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白素素睡得極不安穩,凌晨才勉強入睡,天剛灰蒙蒙亮就被噩夢驚醒了。倒是綠枝這個孩子心性單純,昨夜嚇得半死,膽兒也破了一半,睡前還抱著白素素的胳膊瑟瑟發抖,哪料睡著了連個身也不翻,一整夜都睡得很酣甜。
時辰還早,客棧里靜悄悄的,白素素睜著大眼躺在床上,也不喚醒綠枝,只靜靜地盯著床頂灰白色的細麻床幔怔怔出神。
一個小時後,太陽從東方的天幕破曉而出,天空露出一絲淺淺的魚肚白。不多時,報曉的晨雞開始蹄唱,客棧里也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走動聲和低低的話語聲。
新的一天,終于來臨了。
早飯在客棧簡單吃了,白素素姐妹也沒有下樓,叫店小二直接送到房中。
「綠枝,一會我出去看看,你就呆在客棧里哪兒都別去。」早餐後,白素素在房中跟綠枝交代了好些事情,看著太陽從海平面一步步挪到了樹梢上,終于坐不住了,換了衣裳戴好面紗,準備出門探一探消息。
綠枝是什麼都不懂的,萬事都是白素素說了算,而她想得也不多,只要告訴自己跟著白素素,這輩子無論她要去做什麼想去哪里,自己都安心跟著她走就好了。但是現在一听白素素的意思是要去打探冷宮大火的消息,又忍不住的害怕,想攔又不敢,只睜著水靈靈霧氣蒙蒙的大眼望著白素素︰「姐姐,綠枝在這兒等著您,您可千萬要平安歸來呀!」
「傻丫頭,我就是出去溜達一圈,一準兒回來跟你一起吃午飯!好了,別哭了,我又不是去送死,瞧你這樣兒!」
「呸!呸!呸!」綠枝本來听了白素素前半句話心里多少緩和了一些,沒想到白素素口無遮攔說什麼「送死」,嚇得她小臉一白,不敢不顧的抓著白素素的手,這下倒是說什麼也不準她輕易出門了。
白素素又無奈又好笑,她自己是百無禁忌,本意只是跟綠枝開個小玩笑,一時忘記了古人的忌諱,尤其在這個非常時候,一點兒不妥綠枝就能像受驚的鳥兒般撲稜起來。
一般單純的人都比較固執,或者說一根筋。綠枝此刻認定了白素素一大早就犯了忌諱,加上心底真是害怕昨天的事情敗露,生怕白素素一出門就被人捉去問斬了,慌得六神無主。隨後又想起兩人多年來背井離鄉,淒淒慘慘的熬了幾年可謂是受盡淒苦,還屢次被人陷害,現如今雖僥幸逃月兌,卻總感覺前程無望。遂拽著白素素的手淚流滿面,卻不敢放聲大哭怕別人听到了起疑心。
白素素也知道綠枝是真心關心自己,但是今天她說什麼也得出去探探才能安心,否則日日提心吊膽的躲在客棧里也不是個辦法,起碼得弄明白了昨兒的事情那座宮殿里的人是個什麼態度,才好設定下一步該怎麼走。
哄得綠枝松口放自己出行時,已是上午十點多了。白素素走出來福客棧,也不雇馬車,沿路尋街邊的小攤販問清楚方向,慢慢往內城南街逛了過去。
從外城城東到內城南街,一路走街串巷,走了快兩個小時,在白素素雙腳的水泡磨破之前終于來到自己熟悉的那條小巷附近。街道上依舊是人潮奔涌,熱鬧非凡,是白素素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安靜繁榮。
白素素不敢太靠近冷宮小巷,只在隔了兩條街的古玩街里慢慢轉悠著,偶爾到路邊挑了擔子的小販手里買幾個吃食,順口打听這幾天定康城的趣事。
小攤販做的就是走街串巷的生意,要說這定康城每日流傳的趣事兒還真沒人比他們更熟悉。但是,白素素雙手都提了滿滿當當的吃食後,也只听到某翰林新納了美妾,哪個世家添了嫡子,再不然就是那些商賈巨富家里妻妾爭寵或者寵妾滅妻的污七八糟的事情。
白素素到底沒能忍住,既然在安全的地方打听不到自己關注的消息,遂把手里的吃食都舍給街上的小乞丐,悄悄的走向冷宮後院那條無人小巷。
卻不料還未走到小巷南端那個三岔口,遠遠地就看見了路口處立著數名衣甲森嚴的守衛,白素素一眼就看明白了,這是禁衛軍封了那條小巷。
附近這幾條街是內城南城門最繁榮的南街,白天內城也不限制來往行人的身份,所以每日人潮都很多。不過這條三岔口在正街的背面,又緊挨著皇宮南城門,雖然白日這里沒有安排守衛巡邏,所以熟悉定康的百姓們都不願輕易靠近這里。所以,誤入這里的行人雖有,卻不多。
白素素也只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轉身離開了。走到最靠近三岔口的一間古玩店,假裝看玉石,借口問了小二那些守衛的事情。
令白素素欣慰又失望的是,古玩店的小二哥幾乎是一問三不知。只告訴白素素那條小巷的兩棟宅子都是御賜之物,雖然平日里沒有人住,但是內城里的人們都知道那兩家人非富即貴,無事也無人敢輕易靠近,生怕惹了什麼是非。今兒一早,他隨掌櫃的來開店門(非內城居民,內城的商鋪夜晚是不能住人的)時,就看見那條巷子被禁衛軍封了。
白素素離開古玩店,輾轉了幾家商鋪,也沒有听到關于冷宮失火的傳聞或者官府捉拿通緝犯的令信,才放下了大半個心。
到這里,白素素多少猜出昨夜那場冷宮大火,是被上頭刻意壓住了。昨夜大火燒起來時,內城已經禁宵,除了值勤的禁衛軍和內城住著的王公大臣,尋常人是絕對不敢在禁宵之後逗留內城的,所以若說那事兒沒有傳開,白素素倒是能想得明白的。
而她不明白的是,皇宮里少了一個浣衣司的宮女,冷宮鐵門外少了個守門的老宮女,這都是瞞不了多久的,那宮里又是怎麼個說法和做法呢?
無論如何,白素素姐妹現在暫時是安全的。她只希望昨夜的大火把那兩具宮女的尸體燒得透徹一點,最好只剩下骨灰,最不濟剩點殘骸也不怕,只是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法醫……哦,應該叫仵作,不知道仵作們的水平如何,但願他們無法通過幾塊殘骸輕易辨別出死者的年齡,最好讓宮里的人都誤以為她和綠枝都被燒死了才好。
白素素一邊想著那兩具尸體的事情,一邊又想皇宮多大啊!冷宮里死個嬪妃或者皇宮里走失一兩個宮女什麼的在那座事兒多發的宮殿里,應該是件微乎其微的事情吧?
只是……月國的使者明兒就該抵達定康了罷?他們的到來,會不會給自己和綠枝暫時安全的人生帶來不可預知的變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