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尷尬局面
馬中華的一席話令常委會的控制權又回到了他的手中，這便是一把手的好處，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逃避失敗。剛才任誰都知道他想給張鵬飛一個下馬威，與鄧志飛聯手批評張鵬飛這段時間的無作為，對于經濟發展，國企改革沒有什麼思路。但張鵬飛反其道而行，直接批評其這一年的省委工作，這可讓他們有些吃不消，這一年來隨著金淑貞車禍後離職，雙林省政府權利真空，幾乎由馬中華操縱著一切。張鵬飛批評雙林省的全部問題，其實就是在批評馬中華等人的不作為。馬中華沒料到張鵬飛來這麼一手，有些措手不及，還好接下來還要談工業區的班子調整，這讓他有了緩口氣的機會。
隨著馬元宏開始介紹組織部擬定的工業區正副班長的人選情況，常委會的進程平穩下來，漸漸沖淡了張鵬飛剛才的火藥味。其實對于組織部題名的人選，在坐的各位都很了解，但這是所謂的組織程序，不能忽略掉。組織部擬定的工業區區委書記的人選是呂萬達，區長人選是樸相珠。樸相珠大家都熟悉，遼河本土干部，當年從旅游局的一個小科長，被張鵬飛破格提為了旅游局長，這些年官路順暢，已經成為了遼河市的常委副市長。
呂萬達現在是松江市市長，是鄧志飛的老部下，听說能力很強，不過這幾年，松江這個雙林省的工業強市經濟發展得卻不近如意。由于他擔任松江市市長多年，在這次調整中也有一定的優勢。松江以重工業聞名，工業區也是發展工業，很有相似之處。
省委組織部長馬元宏在介紹呂萬達時，眼楮不時地看向張鵬飛，偶爾也看向鄧志飛兩眼。本來對呂萬達這個人選，馬元宏是不怎麼擔心的，可問題就出在張鵬飛之前的那翻話中。張鵬飛所提到的松江化工集團在招商引資中遭騙的事，與呂萬達有一定的關系，據說當時呂萬達還請騙子吃過飯，也是他特批先把資金打給騙子。事情過去半年多了，騙子沒有抓到，當事人也沒有受處罰。松江的干部大部分是鄧志飛的老部下，在這件事情上，鄧志飛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剛才張鵬飛批評松江，其實是在批評鄧志飛保下自己人。這樣一來，馬元宏擔心張鵬飛反對這個提名。不過區長人選樸相珠卻是張鵬飛的老部下，遼河張家幫成員，應該會讓他心中平衡一些。
張鵬飛听著馬元宏的介紹，也漸漸明白了這次調整的目的。無論怎麼講，張鵬飛對馬中華提出調整工業區班子是支持的，但是他提拔鄧志飛的人，明顯擔心自己有情緒，又利用樸相珠作為交換，這種方式引得張鵬飛不滿。呂萬達是平調，樸相珠升了半級，看起來好像馬中華此次對遼河干部高看一眼，但實際上不是這樣，這也是馬中華對遼河干部或者對張鵬飛的一次試探。假如他此次調整成功，今後再利用其它手段將遼河干部全部調整，那就等于將遼河班子打散了。
另外，馬中華還有一個錯誤就是在常委會之前並未與張鵬飛親自溝通，這是很不正常的行為。類似如此重要的人事調整，省委書記是必須與張鵬飛會前通氣的。但是他只安排馬元宏傳達他的意圖，明顯是想讓張鵬飛沒有任何借口反對。
其實張鵬飛心里還真沒把樸相珠的調整當回事，他很清楚現在雙林省的格局對自己不利，特別是人事問題肯定馬中華說了算，與其和他爭論，還不如不管不問，等根基穩了再說。再說他也相信樸相珠的能力，她此次不但升了半級，還去了最重要的工業區，她的才華對工業區會有一定的幫助，對她個人也是一次機會。至于說呂萬達，張鵬飛現在還不想動他，之前提到松江化工的事情，只是敲打、諷刺鄧志飛。
馬元宏介紹完情況以後，鄧志飛慷慨激昂地說︰「這次工業園區領導班子的調整，是馬書記提議的，而且選擇了一窩端的強烈方式，馬書記的意思是解決好一二把手後，其它常委也相繼換掉，可以說這是大手筆啊！本來我不理解馬書記的想法，但是細想一下，馬書記的這一手真的很高明，工業園區的問題不是穩定的問題，也不是說穩定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發展，現在工業園區的班子不但無能，還**，那麼就要大刀闊斧的改革！馬書記的這個動作好、妙，這是一個決心，表明了省委要把工業園區搞起來的決心，對于一二把手的人選，我十分支持，呂萬達同志工作作風沉穩適合干一把手，而樸相珠是我們省的一政治新星，很難得的一位**志，把他們放在一起搭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鄧志飛的發言很好，說得也很有道理，但是卻听起來給人怪怪的感覺，說到底還是因為身份，如果他這翻話從張鵬飛口中講出來，大家就不會感覺怪了。細細分析，鄧志飛的發言好像把自己當成了省長，滿口的省長腔，有些話本應該是張鵬飛說的，卻從他嘴里講了出來。因為這些原因，鄧志飛講話時，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張鵬飛，他們想知道張鵬飛是一種什麼樣的態度，這是他到雙林省之後的第一次常委會，他的發言、他的作法很有可能就是今後執政的風向標，大家都想看看他的底，研究一下。但是張鵬飛一臉平靜，默默地喝著茶，什麼也看不出來。
昨天晚上，樸相珠就給張鵬飛打過電話，很顯然樸相珠不想動。當時這個朝鮮族女人就說︰「省長，我不是不想听從組織上的調遣，但是呂萬達這個人是松江市有名的土匪，在松江市時就多次和市委書記拍桌子，听說還動手打過秘書，和這種人在一起工作，我的工作如何開展？我也想去把工業區給您搞起來，可我不是一把手，如果處處受到呂萬達的約束，我沒法向您交差！」
張鵬飛沒想到樸相珠有膽子給自己打電話，更有膽子說出這些話，因此心里感覺到一陣溫暖，當時就語重心長地問道︰「小樸同志，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現在很矛盾，所以想听听省長的話。省長，我明白這是一次機會，可我也不想離開遼河。」
張鵬飛鼓氣道︰「如果我對你說，讓你听從組織上的安排，去工業園區好好干，你還會矛盾嗎？」
樸相珠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支持我去工業園區，會成為我的後盾？」
「小樸啊，你放心吧，省委省政府不會放任呂萬達胡來的，他要是敢和你怎麼樣，我第一個不答應！好好干吧，爭取把工業園區給我搞好！」
樸相珠激動地掛上電話，張鵬飛這翻話也不是輕易就能說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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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回到常委會現場，鄧志飛講完之後，別人到是挺懂規矩，在張鵬飛沒發言前，誰也沒有主動講話。馬中華微笑著看向張鵬飛，說︰「張省長，你談談吧。」
張鵬飛擺手道︰「我沒什麼意見。我對呂萬達同志了解不是很多，既然組織部是按照馬書記的意思選擇的人選，鄧書記也表示了支持，我想人選應該不會差。至于說到樸相珠，雖然她是遼河干部，但這些年她發展得如何，我更是不了解，既然不了解，也就沒什麼發言權。我想有馬書記在，這兩個人選應該錯不了，呵呵……」
張鵬飛的話令大家一愣，誰也沒想到張鵬飛是這個態度。馬中華想逼張鵬飛支持這項決議，但張鵬飛又沒有接招，且再次反逼了回馬中華。張鵬飛的意思很明顯，他對這兩個人選不了解，無法說什麼，至于馬中華同意那應該不會差。那麼反過來想，如果這兩人無法將工業園區搞起來，責任也由馬中華背。
馬中華微微一笑，不好再說什麼，看向大家說︰「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們還是采取民主集中治的原則吧，舉手表決一下，支持呂萬達出任工業園區區委書記的同志請舉手。」
張鵬飛心中苦笑，馬家幫成員先把盤子定下來之後再搞民主，這又何言是民主？不過換而言之，如果張鵬飛是省委書記，也會這麼干。
大家舉手一看，大部分是支持的，只有張鵬飛、孫常青、秦朝勇、田立民四人沒有舉手，不難發現，孫常青是鐵定了支持張鵬飛，至于秦朝勇、田立民兩位副省長如此堅決地跟著張鵬飛，到是令馬家幫成員有些意外。其實秦朝勇與田立民反對呂萬達，還有另外一個私人原因。呂萬達這幾年並不買省政府幾位省長的賬，眼里只有鄧志飛、馬中華，所以把省政府這邊的領導得罪了遍，听說背後還罵過秦朝勇。
數了下票數，馬中華點點頭，張鵬飛和孫常青不舉手，是他預想中的，而省軍區政委孟浩林少將也支持他，這讓他極為高興。在馬中華看來，孟浩林的這一票十分值錢，因為張鵬飛是有軍方背景的。當然，孟浩林也不是反對張鵬飛，而是他與馬中華的私人關系不錯，兩人平時在一起喝酒的時候很多，所以他不會反對。他這麼做，張鵬飛也說不出什麼來。
鄧志飛臉上已經有些得意，笑道︰「看來呂萬達是眾望所歸啊，這位同志了解松江工業強市的情況，對工業經濟的了解很深，其豐富的行政領導經驗一定會讓工業園區發達起來的，他這個人選無可代替！」
馬中華瞄了他一眼，顯然不高興他把話說得這麼滿。其實鄧志飛也沒有想到常委中會有十票支持，必竟雙林省雖然馬家幫一家獨大，但並不是所有的常委都靠近了馬中華。其中有幾位就比較游離，像紀委的段秀敏，政法委的焦鐵軍，這兩人過去與張鵬飛都有些淵源。
鄧志飛本來以為這兩個人會棄權的，這也充分說明馬書記在會前與他們做了大量的工作。除掉段秀敏、焦鐵軍，像孟浩林少將，省委宣傳部長高仁成，這都是不確定因素，還有省城江平市委書記姜定康，是外調干部，本來也不屬于馬家幫，但自從張鵬飛到來，調研完工業園區，他近來跟隨馬中華的意圖越來越明顯了。現在來看，馬中華的能力還是超強的，仍然勞勞掌握著常委會，就連有些可能親近張鵬飛的干部都支持了馬中華，這讓鄧志飛臉上的喜色難以掩飾。
鄧志飛美滋滋地看向張鵬飛，只見張鵬飛還是目視前方，雙手握著茶杯，十分的平靜。鄧志飛心想雙林省這樣的局面，應該是張鵬飛這輩子最難的開局了。原本他就沒瞧得起張鵬飛，現在一看還是馬書記厲害，從政治手腕上來講，張鵬飛可是差馬書記太多了。
就在此時，馬書記又開口了︰「反對呂萬達同志任命的同志請舉手。」本來這是多此一舉，可是馬中華有意想讓張鵬飛難堪、接受失敗。
不料這次張鵬飛卻沒有舉手，而是孫常青、秦朝勇、田立民三人舉了反對票。看到張鵬飛泰然自若，大家有些愣住了，不明白省長唱得這是哪一出。孫常青放下手，笑呵呵地說︰「我剛才沒來得及說，在此就說幾句，我對呂萬達同志的事跡早有耳聞哪，听說此人作風粗暴，不但和一把手拍桌子，還打過人，對于這樣的干部我勸大家要慎重。當然，我人微言輕，少數服從多數，不過我保留反對的權利。」
秦朝勇也點頭道︰「我也是擔心萬達同志的性格。」
田立民就直白多了，他說︰「去年省政府的一位副秘書長去松江調研工作，愣是被他給趕了回來，這樣的人不是干部，而是土匪！」
馬中華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雖然少數服從多數，但是這三人的言詞有些激烈。馬中華看向張鵬飛，微笑道︰「省長，你這是……」
張鵬飛攤開雙手，淡淡地說道︰「我說過了，對呂萬達同志不了解，我棄權。」
馬中華點點頭，有點明白張鵬飛的意思了。組織部長馬元宏也心中感嘆，看來張鵬飛還是有一手的。這個選擇實在是比直接投反對票正確得多，不但沒有和省委唱反諷，還顯得很開明，更堅持了自己的意見。
馬中華接著又說道︰「下面，支持樸相珠任命為工業園區區長的同志請舉手。」
「嘩……」有不少人第一時間舉起手來。
馬中華、鄧志飛、馬元宏、三人雖然心里不願意，但是他們之間的想法是搞一次政治平衡，給張鵬飛一個面子，雖然都舉起手來。鄧志飛舉手時心里還在想，早知道張鵬飛是這個態度，就不應該提名樸相珠了。他現在有心反對，但之前說了一大堆支持的話，自然不能打自己的臉。省委秘書長趙從良更是馬中華的親信，肯定跟著馬中華的路子走，也舉手支持。江平市委書記姜定康見馬中華支持，他自然也支持，另外他也不想得罪張鵬飛，正好做個順水人情。這樣一來就有了五票支持。
這五票是馬中華計劃內的，他又望向其它人，這一望不要緊，看了之後大驚，除掉張鵬飛之外，所有人都舉手支持，孫常青、秦朝勇等人不用細說。紀委書記段秀敏，政法委書記焦鐵軍，省軍區政委孟浩林少將，省委宣傳部長高仁成也投了支持票，這讓馬家幫的成員有些意外。原本馬家幫的成員都以為他們支持了呂萬達，也就是支持了馬中華，那麼也就會反對樸相珠的題名。之前馬中華的計劃也是這樣，他認為樸相珠的題名肯定會通過，但票數剛好過半，還是他們馬家幫自己人的支持，這種場面對張鵬飛就十分不利了。可是結果卻超過了呂萬達的支持票，14名常委13人支持，只有張鵬飛自己沒有舉手，這個局面又給馬家幫成員深深地上了一課。
鄧志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暗想馬中華說得對，以後還真不能輕看了張鵬飛，此人不能小瞧！鄧志飛掃視了一眼，馬上就明白了之前那些他本以為反對的人為何會支持張鵬飛了。焦鐵軍、段秀敏、高仁成這幾位並不是真正的支持馬中華，只是不想和馬中華唱反調，而且這個任命與己無關。另外，在會前馬中華和這些人親自打電話說呂萬達的事，他們自然不好駁了馬中華的面子。這次輪到樸相珠，他們的想法還是一樣，這些人明顯在張鵬飛到任後，在雙林省局勢不明的情況下，誰也不想得罪，所以又支持了張鵬飛。
本來張鵬飛到來之後，馬家幫對省委常委會的局勢就沒有把握，想通過這次會議測試一下，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明確支持張鵬飛，可是大家都抱著和稀泥的態度，這讓常委會更讓人難以把握。可以說這次常委會對馬家幫而言是比較失敗的。雖然該通過的都通過了，可是什麼也沒看出來，張鵬飛任何思都都沒有流露，這讓人的心不由得懸著。
馬中華喝了一口茶，看向沒有舉手的張鵬飛，笑道︰「張省長，你反對？」
張鵬飛搖搖頭，雲淡風清地說︰「我還是那個態度，不了解就沒有發言權，棄權。」
馬中華點點頭，不再說話，如果說孟浩林、段秀敏幾人的態度讓他深感意外的話，最讓人意外的還要數張鵬飛。馬中華本以為張鵬飛會反對呂萬達，而支持樸相珠。可是他根本就沒參與進來，這個選擇讓人跌破眼鏡。馬中華不得不感慨張鵬飛的高明，他甚至在想，是不是會前張鵬飛和其它幾名常委說了什麼，有意制造出這種撲朔迷離的局面？
「兩位同志的任命全部通過，組織部會後就發文通知，和兩位同志談談。」馬中華放下茶杯，終于開口了。
秦朝勇坐在張鵬飛身邊，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張鵬飛的這個選擇太意外了。看來張鵬飛早就想到常委會上可能遇到的局面，呂萬達會通過，樸相珠在馬中華的干涉下也會通過，那他便抽身事外，不參與這次人事角逐，也是想向馬中華表明，他不想參與任何斗爭，不想向省委施壓，這種勢弱的表現會讓今後馬中華對張鵬飛的態度上有所改變。如果張鵬飛一味地忍讓，而他一味的擴張，那很有可能引起大的反彈，那種局面不是馬中華想看到的。馬中華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听話的省長，而張鵬飛表現出來的正是如此。
想到這些，秦朝勇不禁為自己選擇跟隨張鵬飛而自豪，笑道︰「樸相珠在遼河搞得不錯，這次馬書記親自點將，希望工業園區在她與呂萬達同志的配合下得到長足發展！」
馬中華望向張鵬飛，問道︰「關于國企這一塊，省長有什麼構想？」
張鵬飛微笑道︰「我這次去了延春、遼河調研，對遼河與延春的發展有了一點想法，過幾天就準備去松江，平城幾個老工業強市看看，至于國企改革的大方針，我想省政府年前會出台一份文件，明年由我親手抓。國企改革是一件系統工程，不是幾天就能完成的，我也希望馬書記理解、支持我的想法。」
馬中華贊許地點點頭，張鵬飛這翻話完全從工作角度出發，合情合理，看來他是真的有想法了，要不然就不會說出這些話。
這時候，身後孫勉的身體一震，他捂著手機輕手說了幾句，臉色大變，貼在張鵬飛耳邊說︰「林廣傳市長電話，江平市黑幫的兩位大佬，興盛地產的老板不知道怎麼藏在了常委院，沖進您家控制住了李鈺彤！」
「什麼？」張鵬飛大驚失色，接過電話說道︰「保護常委院的安全，我馬上趕往現場！」
大家見張鵬飛的態度就知道出事了，張鵬飛把電話還給孫勉，對馬中華說︰「真是想不到，江平市反黑行動的兩位重要犯罪嫌疑人躲藏在常委院，現在控制住了我家保姆，常委院很危險，我先過去看看！」
「什麼？躲在我們家去了？」馬中華看向政法委書記焦鐵軍，臉色鐵青。
焦鐵軍身上冒了汗，犯罪份了躲藏在省委常委院，這可是雙林省警方的笑話了。他馬上說︰「我也跟著省長去看看。」
「鵬飛同志，你馬上代表省委省政府趕去現場指揮。」馬中華陰沉著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