卻宮里派出學習禮儀規範的嬤嬤們,她所認識的便剩下兩個人。一個是不苟言笑的喻夫子,一個是性格莫測的歌行。
兩個人,對她來說沒有相差多少,都各有長短。可她記得去年花朝節後歌行對她說的一番話,她覺得歌行定不如表面簡單。況且經過娘親一事,她對歌行的認識更有了顛覆性的改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不定她與歌行互有所取。
毓意眸光忽地一閃,繼而散發出耀眼無雙的光彩。她要做行動者,想到借助歌行尋求幫助,那麼不如趁早聯系。
盛春見毓意又要出去,不由覺得擔憂。先前皇後派人在宮門口截走小姐,她就已經懸著心不安穩,現在小姐又要出去,她的心再次慌亂。
毓意看出盛春的擔憂,不得不停下腳步柔聲安慰︰「盛春,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出去會兒,你放心不多時,我就回來。再者說如今在皇宮,上次的風波還留有余溫,她們不至于動手。」
其實毓意沒有說出口的事,主要是由于納蘭杼在清泯居門口安插了不少護衛,所以沒有必要擔心她會出什麼意外。只是這樣的話卻不能對盛春坦白,因為盛春不僅僅是她的丫頭,更是以前跟過老太太的人。
念及以前如此疼愛她的老人,毓意的心里無法避免地疼得抽了下。那份血緣的羈絆,令她永遠也沒有可能避開那些人。而她現在能做的事情便是強大自己,不讓自己處于劣勢。
閑散的飄渺琴音伴隨一陣馥郁的酒香,隨風灑了出來,朝毓意的鼻翼鑽去。她的腳步未停,直接走到歌行的房門口,這才靜靜地立在門後。
房內的歌行,手指間翻飛的動作未停,卻已經豎起耳朵等待外面的動靜。他等她,可是等待了好幾個月,幸虧她終究沒有令他失望。這般算來,前面的等待也算值得,不枉費他多費了一些心思。
毓意守在門口,不著急開口,反倒是合起眼,輕緩地感受飄散在空氣里的味道。有時候,她真想變成一杯酒,酒味彌散,亦可留下齒間的清新。不若大多數人,碌碌無為一生,直到生命的最後依舊不知曾尋找過什麼樣的美夢。
她微張開嘴,空氣里的甜香,帶著些許調皮的意味,猛地竄上她的舌尖,讓她享受般地慵懶了神色。迎合著正午的光亮,照得她整張臉鍍上了日光的璀璨,變得熠熠生輝。
歌行涼涼地撇過視線,余光掃過毓意狀似愜意的側臉,終是停了手指上的動作,略帶疑惑地問道︰「楊毓意,你怎麼有興趣來我這兒?」
「如歌行夫子所言,我確實沒有興趣來此處。不過您對我有興趣,而我有所求,所以並不干擾」毓意睜開眼,清明的眼神令歌行暗自驚嘆,果然她變得不一樣了。
歌行不打算輕易地讓毓意過關,因此故作冷色地追問︰「我記得當初有人可是很恨我,巴不得我不要出現在她的眼前。怎麼如今,眼巴巴地上趕來我這里。說吧,你所求之物?」
「我尊您一聲夫子,那是因為你曾教導過我。現在我不介意告訴您原因,你也清楚,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存在的只有互相聯系的利益。」毓意的聲音很清冷,仿佛不像是當年那個對陌生人都有燦爛笑容的女孩。自從有人在她的生命里消失,所有的一切早已月兌離了原來的軌道。
「很對,看來你是把我的話記到心里去了。還有花朝節後,我對你說的那些話,如今你可是真切地理解了?」歌行不再跟毓意扯些別的東西,干脆利索地提出了關鍵問題。他的目光沒有假裝的柔和,有的只有比刀鋒還要尖銳的凜然。
毓意聞言,輕輕地嗤笑起來︰「如果我沒有真正的理解,此時此刻站在這里的不會是楊毓意。既然我決定讓自己變得厲害,那麼我希望你能幫我。你在我身上曾經下了很多的心血,或許我對你來說,是個不一樣的存在。」
「沒錯,我確實對你很有興趣。而且如你所言,我答應你的要求。」歌行的臉色一正,說出來的便是承諾。但他忽地話鋒一轉,含著一絲模糊,一絲期待地出聲︰「你可曾听說過,你長得很像一位故人?」
眉,輕挑。毓意不明白歌行問這話的用意,不過同樣老實地給出答案︰「沒有,我只是楊毓意。」
「呵呵,對啊你只是楊毓意」歌行的眸光微閃,迷離的神色變得若當初般。他沒有說出口的話是︰所以,再也不會有第二個暖暖。
時光悠悠,偏偏記憶在骨血了生根發芽,讓他逃不出致命的溫柔。他應該要去毀滅什麼,卻無能為力。這種失措的感覺,就如當初失去暖暖一樣。他痛恨過命運的不公,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的不作為。
收回思緒,歌行斂起復雜的思量對毓意輕語交易︰「既然我答應了你,那我以後在你身上所要得到的某樣東西,你要記得,若我需要,你不能反悔。」
「好」毓意點頭應允,即使是跟魔鬼簽訂了某種協議,都要比現在頹廢的生活要好。
隨後,歌行又對毓意簡單地叮囑了幾句,做好一定的交代後才讓毓意回去。他特意吩咐毓意帶上門,琴音飄著酒香再次竄出房門。
可這一次,毓意卻能明顯地感覺到糅合在琴音里的那股落寞。那是無論用多久都無法掩飾的哀傷,濃厚得令人抗拒了解,甚至產生奪門而逃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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