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承亮沒多久就回來了，臉色有點紅，腳步也有點不太自然，他看著林河清訕訕地笑，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卻不知道怎麼說。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嘛！」林河清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主動開口道。
「呵呵，這話雖然不好听，但還真是這麼個理！」錢承亮的臉色恢復了一些，然後說道︰「其實吧……咱們男人到了這個歲數都容易這樣……」
「哦？」林河清愣了一下，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錢承亮說︰「最近有點尿頻，說是前列腺的問題，不是大毛病，但是……」
「我還以為是什麼呢！」林河清笑了笑︰「男人到了中年都容易這樣，我們這種人運動少，所以……」
「是啊！」錢承亮點點頭。
「我也有點……」林河清突然感覺這是一個突破口，如果從「病友」的角度聊下去，那就好開口了。
「您也有這毛病？」
「可不是嘛！」林河清點點頭，長嘆一聲。
「嚴重不？」
「和你差不多吧，就是老想上廁所，去了又尿不出多少玩藝兒……」林河清咧開嘴大笑。
兩人就這個話題探討起病情，一時間好像多年不見的老友。相同的「病歷」成為了切入點，也是兩人溝通的橋梁，使得原本比較陌生的兩個人一下子就熟絡起來。
聊了幾分鐘，錢承亮猛地一拍腦門，問道︰「瞧我……就扯這些沒用的，市長，您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吧？」
「哎，是有點事，想麻煩錢書記幫著問問情況……」
「什麼事？」
「你沒听說嗎？」
錢承亮搖搖頭，听說了也要裝沒听說，問道︰「听說什麼？」
林河清也知道他不會承認的，便說︰「是這麼個事，剛才我的秘書馮軍還有公安局……」
錢承亮听著林河清的訴說，表情嚴肅起來，漸漸皺起了眉頭。
林河清說完了，長嘆一聲︰「兄弟，這事……我也不怕丟人，反恐總隊那邊根本就不把我當回事啊！那是張書記的私人武裝，只有鄭書記能管得住，這個……」
「林市長！」錢承亮馬上打斷林河清的話，認真道︰「林市長，話可不能亂說啊，從我這說就從我這止住吧，這要是傳出去……」
「哎，瞧我！」林河清也嚇了一跳，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訕地說︰「我這也是太著急了！」
「幸好是在我這里，沒有被外人听到！」錢承亮笑了笑，然後問道︰「林市長，您和我說句實話，反恐總隊那邊抓人肯定有什麼原因，您就一點也不清楚？」
林河清搖搖頭，心虛地說︰「我……我也不知道，這事怎麼能和小馮扯上呢！」
錢承亮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說道︰「如果涉及到安全問題，我可能也問不出什麼，我看這樣吧……先給你問問，是金沙支隊徐隊抓的人？」
「是他。」
「還好我和他以前認識，我打個電話……」錢承亮掏出了手機。
「那可太謝謝了！」林河清的臉上閃現出希望的神色。
「通了……」錢承亮對林河清示意了一下，告訴他別吱聲。
「您好，哪位？」
「徐隊，是我……承亮！」
「啊……錢秘……錢書記，您好，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徐隊長在電話里爽聲大笑。
林河清听著電話里徐隊的笑聲，就能想到他對待錢承亮的恭敬程度。再想想他之前在自己辦公室里的態度，林河清心里有點嫉妒，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相比于錢承亮的背景，他在省委的力量確實薄弱了一些。雖說老領導現在貴為省委常委，但影響力同張書記相比差得太遠了。
「徐隊，我知道您忙，咱就長話短說了。」
「行，你有事說話……」徐隊長十分的爽快。
林河清豎起耳朵听著，還好錢承亮電話的音量不小，他能听得很清楚。
「有這麼件事，我剛才听說市局的趙副局長、高隊長以及市長的秘書長馮軍都被你帶走了？」
「對，是有這麼個事，怎麼……林河清找你求請了？」提到林河清，徐隊長的聲音明顯有些不滿和不耐煩。
林河清心里這個氣啊，眼下也只能忍氣吞聲。
「不是……不是，」錢承亮趕緊搖頭，「我也是听到外面的傳言，林市長並沒有過來，現在這件事影響很不好，怎麼說我也是金沙的副書記，就想找你了解點情況，這事方便說不？」
「這個……」徐隊長好像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錢書記，這事……說實話還真不太方便……」
「怎麼……問題很嚴重？」
「問題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還好發現的急時，還沒有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林河清的心提了起來，臉色慘白，看來這事張書記確實知道了！
錢承亮看了眼林河清，對著手機說道︰「徐隊，和我也不能說？」
徐隊長說︰「原則上不能和你說，但是憑我們這層關系……和你說也沒什麼，但要注意保密，你可千萬別告訴林河清啊！」
「行，我不告訴林市長，這事就我自己知道。」錢承亮看了眼林河清。
林河清一臉的尷尬，暗暗後悔做錯了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如果還不知道嚴重性那他可就白活了。他現在才看明白，這件事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復雜，可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能接觸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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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邊沒有人吧？」徐隊長顯得很謹慎。
「沒有，沒有……你說吧。」錢承亮一邊說話，一邊對林河清擺手。
林河清屏住了呼吸，氣都不敢喘了。
「事情是這樣的，那幾個家伙非法調查保密事件，很有可能造成了泄密！」
「泄密？有這麼嚴重嗎？」錢承亮有點不太相信的意思。
「事件本身挺嚴重的，十分惡劣，你也知道我們工作的性質，那個馮秘書和公安局的人竟然偷偷調查我們的事，你說……他們是何居心？」徐隊長的聲音透露著憤怒，接著說道︰「省里听說這件事後大發雷霆，把我臭罵了一通！」
林河清現在才听明白，怪不得徐隊長對自己的態度那麼惡劣，原來因這件事他也被罵了。
「徐隊，您看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他們怎麼會……他們調查你們的事干什麼？一定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徐隊長不滿地說道︰「他們幾個只是辦事的！真正讓他們干這件事的就是林河清！」
「林……林市長？」錢承亮一臉的狐疑，目光射向林河清。林河清也听到了徐隊長的話，他的臉尷尬至極。
「沒錯，就是他！」徐隊長提到林河清，有點咬牙切齒，仿佛對他恨之入骨︰「早上鄭書記把我臭罵了一通，市局的調查被軍委秘密行動小組的人發現了，這讓我們反恐總隊很被動，好像事情是我們捅出去的！」
「什麼……軍委？這事和軍委也有關系？」錢承亮看向林河清的神色有點不太對了，帶著些責問的意思。如果現在不是正在和徐隊長通電話，肯定要至問林河清。
「我就簡單和你說說吧，」徐隊長嘆一聲︰「上次首長調研金沙，有天晚上在中心廣場出了點事，你知道吧？」
「嗯，那事我知道。」
「那件事涉及到反恐機密，怎麼說呢……就是軍委發現了兩個反恐組織的的頭目，知道他們那天晚上要在‘齋節’上搞點事，因此通知我們一起合作把他們干掉。為了引蛇出洞，張書記以身犯險，主動去中心廣場吸引他們。可是沒想到事情出了點意外，我們在行動的時候，由于我方人員失誤，誤傷了自己人……就是軍委派出去的臥底，結果不治身亡了……」
「什麼？」錢承亮皺了下眉頭，又看了眼林河清，表情有點不自然，想來後悔不應該當著他的面與徐隊長通話，導致這些機密被林河清听到。
林河清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為了了解真相，假裝沒看到錢承亮的尷尬。
徐隊長接著說道︰「不但臥底身亡，我們的行動也沒有完全成功，只擊斃了一位重要頭目，另外一人在逃，因為那名臥底涉及到……我們嚴格封鎖了消息，除了張書記、鄭書記和軍委的人，外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必竟那位頭目還沒有抓到，一但……」
「是不是打死的那個女人？」
「沒錯，是一個女人，那女人表面上是恐怖分子，但其實是一位特種軍人，也是陳將軍的學生，關鍵是……她是軍內某位首長的女兒！要不是張書記，陳將軍他們出面，這件事軍委那邊還不會善罷甘休的！後來因身份敏感……總之，我的話也只能說這些了，你知道這事不能傳出去就得了，非常保密，還有一些事我不能說了。」
「那這和市局的人有什麼關系？」
「問題就出在這里！他媽的！」徐隊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我不知道林河清想干什麼，他偷偷讓秘書和市局的人調查那晚的事，特別是那位死去臥底的身份，消息不知怎麼就流露出來，他們的暗中調查吸引了軍委的人……你也知道，這事原本就是我方的失誤，所以現在搞得很被動，軍委的領導直接把電話打給了張書記，具體的……哎，我不能再說了，反正這是個大麻煩啊！」
林河清听到這里都不敢往下听了，後背全是汗，心想自己這就不是作死呢嗎？連軍委都驚動了！听徐隊說的這些內容雖然有點不全面，糊里糊涂的，但與他們之前掌握到的線索基本上也可以對得上，也能說清那晚上的事為什麼現場的人都提之色變、緘默無聲了！趕情行動失敗，自己人打死了首長的女兒，這事要是傳出來……
林河清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腦子里一團漿糊，他現在渾身無力。
錢承亮也沉默了半天，然後對著電話問道︰「徐隊，您確定這事和林市長……」
「我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但肯定是他指使的！」
「行，那我知道了，你們想怎麼對待市局的人？」
「還能怎麼對待！這事影響不能擴大，還是以教育為主吧，讓他們長個記性，至于林河清那邊……我想他自己心里有數，他要是聰明就自己找鄭書記檢討吧！」
「那徐隊，這事……」
「錢書記，我這邊還有點事，先不和你說了。剛才我說的話……希望你一定保密！」
「行，您放心吧。」錢承亮掛上電話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來，抬頭看向林河清沒有說話。
「錢書記，這個……」林河清感覺錢承亮的目光有點嚇人，尷尬地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這是真的嗎？」錢承亮緩緩地問道。
林河清臉色通紅，像個犯人似的把頭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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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一會兒，辦公室內的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林河清鼓起勇氣低聲道︰「徐隊說得不錯，是我讓的……」
「林市長，你糊涂啊！上頭的事……是咱們能查的嗎？再說這事有多敏感？剛才你也听到了，這里面說不上還有多少秘密呢！一但真的泄密甚至被恐怖組織利用，那麼……」
「我他媽的是真糊涂啊！」林河清抬手給了自己一耳光，委屈地說︰「可是……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錢書記，你想想我就是再閑得沒事干，也不會這麼蠢吧？」
「那你還查什麼？」錢承亮一臉的不滿︰「這事情很顯然……臥底女戰士的身份不能暴露，她臥底的事更不能讓反對勢力知道，所以張書記才暗中擺平了此事，為的也是大局。好不容易控制了影響，可你又……」
「錢書記，我這麼和你說吧，這事……我也是受人之托，沒辦法啊！」林河清指了指上頭。
錢承亮愣了一下，隨後苦笑搖頭，說道︰「有些人不想著工作就想著歪門邪道，上頭的事可不是你我能參與的，你就不怕引火燒身？」
「我現在後悔啊！」林河清雙手抱頭，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得罪了軍委的首長，就嚇得雙腿打顫。
「哎……」錢承亮深深地陷進了沙發中，一臉無語的表情。
「錢書記，你救救我……」林河清拉住了錢承亮的手，「這事也只能你幫我了！」
「影響這麼壞……我怎麼幫？」
「你……你和鄭書記關系不錯，能不能幫我……」
「這方面我到是能替你說兩句話，但是你那邊……」錢承亮指了指上頭︰「你該如何交待？」
「我想想……」林河清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雙手抱頭十分痛苦。
錢承亮抽出兩支煙遞給他一支，自己也點燃了，看模樣也是一臉的為難，但實際上可未必真的替他發愁。林河清自然不會想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鄭一波計劃好的，特別是剛才錢承亮與徐隊長的通話……也是他們精心策劃的，為的就是敲打林河清，給他以顏色，讓他明白老虎**模不得，更讓他明白反恐總隊就是張書記的私人武裝！別說你一個小小的市長……就連省長都不能過問！一但問了或者說知道了原本不該知道的事情，那就要出大麻煩！
剛才徐隊長說的那翻話不但對整件事做出了解釋，還很好地掩蓋了王雲杉的死和她的身份，也基本上符合事實，軍內某首長的女兒……這可不是假的。可以說剛才的話半真半假，綜合在一起完全就像是真的了。更何況現在林河清的思維早就混亂了，又怎麼能分辨出真偽？
要說整件事唯一的漏洞，便是剛才錢承亮說要是去廁所，這是一個比較可疑的地方。但是他隨後提到自己有前列腺炎，很好地掩蓋了這個漏洞。當時的林可清也正在著急想別的事，自然不能想到趁著那功夫錢承亮偷偷出去打電話了。
錢承亮默默地看著林河清，心里卻在想老領導真是厲害，在這件事情上不但敲打了林河清，還無形中幫助了自己，將來林河清對自己的態度……他肯定要好好思量了。
「我看……這麼辦吧！」林河清沉默許久後把頭抬了起來，把煙**狠狠地按進了煙灰缸。
「林市長，你想怎麼辦？」
「錢書記，鄭書記那里我會當面謝罪的，張書記……我就不過去了，不想再煩他。至于我老領導那頭……我就這麼和他們說，你看行不行……」
錢承亮沒應聲，想听听他怎麼說。
林河清說︰「我看不如說實話，當然……是部分實話，我就和他們說這件事涉及到軍委機密，我的調查已經被軍委的人知道了，他們把我叫了過去，這事張書記、鄭書記也已經知道，軍委的人不讓我再調查下去，否則……」
錢承亮默默點頭，林河清還是很聰明的，這樣一來他身上的責任就會減輕。
「錢書記，你看怎麼樣？」林河清誠懇地爭求著意見。
錢承亮琢磨了一會兒，說道︰「大至上我不反對，只是有一點意見你听听對不對……」
「您說……」林河清的態度更加客氣了。
錢承亮說︰「我認為你就直接說被軍委的人叫去了，還可以說你身邊的秘書、市局的人也被那些神秘的人帶走了，沒必要提張書記和鄭書記，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如果你提了，好像想用張書記來壓那邊的人，如果你不提……他們也會知道這件事瞞不過張書記……」
「對對……」林河清欽佩地點點頭︰「你說得太對了，那就這麼辦，你看要不……你陪我去哈木見鄭書記？」
「這個……」錢承亮顯得有些為難。
「錢書記，這事你必須幫我，我要是自己去……看到鄭書記沒話說啊！」
「好吧！」錢承亮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太謝謝你了，明天咱就動身，我準備點禮物！」林河清站了起來，「听剛才徐隊的意思，小馮他們應該沒事？」
「放心吧，我再和徐隊說說，讓他對他們幾個客氣一點。」
「好好……」林河清激動地握住錢承亮的手，「錢書記啊，這事就拜托你了！」
「林市長，你先去忙吧，另外……我給你提個醒，這事最好和萬金書記提提，保密的事可以不說，但是……」
「可是我這個……」林河清顯得有些為難。
「詳情就不用說了，把事情大概講一講……」錢承亮笑著擠了擠眼楮。
「我明白了，好兄弟……太感謝了！」林河清拱了拱手，離開了錢承亮的辦公室。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應接不暇，他需要回去喘口氣，還要準備明天去哈木面見鄭書記負荊請罪的事情……
林河清把辦公室的門剛關上，錢承亮的臉上就露出了笑意，鄭書記說得不錯，這麼嚇唬一下，想來今後林河清就會老老實實做人了。這個計劃真是「一箭三雕」，不但解決了麻煩，還為自己將來在金沙的執政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同時林河清也會對巴魯山和吾艾肖貝有想法的，如果不是這兩人，他也不會如此被動。
想到這里，錢承亮掏出電話打給鄭一波。
錢承亮對著電話笑道︰「鄭書記，林市長從我這里剛走，計劃成功。」
「哼，小角色……還讓我們大費周張！」
「鄭書記，這事我得利最大，多謝您了！」
「哈哈……」鄭一波爽聲大笑，「小錢啊，努力工作吧，我們也只能幫你到這了！」
「我不會讓領導們失望的，明天我會陪著林河清去見您，您心里有個數。」
「好好……那我就再陪他演一場戲！」
「那您忙吧，再見。」
「嗯，再見。」
掛上電話，錢承亮起身伸了個懶腰。
…………
林河清回到辦公室之後並沒有馬上向老領導匯報，而是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經過這麼一翻折騰，他感覺筋疲力盡。緩了一會兒，他腦海里又想了想措詞，然後才把電話打給了巴魯山。
此時的張鵬飛也沒有閑著，正在琢磨著晚上周維到家中拜訪能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