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和柳大哥好厲害哦。」
陳雁聲和申虎策馬緩緩行在甘隴古道上。申虎遙想起這兩日姐姐將軍營內務發落的井井有條的干淨利落,以及柳裔用各種匪夷所思但頗具神效的方法訓練軍的颯爽英姿,無限崇拜的望著陳雁聲。
「哦,那是柳大哥厲害還是姐姐厲害?」陳雁聲調整著馬速,漫不經心的問道。
「呵呵,」申虎模了模腦袋,想了想,還是答道,「柳大哥厲害。」
「是麼?」陳雁聲也不生氣,托著頭沉思道,男孩子還是喜歡征戰沙場些。
「姐姐——」申虎拖長了聲音喊。
陳雁聲回頭看他。
「你走錯方向了。向唐古拉山的方向是向這邊走。」幾條黑線從申虎額頭落下。
「呵呵,」陳雁聲尷尬笑笑,「我一不小心,馬兒自己往這邊走的。」委委屈屈的調轉馬頭,再厲害有什麼用呢?一個人丟在外面,十之六七是走不回去的。
大凡女孩子,多半有點方向感不好,陳雁聲自承只是比一般人的不好多一點點罷了。
*******************************************************************************
在申虎的帶領下,陳雁聲在唐古拉山腳下終于追上了蕭方。
「陌兒,初兒,娘親抱抱。」離開一雙兒女之後,陳雁聲才發現自己居然會思念他們,抱著陳陌,蹭上去親親女兒的可愛臉蛋,陳雁聲感慨的知道自己是真的在這個古代被綁死了。
陌兒在她懷里咯咯的笑,一副可愛的模樣;初兒卻皺起了眉,似乎不開心被打擾。
「怎麼那麼久?」弄潮從馬車里冒出頭來,非常不高興。
「弄潮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了。」陳雁聲討好的向弄潮捧起一甕酒,這是她在容嬤嬤的幫助下新釀出來的果酒,回經五原的時候順便帶了兩壇回來。
給他們分別斟上一杯,陳雁聲環顧四周,「郭師兄呢?」
「阿解先上山去了。」蕭方啜了一口甘冽新甜的果酒,略有些驚奇的看著杯中蕩漾的顏色,「我們在山下等你來一起上去。既然來了,就走吧。」
一行人棄馬車上山,唐古拉山上中年積雪,山路很陡很滑,到了半山腰,綠衣,女乃娘就上不去了。蕭方將她們安排住在山腰間的石屋,自抱了陳初,帶了申虎,要弄潮照看下陳陌和陳雁聲,施展輕功,如履平地般,片刻間就上了山頂。
陳雁聲到山頂的時候就听見石屋中傳來老者憤怒的聲音︰「我听阿解說還不信,居然是真的。你收個徒弟就算了,偏偏收個沒有武學根基的女人,收個女人就罷了,偏偏她還是個有了身孕的孕婦;生了孩子就算了吧,偏偏還拉了一大家子到唐古拉山,容南,你這干的什麼好事?」
「我師傅怎麼了?」陳雁聲怒,抱了陳陌進了屋子。「本姑娘聰明伶俐玉雪可愛乖巧听話天分非凡,師傅看到了不忍心錯過才收我為徒,你這牛鼻子有什麼意見?」
石室中,老者回過頭來,雪須過頷,目光湛然。瞥了陳雁聲一眼,不屑道,「你,天分非凡?」
郭解差點被口水噎死,都兩個孩子的娘了還是姑娘?
蕭方略抬了抬頭,好笑的目光向自己瞟過來,乖巧听話,嗯?
弄潮懷疑的看了看她,玉雪可愛,沒有啊!
倒是申虎抱著陳初站在一旁點頭如搗蒜,「我姐姐本來就很聰明伶俐啊。」
呂飛卿(郭解的師傅)看著陳雁聲懷里的陳陌,眼楮閃閃發亮,「師傅,這個孩子資質倒不錯。」
孟則然一怔,這才瞟過陳雁聲懷中的陳陌,撇撇嘴,道,「也還不錯啦。」
陳雁聲氣不打一處來,叫道,「小虎子。」
「啊」申虎抬眼望她。
「把我們剩下的一壇酒砸了,一滴都不要留給這個牛鼻子。」
「哦。」申虎把陳初交給弄潮,听話的回去拿酒壇。
「嘖,不過是一壇酒,有什麼了不起,」孟則然滿不在乎的道,「我唐古拉山上什麼酒沒有……什麼味道?」
屋外,申虎打開酒壇,準備要倒。
「等等。」陳雁聲驚嘆的看著前一秒鐘那個白胡子老道還在屋內和她大眼瞪小眼,下一秒鐘她眨眼,他就站在崖前,小虎子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空空如也的雙手,再看看孟則然,酒壇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師傅。」呂飛卿以手簇額嘆道,有些無奈。
「好酒啊……」孟則然大笑道,深吸一口酒香,將酒壇湊到嘴邊,咕嚕咕嚕,轉瞬間就喝下大半壇,拍拍肚子,道,「可惜太甜,不夠烈。」
「那本來就是釀給女孩子喝的酒。」陳雁聲面夾冷笑走出來,「太烈的酒,我怕你喝了要醉。」
「那你還有沒有?」,孟則然轉瞬間就到了她面前。「咦,」他凝眉望著弄潮手中的陳初,「這個女圭女圭。」
陳雁聲望著咿咿呀呀掙著手臂的女兒,神情有些黯然。
當初她產子時太多事匯聚在一時爆發,以致初兒在母體內就已受損,出世後只得靠著蕭方每日針灸,方才無事,但經脈受損,已是不可能習武了。
「這女娃兒脈象受損,幸受過容南調理,這才無礙,但不能習武。」孟則然伸出手指扣住陳初的脈門,捻須緩緩道,「若三五年內照顧得當,應可以恢復正常人一樣。」
「多謝師祖,」陳雁聲恢復微笑,淺淺施禮。
「誰是你師祖?」孟則然揮袖,忿忿道。又看看襁褓中的陳陌,實在舍不得,「這女圭女圭倒可以,我讓阿解收他為徒,允你和你一幫下人住在半山腰,如何?」
「不要。」郭解頭搖的像撥浪鼓,感覺有點暈眩,雖然他身為游俠,並不太在意朝廷,但收當今聖上目前唯一的皇子為徒,他搖頭,還是讓驚才絕艷的小師叔去煩惱吧。
「師傅,雁兒真的很聰明的,她的醫術學的就很好。」蕭方忙道,希望挽回師尊的決定。
弄潮睜著黑白分明的眼楮在一邊看,忽然說道,「雁聲姐姐很好。」
「咦,弄潮,」陳雁聲驚喜的睜大眼,跳到弄潮眼前,「你居然肯喊我一聲姐姐,我太幸福了。」
弄潮被陳雁聲的熱情嚇到,打個冷戰,一陣惡寒,悄悄後退幾步。
「師傅,」呂飛卿有些不忍心,「你看容南,阿解和弄潮都幫陳姑娘說話,你就同意了吧。」
「不干,」孟則然抱著酒壇,怒性于色,「他們還有沒有把我這個師傅師祖看在眼里?」
「孟前輩,」陳雁聲也不在意,「雁聲的兒子自然是要跟我在一起的。前輩如果堅持不肯收雁聲,那也是雁聲沒有福氣,雁聲就此別過。只是這酒錢——前輩還是要付的。畢竟你又不是我師祖,我也沒有必要請你喝酒,對嗎?」。她促狹的看著孟則然轉瞬間目瞪口呆的神情,喚道,「小虎子,抱上你外甥女,咱們準備下山了。對了,」她回身,歉然向弄潮道,「弄潮,對不起了,你那個師祖太頑固,我只好將女乃娘連同廚子一同帶走了,你要是想我,就到丘澤軍營來看我。」
弄潮大急,一把抱住陳雁聲,嚷道,「不要走。」
「疼。」陳雁聲連忙使勁推弄潮的手,弄潮使勁太大,她懷疑是否在她腰間勒出一道紅痕。
蕭方又好氣又好笑,輕斥道,「放手。」看弄潮委委屈屈的放開手,這才回身向孟則然道,「師傅,你看弄潮和雁聲的感情已經很深,你真的忍心將他們分開麼?」
孟則然看看一臉執著的弄潮,再看看自己手中抱著的小半壇酒,有些遲疑。他還是很疼弄潮這個身世堪憐,單純固執的少年的,終究賭氣道,「我不管了,你們看著辦吧。」死死的抱住那小半壇酒,甩手進了內室。
「咳咳,」蕭方捂唇咳了兩聲,一臉正經道,「既然師尊已經同意了,雁聲,我帶你去拜見本門前輩牌位。」
眾人神色各異。
「哇。」陳雁聲懷中的陳陌忽然縱聲哭出來,她大急,連忙抱起來察看,「陌兒,怎麼了?」
……
大漢朝目前唯一的皇子殿下光榮的,尿到身上了。
*******************************************************************************
「還是李嬤嬤在好。」陳雁聲半躺在室內唯一一張榻上,回想起半個時辰前她手忙腳亂的境況,感慨的喝了一口生姜紅茶。
在為蕭方炒出烘焙新茶後,她又先後調制出各種各樣的花式茶,供自己美容養顏用。雖然桑弘羊說這些拿出去絕對可以大賺特賺錢。但錢夠用就好,貪多嚼不爛,也是遭人忌的,所以這些功能各異,好喝又好看的花式茶就只供內部人士享用了。
鋪著厚重地毯的石室里,陳陌滿地在爬,咯咯直笑,李嬤嬤麻利的幫他擦了把臉,邊收拾邊道,「小姐和小公子,小小姐住在山頂,我們這些下人卻住在山腰,要是下次再出些什麼事,我怕小姐忙不過來呀。」
「那你們就陪我到山頂上住嘛,」陳雁聲打了個哈切,靠在綠衣身上,漫不在意道。
「說的輕巧,」郭解冷笑,「師祖是不會答應的。」你不會忘了連你都是勉強擠上山的吧。
「他能撐多久?」陳雁聲不看好,在山頂上的一段時間相處,她已經看出她的這位師祖,傳說中的世外高人呀,本質上就是一個類似老頑童的老孩子。她把他除了呂飛卿外所有的徒子徒孫都帶到了山腰,看他耐得住多久寂寞。
「雁聲,」蕭方坐在一邊,看出了她的滿肚子不懷好意,吩咐一聲,「不要太頑皮。」
「放心,師傅,」陳雁聲笑意盈盈,「我懂得尊師重道的。」
才怪,蕭方無語,暗暗月復誹。
「小姐,飯菜好了。」綠衣推門道。
弄潮的眼倏然亮了,從擺弄陳初的搖籃邊竄出來。
「嗯,上上來吧,讓郭廚子也上來吃。」陳雁聲起身吩咐,「對了,」她彈指道,「郭解,你給師祖和你師傅也送一份上去吧。」
「嗯。」郭解淡淡應道,自行出去了。
一群人坐下,大家已經習慣陳雁聲不分尊卑的做法,也不計較,整個石室熱熱鬧鬧的,氣氛很是歡樂。
「這是我的雞腿。」申虎看著弄潮夾走了自己先看中的雞腿,哇哇大叫。
弄潮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三口兩口把雞腿啃完,「還你。」
……
申虎氣的沒有言語,囔囔坐下。
「你們可不要把我的東西搶光了啊。」門被推開,冷風夾著雪花吹進來,有人被凍的怪叫,郭解一身黑衣走進來。
「怎麼了?」陳雁聲正在喂寶貝兒子喝一些菜湯,感覺到盯在身上的視線,嫣然回首。
「沒什麼。」郭解淡淡道,加入搶菜的行列。深思的眼光卻沒有斂起。
也許,陳雁聲這個女子,真的能改變一點什麼呢。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