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深海經變
「舅舅，你不會是讓我們來送客的吧？」大雪小雪跟著白凱的船飛行了大半個時辰。啟兒終于耐不住性子了。
與啟兒的焦慮不同，海面上那艘豪華海船還是不急不緩地往西南方向行駛著。船早已遠遠駛出了碧峰海峽，海域變得遼闊起來，東北方向的海面上，只在海天一線處，隱隱綽綽看見一片朦朧的山影。
深海里，小漁船很少見，只偶有一兩艘或北上或南下的大型海船經過。
海面上忽然起了風，才是酉初時刻，太陽的熱度已漸漸降低下來，但是天色還是一片亮堂。
綠枝在牽著啟兒的小手，低著頭眨巴著大眼看腳下茫茫的海域，她的目力有限，小雪飛得太高，除了一片微波蕩漾的湛藍，她什麼也看不見。
白素素與軒轅流風並肩站在大雪背上，側臉看雲熙揚教訓啟兒。
「……你就這點耐性？」雲熙揚斜了啟兒一眼，抬了抬下巴道︰「方圓千里內的海域，最深處可達幾丈深？」
啟兒最近不是被徐致遠訓，就是被雲熙揚訓，盡管心有不服。卻不敢還嘴，疑惑的看了看雲熙揚，還是老老實實地轉頭四下里仔細看了看，再咨詢了阿鬼，答道︰「最深處不過兩百余丈。」
雲熙揚點點頭，又道︰「月國水兵的水性如何？皇宮的守衛與各親王的侍衛的水性又如何？」
听到雲熙揚的問話，白素素已經有點明白了。
她聚起目力，凝視著在眼球里縮成一個小黑點的大海船，微微翹起嘴角。
耳朵忽然一熱，軒轅流風的低笑聲幾乎貼著她的耳朵響起︰「素素，沒想到雲熙揚也有惡作劇的時候。」
雲熙揚正等著啟兒的回話，右耳輕輕動了動，卻沒有側臉去看軒轅流風和白素素。
白素素低低笑了一聲，悄悄拉起軒轅流風的手，示意他听啟兒說什麼。
小雪背上，啟兒已答道︰「月國人人精通水性，水深五十丈以上，月國成年男子可游千余里才力竭，而月國水軍，更是挑選自青壯年中的佼佼者！放眼整個大陸，單論水性和深海生存能力，非我月國人莫屬！」啟兒的大眼里流露出傲然之色，「月國中下等水平的水兵可在水深二百丈的海里來去自由，中上等水平的水兵可潛入深三百余丈的海里，潛水小半刻鐘時間！而皇宮守衛和親王們的貼身侍衛，他們的水性絕對不會比上等月國水兵差！」
雲熙揚鼻子里哼哼兩聲，卻不再開口。
啟兒楞了楞。抬頭看看雲熙揚，又低頭看了看底下開始加速行駛的大船，腦海里有亮光閃過，隱約有點明白了。
只留下綠枝一人不停的眨巴著大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發現眾人的臉上都是高深莫測的表情，只剩下自己還在犯迷糊……
大雪小雪跟著白凱的船又飛了一個時辰左右。
此時，白凱的船已經駛出了焦翎島海域，陽光漸漸暗淡下來，空中的白雲在夕陽的光芒下，染成了艷麗的紅霞。
不一會，一層薄霧在海面上彌漫開來。
「起霧了……」綠枝喃喃低語，轉頭四下一看，西北方向，一大片閃著電光的烏雲慢悠悠的朝他們飄了過來。
雲熙揚忽然低聲道︰「大雪小雪，飛至海面百丈左右。」
大雪小雪依言緩緩下降，在海面三百多米的高空中，除了綠枝外，白素素三人都清楚的看見了甲板上列隊守衛的侍衛和水手。
雲熙揚單手負在背後，側臉對啟兒道︰「這處海域最深處可達幾丈？最近的海島距離此處有多少路程？」
阿鬼的靈識飛速散開，啟兒很快就有了答案︰「最深處就是我們腳下這片海域。方圓千米之內，深達千丈！往東北走，三千里外是焦翎島，往西南走，約四千里外是珍珠港。」
雲熙揚滿意的點點頭，負在背後的右手飛快掐了個印決，輕輕一彈指，那艘飛速行駛的大海船忽然一頓，船頭像撞到礁石一般，船身一陣劇烈搖晃，在水手和侍衛們還未反應過來之前，龐大的船體慢慢像右傾斜，沉入海里。
海船上頓時傳來一片喧嘩聲和急促的腳步聲，有大聲問發生何事的，有喊著船體可能觸礁的，也有大喊著不要驚慌的，還有腦子清醒的，喊著快放小艇讓主子先逃生……嘈雜的聲音如鼓般在震得白素素的耳膜生疼。
「真的是惡作劇呀……」白素素笑著嘆了一聲，海面上的喧嘩聲已經被洶涌的海水全部吞沒了。
「船沉了？！」綠枝睜大眼楮，吃驚道︰「小雪，快！往下一點，我看的不大清楚！」
大雪小雪降至海面十余丈的低空。
啟兒眨眨眼楮，斜眼瞅了瞅雲熙揚，嘀咕道︰「舅舅，這就是你一早準備好的熱鬧？難道你不知道白氏天生善水？把白凱丟千丈深的海里，還不如把他丟到原始森林里效果更好呢！」
雲熙揚挑了挑眉，「不然你想怎樣？要他的命？」
啟兒小嘴一扁，瞪著眼楮盯著飄到腳下的烏雲看了半晌，偷眼瞅了瞅白素素。怏怏地垂下臉，繼續看熱鬧。
大船沉入海里後，龐大的船體結實的木板鐵板竟如面粉遇見了水一般，在數百侍衛和水手的眼皮子底下，無聲無息的融化在海水里，連一片木屑都不剩！
「……撞邪了！」中年船夫常年在深海里行走，各種非人力、怪異的事情他見得多了，卻從未見過沉船融化在海水里的。
「……」
各種咒罵和猜忌聲紛紛響起，海面上亂成了一鍋粥。
「都給我安靜點！」一個低沉嚴肅的男子聲音在人群中高高響起︰「各就各位！按緊急事故一級方法處理！」
男子聲音響起的同時，各種聲音戛然而止。
很快，侍衛們和水手們都拋開船為何忽然沉海又莫名消失這一問題，飛快地浮在海面上開始列隊整裝。
侍衛們紛紛月兌下外袍和輕鎧，丟開沉重的長刀長劍，露出里面貼身的防水衣，從靴子里把拔出輕巧的匕首咬在嘴巴上，在那個嚴肅的男低音下，一部分人開始散開在警戒，一部人迅速在人群中尋找白凱的身影。
水手們本身就穿著便捷，只需甩開外面的汗衫，里面就是緊身的防水衣，他們的反應比侍衛們更迅速，已經迅速分散開來，一部分水手潛入海底搜查是否有異常情況。一部分水手在四周散開，配合著侍衛開始警戒，謹防敵襲。
白素素看到這里，忍不住驚嘆道︰「地球上最精良的水軍，離開了高科技潛艇和潛水裝備，絕對不如月國水軍……」
「姐姐，您在說什麼？」忍著沒有鼓掌叫好的綠枝，隱約听見幾個陌生的詞匯，燦爛著笑臉去看白素素。
軒轅流風倒是把她的話一字不漏听到了耳朵里，雖然同樣不解，卻明白她是在夸月國水兵訓練有素。
軒轅流風看著啟兒笑眯眯道︰「素素在感慨啟兒的神木艦隊還不如白凱的親衛隊！」
啟兒一瞪眼楮。盯著海面上已經列隊整齊，各就各位的水手和侍衛們，忽然就泄了氣，抿著小嘴，沉默不語。
「咦，白凱呢？怎麼沒看見他？」白素素適合開口，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月國皇室子女，或許身體不會很強壯，也或許不是個個武藝高強，但是由于血脈的特殊，他們在水里優勢，絕非凡人可比。
白凱在船體猛然停頓下來的剎那間，已經飛身躍入海里，潛到海面數十米下，在附近飛快地巡游了一圈，沒有發現異樣後重新浮出水面時，才發現他們的船，已經化作了海里的水泡。
「衛風，現在是什麼時辰？距離此地最近的海島有多遠？」白凱根本沒有看見所謂的暗礁，對于沉船事件，他心里的驚詫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明白了這是人為事故，邊詢問身邊的侍衛隊長，邊抬頭掃向四周。
大雪小雪機靈的升空，隱在一片烏雲背後。
一個面容嚴肅的壯年男子，游在白凱身邊，略顯嚴肅的男低音恭敬道︰「回王爺，應該剛到酉時。此地距離珍珠港還有四千余海里，往回走，也有三千余海里才能到底南海郡的水兵基地焦翎島。」
白凱擰起劍眉，四下里掃視一圈，在薄霧籠罩的海面上一無所獲，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天空，才發現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淡下來。
空中烏雲翻滾，偶有一兩道閃電在厚實的烏雲間閃現，身旁是大小魚兒浮出海面透氣，一片風雨將至的氣象。
白凱昂起頭。眯著眼楮試探了一下風向和風速，俊臉一沉，冷聲道︰「列隊！」
只听見一陣整齊的劃水聲傳來，水手們和侍衛們各自回到自己的隊伍，水手在左，侍衛在右，分別是四個整齊的縱隊，肩膀以上統一浮出水面，數百侍衛水手無一人喧嘩，皆面容肅穆的看著白凱。
「水手一隊、二隊、三隊配合侍衛一營負責警界！水手四、五隊和侍衛二營三營隨我一起下海！」白凱的聲音低沉渾厚，沉穩而冷靜，在海面上遠遠地擴散開來。
一陣整齊宏亮的應答聲響亮的響起︰「領命！」
片刻間，負責海面警戒的水手和侍衛重新在海面上散步開來，齊齊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隱匿起身形。
「啟兒，他們怎麼不趁著體力沒有流失之前，快點往珍珠港游去？白凱帶人下深海是要干嘛？」綠枝問出了白素素和軒轅流風的心里的疑惑。
雲熙揚似乎也頗為不解，靈識散開，直追白凱而去。
唯獨啟兒，望著白凱消失的海面，直到水聲嘩然的海面又恢復了微波蕩漾時，他才抬起頭。
啟兒臉上的神色很復雜，似乎驕傲又似乎惆悵，他瞟了瞟水面上輕輕暈染開的一串串水泡，輕哼一聲道︰「他總算沒有辱沒我們的姓氏！」看見眾人的不解，啟兒解釋道︰「白凱應該是看著天色不妥，擔心即將有暴風雨，知道靠雙手雙腳游不了多遠，才入深海另尋出路。」
如果落海又遇暴風雨，很有可能在暴風雨中迷失方向，最重要的是人的體能在抵抗風暴時會飛快流失，若是在風暴中力竭而昏迷，那幾乎與死亡無異。
綠枝看啟兒停頓下來，忍不住好奇，詫異道︰「那他準備怎麼辦？海里怎麼會有出路？」
白素素則若有所思的低頭凝視著深不見底的幽藍大海，身邊的軒轅流風了然的笑道︰「沒想到白凱這小子還有點腦子！膽識也不錯！不過，他入深海找代步工具，就不怕遇見海底精怪？」
啟兒道︰「白氏子嗣里，有極少數人天生就是馭水族的好手，能馴養各種海底凶獸——當然，這海底凶獸是指沒有修行的普通水族。我們兄弟十一人里，白凱是唯一會訓海獸的，深海里，一般的怪魚，如大白鯊、鯨魚之類的大型海魚，都難不倒他。」
綠枝和雲熙揚听罷啟兒的話，眼里很快就閃過了然之色。對于白氏會訓海獸之事，想必他們多少都曾听過一些吧。
軒轅流風又驚又奇，腦海里，忽然想起了八九年前的月離之戰。
原來月國白氏竟然有這麼一手深海防身的本領！
難怪九年前月離戰爭中，離國堂堂一個擁有百萬雄兵的強國，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島國都打不下來。這其中，諸多原因之一，必定有著月國人人精通水性的原因在里面。
海面上起了風，天空中的烏雲越聚越多，厚厚的烏雲低低的壓在海面上，大雨將至。
當豆大的雨滴啪啪打落在海面上時，白素素驚奇的看見白凱騎著一頭足有中型烏篷船般大的大白鯊，從深海中破浪而出。
「啊！是大白鯊群……」綠枝驚呼一聲，捂著嘴巴瞪大眼楮看著海面上壯觀的景象。
白凱的身後，跟著一對……白素素粗略地數了一下，差不多三四十只頭大白鯊，這些大白鯊的個頭只有白凱身下那頭大白鯊的一半大。顯而易見，白凱身下的大白鯊，應該是這個白鯊家族的王者或者老大之類的存在。
除了白凱獨自騎著的大白鯊身上光溜溜之外，其余大白鯊身上都罩了一層金絲網，水手們和侍衛們就是腳踩著這層金絲網，以此增加摩擦力，在大白鯊身上穩定身形。
那個嚴肅的男低音衛風口中呼嘯一聲，似乎在召喚著散落在四周海面的水手和侍衛們。
果然，海面上立刻浮起一顆顆烏黑的腦袋，百余水手侍衛井然有序，身手靈巧，飛快地攀上隊友所在的大白鯊身上，或拽著金絲網覆在大白鯊的左右身側，或爬到大白鯊的背上、脖子上牢牢攀附著。
奇怪的是，那些個頭龐大，長著森然獠牙的凶獸，竟然乖乖地浮在海面上，任由水手侍衛們攀爬到自己的身上，動也不動一下。
等衛風清點了人數，像白凱點頭示意後，白凱口中發出一陣奇怪的嘯聲，他身下那頭大白鯊回張開巨大的嘴巴，也回了一陣怪異的聲音，便擺動著巨大的身體，掉頭往次羅海的方向破浪而去，
後面那數十頭大白鯊緊緊跟隨，整齊有序，眨眼間就消失在白素素等人的視線里。
除了啟兒一臉沉著外，白素素、綠枝、雲熙揚、軒轅流風四人面面相覷，半晌無語。
白素素心里不知是喜還是憂，月國白氏，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強大許多。
「咳！」雲熙揚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道︰「厄……本來想讓白凱好好泡幾天海水澡的，沒想他還有這本領能馭大白鯊！」
即使他是月國人，但是捉大白鯊當代步工具，還真是聞所未聞。
熱鬧沒看成，卻看了場精彩的表演。
回程上，啟兒許是回想起月國往事，變得沉默起來。
只有綠枝一臉憤憤不平，掇躥著雲熙揚再去教訓教訓他們。
「好了，我們回去吧。」軒轅流風低聲道。
啟兒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白素素和雲熙揚默然不語。
現在她們姐弟和月國白氏，算是各自偏居一隅，若是月國白氏不主動挑事，不去挑戰白素素的底線，她並不想啟兒與他們手足相殘。
雨越下越大，阿紫和阿鬼分別在大雪小雪身上撐開靈力盾，為眾人擋雨。
大雪在穿過一片電閃雷鳴的雲層時，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忽然襲上白素素心頭。
「阿紫！」白素素下意識的喚了阿紫。
身邊的軒轅流風察覺她的異樣，側臉問道︰「素素？」
「素素姐，我沒有發現異常。」阿紫的靈識在四周搜索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白素素擰起秀眉，阿紫的話並未讓她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心底那種惶惶然的感覺反而越來越濃郁，她正想喊大雪小雪降落，讓阿鬼帶她們走水路，前面小雪背上的雲熙揚忽然將啟兒護在懷里，抬頭沖一片烏黑的雲山深處沉聲道︰「什麼人！」
白素素全身一凜，不等她把軒轅流風啟兒綠枝收進珍珠里，一股磅礡的靈力波洶涌襲來，瞬間將大雪和小雪完全籠罩住。
阿紫的身影剛出現在白素素身邊，卻猛然僵住了︰「素素姐！是修真者！我被禁靈了！」
「阿紫！快回到珍珠里……啊！」
白素素話未說完，一陣天旋地轉，大雪小雪在禁靈的情況下，根本無法支撐住身形，帶著她們向海面上飛快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