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初次踫撞
深夜，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入睡，但遼東省常委院二號樓的書房仍然亮著燈。徐春寒省長坐在沙發上和常務副省長向德志深切地聊著。別看徐春寒已經年過六十，但仍神采奕奕。
「德志，這次發改委和中紀委聯合調查組到遼東，我們一定要引起重視啊！我看明天你見一見那個張……張鵬飛……」徐春寒抬手模了下頭頂。
「省長，用得著嗎？我們行得端坐得正，沒必要如此低三下四吧？」向德志很不解地說。
「哎，你不懂啊……」徐春寒擺了下手，接著說︰「你也知道在國企改革、新企業的重組，以及政府對新項目的投資與支持上，還存在著一些隱性問題。如果這時候被抓了把柄，那會影響大局的。在說……我擔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您是說省委那邊的賀……」
「唉，這事……還是不要細講……」徐春寒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才說︰「最近听說他很活躍啊，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汽車……」
向德志點點頭，說︰「您放心，我會把那小子哄得高高興興離開。」
「你別小看他，」徐春寒提醒道，「他……」
「他不就是上面有人嗎，有什麼好怕的！」向德志搶下了徐春寒的話。
「你不懂，你知道他上面是誰嗎？」徐春寒微微一笑，「德志啊，我說過你很多次了，對政治要有覺悟，該了解的就多了解一些嘛！現在對于這小子的身世……高層都知道了，你怎麼還不知道？」
「這個……」向德志有些臉紅，雖然知道張鵬飛上面有人，但以他的級別，還真不太清楚張鵬飛的根到底在哪，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他又說道︰「我知道他和劉家走得挺近，外親吧？」
「呵呵……」徐春寒笑得很神秘，德志啊，和你說實話吧，他是劉部長的兒子，劉老的孫子！」
「什麼！」向德志拍了下大腿，「真的？」
徐春寒搖搖頭，對這位他一手培養起來的接班人很不滿意，可是放眼遼東，等自己退下那一天，徐春寒也只放心把遼東交給他。徐春寒長長嘆息一聲，緩緩說道︰「關于張鵬飛的身世，別說京城部委，就是公子圈里也都知道，你怎麼還不了解！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才沒向你提醒，沒想到你……哎！」
向德志的臉有些紅，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說︰「我想這麼一位年輕人，不值得重視。」
「你又說錯了，現在他來到遼東，那就說明代表著劉家，你懂不懂？他的一舉一動都能看出劉家的意圖，再說省委賀……他和劉家的關系。」
當徐春寒把這一層關系說透，向德志才恍然大悟，他明白自己犯下了一個愚蠢而幼稚的錯誤，他低下頭好久，這才慚愧得抬起來，說︰「我現在明白了，這麼說來，張鵬飛此行，就是來幫助賀……是不是？」
徐春寒眯著眼楮，很有些不解地說︰「當然，從現狀來看，也有可能是巧合，必竟他的身份是東北司的常務副司長，而且張森也老了，他其實就是正司長。因此，還真不太好說。」
「你說他來遼東純粹是為了工作？」
徐春寒分析道︰「很有可能，據我的人匯報說，沒看到他與賀……聯系。再說我們反思一下，前不久發改委派下來的調研組不是查出了一些問題嗎？這次紀檢組插手遼東的問題，由他這個司長帶隊，也說得過去。」
向德志點點頭，但又搖頭道︰「但既使他真的是為了工作，我們仍然無法清楚劉家是否給他安排了別的任務。因此啊，您說得對，不能掉以輕心，我明天就陪陪他。」
徐春寒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嗯，這麼想就對嘍！德志，最近你要小心點，如果將來……姓賀的沒準是你的大敵啊！年初他下來時，我就感覺劉家有意讓他打開遼東的局面……」
向德志的臉上不再輕松，遼東的省委書記馬躍年齡即將到站，徐春寒應該會接任書記一職，而空閑的省長一職花落誰家還是未知數。上頭在這個時期安排賀靜遠來遼東，意思是很明顯的，就是想爭一爭省長一職。而和賀靜完的資歷年齡相比，向德志都要差上一大截，因此這半年他的表現將很重要。如果在這個時確遼東出現問題，他這個主管工業的副省長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些，向德志便問道︰「省長，明年……馬書記的事……是不是定下了？」
徐春寒點點頭，說︰「老馬已經65啦，雖然精神頭不錯，可惜啊……指標是硬性的。」他所說的指標是國家高層關于省部級官員的退休制度，一般來說，如果不能再上一層進入國家高層，那麼部級官員65歲就必須退休。而進入決策層那就不同了，這是領導的最高級別，就會再多干上一屆。
向德志微微一笑，說︰「那我就要提前恭喜你鵬程萬里了！」
徐春寒苦笑著搖頭，說︰「有什麼可喜的啊，我也62了，再說……最近幾年中央提出干部年輕化，像我這個歲數啊，能否再進一層，還真難說！」
向德志不以為然道︰「遼東發展得這麼好，地位越來越重要，我看一把手進上面決策層是早晚的事，下屆您努努力，沒準就到京城上任嘍！」
「呵呵……」徐春寒笑了笑，說︰「的確有人提出加大我們遼東在高層的話語權，但是你想過沒有，這個省委書記會不會是別人啊？」
向德志听懂了徐春寒的意思，深思道︰「您是說……老賀……這次要長期在遼東安家了？」
「很有可能啊，老賀在京城干過，又有劉遠山撐腰……哎，算了算了，不說這事……」徐春寒站起來，擺擺手說︰「總之，遠的不說，先把近期的問題解決吧。你明天探探張鵬飛的口風，看他是不是堅決查奉天汽車集團，如果他們真要查，我們……也不能攔著，你和小鳳說一聲，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的，到時候我說句話，低調處理吧。」
向德志的表情沉重起來，嘆息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女人……真不能慣著啊！」
「這事也不能怪小鳳，你回去別亂發脾氣，好好和她講。」
「我明白，您放心吧。那我先回去了，不多說了，您早點休息。」
望著向德志離開，徐春寒的臉很沉重。別看他表面上談笑風生，但心里仍然隱隱有心擔心。在得知張鵬飛要來遼東後，徐春寒的神經就有些緊張起來，要知道遼東這幾年發展得的是很快，可是在快速的發展背後，也隱藏了不少不能揭開的蓋子。老書記馬躍就要退了，一但發現問題，很有可能會牽連到他這個省長，那麼他再進一步的願望就很難實現。
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他猜不透張鵬飛此行到底是何意。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劉家？或者是為了賀靜遠？如果單是為了工作，那還好說，徐春寒有信心面對這一切，但如果他是劉家派過來的先鋒，是為賀靜遠上位而來助陣的，那麼徐春寒可就擔心起來了。
當然，徐春寒也有自己的對策，縱橫官場四十年，他又怎麼會真正怕一個毛頭孩子？如果真有人阻礙他的進步，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
其實徐春寒他們想得太多了，張鵬飛此行並沒有那麼復雜。雖然他也深知劉系第二代的干將賀靜遠，父親曾經的得力助手被劉家安排來了遼東。可是在他來之前，並沒有得到過老爺子，或者是其父劉遠山的某種要求。
劉系人馬比徐春寒他們想得要精明得多，或者說要正派得多，縱觀活躍在大江南北的各號劉系第二代人物，他們如果真沒有什麼能力，又怎麼會走向仕途的高點？每人都想升官，但劉系的人物都是憑著實力走上政治舞台的。
就比如說張耀東、賀保國，這兩位就是典型的實干型干部。再往年輕一代去說，那麼有能力的人物就更多了，比如浙東副省長金淑貞，遼河市長郝楠楠，浙東公安廳廳長李金鎖，等等，這一批人無不都耀眼一時。
雖然劉家沒有什麼詳細的安排，劉遠山也沒和賀靜遠打招呼。但是當賀靜遠得知張鵬飛來到遼東調查時，心中還是起了一些小波瀾的，要不然他就不會讓心月復杜平、孫長勝等人熱情接待張鵬飛。在賀靜遠的心里，他這個外來戶還真希望在這緊要關頭遼東出點什麼事情，那樣他將是獲利者。
現在所有人的焦點都落在了張鵬飛的身上，雖然大家想法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私心，可最後能起作用的人正是張鵬飛。現在的張鵬飛也已經認識到，他無形中卷入了一場政治漩渦之中，如果自己處理不好，可能會引火燒身。
……………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杜平就來敲開了張鵬飛的房門。
「張司長，休息好了嗎？」杜平站在門口一臉笑意。
「還不錯，杜主任，快請進。」張鵬飛擺了個請的手勢，把這個風情女人讓進來。他注意到今天的杜平換了身衣服，臉上略施了薄粉，看上去精明而干練。
「張司長，這是我們為你安排的最近幾天的行程，你看下有沒有問題。」杜平把文件交給張鵬飛。
張鵬飛放到桌子上，說︰「客隨主便吧，我們的要求，想看什麼，在來之前就和你們做過勾通，因此我這幾天就完全把自己交給你了！」
「呵呵……」杜平掩嘴輕笑，稍微扭了兩下腰身才說︰「張司長，你這話可是容易讓人誤會哦，呵呵……」隨著笑聲，臉有些紅。
張鵬飛陪著笑道︰「誤會就誤會吧，能與杜主任這種美麗的女人在一起工作，真的很幸運！」
「還美麗呢，我都徐年半老了！」杜平痴痴地笑著，並沒有覺得張鵬飛的話過份。
張鵬飛心中微微一樂，看來此女不簡單啊，周身上下都有一種讓男人痴迷的氣質。雖然他不至于被她迷倒，但與這樣的女人在一起還是要小心為上的。他笑道︰「誰說的徐年半老啊，我看您風韻猶在！」
「呵呵，你可真會說笑……」杜平望著張鵬飛，美目流盼，這才接著說︰「昨夜突然接到通知，向省長今天會參加我們有關老工業改革的研討會，並且提出來單獨和您聊上一會兒。」
「喲，這可不敢當啊！」張鵬飛略顯得激動地說︰「向省長這麼忙，還擠出時間看我。」
「張大司長大駕光臨，向省長自然要見見你。現在我們就去會場？」
「好吧，現在就走，順便叫上賀副組長。」
兩人走出房門，張鵬飛心中盤算著向德志為什麼要見自己。杜平輕輕敲響賀楚涵的房門，賀楚涵應聲開門，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看樣子剛剛收拾完。張鵬飛的思緒不由得被她勾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心中笑道還是那麼漂亮啊！杜平再有風情，又怎麼會比得上你的青春活力啊。
杜平笑道︰「喲，賀組長真是年輕漂亮。」
張鵬飛一旁附合道︰「那是，賀組長是我們發改委的一朵花！」
說著話三人向前走，賀楚涵趁杜平不注意，狠狠地踩了張鵬飛一腳。張鵬飛暗笑，輕聲道︰「怎麼不穿新裙子？」
「扔了！」賀楚涵沒好氣地說。
張鵬飛深感無趣，不敢再調逗她。
………………
老工業改革研討會的所在地，熱鬧非凡，不但雲集了遼東省各個部門的領導，就連奉天市主管工業的副市長也來了，其余一些大企業的老總更是來了不少。一看到這場面，張鵬飛心里就有了數，看來遼東省委是想作秀給自己看啊。想哄小孩子嗎？他微微一笑。
所謂的老工業改革研討會變成了遼東近兩年工業改革成果的展示，而目的自然是向調查組的同志們傳達一個信息，遼東在飛速發展，遼東的工業穩步向前，遼東的一切都欣欣向榮…………
向德志如約而來，在杜平的牽引下，他與張鵬飛見面。
「張司長，真是年輕有為啊，看到你，我可真是老嘍！」向德志握著張鵬飛的手寒暄。
「向省長客氣了，這話可是讓我臉紅啊。您在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過來，讓我很感動。」
兩人相互客套了幾句，就落了坐，研討會正式開始。先由遼東省發改委、商業廳、外經貿廳，以及奉天市工業園的領導們匯報了近期的各項工作以及措施。匯報內容自然是一項項經濟指標以及數據。
接著，向德志發表了講話，綜合概況了遼東老工業改革的經驗以及難題，並且詳細向張鵬飛講解了遼東未來的發展目標，以及加大老工業重組，新工業項目上馬的信心。
隨後，張鵬飛表示了對遼東發展的肯定，並且希望下基層模模經驗等話…………
會議在杜平的主持下，一項項開展，最後是由省內的民營企業家們暢談對遼東未來發展的看法以及建議，一切都井井有條，沒有任何問題。
張鵬飛坐在會場上深思，他明白遼東省的領導表面上越是沒問題，那麼就有可能存在著很大的問題。自己如何去模他們的底，如何查清奉天汽車集團這個空殼子大公司倒下的真實原因，這都是難點。
但最難的一點還是如何面對與遼東省領導發生的踫撞，這種踫撞如果處理不好，再聯系到他身後的背景，就有可能被高層曲解，那樣就會產生一次嚴重的政治事件。現在一心想低調的張鵬飛可不想被吹到風口浪尖上，面前的向德志，他需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會議結束後，向德志在會議室里，單獨接見了發改委與中紀委聯合調查組的負責人。張鵬飛、賀楚涵、蘇偉等參加了會見。杜平、孫長勝等人坐陪。
………………
向德志開門見山道︰「張司長，你對我們遼東的老國企改革，以及工業的發展成果有何看法？我很希望你能提出一些針對性的批評和意見啊！我知道遼河的工業改革是你一手促成的，你本身又是學經濟的，因此你很有發言權。」
張鵬飛明白，別看向德志說得很謙虛，但這種謙虛又何償不是一種自信的表現？他微微一笑，客套道︰「各種數據表面，遼東的工業改革是成功的，單從GDP上來看，這幾年遼東經濟的增漲就很可觀啊！兩年時間有一千多家老國企進行分化、買賣、破產、重組等，又有幾十個大項目，幾百個小項目的運作上馬，這是切切實實的成績！」
向德志點點頭，他對張鵬飛的表態很滿意，笑道︰「當然，問題也不是沒有，我們還需要努力。張司長既然下來一次，就不如多走走看看，沒準就會為我們提出一些建議。」
張鵬飛旁邊的賀楚涵听到張鵬飛拍馬屁，心里恨恨的，雖然她明白張鵬飛不可能直接提到奉天汽車集團的事情，但仍然很不滿。
就在這時，只听張鵬飛話鋒一轉，說道︰「當然，我現在對遼東的了解只是從文件和數據上了解的，我現在很想請問向省長，遼東在新項目的研發上，是否存在一些問題，比如……請恕我直言，我們前期調研組的同事們可是發現了一些問題，就比如有些項目的夸大其詞，有些項目的假大空，還有些項目的資金爛用問題。您也知道，在遼東工業改革的道路上，發改委、中央財政都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與金錢，但這些金錢是否真的發揮了作用，是否存在一些違反亂紀的事情，這也是我們調查組來遼東的真實目的。」
看到向德志皺了下眉頭，張鵬飛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向省長，我是您的晚輩，因此說話就直一些，您別見怪。我的意思就是，希望遼東省委能夠支持我們調查組的工作，該查的就要查一查，沒問題更好，有問題了我們可以盡早的改正。您說呢？」
「呵呵，張司長真會說話啊！」向德志意味深長地笑道︰「在此我表態，回去以後會向各基層政府，各相關部門發文，讓他們配合調查組的工作，我也會同省委商議一下，如果調查組人手不夠，看是否可以抽調一些遼東紀委的工作人員協助你們的工作。」
張鵬飛馬上感謝道︰「多謝向省長的理解，多謝遼東省委省政府的支持，我想遼東省有如此開明的領導干部，遼東的騰飛指日可待！」
「客氣了，客氣了……」向德志臉上陪著笑，心中卻想這小子是挺會說話的，難怪會引起徐省長的重視，年輕人不簡單！
張鵬飛接著說︰「當然了，調查工作由賀組長負責，我的主要工作嘛還是學習，學習遼東經驗，學習遼東的國企改革之路，這些都該引起我們的關注！」
「張司長放心，我們遼東省委一定配合你的工作，你想看什麼就和小杜說嘛，由她陪你去。」向德志又轉向賀楚涵，笑道︰「賀組長啊，我們遼東等待著你的檢驗！」
賀楚涵的臉色微紅，心想試探一下他是否真的支持調查組的工作，便笑道︰「向省長，我們接到舉報，是關于奉天汽車產業集團的，我們想先看看那的情況，還希望您行個方便。」
「這個嘛……當然，當然啊，我們省委全力配合，我會和相關部門勾通的。」向德志說道，然後看了眼手表，站起身說︰「不好意思啊，我半個小時以後要參加個會議，先到這里吧。你們有什麼要求就和小杜說，她會滿足你們的要求的。」
「向省長慢走啊……」張鵬飛滿嘴好話，送向省長走出會議室。
「你太心急了。」等向德志離開以後，張鵬飛低聲對賀楚涵說道。
「誰像你就會拍馬屁！」賀楚涵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