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洛蒂可不是「石佛」,一球落後的時候他還可以穩在教練席上一臉平靜的靜觀其變。現在兩球落後的時候他還要還是一臉平靜,就會讓人懷疑他有些不正常了。
在如此重要的決賽中,先丟兩球這意味著什麼呢?如果不是AC米蘭,換一支一般球隊來,可能就想著舉手投降了。
安切洛蒂臉色很不好看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他並不打算作出調整,因為上半場馬上就要結束了。他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告訴球員們——他有些生氣了。
就算對手的防守十分嚴密,那個喬治-伍德是有真才實學,我們的進攻受到了非常大的壓力。也不是後防線連丟兩球的借口。
防守是防守,進攻是進攻。
安切洛蒂當然知道AC米蘭在防守上的問題,這年頭,在防守上沒有問題的強隊沒有幾支。AC米蘭的問題就是後防線年齡老化嚴重,傷病頻繁。安切洛蒂讓馬爾蒂尼打中後衛,他當然知道保羅年齡大了,轉身速度慢的弱點,所以安排內斯塔在一旁保護。
卻沒想到森林隊利用一次快速反擊和定位球就輕易的撕開了AC米蘭的防線,上半場森林隊總共才獲得了四次進攻機會,就進了兩個球。這個效率……在英格蘭,人人都說托尼-唐恩是講究高效率足球的主教練。他地球隊是高效殺手。那時候安切洛蒂還不太相信。如今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他就這樣站在場邊。冷著臉看場內。同時大腦內飛速分析著目前地形勢,盤算著在中場休息地時候應該做出什麼樣的針對性調整。
瘋狂地慶祝被主裁判強行終止。當他一個個將那些疊成人堆地森林隊球員拉起來地時候。他看到了趴在阿爾貝蒂尼身上。穿著西服地托尼-唐恩。一臉哭笑不得。
「唐恩先生,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他冷著臉對唐恩說。
被拉起來的唐恩整理了一下西服。才笑嘻嘻地說︰「情緒過于激動。希望裁判先生您諒解。」
「如果你再不回去。我就要把你罰上看台了。」範德爾做勢掏牌,唐恩連忙擺手往外走。
「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當然了。他沒忘記沿路給球員們豎起大拇指。然後不停揮舞雙臂讓看台上地森林隊球迷唱得再大聲一些。
他每揮動一次。看台上地歌聲就大一層。他好像一位樂團指揮。讓奧林匹克球場地森林隊球迷都跟著他的指示為球隊加油助威。
「這種事情一般來說都是球員們在死球地時候做,森林隊卻是他們地主教練做。托尼-唐恩卻是如傳言中地一樣是一個不尋常地主教練。兩球領先。他地執教水平同樣不尋常!」
當唐恩走回教練席的時候。整座球場只有諾丁漢森林球迷地歌聲和呼喊聲,AC米蘭地球迷曾經想過反擊,剛剛開口就被英格蘭人的歌聲壓了回去。
這一時刻是屬于諾丁漢森林球迷的,他們可不允許別人來打擾他們慶祝的宴會。
阿爾貝蒂尼終于從隊友們熱情的慶祝中月兌身而出。由于唐恩地突然殺來,這個時候他還在對方地禁區前沿呢。
他站起來。正好看到身前不遠的馬爾蒂尼。
滿臉喜悅地笑容沒了。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直到馬爾蒂尼將視線移開。阿爾貝蒂尼才轉身走掉。
不管平時私下里有多深厚地友誼。此時此刻大家見面都是敵人,是敵人就不要說那麼多廢話,場上見分曉。
如果森林隊贏了。他會在比賽結束之後去擁抱馬爾蒂尼。但現在,可是連個笑臉都不能給對方的。
比賽重新開始。安切洛蒂沒有回教練席,他就站在場邊。冷著臉像尊意大利雕塑。他通過這種方式向自己的球員施加壓力。
而托尼-唐恩呢。已經恢復平靜地他坐在教練席上開始觀察比賽了。還有將近五十分鐘。現在還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
看台上那種鋪天蓋地般地歌聲終于漸漸停歇。大家又可以听見AC米蘭球迷的聲音了。但別以為諾丁漢森林地球迷們偃旗息鼓了。他們只是在醞釀著另外一種給自己球隊加油地方式——打擊對手。
過了一會兒。在比賽進入第四十三分鐘地時候,從一塊諾丁漢森林球迷地看台上傳來了一陣歌聲。
這一次森林隊地球迷在用喬-多樂斯地假意大利古典歌曲《你的臉怎麼了》來刺激站在場邊地安切洛蒂。他們相信安切洛蒂一定會听懂這里面的意思。
「你怎麼了?你怎麼看上去很悲傷?」
上萬森林隊的球迷跟著一起合唱,煞是壯觀。
也就只有從英格蘭出來地球迷,才有這等本事。刺激人都有層出不窮的新手段。不要以為只有罵髒話和樹中指才是戰斗。
這歌聲一直持續到了上半場結束,才轉化為一陣哄笑。森林隊球迷很高興的看到自己的球隊兩球領先結束了上半場。
森林隊的球員們下場的時候都在不停揮手鼓動著看台上地森林球迷,在整個上半場他們一直都感覺到球迷們和他們在一起並肩戰斗,他們從來都不孤單。作為森林隊地球員,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地比賽,無論什麼時候。球迷們總是堅定的站在他們背後。給他
,千方百計的打擊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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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場哨音響起!上半場比賽是完完全全屬于諾丁漢森林的!在這四十五分鐘里,雖然AC米蘭在控球率和控球時間上都佔了上風。但是創造出得分機會並且抓住地卻是諾丁漢森林。公平來說。AC米蘭除了控球高之外一無所有,他們沒有創造出任何可以威脅到範德薩地進攻機會,皮爾洛和卡卡分別被阿爾貝蒂尼和喬治-伍德盯死凍結,其余的人則陷入了森林隊密不透風的防守中。托尼-唐恩的戰術對頭。壓制住了安切洛蒂。在兩位主教練地對決中,唐恩暫時領先。」
安切洛蒂陰著臉,低頭快速走入了甬道。唐恩則故意讓他走在前面,他在外面和下場的森林隊球員挨個拍肩膀。才跟著自己人一道走了回去。當然進去之前,他還沒忘了向看台上的球迷們鼓掌致謝。
唐恩進入更衣室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在他之前進去了。大家都對上半場地比賽感到興奮和激動。誰能在賽前想到他們可以如此輕易的領先AC米蘭兩個球?
要知道他們領先的可不是一般的阿貓阿狗,是六次獲得冠軍杯冠軍的豪門AC米蘭啊!
唐恩沒有制止這些球員的興奮,這個時候他實在找不到里有不讓他們興奮。
等了一會兒,他咳嗽一聲。示意自己有話要說,更衣室內馬上安靜下來。
「我為你們上半場地表現感到自豪!」唐恩第一句話就讓更衣室內響起了掌聲和口哨聲。
「20!」他伸出兩根手指。看上去好像一個代表勝利的完全挑不出問題,而且我相信那些在電視前,在看台上,拿著放大鏡地我們地反對者。也挑不出問題!下半場,繼續這種表現。如果我們最終贏下比賽。沒有任何人夠膽子說我們是靠運氣才拿到冠軍的。也許在這場比賽前,會有人認為AC米蘭理應獲得這場比賽的勝利,因為他們在歷史上一共拿了六次冠軍,我們只有兩次。但是你們用上半場的表現抽了他們一記耳光!」
等球員們歡呼完之後,唐恩雙手下壓︰「不過別高興地太早。我們的對手畢竟不是那些不入流地球隊。小心被他們在下半場反咬一口。下半場我們依然堅持防守反擊、全場逼搶的戰術。前場丟了球就地反搶。搶下來就馬上阻止進攻。但是別盲目的浪費機會。浪費機會的球隊必然會受到懲罰。兩個球的領先我認為還不夠。下半場有進球地機會就別放過。當成我們還是平局那樣來踢。再多進幾個球,進到對手完全絕望為止!」
大家都說托尼-唐恩是一個保守地家伙。他地足球是消極地丑陋地毫無進取心的。可是他卻總是告訴自己地隊員,「1︰0」是這個世界上最不保險的比分.在比賽中他總是希望自己的球隊進球越多越好。
實際上,唐恩不保守,只是大家曲解了防守反擊的意思。唐恩認為進攻的基礎是防守,就好象修房子,蓋高樓大廈,樓層越高,地基就越要打的牢。他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空中樓閣這種東西,他是很現實的。沒有穩固的防守做基礎的進攻經不起真正的考驗,就好象地基不穩的建築或許一陣大風吹來就會垮塌一樣,更別提地震這類的災害了。
巴塞羅那為什麼會在聯賽中失敗,因為他們的進攻太過華麗,以至于他們忘記了還要防守。巴塞羅那的中場經常是一個防守型中前衛都沒有,一旦他們前面進攻受阻,長期打不開局面,防守中的問題就會逐漸暴露出來,最後形成井噴之勢,一潰千里。
這樣的攻勢足球可不是唐恩想要的。
他要的是穩定,穩定壓倒一切。防守不鞏固,堅決不進攻。除非形勢已經危急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才會拼命一搏。
現在森林隊領先AC米蘭兩個球,他就是用膝蓋都能想到下半場自己的球隊會面臨怎麼樣的壓力。AC米蘭一定會發了瘋一樣發起反撲,球隊的防守壓力會進一步增大。這時候更要穩定防守了。然後……老規矩,伺機偷襲。
只要守住下半場開頭,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方必然會越來越急燥,兩個球的差距會像巨石一樣壓在他們頭頂。讓他們無法安坐。到時候當對手忙于前線戰事地時候。在他們身後就會出現越來越多地漏洞,抓漏洞可是森林隊最擅長的。
「……所以,下半場比賽的關鍵是開場十五分鐘不許丟球。哪怕是一個球,都會讓他們像聞見了血腥的鯊魚群一樣瘋狂反撲。所以穩固防守……」唐恩豎起食指。「是最高要求,第一標準。那段時間我們可以犧牲進攻,等過了這十五分鐘,再伺機偷襲。」
「最後。牢記!」唐恩提高了音量,「勝利一定是屬于我們地!」
和森林隊更衣室斗志昂揚的氣氛不同,AC米蘭的更衣室內,氣氛則有些壓抑了。
大多數人在這寶貴的十五分鐘內選擇用沉默度過。
有幾個人能夠想到冠軍杯決賽地上半場是這個樣子的?他們,鼎鼎大名的AC米蘭,被諾丁漢森林在四十五分鐘內灌了兩個球。比這個更讓人感到羞恥的是。他們完全被打懵了,找不到方向。沒有一次有威脅的進攻。仿佛陷入泥潭一樣無力。
這是怎麼了?幾乎所有AC米蘭的球迷都在看
問,這也是他們沒有斗過森林隊球迷的原因。
同時。這樣地問題也在米蘭球員腦海中盤旋。
我們的進攻出了問題,找不到具體方向了。皮爾洛和卡卡一被盯死。球隊地進攻就好像失去了燈塔指引的航船。這不是一次兩次地事情了……可是面對對方如此嚴密的防守,我們能夠有什麼辦法呢?
一直陰沉著臉地安切洛蒂終于開口了。
「有沒有人覺得現在的情況很眼熟?」他問道,大家都抬起頭,努力在記憶中搜尋。他們這些職業球員一生中要經歷多少比賽。似曾相識的場面一定不下數十場。他們怎麼知道眼前這場和哪場比賽情況類似?
還是安切洛蒂公布了正確答案︰「2005五月的冠軍杯決賽,我們和利物浦。還記得嗎?當時我們在上半場就三球領先他們。結果呢?」
剩下地話不用再說,目前這支AC米蘭中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當時情況地。那場比賽馬爾蒂尼首開記錄。AC米蘭有一個好地不能再好的上半場,和今天這場比賽地諾丁漢森林何其相似?當時中場休息的時候,三球領先地AC米蘭球員們迫不及待的在更衣室內開始了奪冠慶祝,那聲音即使是磚石砌成的牆壁都阻隔不住。米蘭人的狂歡讓利物浦人听了去。激發了他們內心地斗志和瘋狂。
結果那場比賽。本來以為勝券在握地AC米蘭在下半場被對手連追三球。信心和士氣受到了極大打擊。點球決戰地時候完全崩潰,輸給了利物浦。將到手地冠軍拱手讓出。
那場比賽對于AC米蘭來說是天大地恥辱,也成就了利物浦五十年歐冠決賽歷史上第一逆轉的美名。
「我們現在只是兩球落後而已,有什麼好擔心地?對手落後我們三個球都可以反敗為勝,為什麼我們不可以?」
他這麼一說,大家的眼楮都重新亮起來。
對呀,憑什麼被逆轉的事情只能發生在我們身上,不能發生在別人身上?
我們缺乏必勝的信念和實力嗎?我們對冠軍失去興趣了嗎?我們都不想拿眼前這座獎杯了嗎?
都不是,那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不可以逆轉諾丁漢森林?
看到球員們馬上恢復了信心,安切洛蒂很高興。他相信AC米蘭的實力,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不管眼前的對手是諾丁漢森林,還是曼聯、皇馬、巴薩……他都有信心戰勝。關鍵是球員們還有沒有信心贏,只要有信心贏,那就不是問題了。
當年和利物浦一戰,就是因為被對手在段時間內連追三球,導致球員們信心遭到重創,再接下來的比賽中就算是孔明呢也會打不進……想想舍普琴科,世界級射手,誰會相信他能夠出現面對幾乎是空門都射不進的情況?可那就是發生了。
正因為有了那樣的教訓,安切洛蒂才深信此時此刻重要的不是告訴球員們我們下半場采取什麼戰術,那十有八九不會被人听進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恢復球員們的信心,讓他們知道就算兩球落後也不是世界末日。
「下半場我們繼續加強進攻。」等球員們都確信下半場還有希望的時候,安切洛蒂才開始布置具體戰術。「除了進攻我們沒有其它路可走。可是也要主意我們自己的身後,別給森林隊打快速反擊的機會。如果前場丟球,就地反搶,搶不下來就犯規!皮爾洛。」
皮爾洛抬起頭看著主教練。
「阿爾貝蒂尼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你,你要不停的跑動,別老呆在一個地方。跑起來,把他甩開!另外,對手可以利用定位球進我們的門,我們為什麼不能也利用定位球呢?上半場我們獲得了四個前場任意球,你一個都沒抓住。」
皮爾洛面對安切洛蒂的批評,默不作聲。
「下半場我們加強進攻,就會增加他們的防守壓力,我們也就會獲得更多的前場定位球,別再給我浪費了。抓住機會,進球!」
除了全場緊逼,森林隊的回撤也很快,面對人滿為患的三十米區域,卡卡的突破和速度連絲毫發揮的余地都沒有。這種時候只能依靠皮爾洛的調度和定位球了。
安切洛蒂決定暫時先這樣,到了下半場在根據形勢變化做出調整。
誰讓自己是落後方,而不是領先方呢……
不過,事情也沒有人們以為的那麼壞。
在長跑中,壓力最大的往往是那個一馬當先沖在前的領跑者。有經驗的長跑運動員都會選擇一直跟著領跑者,在最後時刻才沖刺發力,將早就筋疲力盡的領跑者遠遠甩下,然後高舉雙臂沖過終點。
對于一場足球比賽來說,九十分鐘無疑于是一次長跑。諾丁漢森林毫無經驗的做了那個風光無限的領跑者,可他們能夠堅持到最後嗎?誰能保證他們不會被領先的壓力壓垮?安切洛蒂決定做一個潛伏在領跑者身後的影子,靜待時機成熟,始終咬著領跑者,不讓他有絲毫放松的機會,讓他心中的壓力不斷累積,累積到他再也承受不住的時候……
那時候,就是AC米蘭成為冠軍的時候。
我知道托尼-唐恩老說的一段話︰一球領先最不保險。那麼唐恩先生,難道你以為兩球領先就保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