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人,一個俊逸,一個狂野,一個意氣風發,一個重傷在身,我看著,我想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吵起來的,至少圖爾丹他還沒有這個精力,重傷初醒,或許他連說話的力氣也無吧,又豈可能吵起來呢。
可是我錯了。
「你……你來這里做什麼?」我不知道他是哪里來的精神,他的聲音雖低低的,可是這屋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語氣告訴我,他很不喜歡狐君的到來。
我听得他的聲音,就仿佛他從未受傷過一樣。
「難道不是你希望我來救你的格格嗎?」狐君看著他,滿眼里都是嘲笑。
這一句反問頓時讓圖爾丹語塞了,的確曾經他也希望我去找狐君來救其其格的。他不答卻是問我道︰「不是說她已經好了嗎?」
我啞然,這個時候我要對他說,他的其它女人叫人算計了其其格嗎?可是我瞧著他的身子,還是忍住了,我只說︰「還有一些余毒沒有除清,如今好象更嚴重了。」
他只手扶著床鋪,掙扎著想要坐起來,那著急的樣子讓我看著心里是一陣的心涼,又是為了他的格格啊,他甚至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才剛醒來,那傷還未好,連痂都未結,你何苦要拼著坐起來呢,我猜那血一定已經滲了出來。」有狐君在,我不好過去查看他的傷口,可是我已然猜出了。
我的話音才落,他就捂著胸口砰然倒下。
想著他的疼痛就象也疼在我的身上一般,那是那樣深的一個刀傷啊。
「雲齊兒,她到底怎麼樣了。」才一倒下,他就粗喘著氣急急的問著我。
「大夫說挺不過年關,也就這一兩天了。」事實到了這個份上,我也只能據實以告了。這些事他早晚會知道的。
「你會救她的,是嗎?」他看向我,滿眼里似乎都是乞求,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低聲下氣的與我說話,卻是為著另一個女人,我有些不習慣了。
「你很想讓我救她嗎?」他明知道我沒有這個能耐,我所能求的只不過是我身邊的這個男人了,可是他還是求著我,這讓我心寒。如果他不醒,此一刻我已經與狐君一同去救其其格了,那是我的自願,我無怨無悔。可是如果換成了是他的請求我才一去,那麼我這一番努力就只有心傷了。我听了他的話,我突然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沒有出聲,只是看了看狐君,又看了看我,然後自顧自的說道︰「其其格她睡了幾年了,我真的很希望她可以醒過來,可以看看我,也看看她的孩子。」他說得感慨,那麼長久的煎熬又有誰想在這最後的一刻而前功盡棄呢。
我看著他,想問他為什麼他要救我娘,可是礙于狐君在我還是沒在問出口。
「如果在我與其其格之間選一個留下,你會選擇誰?」我拋給他一個我心里壓抑了許久的一個問題,問完了,我看著他,有些緊張,說實話我很怕知道這個答案。我猜想那落選的一個絕對會是我,可是我又私心的希望會有一個我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不說話,只看著我,眼神里寫滿了痛苦。
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嗎?能夠讓他猶豫不決,讓他無法給我一個結果,這樣的沒有結果的結果,已經讓此刻的我有些滿足了,這樣看來至少他心里多少還是有著我的一點位置的。
「狐君他來就是答應了我要去救其其格的。」我頓了一頓,心里在思慮要不要把那個條件告訴他,「只是他有一個條件。」但是我還是說出了。
我不偉大,既然我們三個一起就注定了無法有人幸福,那麼我寧願那個最終離開的是我,我離開了,至少他與其其格還可以為著愛為著一個共同的孩子而去感受愛的美好與希望。
「或者是其其格死,或者是我隨著狐君永遠的離開。」我說著,眼角已沁出淚花,我忍著不讓它滴落,我不想讓圖爾丹看出我此時的脆弱。
他听了,輕輕的闔上了眼,就象是怕見到我一樣。
我有那麼的恐怖嗎?還是他根本就怕看到我的眼楮。
狐君由最初的與他劍拔弩張到此時的無聲沉默,兩個男人或許已經在心里面有了一個和解的共識了吧,只是這共識卻是要由著我來完成,何其幸也,何其痛也,我的存在竟是一個死結得以解開的手法。
圖爾丹他依舊無聲,沒有挽留,他以逃避來面對我的勇敢。
雪山,一輩子的囚居又如何,總比與他一起的痛苦要好。
那難堪那無助那一切的一切突然間再次一一閃現在眼前,我還留戀嗎?此一刻,他竟然連挽留也不曾有。
「走吧。」我叫著狐君一起向門外走去。
走吧,再也不會回頭。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卻是沉重的讓我的每一步都走的愈加的艱難。
無數次的期待,期待他會叫我停下來,叫我不要離開,其實他就是真的叫了我也不會回頭的,已經決定了的事實又豈能說改就改呢,我只是想要在自己離開前讓自己相信他多少還有一些些的愛過我。
可是我無數次的期待卻都是無數次的落空,于是,心也空落落的無所適從。
門開了,我知道當我的腳步邁出去,當這一扇門再次合起的剎那,我與圖爾丹的時代就已宣告結束了,從前騙到的那一紙文書還乖乖的揣在我的懷里,卻又如何,它已無用,圖爾丹他早已默許了我的離開,只為以我可以換得其其格的性命。
當最後一只腳輕輕落地的時候,我的心已是一片冰封。
輕推著門,想要把一個世界永遠的阻隔在我的生命之外,可是此刻,一聲低喊從門里逸出︰「等等。」
這是圖爾丹的聲音嗎?是他後悔了他無聲的選擇,是他要喚我回去嗎?
關著門的手就停住在那門楣上,走出去的人被那兩個字悄然又拉了進來,我重新又回到屋子里,我站在門前,看著他,就象是有人拉著我進來一樣,此刻的自己真是糟糕透了,我怎麼這麼沒用,他才喊了一喊而已,我就回來了。
「雲齊兒,你過來。」他輕輕叫著我。
就象是有鬼神在拉著我走路一般,我恍惚間就來到了床前,我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寶貝的心跳配合著我的心跳,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肚子上,我真想告訴他,我有了你的孩子,可是我張了張嘴,卻是一句也沒有說出來。
門還開著,強冷的氣流沖進屋子里,他咳嗽著,一聲高過一聲,我急忙去關了門,扶著他靠在枕頭上,輕捶著他的背,良久他才停了下來,我急忙去端了水,他掙扎著接過我手中的水,逞強的要自己喝,我才想起他這傷本來就是為著我娘,我又是何苦與他計較呢,「我來吧。」我柔聲說道。
把水一口一口的喂著他喝盡,他始終沒有再說什麼,我雖是猜不出他在想著什麼,可是無言就代表默許我的離去,這也便是答案了。
「你與她從此好自為知吧。」
「雲齊兒,我這麼自私,你恨我嗎?」他突然間問我道。
我笑,「我不恨了。」恨代表著我依舊還愛著,既然選擇了離去,那麼就把所有的愛全部埋葬在這落軒閣吧,我只要我的寶貝就好。
「格格她,我欠了她一條命啊,我寧願用我的命去換回她的,可是他就是要折磨我。」他指著門外,我知道他說的是狐君。
我無言的听著他的話,這似乎是他與我說過的最最知心的話了。
「你娘她……」他似乎是想說什麼,可是才說了一半就被急切的敲門聲隔斷了,「王妃,不好了。」
有人推門進來,我記得她是侍候其其格的一個侍女,「怎麼了?」我問,這樣急匆匆的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格格她就快……就快……」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圖爾丹,已經不敢說下去了。
我悶悶的站起來,此時再不走,我想其其的命就會沒救了。
「我走了。」再一次的起身,這一次我是小跑著沖了出去。
我甚至沒有回頭,我不想看到那個連挽留也不曾挽留我的男人的面孔。
沖出門去,我的淚已然流了出來,狐君已經騎上了馬在等我,「你去吧,其其格她已經很危險了,我坐著馬車,追上了我在外面等你。」我不是一個要逃避的人,只是我的身孕不允許我去騎馬。
他听著才突然想起我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心已了然,急匆匆的直奔我從前的蒙古包而去。
我坐上了馬車,我看著狐君的身影在我面前慢慢消失,回首再看一看我的落軒閣,此一刻娘還不知道我已經就要走了吧。
見了娘卻只有一天的歡聚團圓,到了此刻我才知道原來時間才是最可寶貴的。
不想再去見其其格,她與圖爾丹我希望這輩子我永遠也不要再見了。
揮揮手,那馬車終于出離了落軒閣。
我的心神麻木著,腦子里一片空洞,我只等待著狐君救活了其其格就來接我離去。
不待片刻,狐君他已經折返回來,他沖著我點點頭,我就知道其其格已經沒事了,君子一言,我相信他。
吩咐了那架車的人回去了。
狐君他趕著馬車帶著我向遠遠的雪域飛馳而去。
我依然痴痴的回望著巴魯刺,我生活了半年多的地方啊,卻是給了太多的苦澀回憶。
娘,請不要怨恨雲齊兒,雲齊兒會每天為你祈福的。
其其格,窮此一生,都是你欠了我一生的幸福。
黎安,請你好好的為我照顧我娘。
鐵木爾,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圖爾丹,你是我心中最傷最痛的一份離情。
走了,我的好,這一輩子只會讓你活在無邊的痛苦里。
其實,那最傻人的是你,而不是我,因為我賺到了我的寶貝……
我走了,我離開了巴魯刺,離開了我的落軒閣。
那皚皚的雪映著我的眼我的心,讓我把一份不舍化做虛無,輕揚的發,隱去了無盡的過往,從此我不會在圖爾丹的陰影里心傷心痛。
只是娘,我還是有太多的不舍,如果可以,如果我安頓好了,如果我征得了狐君的同意,娘,將來我還是要把你接到我的身邊。
雲齊兒有好多的話還想對你說,可是時間啊就是這樣的匆匆而過,飛逝的快意讓我無法再去體驗那份親情那份眷戀。
娘,有些話我真的不敢對你說,我是怕你擔心啊。圖爾丹不愛我,他只是利用我,他就是以我來換得其其格的生,我走了,這其實也是一種解月兌。無欲無愛,縱情雪山之間,娘,我守著我的寶貝,我會活的很好也很開心的。娘,請不用惦記我,我相信那三個人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再相見,雲齊兒會給你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兒,再給你一個調皮可愛的外孫兒。
娘,你說圖爾丹他初見你的剎那他是驚異的,我總想問他為什麼他會舍命的去救你,可是他醒來的時候卻是我離去的時間,所有的疑問,我與他終是錯過了。
走了,揮一揮手,抓在手心里的是風的逍遙,是恣意的灑月兌……
馬車就棄在那山腳下,狐君他背我在他的背上,我伏上去,我好困啊,我才想起昨夜里我守著圖爾丹,我竟是一夜未睡,可是醒來呢,我還是換得了他的無情以待。說是要忘卻,卻又是時時的想起,雲齊兒啊,你就是傻呢。
我伏在狐君的背上,我摟著他的脖子摟得緊緊的,我怕,怕他飛掠在山間一不小心的剎那把我拋下來,我怕我的寶貝有著什麼閃失。
我只記著他喜歡我的琴就好,我與他只是那種因著才氣才惺惺相惜的,他的眼里我只是一個撫琴的女子,我的心里我並不恨他,或許是山里呆得久了,他需要一個伴,一個可以陪著他彈琴的伴吧。他的銀發依舊在我眼前拂動,那是他愛著古拉的象征。我想著,竟是不知不覺間的睡了,那雪山,既已隨著他而來,那就安心的去吧……
……
這一睡,我竟是睡了個昏天暗地,那一夜的未眠竟是通通的給補了回來。
醒來,我揉著惺松的睡眼,輕紗幃幔間我才想起我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是雪山嗎?為什麼這里這樣的暖,比我想象中要好上許多了,這就是狐君的家吧。
輕輕的坐起來,一層層的輕紗飄蕩在床前,有種如履人間仙境的感覺。
低首看著自己一身的里衣,難道是他……
那床頭一套衣服整整齊齊的擺在那里,卻不是我的,環顧四周,卻哪里還有我自己的那身衣裳的存在,嘆息著抓了那套新衣不自在的一一穿在身上,似乎這里的一切皆與紗有關,就連這月白的一襲長裙上也是綴滿了輕紗。
這樣潔淨無染的屋子里讓我以為我仿佛就是那仙子一般,就連渴了餓了都有些俗了,可是我卻是真的餓了。是寶貝他耗盡了我身體里殘存的營養,他叫著他好餓,所以我要去找些吃的東西來果月復。
輕輕的推開門,眼前的一切讓我驚呆了,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到達這里的,從踏進那片叢林開始我就沒了記憶,我睡著了,這些不怪狐君,也許這一睡我竟是錯過了來這雪山的一路美景了。
眼前,是雪與冰的世界,潔白無染的果真就如那人間仙境,而最讓我震撼的卻不是這雪與這冰,而是一片盛開的梅花林,奼紫嫣紅的一片,那梅花開得是那樣的鮮艷和美麗,讓我禁不住的贊嘆,贊嘆造物者的神奇,真想去那梅林里轉一圈,聞得梅香,體驗這份世外桃源般的意境。
卻在這時,耳邊一道低啞而奇怪的聲音傳到我的耳中,我側身而望,一個小丫頭盈盈就在眼前,也是一身的紗衣,輕飄飄的立在那里,我看著她,有些不明所以。
她指著路,再點點頭,然後就向著她指過的那路走過,我奇怪著,為什麼她不說話。
「你要帶我去哪里?」去見狐君嗎?這里除了狐君以外我再也不認識其它的人,雖然是他把我掠了這里來,可是那是我自願的,我不怪他。
小丫頭指了指口,再搖搖頭,我才會意,原來她竟是無法說話。心里不由得有些婉惜,這樣水靈靈的一個丫頭卻是連說話也不能,真是可惜了。
隨著她沿著一條小路而行,卻是越行越是遠離了梅林,也不知她究竟要帶我去哪里,渺無人煙的雪山之間,這樣冷的天,連鳥鳴也是沒有,四周靜寂的連雪崩落的聲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有些不安了,我追上前去,扯著她的袖子道︰「我餓了。」此一刻我只想吃東西,我的寶貝還與我一起餓著,吃飽了我才有力氣帶著他一起欣賞這美麗的雪景。
小丫頭搖搖頭,又指了指耳,我徹底無望了,怎麼還又聾了呢,不過我還是慶幸她還可以看得見,看得見這世間萬物的美麗。我看著她的眼楮,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後張了張嘴,呵呵,這樣子她應該懂了吧,我是餓了。
她突然笑了,又是指了指前面,是要帶著我去那里嗎?我只好跟著她,又聾又啞的,真是不好溝通啊,可是卻也比無人帶路要好多了,這雪山上我都不熟悉啊。
轉過了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卻是一片霧氣迷繞,小丫頭拉起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向那霧氣中走去,低頭我才發現那霧氣的下面卻是一處處的小溫泉,我驚呆了,這雪山之上竟也有這等奇觀,十幾處的溫泉啊,真是很盛大的場面。
在一處最邊上的溫泉處停下,她蹲了下來,我也隨著她蹲下,才發現那里已經有了一個小籃子,籃子里是各色的鳥蛋,還有雞蛋。
我有些懵懂了,從前在書里有讀過溫泉可以沐浴可以讓人延年益壽,那滾熱的泉水還可以煮雞蛋,難不成這小丫頭是帶我來這里吃蛋不成。
果然,她輕輕的把一枚蛋放入了水中,看著那蛋首先沉入水底卻又在片刻間浮出水面,好熱的水啊,看著水開著的氣泡咕咚咕咚的跳,我更餓了,卻是開心這樣吃東西的方式,很是特別。
我也學著她放了一枚蛋進去,然後默默的等著,與這小丫頭一起,連說話都免了,她把那第一枚蛋用一個竹漏勺撈了出來,仔細的剝了皮,送到我的手中,我接過,好燙啊,呵呵的吹著,吃起來,滿口生香一樣。
如此一口氣我竟是吃了五六個之多,吃得我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她卻笑笑,指指我的肚子,再做了一個圓圓的動作,她是說我有了身孕我要多吃些吧,我猜著,輕輕一笑,她知道了真好,一定是狐君告訴她的吧,她說不出,我也沒辦法再問了。
吃飽了,我拉起她,指指來時的那條路,就在前里先走了,我想去看那梅花,想站在那梅花深處感受一份遺世獨立的感覺。
她任我疾走在來時的路上,只是慢慢的跟著我,我想,她一定是狐君派來服侍我的吧。
終于來到了梅花樹下,伸手模著那紅白相間的花朵,再嗅著花的香氣,果然是醉人的,心里一片愜意,我徜徉在樹下,慢慢的走著,連著寒冷都因著這梅花而可愛了。
這一天,我是幸福的,我喜歡這樣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而隨後的幾天雖如我的心願是無人打擾我的,可是這里太靜了,讓我有了一種我仿佛不在世上的感覺,我一直沒有見到狐君,除了那個又聾又啞的小丫頭,我再也沒有見到誰了。除了去溫泉那里煮蛋,偶爾她還會為我送上一些清粥小菜,我卻不知她是從哪里變出來的,我沒見過她煮過飯,可是她卻總是能在我餓著的時候就變出了我想吃的東西,再送到我的面前。
我的世界里似乎是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了,有時候我四處走著,再遠遠的眺望想要看出這雪山地處哪里,想要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人跡,可是我的世界里除了雪就是冰,那梅林就是撫慰我的最美的一處風景了。
偶爾在我夢醒,我的房間里會突然多了一本書,或者一支筆,再來幾張紙,這又是誰呢?狐君嗎?為什麼他不來見我,他把我藏在這雪山之中又是要做著什麼啊。
越是奇怪越是無人回答我的問題,只有在角角落落里我自己無聲的嘆息。
撫著我的寶貝,自從來這里我的害喜已明顯的減弱了,吃的用的都是我習慣的那些東西,原來他早已知曉了我的一切生活習慣。
曾想下了這雪山,再去尋找一處出路,可是我每每才離開了一會兒,那小丫頭就如影隨形的跟上,仿佛她是我的眼楮一樣,我到哪,她都可以找到我,慢慢的,我泄氣了,也不想再去尋找什麼人跡了。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發現了我居住的這一隅竟是背靠著雪山,而其它三處卻皆是深深的峽谷,我常常奇怪那女子她每日里從何而來,又是從何而去,有幾次我悄悄跟著她走,卻總是在我跟了一半的時候她突然微笑的回頭,再向我走來,她知道我在跟蹤她,卻只是笑而不去介意,這樣的次數多了,我也就不好再去跟蹤她了。索性收了心只自在的生活在這雪山之顛,不再去想那山下曾經發生的一切,圖爾丹就讓他永遠的成為我的過去吧,我只安心養胎安心等待我的寶貝的出世。
多少回夢醒,多少回望月,日子在悄無聲息的過,我甚至忘記了那曾經繁華紛染的世界,這里的靜原來竟是可以療著心傷的。
那梅花我從未折過,折了的花會早早的死去,我希望那朵朵的花都可以長長久久的開。
這一天,我依舊如初走進了那座梅林,眯著眼汲取梅的芬芳淡雅,卻在不經意間發現那林間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架琴,盈盈就在我的眼前,我看著,恰有蕭聲傳來,竟是要引著要我來和……
輕輕的走到琴前,看著這琴,竟是我從未見過的一架非常華麗的琴,暗紅的檀木上細細的雕印著一朵朵的梅花,七根弦透明的拴在琴上仿佛一縷縷的情思纏綿,我看著,這七弦琴竟是讓我聯想到了古拉與狐君。
青蔥的手指輕輕的撥弄著那琴弦,原來音位早已較好,側耳傾听那蕭聲正是一曲「瀟灑雲水」曲。
輕輕和來,飄渺的琴音,悠悠的蕭聲,一並的響徹在這靜靜的雪山之中,凝神間仿佛那梅花枝上雪輕落,梅香濺滿心,無邊的孤獨清冷剎時涌上心頭,我卻陶醉在這自娛自樂的琴曲之中……
琴止蕭住,我起身徜徉在梅林之中,向著那蕭聲之處覓去,梅與雪,依舊的兩處風景,又何來人跡?
難道那蕭聲竟是我的夢幻之曲?
可是那琴明明就是擺給我的,那是古拉的琴嗎?我很想問著狐君,可是我尋不到他的一絲蹤影。
回首,一朵梅花悄悄的飛落,接在掌心中,聞著它的清冽香氣,竟是催人欲醉,沁人心脾。
那小丫頭我喚她做啞女,雖然我叫了她也不應也听不到,可至少她有了一個名字,而我會以為我有了一個伴。
再回去時,那琴處已是無琴,只有細碎的梅花輕落下。
轉首時,啞女卻正是抱著那琴飛快的向著我的屋子里走去。
我有些茫然了,難道這就是狐君接我上山的用意,偶爾彈了琴與他和著蕭就可以了嗎?
這樣的事情太簡單了,如果我只做著這些,那麼這雪山上的日子就只有苦寂了。
慢慢的我從最初見到雪山見到梅林的欣喜而轉變為一種安逸,是的,安逸,這里從此便是我生活的全部了。我必須要適應這里的一切。默默的等待著我的寶貝的到來,或許他的到來可以讓我的人生更多一份快樂吧。
衣食無憂,啞女皆是為我打點的妥妥當當。日出而起日落而息,我讓自己慢慢的與這大自然融入一起,慢慢的去忘記曾經的一切。
屋子里的書越來越多,我就念給我的寶貝來听。再畫著畫,畫著那雪景那梅林,都是美得讓我無從下筆無從去畫出那梅的極致雪的淡雅來,這才發現原來雲齊兒也是一個俗人。
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寶貝會踢著我了,我就笑著告訴他,娘盼著他早一點出來陪著娘,娘就開心了。
他听著,又是踢又是擺手的,在我肚子里好一個折騰。
我就陪著我的寶貝,讓日子一天天的漫過去,再也沒有見著狐君,只是間或他的蕭聲會從那仿佛遙遠的天際傳來,而我總是會意的與他一和。
時光悄逝間,我已經習慣了這里,習慣了一個人的對話與生活。甚至連娘連圖爾丹也絕少出現在我的夢里了,有時候想這樣的心境才能讓禪心悄佇,除了我的寶貝,我已是無欲無求的一個雲齊兒了。
啞女還為我帶來了一些衣料,我悄悄的做了幾身小衣服,每日里擺在床頭,那真是一個漂亮啊,真喜歡這些小衣服小褲子。
寶貝七個多月的時候就更是調皮了,踢著我,常常讓我睡不好,我就給他講故事,待他乖了,睡了,我也就與他一起沉沉的睡去了,山間的日子就這樣在等待與清淡之中過去了。
我數著日子夜也盼日也盼著寶貝的出生,快了,沒有幾天了,啞女送我的書中就有一本是說著這些的。
我悄悄的一一看了,狐君他雖然不來看我,卻是把一應的細節與我的需要想的一清二楚。
可是越是要到了日子,我卻越是害怕一般,我沒生過,而這山間除了啞女卻再無他人,會有人相幫嗎?我開始擔心我的寶貝了。
肚子越來越是沉重了,寶貝,媽媽要帶你去泡溫泉,這山上的溫泉可多呢,那溫熱的泉水里呆得久了會讓你更健康呢。
我喜歡把自己藏在泉水中,再看著山中如畫的美景,常常讓我感嘆自己象是成了仙子一般,只是寶貝的一踢一跳才又把我拉回到現實中來。
恍惚間,有一些痛,小家伙又淘氣了吧。
從那溫泉中出來,還是有些不舍,那水中真是讓人舒坦。
回到屋子里,我撫著琴,想要讓他安靜一會,可是他偏不,他是要出來了嗎?
肚子更痛了,或許是真的要生了。
我急切的四處找著啞女,卻到處都不見她的蹤影,我急了,隱隱感覺腿間一片的濕,心里有些慌亂了,雖是看了多少回的書,可是事到臨頭我還是怕啊。
寶貝,我雖是希望你早些出來,可是額娘還是怕一不小心就傷著了你。
我扶著床欄,勉強讓自己仰躺在那床幔之中,啞女啊,你可要快來,我真的要撐不住了。
這樣的一刻,我突然就想起了娘,要是娘在她一定會跑前跑後的為著準備著一切的。
還有圖爾丹,你知道嗎?我的寶貝就要出生了,請你也為著他祈福,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生下來。
那桌子上還有一些糕點,我又掙扎著起來,我記得書中說過,生產之前要多吃些東西,否則是沒有力氣生的,我抓了那糕點,雖已痛的毫無胃口,可是我卻把滿滿的一盤子吃了一個干淨,寶貝,媽媽為了你是什麼都可以做的。
再走到那琴前,我狠命的彈著那琴音,我希望把這一個一個的單音傳到那雪山之外,讓听見的人來救救我,我要生了,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照顧我。
門開了,那冷風讓我清醒,我笑了,我的啞女回來了。
她看到我,或許是我的臉色不好吧,她急切的指了指我的肚子,比了比,再向下一指,我懂了,她是問我是不是要生了?
我點頭,狠狠的點頭,丫頭,你快去叫人吧,我與你,兩個沒生過的人又怎麼能讓我的寶貝順利的出生呢。
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卻是急匆匆的又向外跑去,我叫著她,想要吩咐她要去準備什麼,可是話一出口,才想到,她是什麼也听不到的。
我只好又慢騰騰的移到床邊,穩穩的讓自己躺下來,肚子又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痛了。
我忍著,咬著牙,為著我的寶貝我不叫,我要做一個堅強的媽媽。
猛然,我听到一聲震耳欲聾的鐘聲,這是啞女敲的嗎?一定是的,是她再為我找援手吧。
我笑了,我的寶貝有救了。
再回來,啞女已經乒乒乓乓的在準備熱水了,她跑前跑後的,一忽煮了鳥蛋給我吃,一忽又是為我拭著額頭的汗。
每一回她想要去為我端水,我都是虛弱的抓住她的手臂不肯讓她走開,不能走啊,此一刻我真的很怕自己一個人,這時候的自己最是讓自己痛恨,我真的好沒用。
恍惚中,只覺那窗前有人影在晃動,有人來了嗎?
我突然間好想听到人聲,這雪屋梅林里呆得久了,我竟是除了我自己的自言自語外,有八個月沒有听見人聲了。
我很期待,期待穩婆的到來,或許只要她能跟我說說話,我就不疼了。
我是這樣的渴望,渴望一份人氣的到來。
穩婆真的來了,來得可真是快啊,我才一瞄到她的身子,就說道︰「阿婆,我要生了,你要幫幫我。」
她走過來,笑著,卻依然沒有聲音,我傻了,不會又是另一個啞女吧。
卻不想她真的也是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再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那情形一如我第一次見到啞女一樣。
我看著,有種欲崩潰的感覺,狐君,他到底為何要如此對我。
把我放在這深山里,除了撫琴竟是再無所求,可是他卻也剝奪了我與人往來的權利。
連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個。
一個穩婆,也是這樣。
我的寶貝,我想著,我不知道這穩婆她能不能幫到我了。
窗前的人影不再閃動,而是筆直的佇立在那里,那一定就是狐君,他看不見我,那冰凍的窗花已讓外面的世界變得糊涂不清,只是狐君的影子隱隱的投注在窗上。
「你出來。」我大叫。他不可以這樣,讓我生活在無助之中。
我說的,我要的,我身前的兩個女人一個也听不到,只是猜測著,一忽是對,一忽是錯的,我已然累了。
可是無論我如何喊,那屋外的人都是不理我。
而肚子的痛已經是一陣接上一陣了,這樣急的陣痛告訴我,我就要生了。
再也顧不得去喊著狐君了,他卑鄙他的,我就是要讓我的寶貝順利的生產下來。
穩婆抬高了我的腿,輕輕的撫著我的肚子,張大了嘴做了各種各樣的口型,我知道她是在讓我使力,我深深呼吸再吐氣,寶貝在輕輕的向著這外面的世界里掙著,他想要出來,出來看著這美麗的大千世界。
娘就幫你,幫你滑出娘的身體,可是,寶貝你要快些,你讓娘少些疼,少些痛吧。
他又向外掙著,我與他一並的使力。
穩婆咿咿呀呀的哼個不停,仿佛在幫我使力氣一樣。
我咬著牙,抓緊了那床欄桿,恍惚間只覺我的寶貝一子下就滑了出來,肚子里突然間就空了。
喘著氣,我已累得動也不能動了,想睡,可是我不能睡,我要看看我的寶貝,穩婆似乎是懂得了我的心思一樣,抱到我的近前,我顧不得痛,開心的模著他的小手小腳,想要一個女兒,無爭無求的陪著我住在這雪山里,我看過去,卻是被穩婆的手臂擋住了我的視線……
一定要是一個女兒啊,我心理祈盼著,我伸手想要拉開穩婆擋在那里的手,可是她根本不理我,輕輕一揮就揮開了我的手。我想叫她,可是我說了,她也听不見。而她知道卻也不會說。
抬頭看著她的眼,希望她可以告訴我這孩子到底是女兒還是男孩,可是她根本不理我,她徑直把孩子抱離我的身前,再與啞女一起輕輕的撩著水,洗著孩子的小身子,我虛弱的看著,眼眨也不眨,這是我的寶貝,我的孩子,待他長大了,我要教他彈琴,教他作畫。
听著他輕亮的哭聲響在屋子里,明明知道這是孩子正常的反應,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的心疼。
終于洗好了,我伸出手作著手勢告訴啞女我還要再看一看我的寶貝,穩婆隨意的取了一塊布將孩子裹住了,這才走過來重新把孩子又放在我的身邊。我忍著身子的痛楚,歪著頭看著他,皺巴巴的一個小娃兒,睜著眼看著眼前的這個世界,他好奇吧,滿眼都是新鮮了。
我看著,竟是連睡意也無,真是開心啊,這是我自己的寶貝。
剛想伸手再去看我的寶貝是男是女,穩婆突然抓著我的手,好象要說些什麼,我看著她的神情,卻是看不懂。
她作著一個抱孩子的姿勢,再指了指我的寶貝,再指了指門外,我困惑了,她這是什麼意思,是要抱走我的寶貝嗎?
我心里慌了,我看著那窗前冰花掩映中的人影,是狐君,是他要帶走我的孩子嗎?除了他應該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騰」的坐起,一把抱住我的寶貝,讓他緊緊的貼在我的懷里,我恐懼的看著穩婆,我只希望是我會錯了意。
可是她看著我的眼神里似乎都是無奈與不安,我心中一片慌亂,曾經說好的,我與孩子在這山中陪著狐君一生一世,說好了要狐君收他為徒,可是為什麼現在似乎一切都變了。
又或者是有人要奪走我的孩子,又是圖爾丹的敵人嗎?這孩子的事情這世上知道的又有幾人?鐵木爾,黎安,燕兒,我不信他們會尋到這雪山,再來搶走我的寶貝。
一定是狐君。
「你出來。」我大喊。
風吹透,依然是無邊寒意,而窗前卻再是人影也無。
那人他到底是誰?來為何,走又為何?這樣子不聲不響的讓我很是難受。
輕紗帳內,我無助的緊緊的抱著孩子,穩婆的手臂已經伸了過來,她是要抱走孩子吧,我不肯,我抱著孩子躲著她的手,她卻如影隨形的追了來。
我慌了,這是我的寶貝,生下來也才一會兒的功夫,我甚至還沒有習慣這做母親的身份,就有人想要把他從我身邊奪走,不要啊,天憐我,為什麼要這樣的殘忍?
把孩子更緊的裹在自己的懷里,他象是受到了驚嚇,哭聲更大了,惹得我揪著心,低頭哄著他,想讓他不哭,寶貝不哭,娘不會離開你的,你永遠是娘的寶貝。
穩婆的手已退了回去,我看著她,是我會錯了意吧,一定是的,這麼小的孩子,才一生下來怎麼可能有人這麼殘忍的想要把他從親娘的身邊搶走呢。
可是,穩婆卻向著站在一邊的啞女招了招手,啞女一步步的向著我的床前走來,兩個人穩穩的立在那里,穩婆掰著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我慌亂了,我掙扎著想要擺月兌穩婆的控制,可是啞女卻也動手了,她抓著我的孩子使勁的想要把寶貝從我的懷里搶走。
一面是穩婆,一面是啞女,我心驚了,為什麼她們是這樣的狠然,我與她們無冤無仇的,她們真是沒有必要這樣對我。
我哭了,自從那一日離開巴魯刺,這是我第一次哭,圖爾丹的離棄我不哭,離開娘我也不哭,來到這清冷無人煙的雪山我也不哭,可是讓我失去我的孩子我怎能不哭。
渾身都痛著,我怎樣也敵不過兩個身強體壯的婦人。
我張開嘴慢慢的說著︰「再讓我抱一下就好。」越說眼淚越是止不住的流。
兩個女人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口型,猜出了我說的話,兩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松了手任我重新又抱回我的孩子。
我低著頭,仔細的認認真真的看著我的寶貝,那臉型那小鼻子象我,可那眉毛與嘴卻是象圖爾丹,低著頭,親了親他的小臉,心里是萬分的不舍,還是祈望是我會錯了意,啞女與穩婆並不是要帶走我的寶貝。
可是這可能是真的嗎?
我不敢抬頭,不敢看向那兩個女人,我只看著我的寶貝,我做著夢,夢想著我與我的寶貝一起捉迷藏,一起放風箏,他笑,他手舞足蹈的告訴我他的快樂。
然後時間就是這麼無情,它不會因為你的渴望而變的緩慢,也不會因為你的不舍而加快腳步,一雙手又是伸了過來,這一次我再也無法留住我的寶貝了。
趁著那手還沒有完全抱住孩子的剎那,我低頭,狠狠的沖著他的小胳膊咬了下去。口中有些腥咸,剎那間我听見孩子疼痛的哭叫,那哭叫撕著我的心一樣,寶貝,娘也不想啊,可是娘真的舍不得離開你。
穩婆抱走了孩子,我身上空落落的只有滿身的病痛。
啞女不忍的為我蓋好了被子,此一刻我已沒了眼淚,我只望著穩婆一步一步的走出我的屋子。
可是不行,我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寶貝離開。
我不舍啊。
想也不想的,我急忙下了地,連鞋子也未曾穿起,我飛一樣的開了門向外面跑去。
身後依稀可以听見啞女的腳步聲,她不會喊我,她說不出話來,可我知道她是怕我病了,才生了孩子,還在月子中,這一出去,也許這一輩子我身上的痛與病都不會消失了。
可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寶貝,我想知道那穩婆她帶他去了哪里。
可是門外,是呼呼的風,冷冽的讓我打著寒顫,四處望去,卻連人影也無,寶貝,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大聲的吼叫︰「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蒼天啊,請還給我我的孩子。
這叫聲震得雪片片的飛濺落,震得那梅花也低下了枝。
我不信,我不信只眨眼的功夫,我的寶貝就不見了。
可是我知道每一次我試圖要離開這里時,我總也是找不到出路,也不知啞女與穩婆是如何來如何走的。
我愴然回頭,我看著啞女,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她了。
滿臉的淚在這雪地里讓風吹得更涼更冷,長長的睫毛上那淚已化成了冰霜,一身的血,我這樣駭然的站在啞女的面前,她怔住了。
她似乎不忍了,她看著我,向著我身後的溫泉努努嘴,腦中電光火石般的一閃,難道這就是入口,這就是出口嗎?
我竟然從未想到機關竟是藏在我屋子旁邊最近的一處溫泉里。
想也不想,我跳下去,才發現這象是散發蒸汽的溫泉里竟是一滴水也沒有,可是這蒸汽卻是從何而來,我顧不得想,我鑽進去,拼命的沿著那下面彎彎的地道向前面飛跑,耳中依稀听得見孩子的哭聲。
終于又听到了寶貝的聲音,心里狂喜,寶貝讓娘再見一次你,再模模你的小臉,娘甚至還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哭聲漸漸的小了,那前面似乎有一個洞口隱隱透著雪山的冷氣進來,我跑著,呵出的氣讓眼前霧朦朦一片。
終于我沖出了洞口,我看到了穩婆的身影,孩子哭她走不快,她一邊哄著一邊向那前面的小路走去,小路上雪已被踩得結實,這是哪里?那巍峨的琉璃瓦的亭台與房屋,這就是狐君的住所嗎?我顧不上看,我只追著穩婆,她專注于她懷里的孩子,似乎她也不想讓孩子受了委屈一樣,我靜靜的走到她的身後,她听不見,我想重新把孩子搶回來,然後就沿著這條小路下山去,鐵木爾,黎安,但願你們曾經來找過我,讓我遇上你們,讓我與我的孩子得救了,讓我守著我的寶貝就好,我真的不想離開他。
伸手從穩婆的背後猛然的去抱我的寶貝,穩婆突然間反應過來,身子利落的向旁邊一閃,我撲了個空,卻已止不住向前的沖力,身子有些虛,頭也有些暈,一個恍惚我忽然跌倒在雪地中。
這一個徒坡,摔倒的我竟然就沿著那斜斜的坡直直的向下滾去。
那坡下是哪里我不知道,我也無從去看,我的身子就這樣一直一直的向下滾去。
我無力止住,我睜開眼想讓自己撞著什麼來止住這不斷滾下的沖力,我還要再看一看我的寶貝啊。
可是眼前除了雪就只有雪了。
身子依舊雪球一樣的滾,耳邊的風聲與孩子的哭聲混在一起,讓我的心更痛更亂了。
僵痛的身子越來越象是失去了知覺一樣,為什麼天在旋轉,地也在旋轉,我要死了嗎?可是這一次我真的不想死。
腳下突然有些空,這是什麼地方,我眯著眼輕看的瞬間人已經呆了,這是懸崖,萬丈的冰川在陽光的映射下綻出華美的光線,一條條,仿佛無數條彩帶在狂舞,那美麗與妖嬈扯著我向那深淵永遠的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