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兩個字剛說出口,蘇溶溶立刻不再干嘔。蘇克察心有戚戚地看著寶貝女兒,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妞啊,阿瑪沒留神,說話禿嚕了。」
蘇溶溶本來嘔的滿臉通紅,現下正好看不出神色了。她只是眸中閃過一剎那的悲戚,隨後便咳嗽了幾聲,揚著個大笑臉,對蘇克察說道︰「阿瑪,我早忘了他了沒關系,您可勁提,敞開了提,我不會再難過了。」
蘇克察心眼兒實在,哪知道那麼多的小心思小情緒,一听這話,他連連點頭,高興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小子除了長得還行,那點兒比得上咱八爺……」。
「阿瑪」蘇溶溶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換成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您要再這樣說,我立馬從車上跳下去」
蘇克察一愣︰「怎麼了?你和八爺鬧別扭了?其實八爺雖然是爺,但著實也不比長生大幾歲,年輕氣盛的,又是皇子,你得讓著他。哎……你干嘛?」
「跳車自殺」蘇溶溶掀起簾子就要跳,誰想這時馬車端端停了,蘇溶溶一個趔趄就撲了出去。
也不知是天意,還是命運,她這一撲不偏不倚正撲在剛要回府的胤身上。胤看見蘇克察馬車過來,便等著小廝掀簾子。沒想到小廝沒掀起簾子,卻直撲出來一個綠羅裙。胤下意識伸手去接,入懷的是不知是羞是氣滿臉緋紅的蘇溶溶。
「怎麼這麼不小心?」胤的唇就在蘇溶溶臉頰邊上,他低聲開口,一股淡淡的酒味飄送了過來。
蘇溶溶趕緊跳出他的雙臂,驚慌失措又憤然地拜道︰「八爺吉祥」
胤皺了皺眉頭,向車上看去。
此刻,蘇克察已然下了馬車,他對著胤躬身行禮。
胤趕緊扶起說道︰「尚書大人這是專程來找我的嗎?」。
蘇克察點頭道︰「八爺,奴才有緊急的事務向您請示。」
胤笑道︰「若是請示,舅舅您趕緊回府,我可承受不起。」
蘇克察一怔,抬頭看向胤,只見他一身黑貂絨大氅,毛呢瓜帽,臉頰微紅,眸光閃爍,這才發覺他喝了酒。按理來說,蘇克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他說朝堂上的話,但想了想又覺得再不說就更沒時間了,便咬著牙說道︰「八爺,奴才今日來的不是時候,但這事兒卻是耽擱不得,所以還請八爺恕罪。」
一見蘇克察這麼嚴肅,胤也趕緊不再玩笑,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那快請府中細說。」
蘇克察「嗯」了一聲,快步走上台階,蘇溶溶有些不情願地杵在一邊。
胤轉身要進府,才走了一步便發現蘇溶溶還沒跟上來,便轉身看向她︰「怎麼,剛才那麼著急著撲上來,現在倒是愣那兒了」
蘇溶溶臉一紅,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胤看著她笑了笑,也抬步而上。
三人直接走到了書房,管家奉上三碗熱女乃茶,一是驅寒,二為解酒。蘇溶溶抿了兩口放在一邊,蘇克察心急氣躁,根本喝不下去。胤也不避嫌蘇溶溶,直接在書房中月兌下大氅,摘下帽子,穿著一身湖藍綢夾袍喝下熱女乃,又清茶漱了口,這才坐下來說話。
胤先是看了眼蘇溶溶,然後才將眼眸落在蘇克察身上︰「何事這麼著急?」
蘇克察立刻將剛才他與蘇溶溶在府上商議探討的事情一一道來。
胤起先還只是松閑听著,听到最後繃著臉皺起眉頭,怒罵道︰「這個額齊,仗著太子爺撐腰,越發得膽大包天這麼大的紕漏也不奏報,他是誠心讓皇阿瑪臨險,讓太子爺為難,也讓我坐蠟」
蘇克察勸道︰「八爺,現在說這些都晚了,關鍵是如何彌補八旗親兵的虧空,還有謹慎沿線防務」
胤站起來踱了幾步,眼楮看著蘇溶溶,卻是問向蘇克察︰「你們打算怎麼辦?有何良策?」
蘇克察道︰「八爺,現在額齊的三百親兵都是從正藍旗出的,加上皇上親兵衛隊,大概能湊齊五百。現下上三旗還剩正黃、瓖黃、正白旗可選,但這三旗已然都設在關鍵之處拱衛皇城,而且若想動人,需的步兵統領衙門出門調遣。奴才粗算了一下,就算步兵統領衙門最快調撥出一千五百精兵,也要半個月」
胤點點頭︰「上三旗是皇阿瑪親領,而且值守的都是皇城禁苑,若是抽調三百、五百還有可能,一下子抽一千五百丁,弄不好,光是謠言就能翻天覆地」
蘇克察很是贊同︰「當時額齊提出只從上三旗調撥人手時,奴才就不同意,可惜啊唉……」
胤也嘆了口氣︰「這差事原不歸你我管,可此時干系皇阿瑪秋巡安危,我等卻不能坐視不理。你還有什麼顧慮想法,都說出來,咱們一同商議。」
蘇克察看了蘇溶溶一眼,說道︰「其實我這丫頭今兒給我提了個醒,溶溶……過來,你今兒說什麼來著……警衛對警衛過來,和八爺細細說道說道。」
一看這陣勢,沒跑兒了蘇溶溶皺著眉有點兒不情不願地也走到了書桌前。胤看了看緊閉的書房門,不知按了什麼地方一下,身後的書架立刻翻轉了過來,露出一個挖在牆上的暗格,暗格中,一個卷軸躺在里面。
胤將卷軸取出來,平鋪在桌面上,然後對著蘇克察與蘇溶溶說道︰「兩位都不是外人,這是此次秋巡的沿途防務與蒙古格部可汗呈上來的駐兵圖,咱們對照防務圖,查漏補缺。我看皇阿瑪三日後出巡的計劃是不會變了,咱們只能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了。」
蘇克察點點頭,蘇溶溶抬頭對上胤眸子,卻見眸光莊重,不見往日無事時的親密溫和。蘇溶溶心中不禁一動,他畢竟是皇子,是生就了要做大事的人。可是他今日這麼意氣風發,若是想到以後那麼慘淡悲苦的命運,不知還有沒有現在的精氣神。
想到這兒,蘇溶溶心中生出萬般同情與柔軟,她頓時走到胤身側,湊近看了看地圖,然後憑著自己對昌平地區的熟悉程度,指著地圖上的標注,將心中的疑慮和對策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雖然沒有看他,但蘇溶溶感受到身邊那雙清亮的眸子越來越熾熱,像急于噴發的火山,將洶涌的熱情奔流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