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狼王的禁愛︰替寵新妃 替寵新妃【001】

作者 ︰ 點點雨

花殘了,殘了。

草原里的生機已蕩然無存。

抓著那紙條,攥在手心里,生生的燙手般。

腦子里很亂,但是有一個認知卻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我要離開這里。

是的,我一定要離開這里,即使出家做了姑子去也好過被人算計了好。

這落軒閣我一天也不要再呆下去了。

可是小鳥的籠子外到處都是老鷹的爪子印,想要飛出去那是何其的難。

我呆呆的坐著,一動也不想動,甚至連那九夫人的信也懶怠去看了。

看了徒增傷感。

想家,更想娘。

隨手將信揣在懷里,家信,讓它暖暖我此時紊亂的心緒。

白天,這落軒閣的門外是從來沒有斷過守衛的,可拉能進來已是奇跡了。

我想著,腦子里已在暗暗的計劃了。

黎安,若清,在巴魯刺我只有他們兩個親人了,我們三個一起來就要一起走。先離了這巴魯刺再說吧。

想要浪跡天涯,可是那與我同路的卻絕不可能是黎安,雲彩兒也嫁了,我與他終于是斷得干干淨淨了。

可是,要想離開這巴魯刺我必須要得到他的幫助。

「塔娜仁。」我叫道。若清這小妮子一見了黎安就沒了蹤跡。那麼就叫塔娜仁吧。

一個陌生的侍女慌張的走進來稟道︰「王妃,塔娜仁病了,就由著奴婢當差。」

「哦。去吩咐廚房幫我準備一些東西。」

我刷刷的拿了筆在一張紙上寫到沙參、玉竹各15克,清月草10克,粳米60克。

寫好了,我隨手遞給她道︰「就告訴廚房說我今天要親自給大汗煮一些粥飯。」

我要親自煮呢,他會高興吧,只是無論他的喜與悲都不會再讓我心動了。

侍女回來時,我已撫平了紛亂的一顆心。

「王妃,一切都備好了。王妃這就要去廚房嗎?」

「嗯。你帶路吧。」

出了門,雪雖殘了,卻還是白亮的刺眼,我四處打量著我的落軒閣,才住進來幾天而已,自己的住處竟然連自己也不熟悉。

圍牆,嚴嚴實實地圍牆,望也望不到盡頭,圖爾丹可真是細心呢,那圍牆的工程比起柵欄來可是要麻煩多了,而他居然都一一做到了。

那門口的侍衛筆直的站著,很盡心盡責的樣子。

一路走一路在心里盤算著。

進了廚房,我挽起了袖子,親自動手煮起我的粥來,所有的備料下人們都已經洗好了,我只是做個樣子而已,把那沙參、玉竹和清月草就白布包緊了,放進白鍋里,添了粳米和水,大火加熱,待滾開了之後再吩咐下人慢慢的添火,越小越小的火勢才最好,用這樣的文火煮起來的粥吃起來一定味道鮮美,稠稠的感覺,是我最喜歡的。

可是今夜,這粥即使再好,我也沒了胃口。

水滾開了,听著米在鍋里面咕咚咕咚的響,一股普通人家那種溫馨的家居生活飄散在心頭,那感覺卻更是讓人傷感,也許窮其一生我也不會有那樣的幸福了,這看似平凡的日子卻是我無論如何也求不到的。

粥煮好了,我用食盒盛了,讓侍女端出來,一路回到了我的屋子。

若清終于回來了,這丫頭真是沒心沒肺的,雲彩兒已嫁了,她又能有什麼想頭呢,唉,她應該離黎安越來越遠才是。

只是,此時我已沒有心思來與她說起這些。心亂的很,還是先解決了自己的人生吧。

「若清,把這食盒送去給大汗吧。」我沉聲向她說道。

「是,小姐。」那一聲小姐更是讓我感動,在這異地,我也只能與她相依為命了,除此的人也再無可信的了。

看著她一路走出去,我也開始進食了,總是要有力氣要有好身體才能逃吧。

吃罷晚膳,沐浴更衣,那一封家信隨手被我掖在了枕頭下。

一身大紅的薄紗將自己打扮的分外妖嬈。總是要做一出戲,有時候我也只能無奈。

隨意的拈了一本書在手上,斜倚在那暖暖的榻上,卻無心那書里的故事,人只在悄悄的注意著那門的開闔。

即使明里知道他甚至連一個孩子也不給我的時候,我還是要取悅于他,我的離開,我的生殺現在都在他的手上。

忽而想起了鐵木爾,那一次在雨中當我說起我已有可能懷上了圖爾丹的孩子時,鐵木爾笑了,原來他早已知道圖爾丹會對我如此了。

可是為什麼他不告訴我那補藥我不能再喝了呢。或許他對我的愛已轉為恨了吧。

男人,得不到時就對女人再無憐惜了嗎。

可拉,是她救了我,是她讓我從夢中驚醒,她救了我的身子也救贖了我的心,否則我只會繼續沉浸在圖爾丹為我編織的美夢中而不自知。

有時候,看到的也許並不是真的,而那看不到的才更有可能是事實。

門開了,有股涼氣從室外襲進來,轉而又消逝了,我抬眸,仿佛無限深情的看著我面前的男人,我的夫君。

圖爾丹興沖沖的向我走來,「雲齊兒,那玉竹粥當真是你親自煮的?」

我點頭,溫婉一笑,「是的,大汗,可好吃嗎?」

圖爾丹大笑,「嗯,好吃,只要是雲齊兒煮的粥就都好吃。」

說得可真是好听,那笑容之下有誰知竟是一把刀呢,而且磨得極鋒利般要置我于死地,這就是我的夫君,我風風光光嫁予的夫君。

而我呢,我一樣的笑,笑容里卻是多少悲哀多少無奈啊。

「大汗要是喜歡,雲齊兒就天天煮給大汗吃。」微微的傾身,我佯裝要走下這暖和和的炕上。

「好啊,好啊。」圖爾丹輕輕攬著我的腰,指月復輕觸的瞬間我微微一顫,此刻,他的踫觸仿佛比那薰陸香還要可怖一般,可是我卻沒有理由推開他了。

無聲,任他攬著,戲總是要演下去。

「雲齊兒,你身上好香啊,是什麼香?」

「薰陸香。」我想也不想的回道,就是想激他一激。

明顯的感覺那指月復在我腰間一頓,摁得我生疼一般,卻不止是疼了腰里,更是疼到了心里,「那是入藥的藥材,哪里可以薰香呢。」他不著痕跡的話峰一轉。

「哦。那是麝香吧,這是極養顏的香呢。」

「糊說,那麝香豈可隨便用呢,尤其是女人更用不得,快都扔了,再洗了全身去。」他突然緊張了,那緊張的語調在我听起來仿佛是真心一樣,讓我在剎那間有些感動了。

可是麝香是如此,那麼薰陸香呢,雖然藥力弱了些,他還不是一樣給我用了嗎。

「你等等,我想想……」我顧左右而言他,半晌才道︰「我想起來了,是龍涎香,是九夫人拖黎安幫我帶過來的,那可是宮里的稀罕物,只有皇上才用呢,我今天試了試,果然是好味道,清心養顏,我留一些,剩下的就都給大汗吧。」

「嗯。好聞倒是好聞,可是我已經習慣了這香草的味道,雲齊兒自可自己留著用吧,我每天來也自然就聞到了。」

「那,大汗可要天天來喲。」我一反常態的再也不攆著他去別的女人那里了。

我的話音還未落下,就已經感覺到他的手透過那大紅的輕紗,輕撫上我胸前的柔軟,「雲齊兒,你今天好美。」

是啊,長這麼大我第一次穿著這樣的艷麗,這大紅的衣衫除了我出嫁的那一天我再也未穿過啊,他的王妃,從紅衣開始,也從紅衣而落幕。

這,是我的決定。

他的手繼續向我的身上蜿蜒,我及時的輕聲輕氣的說道︰「大汗,人家不方便嗎。」有些慶幸,剛剛我的月事來了,這于我未嘗不是一個可以躲過被他狼吻的好方式。

可是,只有三五天而已,所以我要抓緊一切時間實施我的計劃。

他果然掃興的松開了手,卻依然攬住我的腰而並沒有離去的跡象。

心里納悶了,卻不能問出口。

「真香。」他貪婪的汲取我身上的味道,調笑的在我的頸項間呵著氣。

「大汗真壞,大汗答應雲齊兒的事都沒有做到呢。」我嬌嗔笑著,手臂已攀上了他的頸項。

「哪有。你的生日禮物可是足足花了我一個月的時間呢。」他吻著我的鼻尖輕輕說道。

「大汗,你答應過我的,你要帶我去打獵的。」終于說到了正題上,我深呼了一口氣。

「哦,原來是這件事,行啊,前一陣子為了你的生日我連政事都荒廢了,被額娘罵呢,等我忙過了這兩天,我就帶你去打獵,就我們兩個人。」

「真的,就我們兩個人嗎?」

「嗯。」

「那大後天就去好不好?」鼻尖貼著他的鼻尖,輕輕的蹭著,如貓一樣。

「行,就說定那一天了。」

「謝謝大汗,雲齊兒就想著與大汗單獨去打獵呢。」

心里有些雀躍,更多的卻是悲哀,終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為什麼我卻沒有如期預想的那樣開心呢。望著這落軒閣,一桌一椅都是我熟悉的,原以為這就是我的家,卻不曾想這里竟是我的牢籠。

那籠子的門,已被我悄開了一條縫隙,三天後,是鳥兒展翅而飛的時候了。

只是,籠子里呆久了,那最初的飛翔會愜意嗎……

一大早醒來,身邊又是我習慣的空空如也。

「若清。」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我輕輕喚著她。

听到我的聲音,她忙不迭的跑進來,「小姐,你醒啦。」

「嗯,呆會去把黎安叫來。」趁著他才到巴魯刺,我還能見到他,所有的事情一定要讓他安排妥當,萬無一失了才能行動。

「哦。小姐有什麼急事嗎?」

「有件事我想問問他。」

「可是現在天才剛亮呢,這樣冷的天,都還沒起呢,再等一會吧。」

我的心事我並沒有說給若清,我怕她知道了一個隱瞞不住,說漏了嘴,那麼我與她就都是殺身之禍啊。

這巴魯刺比我想象的要復雜上許多,這里的人總象是還有什麼秘密只瞞著不讓我知道,可是我卻無從問起。

一直以為的溫馨,其實在剎那間被擊垮的時候,我才發現,從前的許多事都是可疑。

比如我的住處除了圖爾丹絕少人來過。

比如我身邊的侍女都是一聲不響的生怕多說了一句話而閃了舌頭一般。

想要叫過一個侍女問問,可是越是問了越是會打草驚蛇,我忍住了,總有一天我會知道一切的。

想著心里又是一團亂了。

大冷的天,如果真的逃了,一路上不安排好,那麼我們三個不是被圖爾丹追殺就是要凍死在這草原上。

換好了衣服,我呆呆的坐著,對未來總是前途未卜,那龍涎香濃濃的薰了滿屋子的香氣,從此那淡淡的草香的味道就要漸漸淡出我的味覺了。

走吧。

走了最是干淨。

補藥又來了。

看了有種惡心的感覺,可是我依舊不動聲色的喝了,依舊如昨天一般全部吐了干淨去。

人生若只如此,那生又有何意義呢。

呆呆的望著門口,默默的等待黎安的到來。

若清帶了黎安進來的時候,我正懷抱著雪兒,有它乖乖的趴在我的身上,讓我以為我還是個有用的人,這時候,心里會踏實許多。

「怎麼去了這樣久?」我撫著雪兒身上軟軟的皮毛,不聲不響的問道,這中間別有什麼差錯吧。

「哦,黎總管不在,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他。」若清委屈的說,手還不由自主的搓著,外面很冷吧。

「都去那火爐邊暖暖手吧。」

若清一溜煙的跑過去,手放在那火爐邊不停的翻著,嘴里呵著氣,「這爐火真好。」

我心里嘆息著,若清才只去了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凍成這樣,那麼如果我們真的逃了,在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我不知道又會有什麼結果。

黎安卻沒有去火爐那里,只安靜的站在門口,「王妃可有事要吩咐我嗎?」

他的謙恭卻是讓我心煩了,總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已經娶了雲彩兒了,他與我真是越來越遙遠了。

除了他就是鐵木爾,可是鐵木爾更象一只狼,我如果被他抓到,那麼我會更難逃出他的掌控。

「坐吧。」既然不暖手,那就請他坐吧,總是要客氣一些的好。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疏遠,他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麼,去終于還是噤聲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頎長的身影立在我的落軒閣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很哀傷。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對他有這樣的感覺,他孤獨嗎?他有了雲彩兒,他娶了她不是嗎?

已為人夫了。

從此他與我永遠都是遙不可及的了。

我看著若清已經暖了手過來,我輕聲道︰「若清,你去門外守著,任何人沒我的允許都不能進來。」

「那如果大汗來了呢?」

「也不行。你咳嗽一聲,我就知道了。」除了圖爾丹也沒人能越過若清這道坎了吧。至少在圖爾丹沒有發現我知道那薰陸香之前,這的人都會忌憚我們三分的。

這三分,就足夠了,我要充分利用。

「好的,小姐,我先出去了。」

「等等,如果是塔娜仁來了,你也咳嗽一聲。」對于塔娜仁我已經起了疑心了,也許我身邊這圖爾丹的奸細就是她了。

「小姐,出什麼事了嗎?」似乎是感覺到我話語間的一份凝重的味道,若清起了疑心。

「沒有,是有一些家事我想請黎安幫忙。」

眼見若清關了門,我清了清嗓子道︰「黎總管,坐吧。」

「王妃有事盡管吩咐吧。」微一頷首,他並沒有坐的意思。

我想了一想,直接切入話題︰「我想離開巴魯刺。」

有些事越是掖著藏著越是說不清楚,還不如一刀見血的痛快。

黎安大驚,「你……你說得可是真的?」

我苦笑,此時的我又怎麼可能說假話呢,我點點頭,證明我所言非虛。

「為什麼?」

想起那緣由,我的淚水突然止不住的落下來,心里真的很委屈,我顫聲的說道︰「他每日里給我服薰陸香。」

「你知道了?」

「嗯。」我回答他,可是不對,他這話里的意思明明是告訴我,他也知道了。我抬頭止著淚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也知道了?」

「昨天,昨天晚上我才知道的。」

他的消息還真是快呢,才來了一個晚上就知道了,而我卻象傻瓜一樣兩個多月了才知道。

果真是只瞞了我一個人啊。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連我最信任的人也是這樣欺騙我,我的淚更加洶涌了。

「我來了,可是被侍衛擋在門外。」

原來如此,那是圖爾丹到了吧,所以侍衛就沒有放行了。

「我必須離開。」我堅定的告訴他。

「可是,你要怎麼離開這里呢,這落軒閣防備深嚴,連只老鼠都進不來也出不去。」

他說的我也曾想到,所以我才想了那樣的一個辦法啊。

「幫我準備路上出行的馬車、干糧,三天後,我讓若清帶你去一個地方,就在那里,你等著我,我們離開。只是,若清還要再留在這里一段時間。」我悠悠說道。

黎安詫異了,「你確定你能離開這里。」

「嗯。還有你幫我準備一些上好的米酒,再準備一包軟筋散。」

「藥?」他驚異的重復著。

「是的,軟筋散。」

「好的。」沒有再說什麼,黎安退了出去,一切似乎出奇的順利,竟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我與他之間的談話。

看著黎安落寞的背影,卻是讓我想到圖爾丹,我要讓他親眼看著我騎著馬離開。而他,卻再也無法抓回我了。

雲卷雲舒,總是夢醒時才看到天空的無垠亮麗,才向往那份藍色的誘惑,原來自由才是最可寶貴的。

許久了,除了我竟再無他人侍寢。可是我的月事來了,這一天,圖爾丹應該不會再來我的落軒閣了吧。

果然,那天下午,他就派人捎信來說他有些頭痛晚上就不過來了。

我笑,那一夜我度過了許久以來我唯一的一次獨睡的日子。

良久良久,過了三更我竟是無眠。

少了他,少了一份習慣,也少了一份依賴吧。

那份淒冷讓我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縮到被子里再也不想出來……

隔天下午,站在門外冰冷的風里,我伸展著手臂,體驗小鳥欲飛離時的那份感覺,這時,塔娜仁走來了。

「王妃,晚上你還要親自動手給大汗煮粥嗎?」她彎身總是有禮的向我請示。

「哦,我這就過去,你也隨我一起來吧。」繼續作戲的感覺漫在心頭,塔娜仁,此刻我要試一試你對我的忠心到底有幾何。

又到了我的小廚房,我如昨日一般又煮了玉竹粥,只是這一次,我煮了兩份,一份給我,一份給圖爾丹。

煮好了,我看著塔娜仁將粥盛在了食盒里,「塔娜仁,你親自把這食盒送去給大汗吧。」

「是,王妃。」她拎起了食盒向門外走去。

「等等。」我看看左右無人,就不緩不慢的從衣袖里掏出了一個小紙包,我遞給了她,「這包東西呆會到了大汗那里的時候你再悄悄放進去。」

「這……」

「無妨,你盡管放進去就是了。」我軟聲的說道。

「好吧。」她有些不情願的接過。

把東西放在她的手心里,我不再看她,直直的越過她的面前,大踏步的向我的屋子里走去。

晚上,也許會有一場好戲了。

我很期待。

我算定圖爾丹今夜是一定會來的。

吃過了晚膳,我才見到塔娜仁的影子,她也未免去得太久些了吧。

「塔娜仁,今晚就由你侍候著我沐浴更衣。」

塔娜仁遲疑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可相信,必竟這樣的小事情從來都是侍女們侍侯的,我從來沒有讓她親自動手過,我挑挑眉毛,「怎麼,不願意嗎?」

「不……奴婢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奴婢這就去拎水。」

「那……就快去吧。」天黑了許久了,我猜不用多久圖爾丹就要來了。

我看著塔娜仁一桶一桶的拎著熱水,心里卻是一片冰涼,今夜她的是與非就可以大白于我心了。

可是就要解開她的謎底時,我卻有些遲疑了。

我怕那謎底,總是自己千選萬挑的人,卻不是與自己同心的,那時候心會何其的傷啊。如果不是,那麼就是我錯怪她了,走之前,我會留些禮物給她,算是對她精心照顧我的答謝吧。

……

才洗好了,我披了一件鵝黃的輕紗端坐在暖炕上,手里捧著一個手爐,暖著手。塔娜仁則默默的垂手立在門前。

終于,我等到了圖爾丹的到來,我听到了門外侍女們向他問好的聲音,然後我向塔娜仁道︰「把我的那一份玉竹粥拿過來吧。」

塔娜仁表情僵硬的從火爐邊為我取來了食盒,放在暖炕上的小桌子上就退了下去。

我一邊掀著蓋子一邊說︰「就留在這,呆會還有事要吩咐你。」

塔娜仁剛要回話,圖爾丹就進來了,他大踏步的如往常一樣如風般的向我吹過來。

有些暈眩的感覺,許多事還是要平靜的去面對而無法逃避。

我迎上去一個笑臉,連我自己都知道那笑的假與虛偽,對他,我其實已再沒有真心的笑了。

「大汗,那玉竹粥今日可吃著比昨日的更好些吧?」我嬌聲問道。

他沉默片刻,隨即道︰「我還沒吃。」而後他一臉肅清的盯著我,仿佛我身上有什麼不對似的。

這一刻,我心已了然。

「大汗,沒吃就與我一同吃吧,我還留了一份在這里。」我說著自顧自的手伸向袖口里拿出了一個小紙包,展開,輕輕的將小紙包里的紅色粉沫揚在玉竹粥里,再拿起湯匙輕輕的攪拌了一下,然後舀了一勺遞到他的唇邊,輕聲道︰「來,還熱著呢,快吃。」

圖爾丹斜瞄了一眼塔娜仁,雖然是極迅速的一瞥,卻還是沒有逃過我的視線,這粥,他不敢吃吧,我斷定了。

可是他再轉向我的時候卻是認真的看著我的眼楮,然後毫不遲疑的一口將粥吃進嘴里。

我有些糊涂了。

卻只得接過話來說︰「還好吃吧。」

他咂了咂嘴,猛點頭說︰「好吃,比昨天的好吃多了,雲齊兒,你加了什麼進去?」

這一句問話他問的急問的似乎倉促了些。

我頓了一頓,漫不經心的說道︰「也沒什麼,是黎安從我娘家拿來的一種果子粉。」

「什麼是果子粉?」他好奇的問道。

我隨口解釋道︰「果子粉有多種多樣的,就是把新鮮的水果在夏天晾成干干的,然後再磨成沫,冬天煮粥的時候放進去些,就是美味了。」

「哦。原來是果子粉,我可是第一次吃過呢。」

「在冬天里,這果子粉最是難得了,否則這樣冷雪的天氣里哪里去尋那新鮮的水果呢。大汗猜猜我今天放的是什麼水果的?」我一面說一面看著那垂手立在門邊的塔娜仁。

她的臉色已是一片灰白慘暗,低垂著頭,仿佛一只落敗的公雞一般。

「櫻桃?」那是紅色的粉沫,所以他要往紅色的水果上猜了。

「不是。」

「紅桃?」

「不是。」

「草莓?」

「嗯。對了,大汗再細品品,看有沒有草莓的味道。」

「是啊,被你這一說,我越吃越是有草莓的味道呢。」一口氣圖爾丹就吃了半盒,剩下的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推到我的面前說︰「這是你的那一份,快吃吧,不然都被我給吃光了。」

我掩住嘴笑,「大汗只管吃,我明天再煮兩份,再放上不同的水果粉,大汗要親自猜再親自來告訴我是什麼粉喲。」

「嗯。」他點著我的額頭,「就你最精靈古怪了。」

我笑︰「哪有,雲齊兒一向都是最乖的了。」也許就是因為我太乖了,所以我才會被他們這所有的人所算計吧。

他一把攬我在懷里,頭也不回的厲聲道︰「都下去吧。」

我把頭藏在他的懷里,感受著這曾經熟悉的一份溫暖,可是此刻在我的心里卻是濃濃的痛。

我听著塔娜仁輕輕的腳步聲悄悄地消逝在門邊,我松了口氣,心里暗暗的禱告上蒼,還好他來了,否則假若圖爾丹听信了塔娜仁的一面之詞,隨便給我安個下毒的罪名,再也不看我一眼,那麼此刻我就已經成為這巴魯刺的階下囚了。

這樣想著,心里不由得後怕,我這樣的賭注真是下得太大了,一旦輸了,輸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啊。看來圖爾丹對我多少還是有些情意的。對這招法我也是沒有把握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塔娜仁對我的真心到底有多少。

卻在知道的那一刻我後悔了,當猜測變成事實的時候,痛更痛了,傷更傷了。

對自己,這又是何苦,我寧願從來都不知道她的不忠,因為我已經要走了。

曲意承歡,把臻首埋在他的胸堂里,我仿佛關切的問道︰「王爺的頭疼病可好些了?」

說著話的同時,我想起一大早我才一起來,若清就小鳥一樣的向我稟道︰「小姐,奴婢原還以為大汗昨夜去了沁娃去了洛雪那里了呢,可是我早上听說他哪個女人那里都沒有去,也沒有在他自己的蒙古包里休息,這一夜大汗就象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既然頭疼還要跑出去,那就怪了,更奇怪的是他是極隱密的出去的,否則也不會眾人皆不知他昨夜的行蹤啊。

若清就象這巴魯刺所有圖爾丹妃子身邊的貼身女侍一樣,她也是拼命的為著我的生存而打听著有關圖爾丹的一切。

如果若清知道了圖爾丹竟然給我連服了兩個多月的薰陸香時,不知她又會作何感想。

她並無惡意,只是她的話里卻讓我感覺到昨天晚上圖爾丹的一夜一定過的極不尋常。

果然,他不作聲的依舊攬著我縴細的腰肢,長長的嘆息縈繞在室內,悄悄的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良久,他一把抱起我走到那暖帳里,輕輕的把我放在絲滑的被子上面,我側躺在他的身邊,背對著他,感覺到他摟著我的手臂卻明顯的越收越緊,仿佛怕我消失一般。

夜在一點點的消逝之中,窗外,風聲依舊。

均勻的呼吸聲響在耳邊,我知道他並沒有睡去,他睡著時的聲音絕不是這樣的。

許久了,我總是在夜里等他睡熟了,就小鳥依人一般躲在他的懷里傾听他的心跳,或者輕撫他時常緊皺的眉毛,想要為他解去那些許的煩憂,一個大汗,總也不知他究竟有什麼無法解決的輕愁呢。

可是此刻,他沒有睡著,他的呼吸灼熱的噴吐在我的頸項之上,柔柔的仿佛如羽毛一般給我溫柔給我溫情。

可是我的心卻不在柔軟了,兩天的作戲,我早已累了,後天,我希望我與他的那一場狩獵可以成行。

那是我唯一的一次離開他的機會。

我絕對不可以錯過。

狩獵的前一天,天公作美,天氣暖了許多,那雪在一點一點的融化了。看來,我與圖爾丹的出行已經沒有問題了。

連老天都在幫我,這一次真的是他錯了。

就要走了,可是我卻高興不起來。

這巴魯刺,我也呆了近半年了,這麼些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早已迷上了蒙古人的草原生活,本以為可以安安穩穩的在這巴魯刺度過我的一生,卻不想竟要永遠的離開巴魯刺,要動身離開的時候,我卻不舍了。

可是再不舍,我也不能再呆在圖爾丹的身邊了,曾經他的寵愛就象毒藥一樣吞食著我的心,卻在我以為我到了天堂的剎那,再把我拋到地獄里,那般的痛,我再也不想要了。

「塔娜仁,我想去我從前的蒙古包去看一看。」太多的回憶在那里了,臨行前,我只想再回去看上一看。

「這……」她頓了一頓,忽而道︰「奴婢這就去準備馬車,王妃請等一會。」

「哦。那你快去準備吧。」天冷,還是坐在馬車里暖和,捧著手爐,那感覺也好。

支走了塔娜仁,我知道她的「準備」不過是要請示圖爾丹罷了,圖爾丹不想讓我見這巴魯刺的任何一個人,他怕我知道他的一切吧。所以塔娜仁她不敢隨意讓我出這落軒閣,而她的那請示來來回回至少要半個時辰了。

我看了一眼若清,若清會意的向著周遭的侍女們說道︰「都下去吧。」

一個個的人都退了出去,我沉聲道︰「叫黎安過來。」

許多事我還是要慎重一些,而不能出任何的紕漏,否則一旦前功盡棄,我就只有以死抗之了。

死,我並不怕,可是我娘呢,白發人送黑發人,從此她在家廟里就再無人去問津了。至少我活著,爹就會對娘存一份心吧。

黎安進來了,因為他是我娘家的總管,所以他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我的落軒閣。

才一進了門,他就向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一切已經準備就緒,一顆心稍稍安穩了。

「若清,你過來。」此刻我必須對她說實話了,再隱瞞下去,只怕明天若清必不會幫我了。

「小姐,怎麼了,看你們神神秘秘的。」她一邊說一邊走到我的面前。

怕著外面有人听到,我小小聲的說道︰「明天一大早,我一出了門,你就帶著黎安去上一次我遇到雪兒的那個地方。」

「做什麼?」她詫異的問道。

「我要與黎安一起離開。」我堅定的說道。我卻不知道我的那一句‘我要與黎安一起離開’,我竟是說錯了話,這話害了我,也害了黎安。

「為什麼?」一剎那間若清的臉有些白了。

「圖爾丹他……他給我服食薰陸香。」我不由的說出來,這事情憋在心里久了,說出來會舒服些。

「原來如此,可是小姐有沒有想過,一旦小姐走了,那麼我大周的顏面又要如何呢?」小小一個丫頭此一番話卻是當頭一棒。

的確,如果我明著離開,那大周的顏面又如何呢。

可是,如果我失蹤了那要又當別論吧。

黎安走過來,將一包東西交到我的手上,沒有展開,我已知道那是軟筋散。

我小小聲的與若清和黎安耳語著我的計劃。

我的計劃,即不損我大周的顏面,也可以讓我安全的離開,只是這要辛苦若清的相幫了,如今我可以相信的也只有黎安與若清了。若清,她還要繼續留在這巴魯刺。

「好的。」點點頭,若清毫無異色的一口應承下來了。

天時,人和,一切都已敲定。

只是那地利,還要靠我明天去說服圖爾丹了。

黎安走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暗中為我準備好一切而不透露風聲的,他有這個能力,曾經,他是我眼中的智多星。

一切都在如期的進行中……

塔娜仁回來的時候,我已身著一件虎皮大衣,端座在椅子上等侯她多時了。

「王妃,馬車備好了,起程吧。」她果然謙卑的說著謊。

我笑,我早已知道在備馬車之時她匆匆的跑了出去。

回來時,一定就都可以了。看來,圖爾丹似乎對我的看管淡了許多,他不再擔心那些個秘密被我知道了嗎?

不過,我已不屑于知道了。

上了馬車,捧著手爐,卻把那車簾子拉開的大大的,我望著外面被陽光直射而漸漸化去的雪,眼角有些濕潤,終是不免一番離舍,我還是要走了。

馬車外,一個老車夫慢慢的趕著馬,路上濕滑,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馬車後,四個侍衛小跑步的緊緊的跟隨著我的馬車,我不知道他們是在保護我呢,還是在監視著我。

塔娜仁騎著一匹馬一路與我的馬車並架齊驅。

我看著,心里真是佩服啊,這蒙古的女人個個也都是馬上的強手,這樣冷的天,塔娜仁她也不怕,看來明天我也要騎馬去與圖爾丹一起打獵,騎馬才跑得快吧,對啊,我就要騎馬。

一路上,所經之處馬車外的人並不多,也許是天太冷了,所以更多的人都貓在自己的蒙古包里取暖。

終于到了,我下了馬車,穿過了我用草架起的柵欄,草早已干枯了,點點殘雪掩映其上,卻依舊整整齊齊的立在風里,讓我覺得這真是一個奇跡。

「王妃,這里每天都有人整理呢。」

「那蒙古包里呢?」

「一樣的,都有人整理的,我剛備車的時候就吩咐了人前來把這包里的火盆都點了,等王妃來了也就不會冷了。」

她還真是為我想的周到,許是已經猜出我在懷疑她了吧。

經過我的秋千,我剛想坐上去,卻發現這秋千上干干淨淨的,沒有雪也沒有冰的痕跡,離開幾天了,哪里都是一片冰川雪海,獨獨這秋千上卻沒有,不由得讓我心里一緊,這里曾經有人坐過吧。

心里在猜,是黎安,是鐵木爾。兩個人,我迷惘了,猜也猜不清。而獨獨最不可能的就是圖爾丹,因為他不會。

輕輕的坐上去,無論是誰都是對我真心的那一個。這樣冷的天,能夠來這里感覺我曾經的一切,可見這人對我的真心了。

說實話,我有片刻間的感動。

心思迷離的瞬間卻被塔娜仁打斷了,「王妃,快進去吧,外面太冷了,小心著涼。」她只手阻住了依舊在晃蕩的秋千,我不由得瞪了她一眼,「不用你瞎操心,我的事輪不到你管。」憋了好久的氣一下子就轉成了一股怒火劈頭蓋腦的向她襲去,她自找的,她不配我曾經對她的信任。

塔娜仁的臉剎時紅了又紅,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對她吧,可是轉眼間她就回過神來,‘啪’的一聲一個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我看著她的另一只手也要抽打自己的臉,我卻沒有去阻止她,要走了,給她這些許懲罰也不算得什麼。

不管她,我起身向我從前的蒙古包走進去。

身後,是塔娜仁左右開弓打著自己嘴巴的聲音。

那聲音,清脆至極,听在我的耳中初時還是很解氣的感覺,她是怕了我吧。可是我還沒有走到門邊就有些不忍了,推了門走進蒙古包,耳中全部都是塔娜仁打著巴掌的聲音。

看著熟悉的一切,我曾經的蒙古包,那被我隔開的一間間小屋,還有那書房,曾經就是在那里我為圖爾丹親自做畫呢。

還有那床帳之上,那一扇窗,那是他親自為我設計的。

曾經與他一起歡愛的畫面,一幕一幕的慢慢飄過,卻刀子一樣的割著我的心,仿佛有血在汩汩流出,很痛很痛。

此刻,我與他在做戲,而他又何嘗不是再與我作戲呢。

他是十足的騙子,他騙我在不知不覺間把他融入了我的心中,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那是不同于對黎安的感覺。我就是傻啊,被他騙了還要與他承歡索愛。

這里的一切都空了,都被我搬去了落軒閣。但是空氣中是怎樣也抹不掉的記憶,而我身上也有一份永遠也無法抹去的他留在我身上的痕跡。

撫著額頭上的梅花。

這梅花也是他留給我的印跡,假如真的可以離開巴魯刺,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方設法把這印跡從我的額頭上弄下去。

門沒有關,那巴掌聲還在聲聲的響。

心里有些不忍了,這一切雖然是塔娜仁對我的不忠,可是歸根究底都是圖爾丹的錯啊。

圖爾丹讓她東,她又敢西嗎?

做下人的也是可憐。算了,就饒了她吧。

我回身,走出這蒙古包,再也不想多留一分,留久了傷痛只會更深更深。

「走吧,塔娜仁。」看著她紅紅的臉,我的心里卻是更恨著圖爾丹了。

「我……」她低著頭連看著我都不敢了。

「走吧,不關你的事。」說了一句實話,所有的怨氣也消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啊。

「那草莓粉,我……」她自顧自的說著,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看著她盯著鞋子有些發呆的樣子,更是不忍了,其實那草莓粉是我下的一個套啊,只是她還真就按照我的意願鑽了進去了。

「走吧,都過去了。」

我說得雲淡風清一般。

回去時,依舊是一路的風一路的馬蹄聲,陽光照著雪更加的刺人的眼。

明天,明天我期待又是一個艷陽照的冬日。

那陽光,多少會暖些我的心吧。

環顧著落軒閣的一切,婁府的,圖爾丹賞賜給我的,琳瑯滿目,林林總總,從前這些都是我極喜歡的,可是此刻這一些都是身外之外,從此再與自己無關了。

「若清,記住我交待你的話,千萬不可以說錯了啊。」我低聲的想要最後一次囑咐若清。

「嗯,小姐,快去吧,大汗已經在門外等了。」

我轉身向門口走去,門前黎安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我慢慢的從他身邊經過,我听見他小小聲的問道︰「九夫人的信我總覺得有古怪,你看了嗎?」

信?是啊,我還沒有看,我甚至忘記把那信丟在哪里了,這幾天一直在算計著逃出巴魯刺,我竟把那信的事忘得一干二淨,難道那信里有什麼秘密不成?

可是此時,圖爾丹已在那大門口整裝待發,在等我了,我不能再回到屋子里去了。

我輕輕的搖搖頭,笨拙的上了飛鳳,系在腰間的翡翠玉壺一不小心咯了我一下,有些生生的疼,皺了皺眉,強忍著,「大汗,上路吧。」

「好,走嘍。」圖爾丹大喝著,嘴角溢出的熱氣在這冬日里隔外的濃,天還冷著,可是已經不早了,大半個上午已經過去了,陽光正斜斜的射在身上,即使冷,也有一種溫暖的氣息拂著我的周遭,這感覺,很奇異。

我身上只有一把短刀與酒壺而已,彎弓搭箭我皆不會,帶了來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還要背著更麻煩,還不如索性只帶防身的短刀呢。

說是狩獵,其實我只是隨著圖爾丹去草原上應應景罷了,真正打獵的可是他而不是我。

「大汗,我們要去哪里。」人多的時候我一向稱他為大汗,只有在私下我才叫他丹,那個字早已叫習慣了一樣,可是今天我卻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雖然此刻這路上只有我與他。

侍衛們也來了,我听見他吩咐著,只要遠遠的跟著就好,不能打擾了他與我的雅興。

「就去上一次打獵時本想帶你去的那個地方,那里很美,有一片叢林。」天冷,又不是趕路,所以我們騎得極慢,他的聲音清晰的送到我的耳中。

我記得那一次是我偷偷的跑了,而後他追了過來,還救了我的雪兒,而後……

臉有些紅,與他的許多過往與甜蜜淒淒然的襲上腦海,一幕幕的在冷風中掠過。

「可是雲齊兒想去那救了雪兒的地方。」不是要回憶什麼,而是我與黎安約好了在那里見面,我已經吩咐若清我一離開落軒閣,她就帶著黎安去那個地方等我。

「好啊。不過要去了叢林之後,我再帶你去那里吧。」圖爾丹曖昧的沖著我笑,似乎是我的提議讓他以為我很在意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我羞赧一笑,「距離那里很遠嗎?」我還是有些擔心,太晚回來,只怕天已經黑透了,哪還有機會再去與黎安會合。

「不遠,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算算時間,來來回回差不多也就要天黑了,正是離開的好時機,「那去吧。」我迎合著圖爾丹。

一路的風中,我一邊呼吸著清冷的空氣,一邊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是一望無際的潔白啊,放眼望去,都是雪的世界,純白得讓人頃刻間忘記了人世間的險惡,偶爾有一縷淡黃干枯的草從那雪中露出了它的無奈,那是冬的無奈,那隨風輕輕搖曳的柔和象是在告訴你它在期待著春的腳步。

是的,如果冬已經來臨,那麼春天還會遠嗎?

春天,我的春天還能來嗎?前途還是一片暗淡,我不能有任何的粗心大意。

「雲齊兒,想什麼呢?」似乎是看到了我的出神凝思,圖爾丹輕聲的問著我。

「哦。沒什麼,只是看到那雪下的荒草有些感傷罷了。」

「是啊,茫茫然沒有一絲的生機。」他嘆息著自言自語的說道。

「大汗,過了冬天這些草就會成為這草原上最肥沃的原料來滋潤新草的生長,是吧?」

點點頭,他猛一揮鞭子,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快走吧。」

我咋舌,我的話好象引起了他的不快似的,他的心里此刻又在想著什麼呢。

奇怪的,神秘的,而我卻依然無從猜到。

我不是神,我只是個凡人,我默默的感受到了縱馬前行的那一剎那他孤獨的背影。

是的,孤獨。

圖爾丹是孤獨的。

我要走了,把這王妃的位置就留給他心愛的女人吧。

一個遲到的認知,他心愛的女人絕對不是我。

有些憂傷,有些無措,為什麼在這一刻,我又有些憐惜他了,看著他孤獨的樣子,我竟有些淚水翩然了。

這一段日子以來,我的淚水就象小溪流一樣,總是不由自主的從心頭流淌而過。

圖爾丹,他似乎是我不祥的象征,我必須遠離他而去。

遠遠的,我果真看到了一處叢林,無邊無際的,好大的叢林啊,在這草原上,能遇到這樣的叢林,這是令人開心的事情,因為它充滿了奇幻的感覺。

見過草原上的湖泊,可是那里密布了沼澤,而沼澤隨時有吞噬你生命的可能,忽而想起那一匹為了我而葬身沼澤的馬兒,眼角忽然突突的跳,越是靠近了那叢林,越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大汗。」我有些怕了,叫著他就象是給自己壯膽一樣。回首,身後早已看不見跟隨的侍衛,得到了圖爾丹的命令,他們已經不敢跟得太近了。

他悄然回神,「怎麼了?」

我這才感覺到我的聲音里居然有一絲顫抖,我是真的在怕吧,可是那藏在心間許久欲說而未說的話還是說出了口,「大汗,要是冷我可帶著酒呢,喝了會暖和些的。」

他大笑,「知道了。」

居然沒有一絲的懷疑嗎,我戰戰兢兢的隨在他的身後,一點點的隨他進了叢林。

「出了這叢林就是大周的境地了,也就是就出了這草原了。」他爽然的說道。

大周,出了這叢林就是大周的土地了嗎?如果這樣,我真想一個人從這里跑將出去,至于若清,黎安一定不會扔下她不管不問的。

「這林子有多大。」我佯裝好奇的問道。

「要兩三天才能走出去吧。」

怎麼這麼遠,憑我自己的力量還是走不出去。

「哦。听,有鳥叫聲。」我拉住韁繩立在那叢林里,認真仔細的尋覓小鳥的蹤跡,好羨慕它的自由啊,如今,讓我看一看也好。

圖爾丹也如我一般將馬停佇在飛鳳的身旁,伸手一指,「瞧,在那。」

我順著他細長的手指向一株高高的樹上望去,果然那頂端有一個鳥窩,有一只鳥正歡快的立在鳥窩的邊緣上「嘰嘰喳喳」的叫著。

「它的家一定是好溫馨的。」我仰望著,眼里都是滿滿的欣羨。

「我們的落軒閣也蠻溫馨的啊。」

我笑,心里卻是極痛的哀傷,「是啊,那是大汗親自為雲齊兒修建的。」我曾經為了落軒閣而感動,記得我初見落軒閣的時候我以為那就是我的天堂,而圖爾丹就是我天堂里的一個神一般的人物,我以為他是愛我所以才會為了我的開心而不顧一切的制造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可是,我錯了,那一切不過是一種表象而已。

掀開了那層遮擋的面紗,內里的一切都是黑暗,永遠永遠的永無止息。

「雲齊兒,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那是我心底一個久遠的心結,或許你可以為我解開。」

「什麼?」他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小,我只听到他說他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就再也听不清了。

我的話音才落,目光中的那只小鳥突然驚叫而飛起。

叢林里似乎有些詭異了。

「有狼,你小心地跟在我的身後。」

「嗯。」就要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打獵了,我有些緊張,拉著飛鳳緊緊的跟在圖爾丹的身後,早已將他說過的那一句話丟到腦後了。

半山坡上,雪中,果真有一只狼,大白天的看著都讓我害怕的感覺,第一次見到狼,那雙淡綠的眼楮緊緊的盯著我與圖爾丹,絲毫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彎弓搭箭,我看著圖爾丹一氣呵成的做著一系列的動作,他完美的猶如一只獵豹一般。

「嗖」的一聲,箭破空而出,我眼看著箭直指那狼的方向。

狼象是發現到了一般,突然瘋狂的向斜前面跑運,一拉韁繩,圖爾丹縱馬追了過去。

而我,有些怕了,必竟是從小到大第一次看見打獵啊,我怕了,我慢慢的追著他的身影,只有看到他,我就心安了一般。

緊緊的盯著他的背影,又有鳥驚叫而飛起,我抬首向前方望去,叢林里除了被粗粗的樹干遮擋的視線外,眼前都是開闊的視野,是望也望不到盡頭的青松與雪……

眨眼看過叢林的瞬間,有一條黑影似乎在那不遠處的樹後閃了一閃,我大驚,卻還未等警告圖爾丹,那林子里一片白光向我閃來。我知道,那不是太陽折射的雪的光茫,那是一片刀光……

手里的韁繩一抖,下意識的我騎著飛鳳直向他奔去,口里月兌口而出喊道︰「小心。」

都說日久生情,即使知道了他對我的狠然,可是已然發生過的太久的溫馨已讓我把他真正的當成了自己的夫君。

此一刻,我心里矛盾著,斗爭著,可終還是牽掛著他的。

箭,無數的箭向他飛射而去。

我看著圖爾丹揮舞著刀 里啪啦的揮開了那些箭,可是才揮開一些,又有數不清的箭又飛來,我看著心驚膽戰,看來這些人並不是沖著我來的,而是沖著他來的,只不知這都是些什麼人。

看著他的手臂在空中狂舞,然後他向著我的方向喊道︰「雲齊兒,快走。」這樣危險的時刻他居然還顧及著我。

我听了,又如何能轉身絕塵而去,而棄他于不顧呢。

雖然我很想趁著他被人糾纏之際去與黎安會合,可是這念頭眨眼即逝,不可以,我不可以看著他因為我的請求打獵而喪命于此,那樣,即使離開了巴魯刺,我的心也會不安。

我不懂這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就是不想他受傷,就是想看著他安全無恙的回到我的身邊。

這是什麼,我愛上他了嗎?我不知道,也無從去思考。

他的馬已中了數箭,嘶吼著頹然倒在地上,他站在那雪地上,天神一樣的阻擋著那一些箭,又一寸寸的向那些射箭之人移近。

他腳下的步履越來越快,手中的長刀也越來越快,轉眼我看到幾個黑衣人在那樹後被他一一砍傷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心中不免要為他們感嘆,這些個刺客也真是可憐。

自己的心啊,總是這樣軟來著,剛剛還在氣恨著他們向圖爾丹射箭,可是這一刻我又可憐他們了。

此刻,圖爾丹已將那群射箭之人一並解決掉了,皎的的雪上到處是殷紅的血跡,那鮮紅的血漫開在雪中,更是紅的刺目驚人。

我翻身下馬,看著他靠在一株樹上喘著氣,我一步一步的向圖爾丹走去。

那雪好深啊,這山里被樹遮擋了陽光,雪化開的跡象一點也無。

起風了,揚起的雪吹在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我低著頭看著我的靴子一步步的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終于,我走到了他的面前,我拉著他的手道︰「你沒事吧。」

「沒事。」

「我們走……」我的話還未說完,那斜前的方向一支冷箭‘嗖’的向圖爾丹射來,我的心狂跳狂舞,一只手臂想也不想的伸過去,而後是鑽心的疼痛。

我中箭了。

我看著圖爾丹立刻極快速的從背上抽出一支箭向那射冷箭的方向投去,轉眼我听到一聲慘叫,那聲音已告訴了我那個射我之人的命運了。

殷紅的血沿著手臂流淌下來,潤濕了我的衣袖,我卻全然不顧的說,「我們快走。」

「雲齊兒,你上馬,先走吧。」他一把握住我的手,又重復道︰「快走。刺客又來了。」

「沒有了。」我回顧周遭,再也沒有黑衣人的蹤影了。而心里卻有些懊惱自己又錯過了一次可以安全逃月兌他的好時機了。

「你听,正有人向我們飛速而來,雲齊兒你快走。」他說著吹了一聲口哨,飛鳳就飛一樣向我們奔來,那曾經是他的馬,他比我更了解飛鳳吧。

「上馬,我們一起走。」我堅定的說,即使要逃,我也不會棄他于虎狼之間而獨自逃走的。

「我……」

「你怎麼了?」我奇怪的看著他,為什麼他的臉色越來越是灰白呢。

「沒……沒什麼。」

我不信的低著頭仔細的看過去,卻沒見什麼異樣啊,難道……

我繞到他的身後,果然,他的背部已中了一箭,血正汩汩的流出,而更恐怖的是那血都是暗紫的紅色,那是中毒的跡象。看著他,我急忙看過我的手臂,我流的血卻是鮮紅的,看來我除了傷,應該是沒有中毒的。

「你先走,我墊後。」他猛得推開我。

「不可以。」不知道為什麼,想也不想的我就回答了他,越是在這種時候人越是要鎮定。

「大概有七八個人,你撿一些箭給我。」

我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手臂受了傷,可是我的腿並沒有受傷,我的行動依然可以自如。

忍著痛,撿了一把的箭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接過,凝神看著我道︰「剛剛,為什麼你不走。」

我一驚,難道他知道了我要逃跑的計劃?不可能啊,這件事只有我與黎安,還有若清三個人知道而已。

不會的,他不會知道的。

我壓下了心中疑惑,輕聲說道︰「我不想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

「對……不……起。」他看著我的傷喃喃說道。而後他突然掙扎著站起來,推著我靠在那樹上,「你別動,就躲在這樹後。」

我知道,如若真的還有刺客,那麼此刻我不能再出去了,這群人的目標我不知道是誰,如果是我,那麼他已然沒有精力再保護我了,他受了傷且又中了毒,那些黑衣人可真是狠啊。

到底是些什麼人呢,這樣的要置他于死地。

是班布爾善嗎?在這個時候我居然想起了他,因為黑衣人並無意傷我,這是一個鐵的事實。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出別人了。

思索間,我的身後已是一片殺聲了。

我閉著眼,無聲的祈福,希望我與圖爾丹可以安全的離開這叢林。

只要回到巴魯刺就可以找到這些刺客的主謀了,這些人他們的消息也真是太靈通了,我與圖爾丹才一到了這里,他們就追殺了來。

慢慢的刀劍相撞的砍殺聲沒有了,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結束了嗎?

我歪著頭,慢慢的將視線透過樹干向我身後望去。

一個人拿著劍封在圖爾丹的脖子上,兩個人一聲不響的對峙著,那人蒙著黑面巾,我看不到他的樣子。

兩個人的周圍是又一群著裝不同的灰衣人,六七個橫七豎八的仰倒在雪中,看來,又是被圖爾丹所傷了。

我看著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劍冷冷的泛著光,很是駭人,只要那人稍稍的動一個指頭,圖爾丹的命頃刻就會……

而我,我能幫上他什麼嗎?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我掙扎著坐起,一不小心踫到了我腰間的酒壺,它暖在我的衣服底下,還有些微熱的感覺,眉頭一皺,有一線希望我也要試試。

我一步步的向他們走去,那執劍的灰衣人突然厲聲道︰「你站住。」

我伸手從腰間掏出酒壺,看著他冷的簌簌發抖的唇瓣,我輕笑,如今我也只能賭一賭了,我一口把酒灌進自己的嘴里,「好暖好辣啊。」

「你喝的是什麼?」灰衣人厲聲問道。

「酒啊。怎麼你也要喝。」我一把藏到身後,「我不給你喝,這是給大汗的。」我說得沒錯,這酒原是備給圖爾丹的。

我一邊說一邊走到兩個人的旁邊,一股酒氣在周遭漫來,那灰衣人果然上當了,「給我喝一口。」說著一面繼續拿著劍尖指著圖爾丹的咽喉,一面伸手向我要那酒壺,看來他已然中了我的計了。我早看出他的身子冷的發抖,我不過是想引他來喝酒取暖,天可憐我,果真給了我這樣一次機會。

我佯裝不願道︰「不行,這樣補的酒,我不能給你。」我說著仿佛不經意地又向著他面前移了一小步。

「拿來。」他長臂一伸,不客氣的把酒壺抓到他的手中,仰頭就灌了一口。是啊,這樣冷的天,這酒的確可以暖身的。

我笑著,打心眼里的笑,這是我今天做得最痛快的一件事情。

看著他喝光了一壺酒,我心里卻奇怪的想道︰這人為什麼不殺圖爾丹?

果然,我的想法才一出來,圖爾丹直接向他吼道︰「你一劍殺了我就好。」

「沒那麼便宜你的。這個文書你要簽了,再蓋上印章,我就給你個痛快,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他一邊說一邊從袖口里取出了一道文書,展開在圖爾丹面前。

我看不懂,那些都是蒙古語,我只會說卻不會讀也不會寫,這一刻,我充滿了無力感。

圖爾丹快速的向那文書掃了一眼,隨即大笑道︰「你休想。」

我卻緊緊的盯著那灰衣人,嘴里再數著數,一邊數一邊默念著︰倒啊倒啊。

時間在分分秒秒的飛逝而過,片刻之間卻仿佛有一個世紀般的漫長難耐。

終于,我看到灰衣人晃了晃,然後一歪身倒在了圖爾丹的身旁,那文書與劍也一並的落在地上,無聲無語地看著我與圖爾丹。

這就是軟筋散,把人藥倒了,讓人清醒著卻不能動也不能說話。

「哪來的酒?怎麼你喝了卻沒事一樣。」圖爾丹看著那落在地上的酒壺向我問道。

我一怔,這酒有毒啊,看那灰衣人他就已經知道了吧。

我拾起了酒壺,仔細的看著,又指著地上的灰衣人故意向他說道︰「還有一口,我喝著很暖人的。這人,太沒有酒量了吧,才喝了一壺就醉了。」不信,我再喝給你看。

「哦,原來是醉酒。」他看了看我又繼續道︰「你這酒可真容易醉人呢。」

再吹了一個口哨,飛鳳已飛奔而來,這樣的廝殺,飛鳳可以安然無恙已是奇跡了。

扶著我上馬,待我坐定了,圖爾丹方慢騰騰的坐在我的身後,只是這一次卻與往時不同,他的身上有些冰冷的可怕。

仿佛那毒已沁入心肺了。

「雲齊兒,謝謝你。」飛鳳向原路返回開始狂奔了,我在風里听到他在我身後的聲音,有種痴迷的感覺。

我無聲。

只任那雪地向身後飛逝。

遠遠的,似乎看見了圖爾丹的侍衛。

留還是離開?片刻間我一定要做出抉擇。

而我身後,圖爾丹卻越來越重的靠在我的身上。

感受著他紊亂的呼吸,我心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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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推點點完結文《絕情王爺的寵妃︰迫嫁為妾》

大婚前夕,連續七夜被人擄走再被送回,唯一記得的便是那裊裊檀香中的幾度痴纏。

未婚而孕,被浸豬籠,她求速死,卻連死都變成了奢侈!

想要嫁的,終未成嫁。

恨著的,卻成了她的天她的地,一朝得寵,卻只落得風口浪尖上的那一只孤單的蝶,蝶舞翩躚,舞就的不是情,而且他給予她的深深罪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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