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乍听這詞兒,木靈薇覺得胸口中無意識地就襲上了一陣痛楚,曾幾何時,也有人反復對自己自己講過,他是她的良人——可現在呢?未曾受傷的手臂,果決地抵在洛天丞的前胸,她的眸子中好似冰封般的冷漠︰「到底是良人,還是閣下妄圖接近我的一種手段,我自奉陪。不過此時此刻,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與閣下糾纏。」
那抵在前胸的小手,明明那樣柔軟,然洛天丞卻覺著那是塊鐵,硌得人胸口一緊,半晌他才露出個笑顏︰「你這般,真讓人覺著心里疼得很。」
她一怔,那人的手已經撫向她的臉,木靈薇下意識地就要伸手拂開,然卻被那人用手緊緊地扣在了腕間。
「放——」開還未講出來,他的另一只手已經撫在了她的眉間,那樣溫柔的姿勢令木靈薇一愣,對上他雙眸中淺淺流露的溫柔,一瞬間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滋味。
「那個人……」眸子里的光有一霎間的黯淡,然很快便浮上美妙的顏色,「你既已休了他,又何必再與其糾纏呢?或是說你心中仍舊還有留戀……」
「洛天丞,你不覺得你管的也太寬了麼!你是憑什麼身份資格再三地質問我?」她陡然一聲冷哼,好似被人掐準了點,還愛那個人麼?怎麼會!只是不甘心,他將她最好的年華葬送,那麼他就要拿他自己來賠!僅此而已!
愛,與她而已是個禁忌的詞匯,想一次胸口便痛一次!
一個「愛」字顛覆了她的一生,再來一世,她豈會再重蹈覆轍?
她的目光那樣痛恨,痛恨中還夾雜著怨怒,聲聲自她的朱唇中傾瀉,他仿佛能看見那個女子火紅的模樣,于一片灰燼中死去,又于灰燼中重生。
他平靜的心湖奇妙地蕩開了一絲漣漪,極快的,而眨眼間又像是從未曾出現過,那不著痕跡的波瀾起伏。
那原是溫和的眼中,也驀地裂開了一絲縫隙,透出原本冷沉而幽靜的鬼火。他的手一滑,滑到她的下顎,遂輕輕捏住,唇邊有一絲詭異的笑容揚起︰「資格是麼?很快,我就會有資格了。」
她怒火中燒,一把欲要甩開了他的手,然下一刻腦海中似有什麼一炸,雙眼帶著震驚,猛地與他對視︰「你——是什麼意思?」眯起雙眼間,一絲凌然迸射。
見她變了臉色,他似乎才有那麼點覺得滿意,恢復了之前的神秘笑容,道︰「如今不急,木大小姐自可以做你自己的事情,而我,作為你的貼身侍衛……也會盡我所能,來護您。」那樣說完,他卻還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這是脅迫麼?是要逼著她答應麼?木靈薇眼中滿是怒色,她不知他先前所說的話是何意思,但是洛天丞眼中的異樣光芒卻令她覺得心中很是不安。這個突然在這時冒出來的神秘男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接近她又想做什麼?
她完全都不知道,但是——她如今,也絕非是任由人擺布的玩偶!他玩什麼花樣,她便接招就是,看他到底有什麼意圖!想到這,眼中的怒色漸漸平息,她冷靜下來,便又回到了從容大方的姿態。
「既然你這麼想呆在我身邊,那隨你。」好似是施舍般的口吻,帶著幾分不耐,和矜貴高傲的態度,然洛天丞卻一點都不發怒,反而很是愉悅地笑開了。
「既然木大小姐都開口了,在下卻之不恭。」說罷,他這才放開了她,壓迫著她的身子也終于起來。
她一記橫眼忍不住斜過去,旋即又覺得這眼神頗為微妙,便輕咳一聲轉過頭去,語氣略顯生硬地道︰「要做我的貼身侍衛,也得先稟報了父親,讓他過目。若你可以過了父親這一道,我便絕無異議。」
「這一點請大小姐放心,尹燕同尹恆已經上報了大將軍,想必很快大將軍就會批下來。」
「你——」自重生以來,她事事順心順意,這是頭一次,有個人能令她這般啞口無言。他明明早已策劃了一切,能入了府中,接近她,也絕非是巧合。而他的縝密心思,更令她覺得心生驚色。但只一瞬,她眼中隱浮著一絲戾氣。
——若來者是善,那最好不過,若來者不善,那她也不好惹!
她輕輕哼了聲,便從躺椅上起身,他伸手來扶,她揮手擋住,可長臂已經先她攬過那不盈一握的細腰,還未等她發火,他的聲音便已在耳畔響起︰「你身子不便,我只扶你一下,不過盡了我的指責罷了,大小姐莫要想偏了。」
他這一句,搶了她的先機,反倒顯得她太過心胸狹隘。她雙眸染上一抹慍怒,想要掙開她,卻因身子本就未好好調養,情緒一激動,就感到有些虛浮,腦中不自覺地襲上一陣暈眩,頭一歪便倒入他懷中。
「大小姐的身子也該好生調調了,不然,未能算計了別人,倒是先把自己給;累倒了。」他說得這話雖在情在理,然听著卻讓人十分不舒服。
她用手抵住額間,頓了半晌,倒是沒在有什麼過激的舉動。而是稍有距離感地推開一些他的胸膛,她如今對這情愛一事,很是敏感,並不想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他見她不舒服,也就放開了她,只眉間隱隱露著幾分疼惜。不過才見了她幾面,卻已經為她的特別而心神晃動,真可謂是個妙女子啊……
掙月兌了他的束縛,木靈薇心中雖因他的行為而不大爽快,但當下卻顧及不到這些,算算時辰,也讓那人好等了些時候。唇邊泛開一絲冷笑,不過想要追回她,可不僅僅只是等呢!
她走到門前,本欲要開門,卻有雙手伸過來替她開了門,她眸光一怔,神情松晃間,那門外透出的微光已經打在洛天丞的面上,那唇角笑意淺流而過,也似在那一霎間淌過了她的心口。而下一瞬,木靈薇便 地回過頭,心頭奇異地跳動著,她強自鎮定地扭過頭,從懷中對門外守著的晴雨吩咐道︰「你把這封信送到侯府,不要讓人發現。」
晴雨點點頭,目光好奇地掠過洛天丞的臉,她不知為何大小姐對身邊這個男人並不避諱,但她並未多問,而是轉身去辦她吩咐的事。
「紫盈,你隨我去花亭。」
紫盈應了一聲,眼神未曾落在那洛天丞身上,只跟著她走時,洛天丞不禁意地與她擦過肩時,才眼神一抬,眸光閃動了一下。
她從走廊行出,一路沿著花叢小徑,遠遠地,便已瞧見花亭中那人坐著,卻時不時地左右觀望,好似在等著什麼人,神情略顯渴切。
還真是急迫呢?那種神情,還以為有什麼希望麼?真是叫人惡心!她胃里有些翻江倒海,想著自己曾經那般對他死心塌地,眉間就不由地緊擰起來。然在他目光看來時,她已經恢復了臉色,但卻是冰霜般的冷漠。
現在的她對他,本就是這般態度,才最是合理。
趙晉也發現了她的身影,眼楮陡然一亮,她已經換了件水紅色繡桃花瓣對襟長衫,天上那暖光淺淺灑在她身上,襯著那抹著淺粉胭脂的小臉越發玉潤嬌艷,而那唇瓣上好似抹了什麼,光暈染開,剔透晶瑩。細細的眉眼斜入雲鬢,斜入那最遠的雲端之口,劃開一道細縫,讓人情不自禁地進入。
美眸涂了一層淺粉的眼影,與面上那暈開的胭脂色相映生輝,好似天地間一道最為迷人誘惑的風景。那眼珠似璀璨的星子,褪卻了以往一層蒙霧般的污垢,已煥然一新,劫後余生般透出清亮明澈的光芒。
他只感到心頭又震了一震,眼珠子便頓住,再也挪不開她的面龐。
那樣絕世無雙的風采,就要這樣讓她遠離麼?想到這,那寬大的袖袍下,一雙大掌一寸寸捏緊,痴迷的眸光中泛開一絲深不見底的顏色,隱隱閃爍著癲色。
這時候,她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儀態萬方地撩起一角裙擺,便坐了下來。抬頭,瞧著趙晉仍傻愣的面色,不由地眉心一蹙,有絲不耐顯出︰「侯爺?」
他這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坐在她對面,卻顯得有些局促。
木靈薇見她這般,卻未曾心里感到滿意,眼光越冷,如利刃般︰「您可知靈薇請侯爺入將軍府的緣由麼?」
趙晉心中咯 一響,面容也有些沉了下來,他畢竟還是個侯爺,要自持身份。混慣了官場的晉陽候也冷靜下來,剛毅的唇角抿起︰「靈薇……或許本侯曾對不起你,但是這一切也已經做了了斷。本侯與你之間也好歹有過三年的夫妻生活……你……」說到這,不覺帶上幾分澀然,幾分痛楚,幾分難掩的悔痛,「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圜轉的余地……本侯可以彌補……」卻未等他將那大言不慚的話說完,就有聲輕笑響起,然這輕笑並非是木靈薇所發出,就連她,也有些吃驚地抬起了頭,看向聲源處。
她仰著小臉,瞧著那個表面看似溫潤和善實則月復黑陰戾的男子,雙眼帶著一絲輕諷的好笑,在對上她的注視時,露出了憐惜寵溺的笑意。
「你是誰?有什麼資格插嘴本侯和她之間的事?」一聲隱含嫉恨怒火的音調猛然炸裂。