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集 第十五章 不辨人鬼

作者 ︰ 十萬大水

他們的眼中血光滿布,掌中長刀凶惡,他們方才是在搏命,現在是在搏死。

搏命的人可怕,他們生死不過一念間,然搏死的比搏命的可怕十倍。

搏死的人已經死了,他們為的就是一個死字,已經已經死了,便不在乎生死了,一個活著的人怎能和死去的人搏斗。

何況白雪現在是在和整整十三個死人搏斗。

白雪已不敢有半分大意,只見他左手一張一拿,已爪了一個人腦袋在手,那人渾然不顧自己身體便是全力一刀砍向白雪胸口,白雪勁力一收一扭,那人脖子早已如麻花般擰斷,那臨死一刀也生生的砍在白雪的身上。

白雪也在搏死,他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殺死死人。

他用自己的身體去擋刀,每受一刀必殺一人。轉眼間,身上白衣染紅如楓,大小傷口不計其數,猶如一個血人。

白雪殺了興起,腳下一挑取了一柄掉落的長刀,一刀劈在一個神鷹的面門上,鼻子被砍掉一大半,只剩下一層皮搭拉著掛在臉上,那人詭異的一笑死去。

他仿若回到當年的那個殺人者身上,更是出手如狂,單刀飛舞,橫砍直劈,威勢直不可當,但見白雪上點點滴滴的濺滿了鮮血,院子里布滿倒下的不少尸骸,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膛破肢斷。一大塊一大塊的血肉橫飛而起,又听見了刀鋒砍在骨頭上的聲音。

終于人全死光了,站著的只有一個穿著血衣的人,冷風一直吹個不停,把大院子里屋檐上的積雪一大片一大片的吹下來。

白雪雙拳也已握緊,仿佛在盡力控制他自己,可臉上的眼淚不自主的一直一大滴一大滴的往下掉。

他不想殺人,他們本該是坐在一起,開心的喝酒聊天,甚至可以一起去些地方找些女人。

可現在他們全死了,全都死在白雪的手上。

他親手殺了他們,他心中的傷痛尤其是眼淚可以洗刷的,他不知道自己走下去還要殺多少人,又有多少是自己的舊識好友。

多少人會為他而死,多少人親手為他所殺。

他害怕了嗎?

他已經很厭惡很厭惡這場無止境的廝殺,可他還是要走下去。

白雪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但他已慢慢的挺起身子,他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走回去。

白雪笑了,他全身上下都是傷口,冷風勝刀,一刀刀的割在他已遍體鱗傷的軀殼上。

他笑不是因為開心,而是他看見了三個人和一頂轎子。

第一個人是個白白胖胖的和尚,滿身讓人惡心的肥肉一抖一抖,和尚滿面笑眯眯的望著白雪。

第二個人是個面色鐵青的英俊青年,腰間利劍上瓖滿了明珠,他的右手也一直未離開劍柄,他殺氣騰騰的望著白雪。

第三個人是個女人,卻長得比尋常男人還要高大健碩,圓乎乎的臉上眼中泛著奇特的光彩,她拉開了轎子的紗簾。

轎子是坐人用的,轎子打開了,里面的人自然也該出來了。

可里面的人並沒有出來,她不是不想出來,她不能出來,她出不來。

她只能開口,她說道︰「雪少爺,你快走,別管我!」

別管我的意思很多時候是說我被綁架了,快來救我。

所以胖胖的和尚笑的更開心了,臉皺成一團幾乎看不見眼楮在什麼地方,他說道;「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小姑娘。」

有情有義的姑娘白雪自然是不能拋下她的,他自入關來先是與龍影大戰一場,又一夜未眠趕了四個時辰的雪路,後而月復中重創,身中奇毒,最後和那不要命的神鷹十三衛一番搏死。

現在的白雪已是強弩之末,搖搖欲墜了。

他除了微笑,全身已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

他笑,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他還能笑,對方就不敢輕舉妄動,對方忌憚,那麼自己才會有機會。

殺人的事情他一直很熟,也很明白殺人者的心中想法。

他笑道︰「你們來的倒是很及時。」

諸葛算子景深道︰「不錯,我一向做事很準時,因為一個人只有準時他才能取得別人的信賴。」

白雪道︰「不錯。」

景深又道︰「閻王爺也很準時,他老人家說三更死,誰也不敢留五更。」

白雪道︰「恰巧你和閻王爺也很熟。」

和閻王爺熟的豈不是陰人,傳說有種人雖行走太陽下,卻沒有影子,他們是陰間派往人世的勾魂使者,也叫陰人。

景深冷哼道︰「莫要呈口舌之利。擔心我割下你的舌頭。」

白雪道︰「人只有一條舌頭,割了它我靠什麼說話呢?」

歡喜佛杜榮笑嘻嘻的接道︰「不割舌頭那便割下一條手臂,你可莫要忘了轎子里還有人等著你。」

白雪望著自己早是血肉模糊的左手,喃喃道︰「原來我的一只手值得了一條人命,這買賣倒是既公平又合算。」

景深道︰「正是如此。」

白雪伸出左手過去,血跡沿著他的發梢滑落,滴在雪地上,一滴一個血坑,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他的面上還有微笑,一半美麗如天使一半丑陋如魔鬼,分不清是人還是鬼。

他難道已不要命了嗎?他願意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放棄自己的一只手,他若沒了這只手,不說以後前路艱辛,單單眼前這三人他已再無還手之力了。

青鳥的心早已慌了,她的面上滿布淚痕,嘶聲道︰「不要!」

她的熱血早已沖上頭頂,她雖圓瞪著眼楮,但卻連對面人的面目都已看不清楚,淚水模糊了她的視野,也澆遍了她的心。

景深望著白雪可怕的容顏,拍手鼓掌道︰「好。」

她身後寇丁自轎子里扶出青鳥,送到白雪面前,他的劍放在青鳥的脖子上淡淡道︰「斷臂,交人。」

青鳥目光接觸到白雪的臉龐,立即如火燒般閃爍過去,訝然道︰「雪少爺,你的臉?」

白雪笑笑道︰「臉毀了大不了以後不見人便是了,沒事了??丫頭,莫要哭了。」

寇丁不耐道︰「請。」

請??

請你去死。

這個請字用的多好,寇丁的心中也對自己用詞很滿意。

白雪哈哈大笑忽然反手一刀揮向自己手臂,刀光映著朝陽,寇丁但覺眼前強光一閃,雙目不由得一眨。

景深大叫不好,與杜榮雙雙出手攻向白雪,可已是太遲太遲。

這是一剎那,世上再無任何言語能形容出這一剎那的速度??強光一閃,白雪的身影立即消失,下一瞬,他出現在寇丁面前,長刀在其咽喉上一轉一引,鮮血如春日怒放的鮮花噴揚而出,細細撒于白雪和青鳥的臉上,身上。

白雪方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但論身法之輕靈,已是絕世無雙,且他早已算準了陽光照射的角度,也算準了刀身反射的角度,他便抓住那稍縱即逝的一剎那,引動長刀,使得那反射閃光恰巧自寇丁眼前閃過,這突來的陽光一閃,自使得寇丁心神一疏,他便也抓住了這一剎那,殺人救人。

寇丁垂地而死,青鳥為白雪一把摟過躍開三丈。

白雪的輕功蓋世無雙,此刻雖身受重傷還帶著一人,但想要月兌身而去,可能性非常之大。

景深等人設計無數終于失敗,只能面色鐵青的望著白雪,這一刻白雪粉碎了所有的陰謀,他對自己也是滿意之極。

人往往最容易失敗的時刻便是在最接近的成功的那一刻,寇丁便是如此。

那麼白雪呢?

那一刻,異變再生,青鳥自袖中滑出短劍往白雪背上連刺三劍,誰料的只听得叮叮叮三聲金屬之音,一擊不中,青鳥已如游魚般滑出白雪的懷抱,足下一點,滑出兩丈,站在景深身邊,目中滿是不解驚愕之色。

白雪萬萬沒有想到青鳥會突然對自己狠下殺手,若不是巧合他將那對判官筆別于腰際,更巧的是青鳥連刺三下均中判官筆上,此刻他早已命歸黃泉。

這醫家有言︰月復深如海,背薄如紙,意思是月復部離人之五髒六腑者遠,背部則近,大凡針刺之法用于背上極少便是這個緣故。

尋常人不明醫理,見到腸穿肚破以為命不久矣,其實不然,白雪與十三鐵衛以命相搏時盡量避開要害,身上刀傷大多在月復前,看似鮮血如涌,其實不立即斃命。

可青鳥那三劍自背後而來,劍劍毒辣,招招取命,她殺人之心,昭然若揭。

白雪望著站在一起的三個人,代表著關內關外兩大勢力,他眉間困惑之色漸漸消去,可仍待一絲期盼道︰「青鳥,你莫非是昔日歌兒部下,前來為她復仇。」

青鳥冷笑一聲,她此時面上早已無那種小女孩甜美的笑容,她說道︰「當真可笑,你莫非還當自己是堂內雪少爺,這今日之名草堂還是你昔日的風花雪月之所嗎?」

白雪默默不語。

青鳥笑道︰「你當真以為自己入關是秘密之極嗎?若非有事,誰人無故來這冰天雪地,又能無緣無故的踫上你,你對外人步步小心,可一看見堂內的人便信個十足,真真是好笑。方才不是上天助你,此刻你早已是一具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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