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已是未飲先醉,臉紅得像柿子一般,那熟悉的清幽體香一絲一縷彌漫在面前,令他幾乎要手足無措,就在這時,茅無極忽然推開了媚兒,整理了下凌亂不堪的衣服,便要下床去。
媚兒從身後抱住了茅無極,清淚再度流落,嗚咽道︰「你已經拋棄了媚兒一次,你還想拋棄媚兒第二次麼?」
茅無極頓了頓,沉聲道︰「媚兒,茅某一心向道,如今更是身系天下蒼生的安危……我們注定不是一路人,不會有好結果的,你何必又要誘惑我呢?」
「媚兒只是個小女人,不懂什麼天下蒼生,也不懂你所謂的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無極大哥,你應該去追求屬于你自己的幸福,我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你可知道這些年來,我是怎麼過的麼……」媚兒嚶嚶呤呤,哭得如同梨花帶雨。
茅無極強忍心中悲痛,喃喃道︰「茅某下山五年,盡被貪、滇、痴、婬、殺、盜、惡口、編語、兩舌、妄言十惡擾亂身心,致使六根妄動,甘受驅馳勞苦,流浪生死無休,實在愧對祖師遺訓。」隨後頓了頓,又道︰「邪婬化為犬系,躁暴件咒虎,嫉妒化為蛇蠍,仁慈化為聖賢,君子小人總在一念思量,我不能一錯再錯了。」
見茅無極語意決絕,媚兒拈出一方青巾,輕輕擦去臉上珠淚,顏上再無表情,雖是依然美得動人心魄,但這絕美中似又帶上了一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只听她嬌聲又起︰「你們修道之人,講究善始善終,你欠下了這情債,讓我為你苦等十年,我看你是這輩子都是還不了了,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若答應了我,我自然放你離去,以後也不會再去找你。」
「什麼要求?只要是不違背俠義之事,我都會答應。」茅無極回頭望向媚兒,但見她目露秋水,吹彈欲破,著實讓人憐愛,忙在心中念起了清心咒,排除雜想。
「我要你今夜留下來陪我。」媚兒嬌滴滴道,「不知這可違背俠義?」
「這……」就在茅無極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時,媚兒已不失時機地將柔軟的玉手伸入了茅無極體內。
茅無極渾身一陣酥顫,從懷中滑落下來一個熒光閃閃的玉佩。這玉佩名為「七彩琉璃」,是茅無極最珍貴的東西,也是他一直無法完全放下紅塵得道升仙的原因。
而在媚兒擱放在梳妝台上的裙帶上,一枚同樣的「七彩琉璃」正在茅無極的注視下璀璨放光。
茅無極拾起玉佩,雙手顫抖,腦海中閃過幾片靈光,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眼淚簌簌撲落。
媚兒見眼淚不輕彈的茅無極竟然流淚了,訝然道︰「無極大哥,你怎麼了?」
茅無極忽然抓住媚兒的香肩使勁搖晃︰「媚兒,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自殺!為什麼!!!!」
媚兒柔媚的表情忽然僵硬了,呆呆地看著茅無極,眼中閃過幾絲奇怪的色彩。
茅無極將一雙滿是繭的大手並排放在眼前,忽然發現手上不知何時已是沾滿稀泥,殷紅的血水和著稀泥從指甲縫里不斷流出。
茅無極全然不顧手上的疼痛,淚流滿面︰「是我……是我親手埋葬了你……」
苦痛與傷心將茅無極的思緒拉回了十年前的那個冰冷的雨夜。
「這丫頭真可憐吶,年紀輕輕就上吊了,唉……」
「是啊,天天在站在窗戶邊上哭,就沒見過笑一次……」
「听說是等不到她的男人,就上吊自殺了。」
「死了幾個月才發現,尸體都發臭了,要不是這位道長還真沒人敢沖進去呢!」
在人們的一片議論聲中,茅無極將已經腐爛得面目全非的媚兒尸身抱到村外的楓樹林里,徒手挖了個簡易的坑將她埋葬。
瓢潑大雨冰冷徹骨,沖走了媚兒浮腫尸身上的一層層尸油。茅無極從媚兒緊攥的手心里拿出自己曾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七彩琉璃’,面無表情,只是發了瘋似地在刨土,任憑黃土渣子劃破自己的手掌,臉上一道道水柱仿若瀑布一般直瀉而下,看不清是雨還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