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天,就在佟愛大宅所有人都正好在大廳時,樊豫又故技重施,打算讓佟幽花光大地出現在佟愛所有人面前──這還是樊顥提議的,從他和父親攤牌後,他要和佟幽花見上一面可真難啊,就算見著了,也總有父親在場,這兩人真是徹底見識了樊豫的小心眼。
「讓少祺把所聚到大廳,讓他們親眼見到你確實是突然出現的,不管能不能解釋你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的原因,但總歸他們親眼看見,起碼會省下許多不堪的猜測。」
這幾日,因為佟幽花早對樊顥說過想逼樊豫出手,不此當佟幽花一失蹤,佟少祺來找他時,樊顥只能硬著頭皮跟兄弟拍胸脯保證,他貝妹妹沒事,有他罩著──事實上他哪知道佟幽花被父親藏在什麼地方?但總算在他的安撫下,才讓佟少祺按捺著沒把帝都給翻過來。
于是,那天未時才過,盡避大夫人和幾個姨女乃女乃抱怨著午睡被吵醒,佟少祺還讓所有人都聚在大廳里。一切就緒後,樊豫啟動陣法,帶著佟幽花回到佟愛大廳里──當時,佟淵和大夫人各據左右正座,左邊是三位姨娘,右邊是佟少祺和還沒出嫁的佟家姊妹,左右在座的大主子之後則是佟愛各房管事的二主子們,其他僕役沒資格出現在這種場合的。
才幾日不見,好像胖了啊。佟幽花看著兩個據說病得不輕的姊妹,有趣地想著。
樊豫僅只環視一眼大廳里所有的人,對佟愛的完全不感興趣。那日從佟愛帶走佟幽花,也一並得知佟幽花在佟愛的處境,當時不覺得什麼,如今卻令他心生不滿。
她住的院落明顯還是比佟愛其他地方差得太多了。
見他遲遲沒有離開的打算,甚至也沒放開她的手,佟幽花奇怪地看著他。
「你不會想和我一起出現在他們面前吧?」
「有何不可?」樊豫仍沒松手。
「我是不在乎他們怎麼說,但我討厭麻煩。」不受重視的庶出千金被宰輔大人拐走不只一夜,這種故事被她家那群八婆傳出去,會變成什麼樣曲折離奇的版本,她可是不想領教。雖然到了公爵府之後,她打算從此深居簡出,不管外頭的世界,流言怎麼樣都跟她無關,但是從下聘到迎娶這幾日,她還是想清閑一些啊!
樊豫看著她良久,才退讓般地道︰「我派了兩個能干的嬤嬤過來幫你打點,另外會有幾個丫鬟當你的陪嫁,她們會替你備好一切,你只要乖乖等候迎日就行了。」
先不說他根本不認為這樣的小門小戶有能力在短時間內籌備好佟幽花的婚禮,再者他向來不信任外人,也不允許任何人或意外變成他的絆腳石,畢竟多年來習慣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想做的事,絕不允許任何差錯發生!
「我自己有一個丫鬟。」話說回來,她懷疑大夫人會同意碧落當陪嫁。畢竟就算是陪嫁的丫鬟,一旦到了公爵府就是公爵府的人,可比待在佟家強上太多了,大夫人對碧落一直有心結,怎可能讓這眼中釘好過?「我希望她跟我一起走。」
「她可以跟你一起過來,跟嬤嬤說一聲就行了。」樊豫不假思索地應允。
佟幽花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太多思緒在心上盤旋,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
她的重生,難道是為了讓自己嫁給前世害死她的男人?偏偏諷刺的是,這正是她前世只能偷偷深埋的心願之一。甚至她得承認,身為公主,她從來不敢想像自己要嫁給一個臠奴,她只慶幸自己同時也是鎮國巫女,因為如此一來她不會嫁給任何人,只要樊豫能永遠陪在她身邊就夠了。
事到如今,那些錯綜復雜的恩怨情仇,她無力也無心去想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畢竟,要她拒絕這樁婚事,她的感情上肯定是不願的。
最後,她只是淡淡地笑道︰「謝謝你。」
樊豫無法厘清此刻他看著的,究竟是司徒清的影子,或是佟幽花?或許他應該認清事實,司徒清不可能活,而眼前……他至少能在佟幽花身上找到安慰和平靜。
就只是因為安慰與平靜,沒有別的了,他也不可能再給得更多。
盡避這麼告訴自己,他卻還是握緊佟幽花的手,將她拉向自己,無法阻止自己任性地在短暫的分離前不感情用事、再用他一向自我放逐的人生態度去漠視心里的想望。他低下頭吻她,這個吻依然強勢且不容拒絕。
佟幽花原本還有些遲疑──他們正站在佟愛大廳中央!盡避整個佟愛四周的時間被停止了,旁人不可能看到或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可終究那一雙雙眼楮還睜得大大的……
最後,她仍是屈服于自己內心的與情感,把一切都拋到腦後,回應著他的吻。
樊豫像是刻意般把她的唇吻得又紅又腫,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
「婚宴在三日後,你好好休息。」說完,他總算放開她的手,退出佟愛。
佟幽花站在大廳中央,望著樊豫走出大門,將後才轉身認命地面對待會兒的陣仗……
她想,她是不是應該在陣法解除的瞬間直接裝死昏倒在眾人眼前?
嗯,這真是個好方法。
頃刻,又是一陣詭譎的空氣震動過後,中止的時間悄悄被接回原點──
抽氣聲四起。
「老天!這怎麼回事?」
「啊──」有人又嚇暈了。
佟幽花然覺得,她不可能演出那種戲劇化的昏倒方式,不過還是得做做樣子。
「我……我怎麼了?」她一臉無辜,還扶著太陽穴,身子搖搖欲墜。
「快!快找道士來驅邪!一定是邪靈作祟!」佟淵大喊,大夫人和幾位姨太太開始念佛號,還有人懷疑佟幽花根本被鬼附身了。
她就這麼回到佟愛,父親要她安分地待在自己房內,等道士來驅邪後才準出門,那些怕死的女人也一個個避她如鬼魅,讓她連應付她們都省了。
這也算好事吧?
才回到院子里,果不其然,碧落被整得可憐兮兮。主子失蹤,奴才倒楣,更何況大夫人早就看她不順眼,肯定藉機找麻煩,還好有佟少祺多少照看著,否則只怕碧落已被大夫人給賣了。
佟幽花一進房,吩咐碧落準備收拾行李。
「大女乃女乃真的要把我賣了?」碧落驚慌地問道。
「不是,我要出嫁了,你得跟著去伺候我。」說實話她對碧落也沒什麼手足之情,只是不忍心丟下她不管,加上這丫頭十多年來被她訓練得很好,知道怎麼看她眼色,有她在她也舒心些。
能夠離開這里,要陪嫁到哪里她都願意啊!碧落破涕為笑。
佟幽花連坐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佟愛的緦管就跑來結結巴巴地通知她,樊府派人上門提親了。佟淵那個沒見過真正大人物的,光听到是持國公府的人都嚇傻了,大夫人和幾位姨太太則一再問前來提親的樊府總管,宰輔大人是不是認錯人了?肯定不是四小姐,而是三小姐或五小姐吧?
向來不怎麼把四房放在眼里的佟愛總管,這會兒態度也是判若兩人。
「四……小姐,前頭那兒亂成一團,你要不要去看看?」佟愛老總管也是大夫人帶過來的人,心里頭其實還有些懷疑,什麼時候不起眼的四房也能攀上持國公那樣的人物?但是來提親的畢竟是當朝宰輔,佟家人有再多疑問也得擱著,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我知道了。」佟幽花泰然自若地吩咐碧落先整理好要緊的事物,然後便跟著佟愛老總管走了。
前廳里,各懷鬼胎的人花招可多了。大夫人和五姨娘讓人回房去把昏倒的女兒叫醒,叫不醒,用踹的、用揍的也要給打醒!然後要她們以最快的動作將所有能見人的東西穿戴在身上,能多富貴就多富貴,能多花枝招展就多花枝招展,一定要盡快擺出官家千金真正的派頭到前廳來,讓持國公府的人看看他們的主子是不是眼瞎了,還是認錯人了,真正的名媛是她們的女兒才對!
本來大夫人不讓總管去喚佟幽花,還是二姨娘在一旁催促佟淵。二姨娘雖然也沒多喜歡佟幽花,但這個四房的女兒確實是她在這座大宅里唯一的盟友,以前覺得佟幽花就算再聰明,庶出的身份加上不受重視,又是女兒身,即使她多次替佟少祺拿主意,兄妹倆也很親近,但二姨娘私心中卻不認為佟少祺的仕途能倚仗佟幽花多少,反而是佟幽花該倚仗她兒子多一些,所以始終沒有多熱絡,可是眼下持國公府的人都來了,她當然要替自己打算,一方面也慶幸這些年來自己沒給佟幽花冷臉看。
持國公娶佟幽花,肯定比娶佟梨江或佟拂柳對她來得有利,要是再讓已經夠囂張跋扈的大房或五房與當朝宰輔結為親家,她這輩子恐怕都得看那兩個女人臉色了!
至于佟少祺,則是萬分錯愕。他一直以為來提親的人會是樊顥,他妹妹怎麼能嫁給樊顥的父親?他見過樊豫,雖然看不出他究竟多大歲數,雖然他就算戴著面具,也確實是少見的俊美,與樊顥站在一起更像是兄弟,同樣的氣宇軒昂。可是……樊顥已經年長幽花許多,如此推算起來,樊顥的父親年紀說不準都比他爹大!幽花怎麼能嫁一個老男人?
「要你們來提親的不是樊顥嗎?是他要我讓家里的人在大廳等著,」佟少祺怕他們搞錯了,「要娶幽花的應該是公爵世子才對吧?」
「什麼公爵世子?少祺你什麼時候認識了公爵世子?」二姨娘問道。兒子互是有這樣的朋友,她老早不用對那兩個女人低聲下氣了。
「是方顥,他其實不姓方,是我要他暫時別表露身份。方顥就是持國公的兒子樊顥。」
除了二姨娘以外,大廳里所有的女人都想仰天長嘯了。
為什麼?原來有這麼大一只金龜老是在家里進進出出,她們卻不知道好好把握,白白便宜了佟幽花那個女人!她到底哪一點配當持國公夫人?老天爺禰有眼嗎?嗷嗚──
前來提親的樊府總管被佟少祺問得有點為難,昨日少主人的悲情告白仿佛還在耳邊啊,可是爵爺才是他真正的主子,放眼天朝,恐怕只有皇帝動得了他們爵爹,他身為奴才只能一心為主,于是這會兒一臉客套地微笑。
「佟少爺,我家少主人正想邀您一同到雁城游玩散心,佟少爺若賞臉,那麼老奴回府後就一並向少爺稟報。另外,想迎娶佟愛四千金幽花姑娘的,是我家爵爺沒錯。老奴代表持國公府前來提親,不過我們爵爺,也就是當今宰輔大人,平日公務繁忙,行事更不喜受世俗規範,他希望能把納采、納吉、納征在今日定案,三日後爵爺會親自來迎親,持國公府也會大設三天三夜的婚宴待百官和親友。」
也就是說,他們只能選擇三天後嫁女兒,沒有第二條路。可是佟少祺沒那麼好安撫,「我得問過我妹妹才能決定,而且三日太趕了,就算是平民,婚嫁少說也得準備個十天半個月,只有三天,幽花會讓人笑話的!」
「關于這點,佟少爺就不用擔心了,三日後乃是大吉之日,持國公府上下有足夠的人力與財力確保到時會有盛大的婚宴,佟泵娘只會被風風光光地迎進府。我們爵爺也體諒佟愛可能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辦好婚事,特地派了二十名人手過來幫忙,他們會保證佟大人一定能在三日後嫁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