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把手掌留下
三姨給梁軍帶來了一個讓他非常難過的消息︰昨天,也就是在梁軍差點喪命的時候,楚楚老師出國了,她此刻恐怕都已經到了加拿大了。
對于楚楚出國的事,梁軍早就知道,而且兩個人還找在一起,來了一次盤腸大戰,可是,真的到了楚楚離開時,梁軍還是很落寞,悶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拼命地灌著破。
三姨似乎是腦子里哪根弦子出了問題,說完了消息,才突然意識到︰梁軍不是出國了嗎?怎麼回來了呢?
秦三便把她招呼到一邊,嘀嘀咕咕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三姨,三姨一听眼圈都紅了,要是梁軍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她真就崩潰了。
大家知道梁軍心情不好,也不顧得他是學生不能喝酒,就隨著他的性子讓他喝,竟然喝醉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公安局的來了,把梁軍找了去,把昨天的情況又詢問了一遍,做了一個筆錄,在那里也踫到了夏雲霓,她看上去特別憔悴,兩個眼楮都哭腫了,後來,梁軍才得知,原來他的父親(和夏雲清一個父親)去閆姐那里提車的時候,在閆姐的辦公室他撞見了閆姐布置綁架的事,老頭兒見事不好,就想趕緊退出來,閆姐見事敗露,索性讓人把他勒死了。
梁軍听了這個消息,心里感到極大的震撼,他想起了那天早晨他去夏家的時候,他們一起等夏老頭去提車,可是夏老頭竟然沒跟著一起回來,梁軍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沒想到,竟然應在了夏老頭的身上。
夏雲霓一下失去了兩個親人,整個人都崩潰了,兩眼直勾勾的,跟誰都不見面,跟誰都不說話,只允許梁軍進門,等梁軍一進門,她就抱住梁軍,嚎啕大哭,弄得梁軍陪著落了不少淚。
閆姐恐怕是出不來了,一代妖雄,身上掛的事太多了,到目前為止,所有查出來的事,就夠浪費好幾顆子彈的了。
梁軍原本想跟夏雲霓商量一下出國給夏雲清治病的事,可是,看到夏雲霓這個情況,又沒法商量,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把老師送出去治療。
回到構件廠後,他跟秦大商量了一下,秦大說,那就趕緊跟善款基金的人溝通一下,看他們有什麼想法,最好是讓公安局的陪你一起去說,否則容易產生誤會。
下午,梁軍就找到了公安局,請公安局出面,幫助自己和善款基金的人進行了溝通,善款基金的人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明白問題是出在閆姐那里,跟梁軍沒什麼關系,他們還表示,可以委托給梁軍,出國為老師治療。
梁軍想來想去,還是要跟夏雲霓商量溝通,于是第二次來到夏雲霓的家。
夏雲霓自己住在一個房子里,見到梁軍來,就抱著他不放手,哭起來沒完,還說,晚上屋里總有人說話,總有人走動,他害怕得很,讓梁軍過來陪著她。
梁軍見狀便趁勢提出,讓她到國外住一陣子,散散心。正好可以主持夏雲清的治療。夏雲霓一听這個事,一下就想起來,表叔綁架的事了,頓時就哭叫起來,說什麼也不要去。
梁軍勸說半天沒有結果,只好作罷,然後準備離開,可是夏雲霓說什麼也不讓他走,就只好留下來。到了晚上,梁軍想,現在人家正在戴孝期,怎麼也不能干那事啊,在一起自己就控制不住,還不如分開睡,但是夏雲霓說什麼也不干,要他到她的床上去,上了她的床還不行,她還要緊緊地抱著他,用兩條腿壓著他,才不害怕。
這樣一來,梁軍被大波揉著,被兩腿壓著,哪里還安分了,下面的寶貝就一直支在夏雲霓的小月復上,後來實在受不了了,也不管她是不是處于重孝期間,趁夏雲霓睡著,就嘀嘀咕咕地給她塞進去,如此反反復復,不知道搞了多少遍,反正是不花錢的,現成的設備,不用白不用。
到後來,竟然連夏雲霓的身體哪里有個點,哪里有個痣都記得清清楚楚。
到了第三天,夏雲霓清醒一些了,加上這些天,被梁軍反復滋潤了多少次,居然面上紅潤起來。
這個時候,梁軍趁勢提出了他的想法,夏雲霓有點猶豫,因為,她本身是個大小姐,她根本做不來那些伺候人的事,
梁軍就告訴他,一切有三姨在做,讓三姨跟她一起出去。
夏雲霓就道︰「那你為什麼不出去?」梁軍道︰「我出去不方便,在這里還有不少事要做。」
夏雲霓終于同意了。
梁軍便趁熱打鐵,開始辦理三姨的出國護照,由善款基金的人幫忙疏通渠道,還有市公安局的人也幫忙,三姨的護照很快批了下來,然後,三姨和夏雲霓就出國了。
三姨和夏雲霓出了國,梁軍這邊就恢復了正常,利用暑假期間,打工賺錢。
為了能多賺錢,他要求到庫房去卸水泥,開始還行,後來水泥越跺越高,人就得搭上塊跳板,通到上面去。
跳板搭得太高了,人走在上面,跳板就忽悠忽悠地直顫,一般老手習慣了,都會在跳板顫顫悠悠的空隙邁步,走起來也沒看出什麼來,梁軍是第一次,本來力氣就不夠,走在上面,踏板一晃悠,他的眼楮就花了,睜開眼楮,就見那踏板飄飄悠悠的,趕緊閉眼。閉上眼楮好一些,但是,總不能閉著眼楮站在上面,再說,多站一會兒,肩上的水泥袋子就多一分重量,就大著膽子再往前走,可是走了兩步,那跳板又顫悠起來,他的腿都軟了。
在汽車邊上站著的一些大人們,就等在下面,看著梁軍的樣子,他們就議論起來,道︰「這個孩子真不容易,這麼型出來扛水泥。一般的孩子現在還在游戲廳玩游戲呢。」
大家議論紛紛,外面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進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人就越聚越多,人群中有個身材高挑的姑娘,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瀑布般的長發飄下來,她的樣子看上去,沒有小妖那麼好看,但是多看幾眼,就覺得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讓你轉不了眼珠。她路過門口,見廠房里一些工人熙熙攘攘,議論紛紛,也就進來看個究竟,一見之下,就見一個少年,扛著袋水泥在踏板上上不去,下不來,就好奇地站在那里打量。
這個時候,一個工頭說︰「你先把水泥放在跳板上,人下來,呆會再上去。」
梁軍只好這麼辦了,把水泥袋放在跳板上,自己倒退著下來,剛下來,剛才那個工頭就上去了,他走在跳板上猶如走在平地上一樣,拿起那袋水泥,比別人拿起個書包還容易,他抱著那袋水泥輕盈地就摞到了上面那個垛子上。
這時候秦三進來了,看見了梁軍陡然發了脾氣︰「你這個小孩,怎麼這麼不省心?誰讓你上這里面干的?你出什麼洋相?摔著怎麼辦?我怎麼跟你三姨交代?我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喝了?」
雖然,秦三 里啪啦地這麼訓了他,但是听到梁軍耳朵里,卻非常舒服,他知道秦三是心疼自己,是真正把自己當成親人了。
這個時候,梁軍就無意中看到了人群後面,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自己的那個女孩,她的眼楮烏溜溜的,眼楮里滿是關切,滿是探詢,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梁軍的英雄主義附體了,他說什麼也要讓那個女孩看到自己行。就是為了,那個女孩眼神中的關切,他就一定要讓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自己。
他想︰我一定能行,只要自己能走出去第一步,就應該能走出第二步,能走出第二步,就一定走出第十步。
他轉過臉來,笑呵呵地看著秦三,道︰「三叔,你放心,沒事。」
秦三虎著臉,道︰「行你個頭,趕緊洗把臉,進屋去復習功課去,快開學了,這邊不需要你。」
因為,梁軍一心一意地照顧老師,秦三對他的人品是相當認可,自然對他關愛有加,後來又加上三姨的原因,秦三更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男人的好勝心大多數時候,是表現給女人看的,現在,那個女孩子烏溜溜的眼神,還有滿是關切的神情,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了,他哪里還在意三叔的命令,沖著三叔一笑,卻是轉眼看向了那個女孩,給她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齒,然後二話不說,來到車前扛起一袋水泥就往跳板上走,驚起了一片呼聲。
秦三在後面喊︰「你回來,你回來,他媽的,這個小兔崽子。」
梁軍走在跳板上,就總感覺到身後那雙眼楮看著自己,膽氣就壯了起來,雖然那跳板也顫悠,卻心里一直默念著︰「還能走一步,還能走一步……」就這樣,居然來到了水泥垛頂,把那袋水泥放了上去。
後面響起一片唏噓聲,接著人群也散了。梁軍快步走下來,往門口看去,卻見那姑娘不在了,心里立時一陣空落落的。
梁軍一氣扛了20多袋,天氣就黑了下來,回到住處洗了個澡,就去吃飯。
梁軍吃飯不和工人們一起吃,而是和秦大、秦三幾個老板吃,但是大多數時候,秦大和秦三都有應酬,今晚,秦大嫂也有事不在,吃飯的就剩下了兩個做飯的,讓梁軍驚喜的是,那個姑娘也在。
梁軍坐在了桌前,那姑娘也坐在桌前,梁軍有意想跟她說句話,卻因為自己很在意她,反倒不好意思說了。
那女孩倒是很平靜,問道︰「你就是梁軍吧?」
「你怎麼知道?」
「報紙和網絡上,天天報道你呢。」
梁軍就無奈地搖頭,繼續往嘴里扒飯。
「你老師治病的錢不是已經湊齊了嗎?怎麼還那麼拼命呢?」
「那是人家的錢,雖然是人家捐的,但是我覺得那樣不好,我想賺了錢還人家。」
「你一個人,靠整天扛水泥,什麼時候能還得清啊?你壓根就不用還的,人家那些捐款的也根本沒想要你還的。」女孩子替他犯愁了。
「反正無論如何,我都要還上這筆錢。」梁軍倔強地說。
女孩看著梁軍,搖搖頭,嘆了口氣。
「你叫什麼名字?到這里來干什麼?」梁軍終于鼓足了勇氣。
「我叫雅菲。這是我家的工廠。」
于是,梁軍記住了這個洋氣的名字。原來他是秦大的女兒。
吃完飯,雅菲回家了,梁軍心里有些落寞,又惦記著老師的病情,就到街上去轉轉,走出工廠大門,往左拐,是一個小型廣場,一些人在跳舞,一些人在健身,梁軍沒事可干,就站在一邊看熱鬧。
這時候旁邊過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站在了前面的一個人身邊,就在那站著,巴巴地看著那個人。
那個人在慢慢騰騰地喝著礦泉水,絲毫沒有理會旁邊有個人在看他,梁軍以為他要偷人家的錢包,就注意地看,過了好一會,那個人終于喝完了手里的礦泉水,沖旁邊那個蓬頭垢面的人看了一眼,卻把手里的礦泉水瓶扔向遠處,然後笑嘻嘻地看了看那個蓬頭垢面的人,
那個人什麼也不說,撒丫子去追那瓶礦泉水,還沒等跑到那里,就見到斜刺里過來一個人,率先把那水瓶撿了起來,蓬頭垢面的人,追了半天,瓶子被別人撿去了,自然惱火,就跟那個人吵了起來。
兩個人越吵越凶,附近看熱鬧的人,就很不以為然,道︰「一個水瓶子也吵。」
旁邊有人就道︰「不要小瞧那個瓶子,一個瓶子幾分錢,可是沒有本錢來的哦,有的人撿這個東西,一天就可以賺一百多的。」
旁邊還有人接口道︰「確實的,那些人收破爛,廢書,廢紙,廢瓶子,什麼都要,轉手一賣,可是賺得比咱們這些工作的人都多。」
這些人隨口說來,梁軍听到耳朵里,卻是算開了賬︰「我要是白天干了活,晚上下班也去撿瓶子,收廢紙,不又是一份收入嗎?」
這麼想著,就開始低著頭尋找起礦泉水瓶子來,不多時,就找了四、五個,礦泉水瓶子多了,就拿不過來了,梁軍就跑到小商店里,買個塑料袋。
但是,小商店里的店主看到梁軍手里拿著四五個礦泉水瓶子,就知道他是撿破爛的,當即沒有好氣地道︰「不賣,不賣,一個塑料袋幾厘錢,怎麼收你錢?要不然,你買點什麼東西,我送你一個。」
梁軍現在一毛錢都不舍得花,哪里舍得買它東西,就走出來,把自己的衣服月兌下來,把袖子一系,成了個洶袋,把礦泉水裝了進去。
拎著幾個礦泉水瓶子,東瞅西望的,再沒有多大的收獲了,就往回轉,不知不覺地轉到了一個銀行儲蓄所外,見到屋檐下,有兩個老頭,正在就著儲蓄所的門燈下棋,兩個老頭也看不出什麼歲數,但是旁邊卻有一瓶礦泉水,看樣子里面的水快喝沒了,梁軍專注于撿瓶子,看到瓶子就想要,便站在旁邊等著,順便看他們下棋,這一看不要緊,嚇了一跳。
兩個人手里沒有棋子,卻是用手指在水泥地上畫了個圍棋盤,那手指劃過水泥地面,水泥地面就像是在沙灘上滑過一般,立時刻下去半公分深的道道兒,梁軍以為看花了眼,揉揉眼楮再去看,沒有錯,就是齊齊整整刻出來的。這就給了他一個錯覺,這水泥地面相當松軟,便禁不住也去劃一下,卻是堅硬無比,根本劃不動。
這時候,兩個人開始走起棋來,兩個人俱各是用手指在那棋盤上一戳,就在棋盤上戳出個窩來,隨後兩個人你來我往,開始布起鎮來,有時候,誰把對方的棋子吃掉了,就用手指在那些窩上一抹,立刻把痕跡擦掉了。
梁軍看得呆了,也看傻了,兩個人的功夫俊,說的話他都听不懂,只是旁若無人地下棋。
過了多長時間,梁軍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雨,他也不知道,只是愣愣地看著兩個人,心里在猜測,兩個老頭是不是老神仙。
忽然,右手邊的那個老頭兒,朝他咳嗽了一聲︰「小兔崽子,下雨了,你沒看見嗎?把你那破玩意給我蓋上。」
梁軍便趕緊把里面的瓶子掏出來,把衣服給他蓋上,另一個老頭兒則撇嘴︰「這啥啊,還蓋點衣服,老子在東北,冰天雪地里光著身子一個小時,啥事沒有。」
听口音他就是個東北老頭兒,要梁軍蓋衣服的老頭不去理他,接著出招,最後,也不知道是幾點了,總之梁軍感覺到很長時間了,街上的人都稀少了。
東北老頭兒就道︰「休息了,休息了,不跟你玩了。」
蓋衣服的老頭兒,則說什麼也不干,道︰「你輸了,就是輸了,這麼可不行,你得留下憑證。」
東北老頭兒扭不過他,只好坐下,道︰「那你說怎麼弄?」
蓋衣服的老頭兒就說︰「把手掌留下,讓陝西黃瞎子來看看,當個見證。」
這話說的就像鬧著玩一樣,听到梁軍耳朵里,卻是渾身一震,不由得心跳加速起來。
把手掌留下,太狠了吧?
誰知,那東北老頭兒,竟然甕聲甕氣地道︰「那就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