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相府內,宇文辰逸坐在上座,司徒珺瑤正為他斟酒。
「辰逸,有不開心的事嗎?」
「沒。」宇文辰逸微笑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司徒珺瑤也喝了幾杯酒,加上跟宇文辰逸說了幾句話,臉色泛起了紅暈。
「姐姐你不舒服嗎?」司徒玉看到姐姐一臉紅彤彤的樣子,擔心地問道。正在忙著喝酒的東方夜和司徒旭听言,忙回頭看向她惚。
司徒旭見此放聲大笑,「玉兒,你懂什麼,肯定是你逸哥哥讓她開心了。」
「哥……」司徒珺瑤低下頭,臉卻更紅了。
宇文辰逸的神情有些恍惚,記得第一次初見莫依時,她也是這般嬌羞溫。
手,滑上她的下巴,輕輕抬起。
司徒玉的眼楮瞪得很大,很大,東方夜卻將手中的酒杯握緊。
「以後,不要喝酒了。」
這一聲,不大,卻使在場的所有人听得清晰。
「你也要注意身子。」
所謂的郎情妾意卻也不過如此。
對上她的眸,宇文辰逸才緩過神來,這不是落落。匆忙將手放下,二人無言。
東方夜將一切盡收眼底,端起酒杯,兀自飲盡。
夜越來越深,餐桌上早已杯盤狼藉,東方夜和司徒旭醉得已經不省人事,司徒玉則因不勝酒力也已回房睡下,此刻只剩宇文辰逸和司徒珺瑤兩人。
月色,分外妖嬈。
「辰逸,我們出去走走吧。」司徒珺瑤看著他,他的身後就是一片星空。美輪美奐。
宇文辰逸點頭,這個時候醒醒酒也是好的。
在珺瑤的帶領下,走著走著就到了她的院落,剛入門宇文辰逸便看到了院內的合歡樹,當日所種合歡,蓋已婷婷矣,昔日悲歡離合,一任風雨無情。
停住腳步,宇文辰逸看了看身邊的司徒珺瑤,只听她說道︰「辰逸,還記得嗎,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暮春時節,高高低低的槐樹枝葉間,花絮成串,相擁羞笑,色如素錦,因為自己素習那份香氣,所以珺瑤便求爹爹命人種下,此時早已開的嬌艷,白花花的一片,像一串串的鈴鐺,在微風中叮叮作響。
那天她身著粉紅色的長裙,跟著師父學習跳舞,小小的她早已被父親灌輸了入宮的思想,她亦知女子命中注定隨世沉浮,縱無可奈何。適逢那日宇文辰逸隨同師父第一次來到相府與司徒旭學習武功,不經意間看到正在起舞的珺瑤。「呀!」小珺瑤一不小心在台階上踩空,險些滑下,小辰逸忙走過去,將她扶起。小珺瑤一抬頭,看到了面前的男子,粉女敕的臉龐,水汪汪的瞳,眉宇里的溫柔。
只是那一眼,便將小珺瑤困在里面,不能自拔。
「你沒事吧。」清甜的聲音,讓珺瑤一恍惚,紅了臉。
「沒事,謝謝你。」她緊張地回答道。
小孩子的世界,永遠都是一片明淨。此刻他們兩人早已玩成一片,蕩著腿,坐在花園的台階上,手里抓著一大把的瓜子。
「你們院子好香啊。」
「嗯,是啊,是槐花香,還可以釀蜂蜜呢,就是那種很甜很甜的黏糊糊的東西。」小珺瑤把瓜子皮在嘴里又含了含,她喜歡瓜子皮的味道。
「奧,但是我喜歡合歡樹。清香襲人,日落而合,日出而開。花葉清奇,綠陰如傘。還有這名字,合歡,合歡,多美啊。」小辰逸仰著頭,臉上浮出一抹微笑。
「哇,小哥哥喜歡合歡樹啊,那我們去種一棵吧。」
于是兩人一下午的時間都在忙著種樹,澆水,最後,她們還在樹上刻了兩個字,「合歡」。
小辰逸拍拍胳膊上的土,起身,此時晚風襲來,院內的槐花簌簌落下,帶著些許清香,隨意奔散,將兩人包裹在一片幸福之中。
那一幕在小珺瑤的記憶力成為永恆。
珺瑤將手撫向那「合歡」二字,昔日兩人用手一筆筆慢慢刻下,今日時光荏苒,幼時的字跡變得更為真切。
「辰逸,你知道嗎,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感謝上蒼,讓我可以遇見你,更不知該如何感謝這棵小小的合歡樹,能讓我如此持續的去愛你。」每次思念,她總會默默走到合歡樹前一次又一次的摩挲著那些字跡,斑斑點點,歲月如梭,早已不復當時,只是那份愛戀日久彌新。
「珺瑤……」宇文辰逸不知該說些什麼,十年的時光,很長,長到讓稚女敕的他月兌去青澀,成為璃月太子,又很短,短到倏忽之間,很多事,已為陳跡。
珺瑤看著若有所思的他,忍不住,伸手摟住他的腰,在他的懷里尋找一份遺落的溫暖。宇文辰逸默默的接受著,用手將珺瑤臉頰的碎發撫至耳後,輕輕說道「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多年。」
對不起,對不起這匆匆的歲月;對不起這默默的情義,對不起這沉沉的命運。
這句對不起,她的心早已化為一池春水,這句對不起,讓她多年平靜如水的心泛起陣陣漣漪。
她等來了,在這合歡樹下,她等來了自己的渴望已久的幸福。一行清淚緩緩從眼角溢出,「辰逸。」
抬頭,將唇輕輕貼上,宇文辰逸先是一愣,後來安靜的閉上了眼楮。
輕柔的吻,沒有那麼多的激情,卻淡淡的動人心扉。他不想辜負她,他和莫依的夢也該醒來,那個女子,他喜歡,欣賞,更心疼,而懷中的女子,他接受,這是一份承諾,更是一份責任。
身後突然傳來一絲聲響,兩人一驚,珺瑤忙把頭低下,宇文辰逸轉身看到了微醺的東方夜,明亮的瞳,在黑夜如同一把劍,刺向他的心。
「我沒什麼,只是過來看看。」未等宇文辰逸說什麼,東方夜便急忙轉身離開,夜風將他的衣角吹起,被酒打濕的衣服開始變涼,他一路漫無目的的走著,心里一絲絲仿佛被扯開,從未有過的痛苦,讓他忍不住打顫。
這一天還是來了,他早知道這樣的結局。只是無奈愛情總是此般。
「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安靜的夜空無人回應他的憂傷,無人撫平他的悲涼。東方夜跌跌撞撞,拿著酒壇大口大口灌入,胃里早已翻江倒海的疼痛,只有疼,才能讓他忘卻自己的心,放逐自己。
抽出身邊的劍,默默舞著,東方夜記得初見珺瑤的場景,安靜的她,如同一束百合,香氣沁入心脾,他橫的一劍將思緒打亂,忘記,忘記。手下的力道更大了,劍劍凶狠猛烈,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劍氣掃過之地,均是一片荒蕪。
「 」的一聲,是劍與劍相踫的聲音。望了望出劍的男子,東方夜劍下更狠了,飄若驚龍,劍劍刺中要害,天地間充滿了肅殺之氣。對方不攻只守,一張一弛,劍下早已激起點點火光。東方夜見打不過,忽而一個凌空,輕輕跳轉,向對方的胸膛刺去,只見來人劍走偏鋒,將劍柄一轉,一個精靈的轉身,劍未至身前,反而用劍柄戕了東方夜,東方夜往身後一退,將劍收起。
「宇文,我輸了!」是的他輸了,輸在了功夫上,更輸在了感情上,袖中的犬緊緊攥起,「替我好好照顧珺瑤,她是個好女子,莫辜負了她一片真心。」
宇文辰逸輕輕點頭,東方夜轉身離去,雖敗猶榮,他突然想到了這個詞,諷刺地抓起酒壇猛灌幾口,消失在夜空里。
這一次,他要華麗的退場。
匆匆趕來的司徒珺瑤看著滿地的狼藉和宇文辰逸手中的劍,忙問道「辰逸,東方他……」
「沒什麼。回去休息吧。」
見宇文辰逸這番淡定,司徒珺瑤終究不再說什麼,緊緊尾隨他而去,宇文辰逸回到太子府,徑直走進書房,一夜未眠。
這個世界上,兩個離他最近的人,卻終究被他推開。
一個莫依,一個東方夜。
他忽然想起三人一起的情景,那麼短暫,卻那麼永恆。
他一直在努力地去做一個皇子,努力去做一個太子,他朝,他更會努力做一個君王,只是這樣的努力對他來說,真的有意義嗎?
夜,很靜,很長……
東方夜踉踉蹌蹌的走出丞相府,街道上空無一人,搖搖壇子,發現早已空無一物,于是想找個喝酒的去出,順著街道走了很久,酒店早已關門,忽而眼前一亮,看到一處燈火輝煌,便挪著步子朝前走去。
「美仙院」三個大字進入視線,冷笑一聲,拔腿而入。
姑娘們看到一身酒氣的大帥哥都忙向前走去,誰知東方夜大手一揮,毫不客氣的將那些女子推在一邊。王媽媽見此忙走向前,「唉吆,公子,姑娘們不合口味?」
東方夜不耐煩的將一錠金元寶丟在桌上,「莫依,我找莫依!」
「莫依?」王媽媽听言,眉頭緊皺,莫依早已不在了怎麼會又生這樣的事端?
樓上,蘭兒和蘇紫落听到動靜,也忙走下樓去。
說來也巧,今日宇文辰逸走後,蘇紫落便來美仙院討酒喝,沒想到會踫見自己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