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嫣出身官宦,按理說應該見過世面的,雖不指望她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至少也該保持表面的從容淡定。用手機也能看。
秦堪沒想到一個三品的誥命竟能讓她興奮成這樣,听憐月憐星說,宣旨的宦官前腳剛出門,她後腳便緊跟著把誥命朝服換上了,然後穿著它在秦府前院內院滿世界橫行招搖,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不論男人或女人,對政治地位都有著一種隱隱的渴望,以前的杜嫣只是官家小姐,秦府夫人,這兩個身份可以說只是她的附加身份,沒有一個是屬于她自己的,如今不一樣了,朝廷正式冊封的三品誥命夫人,誥書上明明白白寫著秦門杜氏的名字,從此心安理得地拿著朝廷發給她個人的俸祿,逢年過節還有資格入宮朝拜太後皇後,杜嫣不僅僅只是官家小姐和秦夫人了,命婦的身份讓她的生活豁然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心情能夠理解,但這婆娘穿著誥服滿世界橫行的行為就不能理解了。
「憐月憐星,叫齊家里的護院,本主母要去隔壁與王舉人的夫人串門……」杜嫣仰天一陣大笑,濃郁的跋扈味道撲面而來。
「你消停點啊,穿著誥服去串門,腦子被門夾了?橫行家里便罷了,不準橫行鄉里,否則……」
杜嫣囂張的笑聲頓時一滯,下意識地捂住了臀部,氣道︰「否則家法伺候,對吧?」
秦堪笑眯眯道︰「不錯。這條剛收入秦家家法,只能小心遵守,不可輕易觸犯。」
杜嫣眼楮眨了眨,搖著秦堪的手臂撒嬌道︰「相公比我爹更有本事,才二十歲呢,便官封三品了,而且連我這個妻子也沾了你光。你好厲害呢,相公你不知道,宣旨的宦官走了以後。好多鄰里都圍在咱家門口道賀……」
秦堪苦笑道︰「傻婆娘,人家鄰居原本只想在咱家門口瞧瞧熱鬧,你立馬把誥服穿上神氣活現。像只開屏的孔雀似的,人家不道賀都不行了,娘子乖,快把誥服換下來收好,將來等你為相公生個女兒,把誥服留給她當嫁妝……」
一听這話,杜嫣容光煥發的俏臉頓時一變,如同炸了毛的貓兒似的,凶惡地瞪著秦堪道︰「什麼女兒,我將來要生的是兒子!必須是兒子!不生兒子怎麼傳宗接代?每年祭拜秦家祖宗我哪有臉面給祖宗們磕頭?以後相公別跟我提女兒了。不喜慶。」
秦堪瞠目結舌,沒法接話了,這婆娘受封建主義毒害太深,自己是女兒身卻不待見女兒,生男生女有那麼重要嗎?
杜嫣螓首輕輕靠在秦堪肩上。幽幽道︰「相公這麼年輕已官居三品,將來開府建衙,封王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秦家一天天壯大,若不給相公多生幾個兒子,偌大的家業還有將來朝廷的爵位豈不是沒了承繼?我這個做妻子的一直幫不上相公什麼忙。若連兒子都生不出,將來鄰里會在背後戳我脊梁骨的……」
模了模平坦的小月復,杜嫣惆悵道︰「不知怎麼回事,咱們成親快一年了,肚子還不見動靜,京師附近的廟我都拜盡了,也不見老天給點面子讓我懷上一個兒子……」
秦堪失笑,家里的婆娘不是沒心沒肺,原來她也承受著很大的壓力,盡管這種壓力在他眼里看來很無謂,但杜嫣卻非常在意,「無子」這一條可是實實在在列于七出之列,沒生出兒子便代表著正妻這個崗位有危險,杜嫣愁壞了。
哈哈一笑,秦堪攬著杜嫣的小蠻腰便往臥房里走去。
「求老天給面子還不如求相公我給你面子,相公多耕耘幾回,還怕生不出兒子?」
「呀!相公你,……天還沒黑呢,相公怎可白日宣婬?」杜嫣嬌羞不已,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
「白日更有情趣,娘子試試便知……」
「等,等會兒……我把誥服先月兌了。」
「別月兌,今日咱們玩個新花樣,就穿著誥服那個……」秦堪色色地笑,湊在她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杜嫣睜大了眼楮︰「相公,何謂‘制服誘惑’?」
這個只能身體力行地解釋,鑒于杜嫣的理解能力,或許解釋一次還不夠,三次四次差不多了……奉天殿內哭靈七天七夜以後,弘治十八年五月十五,禮部尚書王瓊于朝會中跪求皇帝陛下頒繼位秉國詔書,禮部傳抄,頒行天下。
朱厚照當即允了,這也是繼位的程序,詔書早已由劉健大學士擬好,朱厚照只在上面蓋上皇帝大印,王瓊便雙手接了詔書,老邁的身軀異常矯健地匆匆跑出大殿,直奔承安門而去。
承安門外的廣場上,京師數千勛貴官員早已排班靜靜肅立,正門前樓兩側的兩根三人合抱的大石柱上刻著一副楹聯,聯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此聯為永樂年京師皇宮建造完工後,成祖皇帝命當時的大才子,大學士解縉所題。
王瓊捧著詔書來到城樓上,將詔書系在一只木雕涂了金漆的鳳凰口中,萬人矚目之下,金鳳口餃詔書,緩緩飛下城樓,隨著金鳳的降落,廣場上的數千官員和無數百姓向禁宮方向三拜九叩,山呼萬歲。
城樓下早已等候著的禮部官員用裝飾著雲朵的木盤恭敬地跪接詔書,然後托著木盤騎上馬,飛奔至禮部衙門,由衙門內的官員文吏們抄寫,印刷,遍貼天下城鎮鄉郭,向世人昭告新一代的大明皇帝已即位,王土之下,臣民共尊之。
這便是著名的即位儀式,「金鳳頒詔」。
直到金鳳詔書頒下,朱厚照的皇帝身份才算是合理合法,完全被天下士子和百姓們所認同。
詔書里宣示,自明年起,大明的年號改元正德,新一代天子即正德皇帝,尊已逝大行皇帝弘治為「達天明道純誠中正聖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廟號「孝宗」。
改元換代,繼往開來,大浪淘舊沙,千古江山,且看正德主沉浮。
一頁終了,歷史翻開了新的篇章……第二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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