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自打那日遇到納蘭杼匆匆離開,毓意已是幾月沒听聞有關納蘭杼的消息,仿佛一夜之間他這個所謂的太子爺真正消失在眾人的眼簾。
毓意總覺得有些心緒不穩,這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一瞬間侵襲了心門,帶著莫名的悸動。做起事情來,她也感到力不從心,像是難以平靜。
歌行看她心思不寧,不由勸她回去休息。毓意沒有推辭,走出歌行的後門,拐過彎不出意料地瞧見守在門口很久的楊賦意。
這些日子楊賦意都是以各種借口來找她,可毓意記得當初納蘭杼不由分說拉走她的情景。她認為,納蘭杼恰好在那時出現是有原因,思前想後她決定避開楊賦意,不去听她要說出口的那些。不知為何,她情願相信納蘭杼,亦不願相信突然出現的楊賦意。
她每次躲著楊賦意走,但楊賦意卻能夠堵她的路。她常思量,應該不是重要的事情。若是楊家真出了大事,她肯定能從啟珍的那兒听到。假使不是大事,她索性不去听令人氣悶的胡言亂語。
楊賦意眼瞅著毓意急忙忙逼她而走,蒼白的臉色浮現出陣陣惱人的紅暈。她趕到毓意面前,有氣無力地喝了句︰「楊毓意,你停下來」
「我沒空听你閑扯」毓意的回答不似往日的圓潤,直接拒絕了楊賦意後面要說出口的話。她沒有錯過楊賦意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心里的疑惑逐漸加深。
莫非她真的有事跟自己說,毓意停下步子,認真地看向楊賦意。
楊賦意喘了口氣,聲音嘶啞︰「好幾個月,我想找你說話,還真難。」
短短的一句話,卻被她分成幾個斷句,听她呼吸急促,恐怕是生著病的吧毓意想到這里,心突突一跳,慌亂之情驀地涌出。畢竟是血脈親緣,見楊賦意憔悴,她不好忍心再說出拒絕的話。
毓意想了想,點頭道︰「我們去前面那個亭子,你要把說的話,可以仔細說給我听。」
「還好,你的心腸不是很硬。」楊賦意勾起絲涼薄的笑,眼神忽地閃爍。
風吹過,拂開她面前飄灑的發絲,露出她光潔額頭上慢慢變淡的傷疤。那是塊月形傷疤,不丑陋可觸目驚心。盡管變淡,可也能想象當初的情況。
楊賦意察覺毓意的表情不對,不禁抬手撫模額上的傷疤。她仿佛想到了什麼,忽地輕笑︰「你在看我頭上的疤對嗎?這是前幾個月不小心被人推了下,磕到了」
聞言,毓意心尖一顫,些許異樣的感覺自雙眸騰起。她動了動嘴唇,有些無力地安慰了句︰「現在沒事,就好。」
「是啊至少我如今沒事,呵呵。不過很多過往,即使平安,同樣刻骨銘心不是嗎?」。楊賦意快速往亭子走去,留下思索的毓意站在原地。
毓意深吸口氣,她曾捫心自問過,其實她從一開始也沒有真正接受楊賦意。說為什麼,大概是兩者不相近吧
緩步往前走,覺得像是如履刀背般艱難。照亮一方的同時,照樣隱去了無數的暗洞。但心底滋生的陰霾,根深蒂固。
「我長話短說了。」楊賦意一改往常帶刺的話音,直接了當。她撫了撫胸口,吐吞咽下了口水,壓低聲音道︰「楊家現今的情況不容客觀,老太太不想你擔心,沒有傳話給你。因此冷落你那麼久,為的只是保護你」
低沉的話音,像是擊碎了毓意心頭上加重的枷鎖。但她很快明白,自己的底線在哪里。她收回失神地心思,目光平淡地直視楊賦意︰「如果你是來當說客的,大可不必。因為我知道女乃女乃的苦衷,然而卻不能接受。」
「哦」意味深長的一個字,攪動了平靜的水紋。楊賦意的表情又變得似笑非笑起來,隔著層薄沙令人看不清。她的眸子邪光流轉,後面的說出來的話才是真正重要︰「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但我們好歹是同族人。若是別人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亦不能袖手旁觀啊你要明白,楊家不如表面的簡單。雖然我不曾真正接觸過里面的重要內容,但亦有所了解。我希望你能和我回去,如果你對我從前的所作所為耿耿于懷,你可以秋後算賬。這些意思,並非老太太的意思,而是我對于楊家現狀的一些分析。」
「楊家終歸是我的家,要是有難,我怎麼會袖手旁觀?可我不是救世主,我不過是這樣的年紀罷了。若是楊家的主心骨都處理不了,你如何以為我能夠做出相救楊家的戲碼?到底是你太看得起我,我多少分量,自有自知之明。」毓意的心已經驚濤駭浪,原來楊家的情況早已岌岌可危了。而她仍留在皇宮,雙耳不聞窗外事。她為自己有意無意的逃避慚愧,若非楊賦意不找她,她怕是要到很久以後才能知曉。
楊賦意站起身,眺望著宮外的世界。成熟之色,籠罩在她稚女敕的臉上。褪去外面的浮華,她的眼里有著為數不懂的清澈。她定定地回眸,目光犀利地對上毓意坦誠的雙眼,揚聲道︰「個人的力量是很渺小,但你想過沒有,為何老太太會找你作為楊家的接替人。或許你的身上,就有著解開楊家秘密的東西。回去後,你去找老太太問個明白。」
太多的消息齊齊涌向毓意,讓她難以靜下心來去分辨真假。也許真假已經無所謂,楊家的危機擊得毓意多少心亂。她甚至遺忘了本能冷靜的分析,仿佛能做的事情便是早點回到楊家。
當初對自己說得那些重話,對楊家從心底冒出的憎恨,對楊家大小事的漠不關心,通通化為心焦。
她在亭子里轉了幾圈,終于下定決心︰「你說的這些,我清楚了。今天,我會跟啟珍說明白。天色已晚,明天你我共回楊家。瞧你的身子不舒服,不然我一個回去好了。」
「不管以前做了什麼,至少我此刻是楊家人。你放心,我身子沒事,只是前幾天著涼了。」楊賦意吸吸鼻子,面色潮紅。
「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早起在宮門口見。」毓意說完,便急急離開,心中的信念像是在飛速催促。
身後的楊賦意舌忝舌忝干裂的嘴唇,眼底的笑意更加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