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已是沒有可能,放手一搏還有一線機會。
「弟兄們,跟我沖啊!」陶成已經別無選擇,拔出「橫刀」率先沖了過去。眾兵勇見自家旅帥如此果勇,亦被激出了胸中的激情,一個個緊隨自家旅帥奮勇沖了上去。
「一群不自量力的東西!」楊亦伯輕蔑一笑,揮了揮手,示意「長槍手」上前「結果」這群莽夫。將令一下,城西垛口處待命的數十名長槍手立時端平了槍桿,朝沖擊者的下盤刺去。那一只只八尺「長槍」就如同吐信的毒蛇,襲向自己的獵物。
「啊。」一名兵勇被「長槍」擊中膝蓋,一時吃痛向前仰面倒了下去,他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長的是什麼樣便重重摔在夾城下的氈毯上,高聲申吟不止。
「沖,不要看兩邊。他們人少,我們總有人能沖過去。」陶成大聲呼喝著給弟兄們打氣,敵方在城西垛口處的守軍不足二十,只要有人沖上了牆頭,形勢便會發生逆轉
與此同時,李括麾下的新三旅已是繞到了城南。起初城樓上的守軍對他們這支高速移動的偏軍還很警惕,在發現他們只是虛張聲勢後也漸漸懈怠了下來,任由他們圍著城牆跑圈。
李括回首朝城西方向望了望,見雙方激戰已至白熱化,咬了咬牙沉聲命令道︰「傳我的將令,新三旅所有兵勇皆餃枚攀行,不得聲張!」(注1)
濮大錘已是恨得牙癢癢,听到這句話拍了拍大腿,低聲傳令道︰「旅帥大人有令,全軍餃枚攀行,不得發出聲響。待爬上城樓,殺他娘的個底朝天!」濮大錘奮力揮舞著將旗,最後毅然的指向城牆頂部的垛口。
眾兵勇皆是取出別于腰間的木枚含于口中,輕手抽出系于腰間的繩索奮力朝城牆頂部的垛口拋去。
「叮,叮」鑌鐵鉤子踫到牆壁發出輕微的聲響,眾人皆是深吸了一口氣。
「我說老王,剛才是什麼聲音?」南牆上留守的一個守衛似察覺到了什麼,低聲提醒道。
「啥?」
「我說有什麼聲響,你沒听見嗎?」
「有他娘的聲響,你別在這草木皆兵了。城北面,西邊打得正酣,敵軍哪會有閑工夫分兵來攻南城。估計是只耗子,你別疑神疑鬼了,快點壓。壓大還是壓小,輸了可不許賴賬!」老王頭沒好氣的夾了老搭檔一眼,打趣道。
「貼著牆壁,都別發出聲!」竇青行軍經驗豐富,低聲提醒道。
那守衛抬首朝城下望了望,見沒有人影也有些悻悻然,遂轉身與老伙計一道押寶去了。
「吁。」眾人齊舒了一口氣,如若剛才那守衛走到垛口朝下一望,眾人便無所遁形。只需高聲呼喝一聲,來上二十兵勇便能將堡塞南牆封鎖個水泄不通,眾人要想出奇制勝便絕無可能。
「都輕聲些,手腳麻利點!」竇青不住提點著袍澤,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場豪賭。雖然常言道,兵者詭道也。但似如此大膽激進的戰術,他還從沒有遇到過。
眾兵勇緊緊抓著繩索,一步步的朝城頂挪去。雖然連夜建成的堡塞多是用蒲包堆積,但事後大伙兒用糯米粘土填了縫,又撒上了一桶桶的桐油。雖然城牆看上去坑坑窪窪,有許多落腳點,但實際上比光滑的石牆仍難攀援。
一尺、兩尺無聲的寂寞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虛汗從手心滲出來,使得本就不易握束的繩索變得更為油滑難持。一個新兵一腳沒有踩穩,朝下劃了一步。
「嗚,嗚嗚」低沉的呼鳴從口中傳出,眾人皆是一驚。竇青一把拽住新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心行事。那人委屈的點了點頭,拽緊了繩索便又上前攀去。
九尺、十尺。近了,近了攀爬至據城頭一半,李括的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求生。這是他獨領一旅的第一次攻城戰,這是他證明自己的絕好機會,一定要把握住它,少年緊緊的攥了攥繩索。
數百名兵勇便在古銅色的牆壁上攀援著,宛若靈猿
又一架雲梯被守城方掀了下去,連帶著正在攀援的三名兵勇一齊重重的摔在了氈毯上。不過顯然守城方的「滾木」和「滾油」都用的差不多了,新兵們明顯感受到自己上方壓力的減小。
「沖,他們沒守城器械了。跟我沖上去!」一個火長模樣的漢子大聲呼喝著,力圖穩住幾近潰散的軍心。他左躲右閃,奮力攀援。在距垛口只有兩尺的時候奮力一躍竟是跳上了城牆。
「唔。」剛剛站穩腳步,漢子便兜頭一刀「做掉」了一個守軍。可還沒等他找到下一個目標,憤怒的守軍便圍攏過來,一人一刀將他砍成了「肉醬」
眾新兵見火長大人「慘死」城頭,一時都失了攀援的勇氣。守軍抓住機會,一齊用力將一架架緊扣在垛口的雲梯用力掀翻了去。
「旅帥大人,我們撐不住了啊!」一個個新兵從城北的主牆上摔了下來,看著一個個「陣亡」的弟兄,二隊隊長元有德苦著一張臉,向自家旅帥報訴。
「撐不住了也得撐!」吳海捶打著自己的額頭,喝道。自己一旅的損失太大了,一百來個攻城的弟兄已經「犧牲」了一半。倘若再這麼僵持下去,自己旅營很有可能全軍覆沒。但他不能退縮,他要給袍澤爭取時間。
吳海抬首望了望城西的夾道,發出一聲長嘆
他這時卻不知道,城西的陶成所部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境地。僅僅用了十幾個長槍手,守軍便完全封鎖住了垛口,臨時搭起的馬道太過狹窄,長槍手根本不需花費什麼心思,只需握住那桿八尺長的長槍沖眾人下盤一掃,便能「結果」一票人等。
「跟他們拼了,抱成團,沖過去!」陶成像一個野獸一般嘶吼著,現在已經談不上任何戰術可言。如若不突破這道防線,自己旅營的一百來號弟兄全得「橫死」在這狹長的馬道。抱成團快速的沖擊過去,總有袍澤能到對面城頂。「殺」一個夠本兒,「殺」兩個賺一個!
急紅了眼的二旅兵勇戰斗力大增,前排的士兵已經在與長槍手近身搏斗。長槍雖然覆蓋面積大,卻沒有「橫刀」來的靈活。陶成抽出腰間「橫刀」兜頭便朝一名身材健碩的長槍手砍去。待得長槍手反應過來,力圖反抗自衛時腰間已是多了三道白線。長槍手懊喪的將兵器往地上一扔,垂首而去。陶成卻並不停歇,側身一轉躲過一支迎面射來的羽箭便有朝下一個目標砍去。他不能停下來,後面的弟兄需要時間登上城牆。自己多「殺」一個人,他們便有更大的機會奪下這個垛口。陶成機械般的「收割」著生命,在夾道上憋悶的窩火瞬間傾瀉而出。
「跳上城牆去,貼著身子跟他們纏斗!」陶成高聲呼喝著,他已為袍澤們打開了一個缺口。弟兄們要做的便是沿著這個缺口沖進去,將他撕扯的越來越大
「不對,老王,這不是耗子的聲音!」南牆守衛耳廓顫了顫,听到了粗重的喘息聲。他匆匆跑到垛口出,朝下一望瞬間嚇得跌坐在地上。近百名敵軍竟然沿著城南攀爬了上來,他們還有五六尺便要爬上城樓了!
「敵襲,敵襲!」守衛爬轉過身,沖城樓正中的方向呼喝著奔跑過去。他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此時他只希望這個錯誤發現的不是太晚
注1︰古代行軍打仗為了隱蔽,常常要做消聲處理。經常「人皆餃枚,馬皆裹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