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難題壓力
周五，陽光明媚。在江洲市機場，黑壓壓的停了一排小車。張鵬飛、方少剛帶領江洲市的干部們前來接待聯合調研組的領導。方少剛站在張鵬飛的身側，抬頭看了看天色，笑道︰「天氣不錯啊！」
「是啊，今天的天真不錯！」張鵬飛也點點頭，深深地望了方少剛一眼，笑道︰「市長，調研組只在我們這停留三天，我們兩個可要努力把江洲干部的團結展現出現啊！」
方少剛听懂了張鵬飛的暗示，點點頭抽出了一支煙，不經意地問道︰「炮台鄉種子的問題……要不要緊？」
張鵬飛的臉色沉重下來，長嘆道︰「昨天下午已經新購進了種子，從時間上來推算應該不會影響到插秧，但是這個教訓為我們敲響了警鐘啊，看來農業公司還需要加大力度自檢自查！」
「這個案子影響很壞啊！」方少剛意味深長地說︰「公安局要加大力度極早破案。必竟被欺騙的不是普通老百姓，對農業集團來說……越快破案越好。」
方少剛身邊的政法委書記錢志飛沉重地說︰「是啊，這個案子的性質太惡劣了，我已經督促孫局、鄭局他們加速辦案了！」
說到後來，錢志飛挺了挺腰桿子，人也精神了不少。這兩年來在江洲可以說是他仕途中的低谷，他這個常委在常委會上沒有話語權不說，下面政法口子的干部根本不把他當回事。特別是公安局的孫建軍、鄭一波，兩人是張鵬飛的嫡系，根本不听他指揮，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對公安局都命令不動。現在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他心里不樂才怪。
張鵬飛瞥了他一眼，沒有吱聲。這時候一駕飛機緩緩降落在跑道上，等飛機停止滑翔，張鵬飛帶領眾位干部走過去迎接。
率先走下來的自然是農業部的高部長，他的身後是發改委、商務部等部門的干部，此次調研組以高部長為組長。
張鵬飛與方少剛走過去握手寒暄。當初張鵬飛搞農業搞改建議時，就去農業部找過高部長。當初高部長就很支持，也很給他面子。所以這次見面，兩人就分外的熱情。
高部長拉著張鵬飛的手笑道︰「鵬飛啊，去年你和我說農業改革時，我當初只把這個當成憧憬，沒想到現在就成為了事實啊，看來你是想干點事業的，不錯，很不錯啊！」
「謝謝高部長褒獎，」張鵬飛望了眼他身後的干部，笑道︰「高部長，我們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炮台鄉調研？」
「不不，我們這次時間有限，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可以休息了嘛，我看下午去就行了。」
「那好吧。」張鵬飛點點頭，其實行程早就安排好了，但為了顯示對領導的尊重，他不得不客套一翻。
中午，張鵬飛帶領江洲市的眾位干部在盤龍山莊為高部長一行接風洗塵，喝完茶以後，高部長提出來去炮台鄉轉轉，看看農業集團的規模。
張鵬飛與高部長坐了一輛車，他拿出煙敬給領導。高部長緩緩吸著煙，笑道︰「哎，也許我來得不是時候，事情搞得真是巧！」
張鵬飛笑道︰「無論怎麼樣，我們不能因為遇到挫折便後退，我有信心把這個改革試點搞好。」
昨天晚上，張鵬飛便與高部長通了電話，簡要地匯報了種子問題。他是想讓領導心中有數。這件事躲也躲不過去，還不如坦白交待。對于張鵬飛這種不捂蓋子的作法，高部長非常贊賞。
不說現在出了問題，就是有些地方不出問題，當上級領導來調研時都會藏著掖著實際情況。而張鵬飛到是有膽子，調研組還沒下來，他便主動承認了錯誤。
高部長笑道︰「這種事誰也不想發生，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我相信農業集團的整體是好的，這個改革無論成敗與否，對我們的農業生產都是一次難得可貴經驗。當然，從我個人角度而言，我希望你的成功。」
「謝謝高部長的支持。」張鵬飛感謝道。
「現在處理怎麼樣了？」
「公安機關正在調查，至于說種子，我們已經聯系了新渠道，明後天就可以到位播種，影響不會太大。」
「還不錯，應對得很急時！」高部長點點頭。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啊，農業改革……上上下下都看著呢，呵呵……」張鵬飛無奈地苦笑。
從張鵬飛苦澀的笑容中，高部長理解他的壓力，拍了拍他的肩。
在炮台鄉，早就站滿了歡迎的人群，彩旗、條福掛滿了兩邊的樹上。望著兩旁的農民，高部長看向張鵬飛就有些不滿。
張鵬飛笑著解釋道︰「鄉里只是通知農民們今天有上邊的領導來視察，讓大家收拾一下衛生。可是沒想到這些鄉親听到是從京城里來的大官，都自發的過來湊熱鬧，所以啊……他們可不是來迎接您的，只是想看看京城的大官長什麼樣！」
「哈哈……」高部長放聲大笑，雖然說張鵬飛這個解釋未必可信，但是听起來卻是很舒服，關鍵是合情合理，把炮台鄉的農民說得很純粹。
汽車穩穩停下，張鵬飛引領著高部長下車。高部長與農業集團的干部，還有附近的村民們握了握手，平易近人地簡單交談了幾句。一旁的攝像師正把鏡頭對準高部長，而此時的張鵬飛早就躲在了後面，他深知今天的主角是誰，自己可不能喧賓奪主。
…………………………
張鵬飛引領著高部長一行人來到田間地頭，農民們正熱火朝天的開著拖拉機在翻地、犁田，一切都是機械化。
高部長又瞧了瞧兩旁水池子里打鬧成一團的兒童，笑道︰「農村好啊，看看這里，心也跟著純淨了不少。鵬飛，我看這里……完全是機械化？」
「是的，我當初在農業改革建議書中就提到過，要完全機械化，不但省時省力，也可以讓農民們的思想得到進步。」
「嗯，有道理。大面積的回收土地，我瞧這里的農民們好像沒有什麼反抗情緒，這就很難得啊！」
張鵬飛望向農業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徐杰。
徐杰會意，在一旁介紹道︰「高部長，不瞞您說，現在這些農民們雖然都比較支持我們的工作，但當初可是反對啊，說我們又回到了大鍋飯時代，反抗情緒很大。但是通過農業公司的經理，也就是炮台鄉的鄉長江小米同志細心地做工作，把農業改革的理論、實際情況，詳細地講給了農民，慢慢的農民們才接受了。」
張鵬飛滿意地點點頭，補充道︰「江小米是大學生，三十來歲，算是新農村干部吧，有文化，也有干事業的沖勁兒，更難得可貴的是，她是一位**志！」
「哦，小江在哪里，我想認識一下。」
徐杰笑道︰「小江去準備伙食了，一會兒就會跟來的。」
高部長笑了笑，對張鵬飛說︰「農村需要大學生啊！」
張鵬飛點點頭︰「公務員制度正在改革，下鄉的大學生越來越多，我們領導干部的文化層面也越來越高，這有利于國家的發展。」
「看起來這里的改革，整體不錯！」高部長大手一揮︰「走吧，我們到別的村走走。」
徐杰悄悄拉了拉張鵬飛的衣角，悄聲道︰「下個村子是水稻生產村，這個……」
「去看看吧，沒事。」張鵬飛淡淡地說道。
徐杰心中汗顏，心說整個村子的水稻苗都沒長出來，這有好看的？難道張書記就不怕上面的領導？他搖搖頭，深知自己無法領會張書記的心理，只好前面帶路。
來到下一個村子，望著剛剛被鏟平的秧田，高部長心事重重地問張鵬飛︰「就沒有一塊地是好種子的？」
張鵬飛搖搖頭，實話實說道︰「這一批種子全瞎了，都有問題。」
「哎，這樣的人抓住了一定要重判！」高部長望著正在鏟平秧田，為重新播種做準備的農民，緩級走了過去。
徐杰一急，便上前一步。張鵬飛拉住他，遠遠地跟在後面。高部長上前同農民們聊了幾句，當得知種子的損失費用並沒有算在他們頭上時，滿意地點點頭。
又聊了一些他們對農業改革的理解和想法，听到農民們真切的看法，高部長放心地走了回來。望著張鵬飛笑道︰「看來你們沒有忽悠農民啊，他們對這項改革的了解還是很深入的！」
張鵬飛點頭道︰「要想讓大家支持我們的工作，只能先讓他們了解這項工作的含意，要不然就不好開展了。在這方面我們提前開展了宣傳工作。」
又走了兩個村子，天漸漸黑了，調研組便回到了鄉里，農業公司的辦公大樓也在鄉里，是翻新的一棟四層小樓。晚飯就安排在食堂里。地道的農家飯，很令高部長高興。新鮮的蘑菇、土雞、池堂里的小鯽魚，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喂道都不錯，香飄四溢。
張鵬飛拉著高部長坐下，笑道︰「領導，償償老鄉自釀的米酒怎麼樣？您放心，度數不高，只有十幾度。」
「那就來點吧。」高部長點點頭，揮手指著調研組的干部說︰「今天你們算是賺到嘍，這種純農家菜，你們在京城可是很少能吃到啊！」
大家都笑，看起來很滿意。不過也有人心里嘀咕張書記太寒酸了一些。
用餐的時候，高部長請農業集團的領導和自己坐在一起，更開口表揚了他們幾句。提到種子事件時，還讓大家不要灰心，不要怕困難。高部長相信炮台鄉的干部、群眾可以完成這項任務，交給上級一份滿意的答卷。
听了高部長的這翻話，大家都松了一口氣，看來這次調研沒受到種子事件的影響。高部長與張鵬飛踫了杯，苦笑道︰「我也有兩年多沒下基層農村了，今天來到你這里看到了最真實的情況，我很滿意啊。就比如說現在吧，我們大家坐在這農村的大食堂里有說有笑的，這如果到其它地方調研，怕是早把我們請到了五星級酒店。哎！」
說到後來，高部長搖搖頭，看起來他對現狀很不滿意。
張鵬飛很真誠地說︰「在調研組的領導來之前，發生了種子事件，這很影響干部的情緒，不過還好，大家總算沒有倒下。我也希望您們這些領導能夠理解這次事件，不要因為種子事件就抹殺了這次改革。領導，我渴求您的繼續支持！」
高部長知道張鵬飛的弦外之音，點頭道︰「我論怎麼說，在我回去之前，最好交給我一份完整的種子事件報告，你看呢？」
張鵬飛為難地說︰「案件還在調查當中，還不好下結論，所以這個……有點難度，我只能把這件事情簡單的說說。完整的報告只能等調研組的領導回京以後，我們才有可能結案。」
「那就不必了吧，」高部長擺擺手，望向張鵬飛的目光中更多了些贊許。
「謝謝您，這件事……壞影響是在所難免的，我有心理準備。」
張鵬飛當然明白高部長現在就要種子事件完整報告的原因。他是想把這件事定性，縮小影響，不至于擴大。這樣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會影響到調研組此次的調研結果。
但是張鵬飛婉拒了他的幫助，實話實說道現在無法把整件事情講清，不可能出示完整的報道。但如果等調研組回京，這件事情就已經傳到了上面，再出結案報告就沒有必要了，不良影響早就產生了。
听到張鵬飛做好了迎接不良影響的準備，高部長很欣慰，他很少踫到這種不怕壞影響的干部，可見張鵬飛搞農業改革不是政績過程，而是真的想做一番事業。他欣賞地望著張鵬飛，說︰「鵬飛啊，不管怎麼說，種子事件我會如實向唐先生匯報的，不過你放心……這不會影響農業改革的大局，你們江洲要趁早破案，把不利影響降到最低。」
張鵬飛放心地笑了。他環視一周，望了眼炮台鄉、農業集團的干部們。突然感覺少了點什麼，想了想他才醒悟到江小米沒有出席。
他望向徐杰，問道︰「小米呢？」
「她忙了一天，腳有傷，回家休息去了，連飯都沒有吃。那個……她這兩天……有點累……」
瞧見徐杰欲言又止，張鵬飛答應一聲，不再問下去了，深知其中肯定有隱情。他繼續與高部長談農業改革的下一步工作。吃過晚飯，因為明天還要繼續調研，所以調研組的同志們就沒有回盤龍山莊，而是住在了蘭馬縣的縣里賓館，好在路程很近。
…………………………
安排好領導，張鵬飛又返回炮台鄉，直接來到農業集團公司。望著江小米的辦公室還亮著燈，他直接走了進來。也許是當領導習慣了，張鵬飛早就忽略了應該先敲門的細節。
房間里的江小米光著小腳橫臥在沙發上看文件，面前還放了一盆水，看樣子剛洗過腳沒來得及扔掉。江小米听到門被推開，嚇了一跳，抬頭一瞧是張鵬飛，連忙起身，紅臉道︰「張書記，您……您不是去縣城了嗎？」
說完，起身端起洗腳盆，不好意思地說︰「我……我腳有點疼，就泡……沒……」
張鵬飛擺擺手，笑道︰「你腳有傷，我理解，沒事。」
江小米臉紅得像豬肝，小聲道︰「您……您先坐，我……我把水扔掉。」
張鵬飛點點頭，江小米回來後，緊張地站在他對面。
「坐吧，我和你聊聊。」張鵬飛微微一笑。
江小米點點頭，局促地坐在他身邊，不敢抬頭看張鵬飛。
「累了一天，你怎麼不回家休息？」張鵬飛問道。
「今天忙得沒看文件，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我就跑回來加班了。」
「晚飯吃了嗎？」
「嗯，在我媽那邊吃了點。」
「你啊，不注意休息怎麼行呢，不分黑白的工作，鐵人也受不了啊。偉人不是說過嘛，不懂得休息就不懂得工作！」
江小米羞澀地笑笑，擺手道︰「我沒事，還能挺得住。」
張鵬飛笑眯眯地說︰「我听徐杰說你這兩天很累？是不是有工作上的壓力？」
「沒……沒有，」江小米擺擺手，低下了頭。
「說說吧，瞧你這一臉的委屈，還說沒有！」張鵬飛笑道。
「我就是自責，種子事件沒有管理好，讓您在調研組的領導面前抬不起頭，我……」說著說著，江小米的眼淚打著轉，看起來說得是實話。
張鵬飛拍著她的小手說︰「這件事不怪你，過去了就算了，你只要以後認真工作就行了！」
「嗯，還有……」江小米的話沒有說完，接著說道︰「種子事件以後，昨天晚上趙書記批評了我，說我年輕不懂事，沒有經驗，以後有工作要多向他請示，這個……」
張鵬飛明白了，早就心有怨言的趙明書記想趁著種子事件的發生，繼續掌控農業集團。他擺擺手，笑道︰「你是農業公司的經理，有工作向徐杰匯報，或者向我匯報，不需要向他趙明匯報！農業集團由市委也就是我直接負責，連蘭馬縣的領導都無權干涉。趙明只是炮台鄉的書記，明年也就退了，他沒有這個權利！你啊……不用在乎他的想法，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我……我明白，可是趙明書記是我的恩人，過去提拔過我，現在……」江小米一臉的為難。
「做工作如果前怕狼，後怕虎，總擔心別人不理解自己，那還怎麼做？你想得太復雜了！只要把這項工作搞好，不用去管其它人的想法！」張鵬飛教導道。
「我……我明白了，看來是我太笨了！」江小米咬著嘴唇。
「好了，別自責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向高部長介紹一下詳細情況，我可不想明天高部長看到你像睡不醒似的！」
「我……我不會的……」江小米站起身，又羞澀地臉紅了。
「那就這樣吧，不要有什麼負擔，出了事情還有我呢！」張鵬飛轉身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
送走調研組的領導，張鵬飛第一時間把鄭一波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听他匯報案件的進展。經鄭一波調查後發現，農業集團副總經理、炮台鄉鄉長齊長富的確與農資公司辦事處存在金錢往來。
就在農業集團結把種子款打過去以後，齊長富的賬戶上多了不明款項10萬元。抓捕齊長富以後，他也老實交待，這的確是辦事處的經理送給自己的「回扣錢」，但是他並不知道這批種子有問題。
張鵬飛對鄭一波說︰「我想齊長富說得也許是真實情況，如果知道這批種子有問題，別說10萬，就是給他100萬他也不敢這麼干！」
「是啊，現在只有抓到辦事處的經理李維新了，不過……」鄭一波說到這里略有遲疑。
「不過什麼？」
「據劉長富交待，招商局局長王洪兵、蘭馬縣縣委書記柴軍與李維新的關系好像不錯，也是他們介紹齊長富去李維新那里買的種子。」
「有這事？那你問了他們沒有？」張鵬飛的精神都挑了起來。
鄭一波嘆息道︰「我找王洪後和柴軍談過話，看起來他們早有準備，承認了之前與李維新的關系確實不錯，為他在江洲建立農資公司辦事處提供了幫助。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李維修是騙子，更沒有什麼金錢往來。」
「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證明他們與李維新有特殊關系？」張鵬飛很聰明地問道。
「是的，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找到李維修，那麼一切都是我們的推測！」
「我知道了，你趕緊去忙吧！」張鵬飛煩意亂的揮揮手，真沒想到王洪兵與柴軍也與這事有關系。
「張書記，您放心，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破案！」鄭一波看出張鵬飛心煩，拍著胸脯保證道。
張鵬飛點點頭，送走鄭一波，獨自坐在辦公室里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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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是當官的料，很多人都是一步步悟出來的。細節決定一切，官場的樂趣也往往就在于那些似乎不經意的細節當中。」
——雲漫天經典語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