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4小三身份
清晨,南海省委副書記、江洲市委書記丁盛像平時一樣邁著輕松的腳步走進江洲市委辦公大樓,在走廊里與下屬們打著招呼。大家都有些詫異地望著他,眼神中似乎還包含了一絲同情。
昨天下午,中組部的領導突然來到江洲,同丁書記在辦公室里聊了很久。等中組部的領導剛一離開,傳言便滿天飛,大家都知道了丁書記要被調走的消息。丁書記要被調走的傳聞,在整個南海省已經傳了很久,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新聞。但這次卻和平時不同,能夠得到確切消息的很多干部都證實,丁書記確實要走了,調令馬上就要公開宣布。
丁盛微笑著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秘書送上茶水就退了出去,他拿起報紙看起來,剛掃了兩眼,又放下了報紙,環顧著這間他工作了好幾年的辦公室,深深地嘆息一聲。昨天下午,中組部常務副部長周崇光帶著一位司長來到丁盛的辦公室,代表組織與他進行了一翻長談,並且交待了他今後的工作方向。傳言並不假,在喬系的逼迫和劉系的妥協下,丁盛最終被放棄了,他將被調離江洲,出任銀監會副主席。
雖然有不少中年干部在銀監會、證監會這樣的部門出任副職後,會被調往地方出任省長之職,但丁盛很清楚,他很有可能在這個位子上干到退休。他不可能更上一層樓轉正。像這種部門的一把手,歷來是為那些威望極高,背景極強的各省、直轄市即將面臨退體的正部級領導干部準備的。丁盛雖然在南海省的呼聲極高,但他必竟只是副省級干部,除非今後張鵬飛還能拉他一把,否則他已經退居二線了。
丁盛沒有心思看報了,別看他在上班的路上表現出一副什麼也沒發生,和平時一樣的表情,可是當他坐在這間獨立的個人空間里時,回想著周崇光昨天和自己的談話內容,怎麼也打不起精神。細心的人不難發現,最近一段時日,他頭上的白發多了不少。
丁盛定了定心神,抓起辦公電話打了出去。沒多久,電話就被接听了,听桶里傳出一個很熟悉的聲音︰「我是張鵬飛。」
「鵬飛,是我。」
「老丁?」張鵬飛一愣神的功夫,就知道丁盛打電話所謂何事了,其實在劉系做出讓步後,劉遠山就與張鵬飛談過丁盛未來可能的去向。
「呵呵,是我。」
「老丁,找我有事吧?」張鵬飛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問道,他不忍心去揭丁盛的傷疤。
「沒事,向你告個別……」丁盛慢悠悠地說道。
張鵬飛心里一緊,說︰「老丁,今後……」他本想說一些安慰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從政的人有時候不需要接受過多的關心,因為關心有時候就代表著失敗。
「我明白,」丁盛點點頭,「你要說的話,我都知道,放心吧,我還沒事,在哪不都是干啊!」
「嗯,你能這樣想,那我就放心不少。」張鵬飛微微一笑,「什麼職位?」
「銀監會副主席。」
「喲,管錢的啊,還不錯,看來我以後還需要你的幫忙啊!」張鵬飛笑起來,「干上兩三年,再接你回地方!」
「嗯,」丁盛答應著,心里卻不報任何的奢望。
「周崇光和你談的?」張鵬飛明知故問道,見多了干部的從盛到衰,但他仍然無法做到無動于衷。從丁盛的聲音里听不出反常,可張鵬飛能夠想象出他現在的心情。張鵬飛隨口聊些別的,是想轉移丁盛的注意力,減輕他的痛苦。
「嗯,是他,我想有人在背後笑呢吧,呵呵……」丁盛苦笑著,周崇光是江南派的大將,由他同丁盛談話,其實是劉遠山有意而為之。反正已經放棄了丁盛,那還不如趁此機會再送對手一份好禮,讓人家高興高興。就像當年喬炎彬出任貴西省委副書記、貴寧市委書記時,也是由周崇光宣布的道理一樣。劉遠山在中組部這個位置上,雖然要替劉系考慮,但過多的還是采取中庸之道。
「沒有人笑話你,」張鵬飛安慰道︰「江洲的干部還是我們的。」
「對了,周崇光問了一些接任者的問題,我推薦了毛愛華。」丁盛說道。
張鵬飛立刻問道︰「他怎麼說?」
丁盛冷笑道︰「周部長說會考慮我的話,不過他說……毛愛華資歷有點淺,必竟剛上市長位還不滿兩年啊!」
「那他是反對的意思了,呵呵……」張鵬飛微微一笑,私毫沒有放在心上。像江洲市委書記這個位子,雖然由中組部拍板,但地方上的意見也起著關鍵性作用。喬系此次撕破臉皮拿下丁盛,南海省的干部也不會再繼續讓他們胡來。更何況,中組部長是誰,對手比誰都清楚。劉遠山可以讓步,但不會一讓再讓。
丁盛點頭道︰「我知道這有點難度。」
「這事你不用操心了,還有我呢。你就安心去新的崗位工作吧,打算什麼時候去京城?」
「我請了一個月假,想散散心。」
「也好,那就好好休息吧。」
「鵬飛,以後去京城出差,我們再好好聊吧。」丁盛很惆悵地說道。
「祝你玩得開心。」
「我會的,這次真的可以放松了!」丁盛意味深長地笑了,「再見吧。」
「再見。」張鵬飛手捏听桶出了一會兒神,想到丁盛的遭遇,心中充滿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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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鵬飛嘆息著輕輕放下听筒,起身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世界,情緒還是那麼的低沉。他的不開心並不完全是因為丁盛,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賀楚涵。昨天晚上,賀楚涵回頭看到張鵬飛後,除了扭回頭,再也沒有做出其它舉動,而是同身邊的男子走進了咖啡廳。張鵬飛遙望著他們離去,當彭翔在一旁問他是否追上去時,他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當張鵬飛看到賀楚涵真的在和另外一個男人約會時,便放棄了追上去的打算。他是有身份的人,賀楚涵也是,他不會突破理智令兩人陷入難堪的境地。現在的張鵬飛並沒有想到,有時候理智是害人的東西。張鵬飛只看到了那個男子的背影,雖然很好奇他的身份,但是他沒有勇氣走過去看清他的臉。
張鵬飛點燃了一支煙,腦海中徘徊著賀楚涵昨夜那無所謂的表情,似乎那就是準備放棄一切的表情。她轉身回頭的瞬間,定格在張鵬飛的眼前,她向幸福邁出的堅定腳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張鵬飛的胸口窩,是那麼的扎實有力……
張鵬飛不知不覺已經吸完了三支煙,可是大腦還沒有平靜下來,這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張鵬飛說了聲請進,孫勉推門進來,身後跟著彭翔。彭翔低沉地說道︰「省長,我有事和您說。」
張鵬飛點了下頭,孫勉讓到一邊,彭翔走進去,他將門輕輕掩上。張鵬飛還是站在窗邊,向彭翔示意了一下,問道︰「什麼事?」
「這個交給您。」彭翔從包中掏出了一份文件。
張鵬飛吃驚地將文件接在手里,印象中並沒有吩咐彭翔替自己辦什麼事情啊,這文件里到底是什麼東西呢?他輕輕地打開文件,原來是一個人的簡歷,看樣子是剛剛打印出來的,還散發著油墨的香味。張鵬飛抬頭滿臉古怪地看向彭翔,不明白他這是什麼用意。
彭翔沒理會領導的目光,一五一十地匯報道︰「他叫李四維,四十二歲,平城市四維集團負責人,著名企業家,雙林省人大代表,更是一位有名的慈善家,多年以來各項損助累計超過一億元。社會聲譽較好,官商兩界都有威望,是這次平城案件中,唯數不多的幾個沒有參與案件的清白人之一,也為辦案提供了不少線索,他們……正是因為平城案件相識的。」
「他們……」張鵬飛听得有些茫然,但是當他把文件翻到最後,看到後面幾張相片時,突然明白了,這個李四維,就是昨晚與賀楚涵約會的那位男子!雖然,張鵬飛沒有要求彭翔這麼做,但是彭翔在沒有得到領導指令的情況下,還是將對方調查清楚了。
「你這麼干……」張鵬飛略微不滿地看向彭翔,搖了搖頭。
彭翔沒有說話,迎著張鵬飛的目光,咧開嘴笑道︰「老大,我清楚自己的職責,放在過去,我就是您的耳朵和眼楮。」
張鵬飛本想批評兩句的,但是他清楚彭翔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他敢這麼干,不是因為膽子大,只是為了替自己分憂。張鵬飛什麼也沒說,坐在坐位上將李四維的個人簡歷詳細地看了一遍。
彭翔在一旁解釋道︰「李四維是平城有名的鑽石王老五,單身一人。」
「從來沒有結過婚?」
「沒有。」
張鵬飛放下文件,他望向彭翔,說︰「你覺得……賀……她能看上這種人?」
彭翔搖搖頭,老實回答道︰「以我對她的了解,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她所喜歡的男人不是這個類型的。李四維雖然名聲在外,但他是一位商人,商人就要考慮利益,如果能和一位官場女強人組成家庭,那麼……」
「我懂你的意思了,」張鵬飛望著彭翔微笑,「我也不相信她喜歡商人,否則她早就和別人在一起了。那麼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想擁有一份愛情,為何不選擇自己所喜歡的類型,還要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呢?」
彭翔看向張鵬飛,苦笑道︰「老大,您真的有點糊涂了!她如果想選擇自己所喜歡的人,還用做出這些事情來嗎?」
「什麼意思?」張鵬飛還是沒有听明白。
彭翔說︰「這就表明,她喜歡的人還是您啊!他不喜歡李四維,偏要與他在一起,還要讓你看到,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
「我有點明白了,她這是想讓我放棄她,想讓我死心,把我激怒!」張鵬飛有點想明白了,「這麼說來,她喜歡的人……」
「還是你。」彭翔說道。
張鵬飛回想著昨夜賀楚涵說過的話,彭翔的這個推段有理有據,經得起推敲。按照賀楚涵的意思,她想要一份獨立的愛情,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男人,她要組建一個溫欣幸福的家庭。可是李四維明顯不是她所愛的男人,那她還要與他來往,意圖就很明顯了。張鵬飛看向彭翔,說道︰「我險些被她騙了!」
「不過,」彭翔見領導略微有點放松,不得不提醒道︰「老大,據我所知,李四維追求她很久了,從他們在平城見面那刻起,他就展開了追求,要不然也不會為案件提供那麼多證據和線索,這樣詭計多端的人,不得不防啊!」
張鵬飛點點頭,他明白彭翔的意思。彭上校是在提醒他,都說日久生情,女人的心最容易受感動,李四維又很會在細節處入手,萬一賀楚涵哪天真的心軟,恐怕再想挽回就有難度了。
「領導,我先出去了。」彭翔見自己的工作已經完成,沒有必要再留下。
「嗯。」
「那這個……還是交給我吧。」彭翔指了指張鵬飛桌上的李四維資料。
張鵬飛微笑著點頭,有感于彭翔的細心,這種東西放在自己手里確實不安全,還不如交給彭翔銷毀。彭翔拿起文件離開了,張鵬飛沒有批評他,也沒有表揚他,不過兩人間的距離卻又更進了一步。
張鵬飛心中盤算如何與賀楚涵重新舊好,發了一會兒呆,仍然沒有頭緒,便又拿起桌上的文件批閱起來。隨著兩會結束,平城案件終結,鄧志飛病退,雙林省政壇陷入了休戰期。馬中華通過上次的試探後,也沒有其它舉動,這讓張鵬飛有了多余的休息時間為以後做好打算。
剛批了兩份文件,桌上的辦公電話又響了,張鵬飛拿起來一听,沒想到是省委組織部長馬元宏。馬元宏在電話里說要過來看看,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放下電話,張鵬飛又開始琢磨起這件事,很快他就想到肯定與平城新班子的組建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