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一居室的租借小屋里，光線比較暗淡，屋內客廳沒什麼家具擺設，簡單到只有一張四方桌，一台破舊的21英寸電視，電視旁有一個勉強還可以用的飲水機，電視對面靠牆，有一張早就失掉顏色的沙發。是的，這就是李小米和王淑麗棲身的地方。
記得她們剛到這個Z城時，走了許多大街小巷，腳都磨出了水泡，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房間好的，位置好的，一年少說也是5萬租金，她們連吃飯都成問題，哪租得起啊。這間公寓還是李小米和王淑麗說盡了一切好話，才讓房東一時起了惻隱之心從一年三萬降價到二萬五出租給她們倆的。
雖說房子陳舊，位置偏僻些，對她們來說已經是很幸運的了。她們剛搬進這里時，也是不敢相信︰一年二萬五千元的房租，只有臥室內有一張僅容一人平躺的小床，房東也表示無奈，她們倆就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鋪，打工了好幾個月才添置了簡單的廚具和一張小床，不用再打地鋪。好在鄰居和房東可憐她們，就送給了她們客廳里的那些東西。
王淑麗和李小米已經回來2個小時了，兩人就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李小米面色蒼白，眼楮空洞無神，好像穿透了牆壁望著屋外的地方。
王淑麗焦急地握著李小米的手，不知如何是好。王淑麗覺得手臂，脊背都僵了，腿也發麻了。良久，王淑麗溫柔地說︰「小米，你說句話吧，別這樣，我該怎麼辦啊？」眼眶都開始泛紅了。
李小米還是像具石膏像沒有任何反應。王淑麗把李小米拉進懷抱︰「小米，這麼久以來都是你在保護我，今天開始，我來保護你吧，我有工作就是你有工作，我住哪你住哪，我吃啥你吃啥，好不好。要不，我去把‘環球’旅業的錄用推了，從今往後我們倆還一起打拼，一起去打雜工，工作另外再說吧！」一串滾燙的眼淚滴落到李小米的臉上，卻灼痛了她的心。
「不，淑麗，你不能這樣。」懷中的人終于說話了，眼楮終于有了點焦距。王淑麗開心極了，握住李小米的雙肩，看著她的臉，梨花帶淚地說︰「小米，我听你的，我不去，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逞強？你這樣會憋壞自己的，我們是好姐妹，傷心難過要互相依靠，你心里難過就哭吧，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痛得在滴血呀？」
「我可以哭嗎？我能哭嗎？」她的淚早在媽媽過世時就流干了。就在那時，她變得堅強了，現在她都不知道哭是什麼感覺了。
王淑麗溫柔地哄著李小米，「小米，哭吧，哭出來就好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不就是‘十大’企業嗎，我們小米才不屑一顧呢，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地方。小米你看，叔叔阿姨，這會兒正在天上看著你呢，他們不喜歡這樣的小米，他們會傷心的。」
王淑麗哽咽的聲音讓李小米的心忍不住一顫。「爸爸媽媽？我怎麼有臉見他們？我怎麼這麼沒用啊！」李小米用雙手捂住了臉，有晶瑩淚珠從指間滑落。
「小米，哭吧，你是女孩，不是鐵打的，這麼多年為了生活，為了保護懦弱的我，你背負沉重的心里包袱，你逼迫自己堅強，早就失掉了自己的本性，我為你心痛啊，我比你高大，卻要這麼弱小的你來照顧我，為我遮風擋雨，我……我真的好抱歉啊！」說著，王淑麗淚如雨下。
就放松一次吧，這麼多年沒有親人疼愛，庇護，李小米，你就懦弱一次吧！脆弱的心再承受不住，李小米摟抱住王淑麗雙雙失聲痛哭。那哭聲能讓任何人都心碎。
傍晚，哭聲漸漸停了，李小米和王淑麗哭紅了雙眼，李小米的眼楮腫得像兩只核桃，眼皮也無法抬起，心還在陣陣絞痛。
「小米，肚子餓了吧，我去幫你做吃的。」王淑麗放開了李小米走向廚房。李小米躺靠在沙發上，思緒飄去了很遠。還記得剛考上高中那年夏天，媽媽為了就近照顧她和淑麗，她們三人從鄉下來到容城。媽媽的話猶在耳邊響起︰「小米啊，你真是媽媽的驕傲，考進了這重點高中，再努把力，我們一家的願望就實現了，只要你考上了Z大，你爸爸死也瞑目了，媽媽也放心了。」媽媽布滿皺紋的眼角有淚濕的痕跡。
李小米的心微微發疼，曾經媽媽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曾經，媽媽也是備受寵愛的大公司的老總夫人，可惜就因為爸爸熱愛旅游業，將公司資金全用于進軍旅游業，因人坑騙卷走了資金，爸爸和他的好友為了追回資金，去機場的途中出了車禍。
從此，她們母女背井離鄉，過上了漂泊困苦的日子。那年，李小米才8歲。在夏利村遇到了同齡的孤兒女孩王淑麗，她們三人便相依為命。為了三個人的生活，為了她和淑麗的學費，媽媽的細女敕的雙手慢慢變得粗糙，白皙的皮膚也被陽光曬得黝黑，漸漸地，媽媽的額上爬滿了皺紋，黑發中添了不少銀絲。
媽媽一千金小姐替人看小孩，洗尿片，替鎮上餐館刷鍋洗碗，在小旅館做保潔員……不知忍受了多少人的唾罵和白眼。小米和淑麗也很爭氣，平時加倍努力學習，星期天也到鎮里幫餐館刷碗補貼家用。終于考上了夢寐以求的高中。
可惜，就在她們搬去蓉城的一月後，李小米的媽媽由于長期積勞成疾一病不起，幾天後就離開了人世。那天，是李小米人生最慘淡，最黑暗的一天。
還記得媽媽臨走前拉著小米的手，流著淚，奄奄一息︰「小米，我的寶貝女兒，媽媽不能照顧你了，對不起……今後你和淑麗要互相照顧，媽媽真舍不得離開你們啊，我的女兒……記得一定要考上Z大，好好生活，能讀旅游系繼承爸爸遺志更好……媽媽走了，你們一定要堅強啊……」媽媽將小米和淑麗的手牽在一起，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眼楮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李小米和王淑麗哭干了眼淚，哭啞了嗓子……那天以後，李小米一夜間轉了性，不愛笑，目光中有難察覺的憂郁，溫柔、甜美，楚楚可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渾身像長滿了小刺，攻擊力十足。
晃神間，淚水又盈滿了李小米的眼眶，順著臉龐又一顆顆滴落，濕透了白色的職業套裝，想起媽媽瞪大的雙眼，李小米的心又一陣絞痛。「來，小米吃點東西吧，哭也哭過了，咱吃飽了，有力氣了再做打算。」
王淑麗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扶起李小米，王淑麗將筷子塞進了李小米的手中。看著王淑麗眼里的期待，李小米不忍拒絕，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面。她不能再哭泣了，不能讓淑麗跟著傷心難過，堅強的偽裝又重新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