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台上,警鈴猛然炸響,紅燈不斷閃爍,三床似乎沒有問題啊,雖然疑惑,小護士還是慌慌張張奔向重癥監護室。
好不容易熬過一年實習期,結束了給醫院交錢實習,終于開始了轉正之後‘回本兒’的幸福生活,小護士可不想因為病人的投訴而就此結束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雖說上班是痛苦的,但是沒有收入的日子更辛苦,誰讓這該死的護士好賴還算個正規編制的職業呢?
小護士慌忙推開重癥監護室的房門,只見三床的女病人依然昏迷不醒,還有一男一女站在床邊,這兩人她很熟識,男的是三床的兒子,女的自然是她兒子的女朋友。
看到這兩人在床邊,小護士微微安心,因為早已熟識,雖然不知道怎麼稱呼,但她還算清楚兩人的為人,都還挺隨和的。
「你們是怎麼做事的?!」
男的出乎意料的一聲怒吼,將小護士擊的猛是一愣。
「藥打上就沒人管了?!幸好我們來的及時,要是回血了,你們誰負責?!你麼?!」
小護士第一次見往常一直很和煦的男孩兒像一頭雄獅般怒吼,突如其來的反差。嚇得她猛然一哆嗦。
「啊…對不起!我這就去拿藥。」
小護士慌忙跑向護士台,端起早已配好的藥,再次慌慌張張回到了重癥監護室。
小護士期期艾艾不敢上前,旁邊的女孩兒拉了一下那男孩兒。
那男孩兒才冷哼一聲讓開床邊。
小護士托著藥盤畏畏縮縮的來到床邊,這才發現三床的床頭,那懸掛著的藥瓶已經空空如也,只有輸液管里還有少許藥液。
換藥的時候,連嚇帶緊張的小護士幾次都差點將手中的藥瓶摔在地上。
換完藥瓶,小護士摘下用藥記錄,準備填寫,當她要填寫時間時,因為還沒從驚懼中恢復過來,就在口袋中的手機,幾次都沒有翻找出來。
「不用看了,四點五十二!」
一直在旁冷眼注視她的男孩兒一聲冷哼,沖她揚了揚自己的手機,小護士清楚的看到屏幕上那組阿拉伯數字,趕忙紅著臉寫在記錄上。
「那個…真的對不起啊大哥,我…我不是故意……」
小護士期期艾艾,模樣委屈至極的像那男孩兒道歉。
男孩兒不領情的一聲冷哼,似乎又想張嘴訓斥,卻被旁邊的女孩兒拉住,小護士在女孩兒的示意下趕忙逃出了病房。
臨出門,小護士滿心委屈中帶著點點疑惑,在門口呆了呆,三點半用上的藥,一分鐘三十滴的限制滴速,的藥怎麼幾乎在一個小時內就沒有了?
小護士疑惑的回頭,猛然看到男孩兒冰冷的眼神,嚇的她趕忙逃了出去。
房門關上,靜听急促的腳步越來越遠。
「這樣不行,一瓶藥就是三千,一天三瓶,早上才打上去的八萬塊錢,加上水果給的三萬六,要不了幾天就會完,有什麼辦法能很快的弄到錢?!我需要錢!」
郝允抓著用藥記錄,死死攥在手里,眼神凶狠的讓人害怕。
「大乖,別這樣好麼?總會有辦法的。」林小莫眼楮泛紅,想要抱住郝允,卻扳不動郝允那僵直的身子。
愣了許久,郝允似乎清醒了許多,轉身歉疚的拉起林小莫的手,「對不起,你那店鋪就這麼沒了。」
林小莫溫柔的抬起一手,輕輕的撫模著郝允那憔悴的臉龐,「傻瓜,是我不好,我的店只能賣八萬,要是八十萬,阿姨她……」
林小莫眼楮隱隱泛著淚光,再也說不下去,和郝允一起轉頭看向床上那張更加憔悴,始終沒有醒來過的臉龐。
郝允狠狠咬牙,「你先在這兒應付下,我出去下!媽媽已經這樣,我就算綁著也要把他綁進醫院!昨天他沒回家,應該是在這兒陪媽媽,可是今天他去哪了?一天都沒見著他,都這時候了,他沒來醫院到底在哪?!」
郝允說著就松開手沖出病房,身後傳來林小莫焦急關切的囑咐,「你別慌,路上慢點!一定沒事兒的!」
護士台前,小護士紅著眼楮,心里十分害怕,剛才那一男一女要是投訴自己怎麼辦啊,以護士長那脾氣,一番訓斥是小,要是一怒之下二話不說給個辭退通知書,那自己可怎麼辦啊?
就在此時,小護士听到一聲房門開合的聲響,循聲望去,只見重癥監護室的那男孩兒正步伐焦急的離開。
小護士更加害怕了,思前想後,小護士覺得那個姐姐似乎挺好說話,當下便打定主意,從口袋里翻出手機,劃開之後按下了通話鍵。
「李姐,我現在當班出不去,我想麻煩你點事兒,你上班的時候幫我帶點兒營養品吧,到時候我給你錢……」
郝允騎著電動一路飛奔,不知闖過多少紅燈,引來多少咒罵,帶來多少急促的剎車聲。
郝允心如亂麻,滿腦子都是不該出現的畫面,爸爸一人在家,昏倒在地;或者癱倒在大街上,被人指指點點的圍觀;又或者自己的手機猝然響起,接到了120焦急的問詢電話…….
郝允不敢想下去,只能拼命的將電門兒一扭到底。
隨著一聲急促的剎車聲,郝允也不管翻倒的電動車是否擋了雜亂的大院,那僅供人出入的窄道。
向著自家死命的沖去,也顧不得在樓道里撞著了哪位叔叔阿姨,伯伯嬸嬸。
猶豫又焦急的打開防盜門,郝允終于看見自己的父親郝國良正安然的坐在沙發上忙著什麼,緊繃的心緒終于崩斷。
郝允無力的靠著牆邊坐下,喘起了粗氣。
「小允?!你這是怎麼了?」
郝國良循聲扭頭,頓時大驚失色,從沙發上趕忙站起,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攙起郝允。
「沒事,爸,我沒事。」
郝允笑了,從媽媽住院後,第一次笑的那麼安心。
「真的沒事?」郝國良有些疑惑,最終還是願意相信自己孩子的話。郝允站起,隨手反過來攙著郝國良在沙發上坐下。
「爸,你就別操我的心了,我真沒事兒。爸,我就是想……想給你商量個事兒。」
「哦?」郝國良一愣,轉而笑了起來,「臭小子,有什麼事兒就說吧,我兒子還學會用商量這個詞兒了。對了,去醫院了麼?看過你媽了麼?」
「嗯,小莫在醫院呢,我剛回來……我想…我想…….」
郝允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說,這邊郝國良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你小子怎麼就是不懂事兒啊,你讓她在那干嘛?小莫這孩子還不遭罪?!她都把自己店賣了給咱湊了八萬塊錢,你還讓她在醫院陪著你媽?!你媽都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你就讓她這麼耗著?!」
「爸,不是…你听我說……」
「什麼不是?!」郝國良一把打斷郝允,「我現在給你兩條路,一!要麼跟小莫分手,小莫是個好姑娘,咱家都這樣了,不能再拖累人家了;二!要麼下個星期你倆結婚,爸給不了你什麼,這房子到時候就是你們倆的了,我在醫院附近租個小房子,看著你媽,不行我就住醫院,給他們打個零工啥的。
我想好了,反正因為你媽的病,咱把能借的親戚已經借遍了,也都得罪了,小莫這孩子要是真心跟你過,也不在乎規矩的話,咱誰也不請了,你們倆旅游結婚得了。」
「什麼?!」郝允噌的一下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行!我不結婚!爸,咱家房本呢?你把房本給我,我把房子賣了,一定能治好媽和你的病,一定能!」
郝國良一驚,「誰跟你說我病了?!」
郝允瞪著猩紅的眼楮直視郝國良,「爸,你就別騙我了,化驗單是我去拿的,你…你是……」
「你是說這個化驗單麼?」郝國良不知從何處翻出一張化驗單,在郝允面前展開,上面清清楚楚寫著輕度肺炎,「我給你整房間的時候,發現了那化驗單,我又去醫院查了一次,醫生說是誤診。」
郝國良聲音很平淡,郝允卻愣在一旁。
回過神的郝允,猛然轉身沖進自己的房間,發現房間中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
郝允倉皇的拉開抽屜,原本在內的那張化驗單已經消失不見,郝允又趕忙往下翻,藏在抽屜深處的一本薄薄的筆記本還安然的在原處,似乎沒有被翻動的痕跡。
郝允稍稍安心,合上抽屜轉身出門。
「爸!求求你,把房子賣了,我不結婚,我不能失去你們兩個!」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郝允捂著臉,一臉不可思議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從來沒有打過自己的父親。
郝國良雙眼通紅,滿是老繭的巴掌舉得老高,「你長大了,小莫又是個好姑娘,你說你有什麼?沒工作,沒收入,還有個沒本事的老爸……你憑什麼讓人家姑娘等你?!
你媽的病……現在能拖一天是一天,但我倆不能拖累你啊,這房子不能賣,只能給你結婚用!好兒子,你就听我一句……是爸對不起你,是爸沒本事,算我求你……你媽這邊你就不用不管了,趕緊結婚,讓你媽安心,也讓我……安心!」
郝國良痛苦的閉上眼,郝允哭倒在地,緊緊的抱著父親的腿,父親的話不知道他是否听了進去,他只是一遍遍的重復著「一定能!一定能!一定……能!」
許久之後,郝國良拉起郝允,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轉身走到沙發前拿起一個嶄新的沖鋒衣,滿臉慈愛的給郝允披上,「這個月二十五號是你生日,你媽一直念叨,‘我家小允啊,一直沒過過一個像樣的生日。’她那天醒來的時候,再三叮囑我一定要給你過個生日,你不是喜歡沖鋒衣麼?這是你媽還沒病時早就給你買好的,她沒機會給你穿上,爸替你媽給你穿上,看看合適不合適,好孩子,以後爸媽要是不在了,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生日!」
郝國良替郝允拉展外套,郝允抱著父親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