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鳳南鎮後,鎮上到處都掛著防洪抗災的標語,幾輛滿載士兵的卡車超過了他的小車,應該是沖著鎮子外圍的江堤去的。
從鎮子去鄉下的小路已變得泥濘不堪,凡是江河邊都壘砌著高高的沙袋。
路上冒雨執勤的交警攔住了他的車,勸他現在最好不要去鄉下了,萬一洪災來了會有危險,那邊的居民會盡快安排疏散的。
他告訴交警自己有身孕的老婆在鄉下的母親那里,他必須去找她。
交警看勸不了他,只好放行。
他開車到農場時已是下午,直接跑到唐馨的住處,看到平時的一條小河,現在變得好寬,幾乎跟江面差不多了,河堤邊四處都是穿著雨衣的村民在壘沙袋。
他使勁敲了半天門,里面也沒回應,只好找河堤邊忙碌的人問,可沒人顧得上和他說話。
問了好半天,終于踫到個有點臉熟的唐馨家的親戚,那人告訴他,村里的老人、小孩,行動不方便的婦女都轉移到地勢最高的小學里了,讓他去那里找。
跑到村里的學校,一棟三層樓的教學樓里安置了不少村民,一間一間的教室找,他在二樓的一間教室里發現了唐馨母女。
他的突然出現,讓唐馨感到有點意外,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淡的神情。
秦少龍見她的肚子又大些,身體顯得笨拙,急急的走到她們跟前說︰「我是來接你們的,不如先到鎮上去,那里應該會相對安全點。」
「謝謝了,難為你還想著我們母女趕過來,這些天雨就沒停過,河水看著直漲直漲的,從來沒見過這麼嚇人的天氣。」唐母見到秦少龍激動又感激的說。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他感覺這邊的抗洪形勢不容樂觀,「阿姨,今年這洪水時百年一遇的,一旦潰堤這里只怕全都會淹,還是盡快離開吧。」
唐母抓起地上的大包,拉了拉唐馨,贊同的說︰「是啊。」
唐馨看也不看秦少龍,坐在椅子上不動的說︰「媽,現在外面雨這麼大,往鎮上去路也不會好走。村長不是說明天鄉鎮府就會安排卡車來把這里的人都轉移到地勢更高的地方嗎?還是等到明天雨小點再說。」
「在這里過一夜,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既然少龍來了,我們就跟他先回鎮上吧。」母親覺得像難民樣呆在這里,不如先回鎮上的家里。
唐馨倔強的說︰「你喜歡跟他走,你走,反正我不走。」她是不會接受他的任何恩惠的。
她完全無視秦少龍在這麼惡劣的天氣下趕過來一路上的辛苦,也不接受他的一番好意,唐母見她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不會原諒秦少龍,更不用談他們重新在一起了,無奈的對秦少龍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還是等明天大車來了再轉移,你自己先回鎮上,要是雨小了,就直接回H市,不用管我們。」
秦少龍望著唐馨僵硬倔強的表情,備受打擊,難受的恨不得強行拽起她,把她直接拖到車里,可他終究還是控制住了想發怒的情緒。
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她的,盡量冷靜的坐到教室里的空椅子上,說︰「阿姨,那我也留下來,等明早和你們一起走。」
唐馨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絲觸動,她這樣對他,他竟然沒有大怒,沒有向她咆哮,沒有扔下她們不顧而去,他真得改變了嗎?
不可能,他只不過又是在演戲,一定有什麼目的和陰謀,如果自己心軟原諒了他,和他再在一起又會過上以前那種可怕的日子。
到了晚上,教室里的村民,將桌椅全部靠牆的移到兩邊,中間空出的地方打地鋪睡。
唐馨不讓母親把多余的棉被給秦少龍打地鋪,秦少龍只好將三個椅子拼在一起,湊合的休息下。
其實根本都睡不著,只不過是閉著眼楮養養神,時不時關注著躺在地上的唐馨睡得安穩嗎?
夜里他閉了一會眼,又睜開看向唐馨睡在地上的方位,發現地鋪上的她沒影了。
他立刻起身,跑出了教室,看到唐馨正一步一步行動遲緩的向樓下走,他追上她,想扶著她下樓,問︰「你要下去干什麼?」
「去廁所。」唐馨推開他,不要他扶。
秦少龍守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下樓,說︰「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我知道我做過好多傷害你的事,但我們在一起四年里憑心而論我對你不算太差吧,難道你心里對我就沒有一點感情嗎?」
「不管你做什麼,我是不會再回到以前那種痛苦生活的,請你離我遠點。」唐馨漠然決絕的說。
她是不斷在挑戰他容忍的底線,他實在是憋屈而生氣的說︰「四年里全是痛苦?沒有一點好的記憶嗎?即使我再怎麼壞也比不過易建軍,我至少不像他那樣口是心非玩弄你拋棄你,我」
唐馨停在了樓梯上,用要殺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渾身氣得發抖,秦少龍不敢再說下去了,怕刺激到她,她會受不了。
「你給我滾開!」唐馨加快腳步走向一樓的廁所,感覺已變淺的痛又翻江倒海的攪著她的五髒六腑。
秦少龍不再出聲,只是靜靜的等在廁所門口。
唐馨從廁所出來,滿臉淚痕,看到秦少龍還站在原地,歇斯底里的對他吼道︰「你喜歡呆在這里,非要纏著我是不是?那好,我走,你盡管在這里呆個夠!」
還沒等秦少龍反應過來,她不管外面仍下著雨快步的沖出了教學樓,一直隱忍壓抑著的委屈、羞恥、憤怒全都爆發出來,淹沒了理智。
「對不起,我剛才是無心的,外面還在下雨,你回來!」秦少龍朝她追過去喊著。
他迅速的很快追上了已停止操場中央的唐馨,還好雨小了,可為什麼他听到了清晰的咕咕的流水聲。
唐馨望著腳下一動不動,秦少龍也感覺到落在地上的雨水匯成了像溪流一般的水流,已沒過了他的腳背。
「是洪水!」唐馨轉身,駭然的看著他說。
秦少龍也意識到大事不妙,「潰堤了。」揪住她的胳膊,想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回教學樓。
而大月復便便的唐馨根本就跑不快,一瞬間的功夫,如溪般的水流已猶如千軍萬馬般洶涌,卷走流經處的一切。
他們被洪水沖離了原地,在洪流中起伏掙扎,秦少龍始終緊緊抓著唐馨的胳膊,就怕會被沖散。
在黑暗中,他抱住了一顆在洪水中屹立未倒的大樹。
什麼也來不及細想,只是用盡全力幫她爬到大樹的最高處,就幾分鐘時間洪水已淹沒了樹干,僅最頂端的一處樹枝露在水面外。
他們兩個渾身濕透了,都抓著頂端的樹枝,希望洪水不會再漲,能撐到天亮。
「你還好嗎?能堅持的住嗎?」秦少龍面朝上抓著樹枝,盡量護著唐馨,怕她萬一掉下來,他可以接著她。
唐馨趴在樹枝上面,側著身,緊抿著雙唇,很吃力的靠著還算粗壯的樹枝支撐著,說︰「還好,也不是第一次被水淹了,如果這次還能大難不死,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直到長命百歲。」
秦少龍笑了說︰「上次你跳江自殺為什麼沒死?當查到你還活著時,張振春那表情夸張到不行了。」
唐馨能想象出張振春睜大那雙圓圓的眼楮一副驚訝不已的表情,也笑了說︰「是嗎?我還以為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我活著,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她回憶說,當時從橋上跳下去後她抱著必死的心,任由自己在江水里下沉,嗆了好多水,已經失去了意識。
老天爺卻不讓她死,她被江心的水流沖到了江心洲上,正好遇到了一群在江心洲上辦燒烤活動的年輕人,在江灘上發現她時她還有氣息,其中一個人懂得急救,給她做人工呼吸,按壓她的月復部,幫她將嗆進去的水全部吐了出來。
她就這樣又活了過來,他們要送她去醫院,她不願意,只說自己在水邊玩時失足,現在也沒事了想早點回去,免得家人擔心。
身上的衣服還沒完全烤干,她就急著趕上了一班到郊區的船,只希望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在郊區的船碼頭一直等到天黑,才坐車回到市區,到那家小旅館里取了自己的行李,悄然離開了H市,想要遠離以前所有的紛紛擾擾。
「既然上次那麼險你都沒死,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秦少龍發現她的神情越來越吃力,鼓勵她說。
兩人聊著聊著,雖然仍置身在危險中,但都不再害怕了。
唐馨感到好難受,想換個姿勢,卻不敢輕易亂動。
秦少龍盡量分散她的注意力,說︰「當時為什麼那麼絕望,易建軍把你讓給嚴洛寒,你和嚴洛寒是不是發生了不該發生的……」
再想起這事,唐馨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已沒那麼痛了,平靜的說︰「沒有,我們什麼也沒發生,不是因為嚴洛寒對我做了什麼,而是心一下子徹底碎裂了,那種心碎的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
「為什麼我就不會明白,我看著你為他痛苦,為他心碎,我的心早就……」
樹枝發出了 嚓的聲音,一下子彎了一節,秦少龍的背部已浸到了水里。
唐馨驚呼︰「樹枝要斷了嗎?」
「我會游泳,你不會,你在樹枝上一定要堅持住。」他說著松開了樹枝,洪流一下就把他吞沒了。
洪水的流速太迅猛了,唐馨根本還來不及說出阻攔他的話,他已經從她眼前消失在黑暗中。
樹枝又的向上回彈了一些,她緊抓還沒完全斷開的樹枝,心里猛然有種錐心刺骨的痛,他這一去也許會是永遠,留下孤單的她所能看到的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一直在樹枝上堅持著,直到天亮後救援的沖鋒舟上的士兵發現了她,將她從樹上救了下來。
已是精疲力竭,可她不停的問沖鋒舟上的官兵,「你們還有沒有救過一個叫秦少龍的人?」
沖鋒舟上的兩個官兵都搖搖頭說,不知道。
洪水在漸漸的減退,她茫然的望向水面,希望秦少龍能奇跡般的活著出現,繼續來糾纏她,甚至已經開始有點懷念他的糾纏。
官兵將她送到安全的安置點,好心安慰她說︰「你在這里找找,被救的人都轉移到這塊了。」然後他們又開著沖鋒舟投入到洪水中繼續救人。
高處的安置點搭了幾個大帳篷,受災的人們都擠在帳篷里坐著,臉上全是茫然、悲傷的表情。
唐馨甩開拉著她,要她做檢查的醫護人員,順著到帳篷里挨個的仔細尋找,他會游泳,他那麼強壯,在她眼里一直就是個金剛不壞的惡魔,他是不會倒下的,也是不會死的,也許早就被救到這里了。
「這位懷孕的**志,請你不要亂竄,把濕衣服換掉,我們要為你消毒!」負責的一個女醫生大聲的叫她。
幾個護士將她團團圍住,要給她強行消毒。
她想撥開她們,急著說︰「等一會,我要找人,讓我先找人。」
這時有人從外推開護士們,看到唐馨喜極而泣,「馨兒,你沒事,謝天謝地,太好了。」
是母親,她看到母親也流淚了,「媽,你沒事就好。有沒有看到秦少龍?他在這里嗎?」
母親拉著她搖搖頭說︰「沒有,他沒和你在一起嗎?也許是夜里睡不慣板凳,先回去了。你快听醫生的先把濕衣服換掉,消下毒再領些吃的。」
一想到他有可能已經不在了,她的眼淚就大顆大顆的掉落,從未有過的,追悔莫及的痛在侵蝕著她的身心,「媽,他被洪水沖走了。」
母親愕然的不禁也落淚了,扼腕嘆息,但有抱有希望說︰「別急,他應該不會有事的,也許有人正在救他。」
她木然的跟著母親到臨時搭建的醫療救助帳篷內,消過毒,換了干淨的衣服,失魂落魄的走出帳篷,坐到一張空椅子上。
「我去給你領點吃的,你等會。」母親囑咐她後,便去領東西了。
她回想起從第一次見到秦少龍開始,他們之間發生的恩恩怨怨,猶如電影般在腦海里回放。
那些好的壞的,惡的善的,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對她做過的每一件事,都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記憶里。
他對她做過最可怕的事,折磨過她,利用過她,但也救過她,幫過她,守護過她。
在她差點撞車時,在國色天香她被人迷暈時,在她走途無路時,在建軍傷害她後她心情極差的差點被流氓侮辱時,在這次洪水中他竟然為救她連命都舍棄了,為什麼要讓她憎恨他,又對她這麼好……
「馨兒,你看,你快看!」母親領了水和面包,拿在手里,激動的不停推她。
唐馨抬起頭,看到不遠處的沖鋒舟上下來一個老人,一個孩子,還有一個男人。
她立刻激動的站了起來,是秦少龍,他還活著,還活著!
雖然向她走過來的那個男人不再光鮮,濕了的頭亂糟糟的東倒西歪搭在頭上,衣服破爛不堪的掛在身上,臉上又黑又髒,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是秦少龍,是他。
唐馨想掩飾自己的喜悅,繃著臉,盡力讓自己看上去冷漠而不在乎他的死活。
秦少龍也看到了她,激動的眼里噙著淚花,跑向她,「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誰讓你舍命救我!」唐馨冷然的丟下一句話,轉身就想避開他。
她始終在愛恨糾結中矛盾著。
秦少龍拉住她不放,一旁的醫護人員似乎明白過來,問唐母說,你女兒要找的人就是他吧?
唐母高興的笑著流淚的說︰「他是我女婿,真是一對冤家。」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從我十歲開始我就一直是為了仇恨而活著,眼里不再關注其他的人和事,變得冷漠而自私。直到遇到你,在不知不覺中你就闖進了我緊閉的心房。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看到你開心的時候我就會開心,你傷心難過時其實我也很難過。我很想讓你每天都開心幸福,但我卻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而且還對你做了好多背道而馳的事。對不起,我現在知道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上了你,我愛你!應該還不晚吧?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可以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嗎?」
這些話在秦少龍心里憋了好久,一直說不出口,昨夜在面臨死亡威脅時,他真怕再也沒有機會跟唐馨說了,現在一看到她,就真心誠意的把心里的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唐馨終于轉過身,淚流滿面的看著他,「我知道了,你去洗澡消毒,換身干衣服吧。」
秦少龍還是不肯放手的問︰「那你到底是相信我了,還是不相信我?」
唐馨忍著淚笑了,一旁圍觀的一個小護士感動的插嘴說︰「傻子,這都听不懂,她相信你了,願意跟好好過。」
一旁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被小護士插的一句嘴逗樂了,大家都笑了,災難過後的陰郁一掃而空,太陽從雲端露出臉來,天空終于放晴了。
唐馨也好久沒這樣開懷的笑過了,正沖著母親笑著,突然感到肚子收縮抽搐了一下,緊接著就感到劇烈的疼痛,倒在了地上。
母親忙蹲下扶起她,她痛得滿頭都是汗,醫生看她的情形肯定的說︰「恐怕是要生了,幾個月了,到了預產期沒?」
「才八個月,離預產期還差一個月呢。」母親回答說。
醫生感到很棘手的說︰「那是早產,這里沒有接生的條件,要立刻送到醫院去。」
秦少龍立馬緊張的將她打橫抱起,跑到一艘剛送人到安置點的沖鋒舟前,直接跳了上去,急著對上面的官兵說︰「我老婆要生了,要立刻去醫院。」
唐母也跟著上了沖鋒舟,求他們說︰「麻煩你們了,我女兒就快要生了,能不能直接開到鎮上碼頭?」
沖鋒舟上的官兵看到唐馨因為陣痛發作,痛苦的樣子,迅速發動沖鋒舟說︰「你們坐好,把救生衣穿上。」
到了醫院的產房里,她感到身上的骨頭像裂開了一樣的痛,在生的過程中幾度差點昏厥,生了一天一夜,終于順利的生下一個男孩。
听到孩子第一聲微弱的哭聲,她筋疲力竭的再也支撐不住的昏睡了過去。
當她醒過來時,看到母親和秦少龍都守在病床邊,心里很期待的問︰「媽,是男孩還是女孩,讓護士把寶寶抱來我看下。」
母親落淚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只說︰「是男孩,你先好好休息,現在還不方便見孩子。」
「為什麼不方便見?」
「那個……」
「孩子是早產,本來就很虛弱,還感染了新生兒肺炎,現在在加護病房里,情況不太好。」秦少龍將實情告訴她,也想好了辦法說,「鎮上的醫院醫療條件有限,我怕會耽誤孩子的病情,不如轉到H市的大醫院里,應該能治好,你看呢?」
唐馨離開時本打算再也不會回到那個令她傷心欲絕的城市,但現在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
寶寶在她肚子里就跟著她受了不少罪,沒想到現在一出生就生病了,她實在不是個好母親。
費力的坐了起來,她淚眼朦朧的望著秦少龍,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決定。
秦少龍明白她在猶豫什麼,說︰「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你們母子回到了H市,就算有什麼事,你也都不用管,到時只要在醫院好好照顧好孩子,養好自己的身體就行了。」
唐馨感受到秦少龍簡單的幾句話里所傳達出來的力量,給了她重新站起來面對過去的勇氣,第一次對他有了從未有過的信任,點點頭說︰「听你的,不過我現在想去加護病房看下寶寶。」
秦少龍和唐母一起扶起她,說︰「我抱你去。」
唐馨抓著他的胳膊,不好意思麻煩他說︰「我沒事了,自己可以走。」
秦少龍不再勉強她,將她扶下床,說︰「讓阿姨陪你過去,我先打幾個電話安排下,看孩子的樣子不能再拖了。」
她心里一陣說不出的難受,和母親一起去了加護病房。
隔著保溫箱的玻璃,一個粉女敕的小嬰兒閉著眼楮睡著了,小嘴微微張著,小手緊緊地握著拳頭,時不時就會不安的發抖。
他還那麼小,只有成年人一只手掌那大,鼻孔里卻插著輸氧管,頭上還有針頭在輸液,看上去那麼的可憐無助。
唐馨心痛的眼淚直掉,對著保溫箱里的孩子輕聲說,寶寶你是最棒的,加油,你一定會好起來得!
坐在H市最大醫院來接孩子轉院的車里,在清晨,她又悄然的回到了這座熟悉的城市。
當她從車上下來,望了一眼剛剛放亮微藍的天,宛若重生,過去所有的恩恩怨怨仿佛像是前世發生過的事。
秦少龍已向她承諾,再等一年的時間,夢島項目一結束,他就會帶著她和孩子去美國,從此他們就可以過些平靜的生活。
醫院的兒科專家為孩子做了全身的檢查,病歷上寫著,呼吸急促,頸部偏軟,抵抗力弱,雙肺呼吸音粗,未足月特征明顯,彈足兩次有反應,哭聲小,全身皮膚無瘀斑,四肢張力正常,心音律齊有力。
唐馨拿著醫生的結論,還是不太明白的著急問︰「病情嚴重嗎?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母親摟著她,也是憂心忡忡的問︰「那到底能不能治好,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
醫生溫和的笑了笑,有信心的說︰「這孩子情況是算嚴重的,但不是最嚴重的,比這嚴重多的我都見過,也治好了。所以你們放心,一定能治好的,好了後回家再小心護理一段時間,加強營養,身體調好後,是不會有後遺癥的。現在先轉到隔離病房治療,你們去把手續辦一下。」
她和母親都松了一口氣,她將所有的單子都交給母親,對醫生說︰「我能陪著寶寶在病房里一起治療嗎?」
醫生解釋說︰「未了避免病菌交叉感染,在隔離病房是不允許陪護的,可以在玻璃牆外探望。病房里有護士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如果順利的話兩周後可以出院。」
唐馨無奈的點點頭,心里很是自責,寶寶一出生就受這大的罪,都是她的錯。
醫生見她神情憂慮,叮囑她母親說︰「她剛生完孩子不能太焦慮不安,新生兒隔離住院期間對新媽媽是種考驗,一定要調整好情緒,以免患上產後抑郁癥。」
母親也感到孩子出生以來,唐馨一直都悶悶不樂,看到孩子就掉眼淚,醫生這一提醒,還真是擔心她會患抑郁癥。
辦完手續,孩子轉到隔離病房後,母親聯系秦少龍,將孩子送到醫院後的情況全部轉述了一遍。
母親現在倒已不擔心剛出生的外孫了,最擔心的是唐馨,看了一眼坐在病房走廊椅子上,發呆掉淚,自怨自艾的唐馨,越看越像有得抑郁癥的傾向。
向走廊的轉角處走了幾步,盡量不讓唐馨听到,小聲對秦少龍說︰「少龍,剛才醫生看到唐馨的狀況,說要是不注意調整心情的話,有可能會得產後抑郁癥。你看她為了孩子生病的事整天在自責,這樣下去遲早真得會得產後抑郁癥的,怎麼辦才好啊?」
「阿姨,你陪著她先回去休息,我會想辦法讓她開心起來的。」
秦少龍跟唐母通過電話,愁眉苦臉的也很擔心唐馨目前的狀況,但他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讓別人開心,更別談有什麼好的方法了。
他按了辦公桌上內線的總機,對外面的秘書說︰「小王,給我把張總叫到辦公室來。」
為了避人耳目,他昨晚就提前回來了,唐馨他們是今早到的。
在唐馨還沒做好準備前,他們最好不能同時出現,或者一起在公共場合現身,這樣才能讓她不被其他人發現,即使在H市也能過平淡的日子。
他覺得這樣也好,雖然不能享受陽光下的愛情,但至少可以讓她不再卷入他們男人之間的角斗,再次受到傷害。
維持到夢島項目竣工,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著唐馨和孩子去美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一切都將歸于平靜。
而且他永遠也不想讓唐馨知道他們之間還有父仇,就讓過去的一切都隨風而逝,不要再有一些不必要的波瀾。
張振春一下推開他辦公室的門,覺得不對,又退到門外,敲了敲已經開著的門,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就別裝模做樣了,進來吧。」秦少龍好笑的說,這也算是事先敲門嗎?
張振春進來後,隨意的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喂,你不是說回來就要放我大假的?什麼時候放假,說個準確時間,我好交待下手頭的工作,去非誠勿擾報名。」
「你也不怕女嘉賓把你給全滅了。」秦少龍想開口問他關于討好女人的事,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誰敢滅我,我就滅誰!」張振春挺自大的說。
秦少龍調侃他說︰「你滅誰撒?上去有你滅的資格嗎?只有被滅的份。」
「算了,那我不報名了,還是去個浪漫的地方搞個浪漫的邂逅。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大假?不要繞彎子!」
「知道了,就這幾天,等我安排好人接替你工作的人。」秦少龍裝作順便隨意問他,「一般你都是怎麼讓女人開心的?」
「陪她逛街,給她買名牌衣服、名牌包,或者床上賣力點,讓她HIGH到爽……」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等我確定好放假的時間再通知你。」秦少龍立刻打斷他,這些方法要是有用,那唐馨就不是那個他最愛的女人了。
張振春察覺到不對勁,賴在他辦公室不走,說︰「你要讓誰開心?唐馨嗎?你叫我來就是專門為了問這事?」
秦少龍輕咳了兩聲,不自然的說︰「當我什麼也沒問過,你每次就是這樣讓女人開心的,要不是當凱子,就當牛,也不過如此。」
「想讓那個小美人對你笑一個是不是?我還有招殺手 沒說。」
秦少龍感興趣的看著他,「什麼殺手 ?」
「制造點小浪漫?」
「怎麼制造?」
張振春摳了摳腦門說︰「這個嘛,要因情況而定,比如說把戒指藏在花里送給她。」
「你是說讓我向她求婚?」
「我只是打個比方,具體的還要看你自己。」張振春沖他曖昧的眨了眨眼,就主動自覺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秦少龍無心正事的在辦公室里想了一天,到底要怎麼制造點小浪漫,讓唐馨不再自責的心情好起來。
晚上十一點回到家里,唐馨母女已睡下了,他悄悄的將一張支票壓在書房的台燈下,還在旁邊放了一袋糖果,也去睡了。
早上,一起吃早餐時,唐馨看上去並沒睡好的樣子,面容憔悴蒼白,吃東西時常常走神。秦少龍出門前僅僅只是安慰了她兩句就走了。
現在他們雖然還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沒有恢復到以前那樣親密的關系,唐馨和母親睡一間房,秦少龍自己睡一間。
即使他們又重新再一起,他再也不會強迫她,會尊重她的想法,給她絕對的自由。
唐馨雖已原諒了他,可因為寶寶一出生就病了,她現在整個人的全部身心都在寶寶身上。
秦少龍走後,她又要去醫院的隔離病房探望寶寶,母親想代替她去,畢竟還在月子里應該好好休息。
她還是堅持要自己去醫院看望,母親拿她沒辦法,只好陪她一起去醫院。
在醫院的隔離病房外,隔著厚厚的玻璃,她看到寶寶獨自躺在里面,手舞足蹈的好像要抓點什麼東西,又像是在尋找大人的溫暖,她就恨不得進去將他抱在懷里,輕輕握住他那稚女敕的小手,告訴他,別怕,媽媽在這里。
但她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隔著玻璃微笑著對他說︰「加油,媽媽愛你。」
從醫院回到家里已是中午,母親叫了外賣。
望著桌上送來得盒飯,她一點胃口也沒有,憂郁的獨自呆在陽台上,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滲出,都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的堅持,寶寶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受苦。
她越來越感到自己是個無用又自私的媽媽,太對不起寶寶了。
母親在客廳里擔心的時刻注視著在陽台上發呆的她,就怕她會做什麼傻事,听說有抑郁癥的人都有自殺傾向。
她們住的地方可是小區最高的二十三層的頂樓,母親一想到這心里就更慌了。
這時家里的座機電話響了,母親接起後听到是秦少龍的聲音,忙壓低聲音說︰「今天我們又去醫院看了孩子,回來後她一直站在陽台上,讓我感到好害怕啊。」
「阿姨,你先別慌,讓她來接下我的電話,等會她要出門你別攔她。」
母親擱下話筒,去叫陽台上的唐馨,說是秦少龍來電話找她。
她回過神來,哦了一聲,回到客廳,呆呆的拿起話筒,「喂,你找我嗎?」
「你現在在家里沒什麼事吧?幫我個忙好不好?」
唐馨問︰「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秦少龍很著急的說︰「昨晚我把一張支票忘在家里的書房里了,本來是今天要捐給孤兒院的,現在人家院長打電話來問我這事,我竟然糊涂的忙忘了。你能幫我拿著支票直接送到孤兒院去嗎?他們急等著這筆錢救一個生病的孩子。」
唐馨忙答應說︰「好的,你將支票到底放在書房哪里了?我這就幫你送過去。」
秦少龍立刻說︰「應該就在台燈下面,對了,還有一袋糖,一起帶去給孩子們吃,那這事就交給你了。」便掛了電話。
唐馨去書房一眼就看到了支票,上面的金額是三萬。
她收好支票,跟母親說︰「要出去幫秦少龍辦點事。」
母親本覺得月子里老往外跑對身體的不好,但秦少龍事先囑咐過她,就沒阻止,說︰「那你快去快回,把帽子和口罩都帶好,千萬別受涼了。」
在路上,唐馨看到支票上收款方寫著仁愛孤兒院,沒想到秦少龍還挺有愛心的,也會做些善事,以前還總以為他是為富不仁的那種。
按照秦少龍說得地址,她到了那家孤兒院門口,是一座新修的建築,外牆刷得澄黃色的漆還是嶄新的。
她跟門口的保安說是秦總派來找院長的,保安笑著看了看她,就放她進去了。
剛走到孤兒院內一處寬敞的院子,一群孩子忽然從房子里跑了出來圍住了她,找她要糖吃。
她從包里拿了出秦少龍事先準備的糖果分給那群孩子。
孩子們得了糖,都高興的又跳又蹦又笑,被他們的天真快樂所感染,她的心情也變得明朗了許多。
想到還是先要把支票交給院長,就笑著問那些孩子,「小朋友,你們院長在哪里啊?阿姨來找她有點事。」
一個孩子拉著她的衣角說︰「阿姨,你就是院長女乃女乃說得那個好心人吧,為了感謝你,我們準備給你表演節目,跟我們一起到教室里去!」
孩子們又拉又推得將她帶到房子里的一個寬敞的教室,讓她坐著。
這時音樂響起,她卻沒發現三面都是鏡子的教室內有音響,估計應該是在鏡子後還有一間放音響的暗室。
小孩們都站好了位置,其中一個說︰「現在我們要表演的是‘小白兔不怕大灰狼’。
隨著音樂孩子們邊唱邊跳,「我們是勇敢的小白兔,不怕,不怕大灰狼」
唐馨跟著他們拍著手,看到他們可愛的樣子,臉上笑開了花。
不知什麼時候秦少龍從鏡門里冒了出來,帶著笑走到了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