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小商品市場搬遷後，名氣越來越大，規模宏大的場面，數也數不清的攤位，無所不有的商品種類，讓每一位參觀者新奇、刺激、嘆為觀止。來山陽視察或慕名小商品市場而來的各級領導，看了市場都連連叫好，可是真正讓他評價市場則十分謹慎，不作實質性的肯定。新聞媒體的記者就少了許多顧忌，看過市場都很有創作**，認為找到了很好的新聞題材，回去都大作報道。國梁經常陪同官員和新聞媒體的記者參觀市場。他對一些官員閃爍其詞極為不滿，他要借新聞記者的口把官員不敢說的話說出來。他同縣政府接待辦配合得很好，凡有外地記者來山陽，一律盛情款待，都有專人陪同，臨走送他們一套宣傳資料和精美的紀念品。
有一次，他陪同省電視台記者參觀市場，轉來轉去，轉到程秀芳的攤位前。當記者听說攤主是龔部長的同學，非得采訪程秀芳不可。秀芳開始還不好意思接受采訪，但一旦出現在鏡頭面前，反而顯得落落大方，無論讓她談市場的發展過程還是談自己的生意，都能侃侃而談，思路清晰，口齒清楚。後來在省電視台一播放，讓人看呆了，電視上的程秀芳是那麼端莊秀麗，人家還以為是電影明星呢。許多領導看了，都很驚奇︰人家都說山陽小商品市場檔次不高，你看那里的經營者多麼有氣質，講話多有水準！
後來許多新聞媒介，一到市場就指名要采訪程秀芳，程秀芳接受采訪也越來越老練，講話水平也越來越高。有一次，國梁又帶記者去采訪她，跟她開玩笑說，你可以做市場代言人了。秀芳說︰「難道我還沒有資格做代言人嗎，我是市場個體勞動協負責人，最早市場經營者，市場抗稅協稅協會會長，生意也沒比別人差。」國梁想想也是，後來跟記者介紹時，就半假半真地說︰這是市場代言人。電視形象和報紙名字反復出現後，後來領導人來市場視察也要見見她，跟她握個手，說幾句話，照個相。這些跟領導人的合影，給秀芳手下人搜集起來，掛在山陽時裝廠樓房的走廊上。
山陽時裝廠其實是程秀芳獨資創辦的，但鑒于當時的形勢戴了個「紅帽子」，作為城關鎮的集體企業。在1986年山陽鄉鎮企業排行榜上，山陽時裝廠名列前十強。山陽時裝廠廠房在當時來說夠氣派的，在繁華的南門街一溜十幾間，一樓是店面，上面二至六層全是車間。在市場上，人家賣服裝是論箱賣，秀芳是論車賣，一個客商就能買走一汽車，也有老客戶直接到南門街廠里進貨。幾年中，工商局、鄉企局、稅務局都評她是先進。後來秀芳被選為山陽縣人民代表，緊接著又被選為銀山市人民代表，成了小商品市場真正的代言人。
國梁和秀芳兩人都沒想到，這兩年兩人雖然經常見面，但見面會是這樣的方式，這樣的場合。當兩人見面時，表面上雖然平靜如水，但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涌上心頭。有時趁別人不注意時，默默地對視一眼，既甜蜜又酸痛。一次，記者采訪完後，秀芳當眾人面對國梁說︰「龔部長，等會兒你陪完客人，給我打個電話好嗎，我有事找你談。就打廠里那個電話好了，我馬上就到廠里去了。」
國梁知道，沒特別要緊的事，秀芳是不會這樣找他的。
果然，秀芳要同國梁談一件重要事情︰她的丈夫常勇馬上要轉業，找個什麼工作好？秀芳告訴國梁，常勇是營級干部，在部隊是干偵察兵的，參加過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偵察兵？應該干公安比較合適。國梁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他對秀芳說︰「程清表哥也很快就要轉業，也參加過79年自衛反擊戰，弄不好他們還是戰友，兩人兵種也差不多，程清表哥是特種兵。這兩種兵轉業，進公安局最合適。山陽這兩年繁榮起來後，社會治安不好，公安局正缺人手呢？」秀芳一貫對警察景象不好。常勇也對她說過，可能會干警察，可是秀芳不甘心，想讓他進稅務局，沒想到國梁開口也是警察，莫非是命中注定的？秀芳仍不死心，又問國梁︰「難道非得當警察？稅務局或工商局有可能進嗎？」國梁清楚，從常勇的部隊老本行來說，進公安局容易受提拔，進稅務局或工商局就難說了。但這個話無法對秀芳說。于是說︰「還是讓常勇回來一起商量吧，程清表哥是決定干警察了。」
過幾天，常勇和程清表哥楊亮都為找工作的事請假回家了。他們倆果然是戰友，同一年入伍，在同一個軍當兵。
秀芳在稠州大酒店擺了一桌，把大家都叫來商量。國梁夫婦、程清夫婦、大海夫婦、楊亮夫婦都邀請來了。其實秀芳開這個酒會，如果為讓朋友聚一聚是成功的，如果為了商量常勇的工作是失敗的。常勇在酒桌上表示，除了當警察，其它工作都不想去，要是當不成警察那是沒辦法。而酒桌上的人幾乎都支持常勇的想法，把秀芳急得想哭。常勇和楊亮都是好酒量，他們一邊喝酒，一邊一唱一和地說，稅務上門討錢繳稅，工商處理些雞毛蒜皮的事，婆婆媽媽的，像娘們干的活，只有干警察保一方平方才是男子漢的活。見秀芳著急，國梁又反過來勸常勇︰「部隊辛苦這麼些年了，轉業回來應該安穩一點。警察太忙，家里照顧不了，干稅務或工商還可以幫幫秀芳。」常勇不以為然︰「她賺她的錢，我干我的工作，一個大男人跟在一個女人後面算什麼？」秀芳听常勇講話時，板著臉孔，很不高興。幾個女的也勸常勇，但常勇始終不為所動。最後還是國梁一句話，讓秀芳轉而堅決支持常勇當警察。
國梁說︰「秀芳，你爸媽的事總得有人去辦吧。」秀芳听後渾身一激凌，將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礅，激動地喊道︰「國梁，你為啥不早說呢？」酒杯礅在桌上，碎了，秀芳站起身來，大叫︰「服務員拿個大點酒杯來！」秀芳倒滿酒，對著身旁的常勇說︰「常勇，我支持你當警察，我爸媽的事就靠你了。」常勇當然清楚秀芳說話的含義，一揚脖倒進一杯酒，然後「啪」地一個敬禮，開心地喊道︰「保證完成任務，請首長放心！」鬧得滿桌哄堂大笑。
方向性問題解決後，大家開始商量實施步驟。國梁說︰「公安局幾個局長以及組織部方面，由我去打招呼。但張群兼著政法委書記，他那里由程清讓張賽英陪同去找，秀芳也可以自己去找，我實在不想看見他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實在不行，我寧可去找項書記。不過，從目前情況看來兩人進公安局問題不大，只是職務問題。正營級干部轉業，前兩年還可以做個副局級，現在不行，能搞個中層就不錯了。」
國梁把公安局幾個領導叫在一起吃飯，常勇和楊亮也參加。公安局幾個領導全部滿口答應，劉至強拍著胸脯說︰「龔部長，我們是同學，誰跟誰呀，你的事不幫還幫誰呢？張書記那里我也會去講的。」當國梁談起職務問題時，樓進局長表示可以考慮公布一個中層職務，回頭黨委再研究。
兩個月後，常勇和楊亮兩人一起月兌下軍裝換上警服，常勇的職務是治安大隊副大隊長，楊亮的職務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